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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淮安看他惺惺作態(tài),鼻尖脂粉味經(jīng)久不散 他鳳眸中劃過一抹嫌惡,冷冷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閣下多慮了。” 月上撐著手肘點了點下巴:“哦,對了,這東西是陛下扔給微臣的,微臣也不知是何意,不知丞相大人可知?” 語畢,他從懷里掏出一塊玉佩,這塊玉佩雕刻著龍紋,背面是一個安字,乃慕脩幼時平素隨身攜帶之物。 月上不知此為何物,可他卻很清楚這塊玉象征了什么。 宋淮安面沉如水,捏著玉佩的手指一根一根收緊,旋而起身,接過月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不過這男寵想讓自己不如意?那他就能肆意了嗎? 宋淮安冷笑著將酒杯扔到月上的身上,語帶嘲諷道:“月公子難道不識字嗎?” 月上見他飲下那酒,聽了這樣的嘲諷,被酒杯中殘余的液體打濕了衣擺,臉上笑意也絲毫不減,反而愈發(fā)艷麗,逐漸轉變?yōu)榕で?/br> “微臣出身貧寒,跟丞相大人可不一樣,確實沒上過學堂,也不識幾個字?!彼捯粢晦D:“不過我們做男寵的,伺候好陛下才是首要,只要御塌之上功夫好,這識字與否重要嗎?” 一個七尺男兒,將伺候男人的榻上功夫說得這般理所當然,似乎還引以為傲。 宋淮安胸腔莫名浮上一層煩躁,眉心浮出明晃晃的厭惡,不愈再跟他廢話,轉過了身去,顯然是連看他一眼都覺得玷污了自己眼睛。 他冷冷道:“酒我已經(jīng)喝了,你的目的已達到,閣下現(xiàn)在可以滾了吧?” 月上看著他的背影,笑得嬌艷:“呵呵,這是自然,丞相大人就慢慢等死吧?!?/br> 說完便走到廊下,撐起傘離開了 宋淮安慢慢回過頭,望著院外朦朧雨幕,五臟六腑被攪碎一般劇痛,喉間涌上鐵銹味 天空悶雷滾滾,一陣攜著風雨的寒風從大門卷進殿中,熄滅了殿中的燈火。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閃電劃破天空,照亮了他慘白的面容 宋淮安嗆出一口烏黑的血,泣血般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 “殿下,你終究還是負了我,哈哈哈哈” 就像諸多話本中寫的一樣,人死之前,或許是真的能夠在腦中看到走馬燈的,并且看到的都會是自己一生中最為難忘的記憶。 宋淮安感覺他的思緒混沌中,似乎飄到了很遠,飄到了很多年以前...... 啟安貳佰玖拾貳年,天下旱魃為虐,淮江等往北一帶一年半載無一滴雨水,河落海干,數(shù)以萬畝的糧食莊稼顆粒無收。 干旱整整持續(xù)了兩年,大批逃難的難民陸陸續(xù)續(xù)從各地涌向皇城逃難,從天下往下看,淮江往北一帶的江河還有農(nóng)田干裂成恐怖的蛛網(wǎng)狀,不夸獎的形容,那幾年路邊隨處可見干涸而死的難民尸骨。 那樣的不詳災禍年,是宋淮安遇見慕脩那一年。 宋淮安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像是飄在半空中,意識模糊 他看到小時候的自己跪在樹林里,骨瘦如柴的背影,稚嫩的小手瘋了一樣的刨土將五指刨得鮮血淋漓,終于埋葬了母親的尸身。 那時候他已經(jīng)接近三天水米未進了,拖著僅剩的一口氣走到了樹林邊緣,身體搖搖欲墜得仿佛下一秒就會倒地而亡。 邊緣處是一個陡峭的山坡,山坡下一條寬闊的馬路,看樣子應該是一處官道。 索性天不亡他 很快,他便聽到不遠處傳來若隱若現(xiàn)的馬車聲,且越來越近 十歲的少年干裂出血的唇瓣抿了抿,狠狠咬了咬牙,掐準了時間滾了下去。 若是運氣不好,大概那一年他就死了。 官道之上,一輛馬車正勻速行駛過來,一身穿布衣身材魁梧的男子坐在前面趕車,看似農(nóng)民打扮,稍微有點眼色的便能發(fā)現(xiàn)這名男子極其隱藏下的銳利殺氣,那坐姿和眼神明顯是受過專門訓練。 正當馬車駛過一個草坡下的時候,一道黑影以rou眼看不清的速度從山坡上沖下來,最終停在路中間不動了。 “吁——”男人瞳孔一縮,千鈞一發(fā)拽緊了韁繩,馬蹄揚起偏了個方向落下。 如若不然,那路中間的小孩此時大概已經(jīng)被活活踩死了。 “..外面發(fā)生何事了?葉里?!?/br> 馬車中傳來如同清泉撞擊石壁般的聲音,只是稍顯稚嫩。 葉里,天子暗衛(wèi)營總統(tǒng)領。 葉里面露謹慎之色,跳下馬車蹲下身探了探路中間那稚童的脈。 隨后回到馬車旁,單膝跪地抱拳:“回稟太子殿下,從山坡上滾下一個小孩子,全身都是傷,應當是逃難的難民?!?/br> 沒有人知道,當朝皇太子慕脩早在幾日前就已秘密出宮往淮江往北一帶微服私訪,這次旱情太過嚴重,已經(jīng)導致朝野動蕩人心惶惶。 少年慕脩剛要起身撩開車簾就被趙承德拉住了,此時的趙承德還是個清秀小太監(jiān) “太子殿下,你這是要干什么?” 少年慕脩目露迷茫:“自然是救人啊。” “太子殿下三思啊,給他點銀子就行了,這些難民一路向南不知感染了多少疾病,您身份尊貴怎么能接近難民呢,若是有個好歹,皇后娘娘和陛下定會扒了奴才的皮啊” 少年慕脩有些為難的瞥緊了眉頭,又撩開車簾看了一眼路中間那奄奄一息的少年:“趙公公,太傅自小便教導本宮君子之道,既是君子又怎能自恃尊貴而枉顧他人性命,如今他人事不省,就算你給他一座金山他如何知曉又如何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