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看來李崇和張氏之間的故事要比李莞所想的要復雜的多啊。 “她沒同意。她爹娘同意了。兒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同意也沒用啊?!崩畛缭谥v述這段歷史的時候,倒是沒有刻意美化過自己。 李莞簡直要被李崇講述的這段顛覆三觀的往事給憋出內傷來,上一世她沒有過多關注李崇和張氏之間的故事,李崇死了以后,她越發(fā)沒了靠山,在宋家年復一年的過日子,而這一世她和李崇的關系變好了,也沒有宋家那些瑣事纏身,自然有時間想想李崇和張氏,憑著李崇對張氏的感情,李莞曾在腦中想象過他們是一對神仙眷侶,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樣子,可無論怎么想,也想不到他們竟然是這樣一種開場模式。 張氏嫁給李崇的時候,不喜歡他,甚至把第一次提親的隊伍都給趕出去了,要知道,這可是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氣的,繡姐兒當時跟保定王家定親時,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愿意,她也沒敢把王家的提親隊伍轟出去啊,所以當年的張氏到底是有多討厭李崇,才會做到如此地步。 懷抱著美好幻想,李莞又問:“那我娘嫁給你之后,是不是就發(fā)現(xiàn)你的好,繼而喜歡上你?” 李莞滿懷期待的看著李崇,李崇猶豫片刻后,才果斷搖頭:“沒有?!?/br> 李莞扶額嘆息:“爹。你這樣說的話,我都沒法往下接了。我難得問一回你們的事情,你就算不說你們有多相愛,至少也別這么直白嘛。” 不怪李莞受不了,因為今天李崇所說的事情太出乎她的意料了,說了半天,難道他就是想告訴自己的女兒,她的父親和母親并不是因為相愛才在一起的,而是她娘不愿意嫁,她爹利用老丈人和老丈母娘對自己的喜愛,把她娘強娶回家的? 這像話嗎? 李崇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哪兒說錯了,依舊堅持己見: “我說的都是事實啊,你不是說想聽的嘛。” 李莞氣結,她是想聽沒錯,可她沒想這樣的結果嘛。這下好了,他幾句話的功夫,就把李莞腦中所有的幻想全都攪和破滅了。 李莞把手攏入袖子里,埋頭往前走,一副氣呼呼的樣子,李崇緊隨其后,問她怎么回事,李莞懶得理他,忽然眼前人影一閃而過,李莞只覺得手臂被人往后一扯,身子往后退去,這一退不打緊,只見一鍋子guntang的水澆在剛才李莞站立的地方,李莞看了看把她拉走的李崇,心有余悸。 李崇也是憤怒極了,往那潑水之人看去,剛要理論,就見那潑水之人把水盆往地上一扔,從身后掏出一把匕首,人群里又走出兩個兇神惡煞的人,一共三個人往李崇和李莞這里撲過來,李崇趕緊拉著李莞轉身就跑,卻還是被那三人糾纏圍住。 李崇把李莞護在身后,怒目斥道:“你們什么人?大庭廣眾還想殺人不成?” 那幾個地痞并不想跟李崇廢話,直接回了一句:“哼,有人要買你們的命,對不住了?!?/br> 說完就撲上來就跟他扭打在一起,李崇是個書生,哪是這些人的對手,一會兒就給人放倒在地,那個拿匕首的要去刺李崇,李莞從地上撿了一根燒火棍就沖上前去救李崇,那人被李莞偷襲,敲打到一邊,李莞趁勢過去扶李崇起來,想拉著李崇趕緊跑,這時候她多后悔沒讓阿成他們駕車跟著,至少有個幫手,父女倆就在一籌莫展之際,一道戲謔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 “大庭廣眾之下還有沒有王法了?要玩兒命的話,有本事過來跟小爺打?!?/br> 地痞們回頭,就看見一黝黑的俊秀少年牽著馬從人群中走來,李莞把臉上掛彩的李崇扶起來,探頭看了一眼,那牽馬的少年她認識,不是崔槐又會是誰?他穿著便服,手里還牽著馬,看著就像是陌上少年郎般,沒什么殺傷力的樣子,地痞們對視一眼,兇狠道: “沒你的事兒,滾?!?/br> 崔槐把馬的韁繩交到一旁一個看熱鬧的大嬸手里,一邊把衣擺撩起來塞入腰帶,一邊把寬大的袖口綁起來,一副管定了這樁閑事的樣子。 第95章 那三個地痞互相對視一眼, 為首那個拿匕首的對旁邊的兩人使了個眼色,兩人便一同往崔槐面前沖過去,崔槐一個閃身便把兩人的攻勢分開, 然后一拳一腳的分開回擊,幾個回合下來,兩人就給他打得爬不起來, 為首那人見情況不妙, 惡向膽邊生,cao著匕首就轉身往李莞和李崇這邊折過來, 李莞嚇了一跳,拉著李崇往后躲,可慌亂間,父女倆沒找準方向, 被一個賣香爐的攤位給擋住了去路,眼看那個地痞手上的匕首就要刺在李崇身上。 說時遲那時快, 崔槐一個鷂子翻身飛過來, 將那地痞手里的匕首抓住, 一掰扯匕首就到了崔槐手里, 另一只手揪住那人衣領一個抱腰摔就將之擒住,掰著那人手腕聽到那人的哀嚎聲,崔槐問道:“誰讓你們來殺人的?說!” 那人的手給崔槐掰在身后, 痛的直叫:“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我不知道他是誰, 我們是收人錢財替人辦事的?!?/br> 崔槐手里越發(fā)用力:“哼,現(xiàn)在不說,等到了錦衣衛(wèi)詔獄里頭可就沒這么好說話了?!?/br> 那些地痞聽崔槐提到了錦衣衛(wèi)詔獄,頓時知道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他們確實是收人錢財替人辦事,只想干票大的,然后潛逃出城逍遙個一年半載再回來,卻沒想到會遇到個硬茬兒,這下怕是要栽在這里了。 人群后又來幾個騎馬的年輕人,看樣子跟崔槐認識,其中一個對崔槐問:“怎么回事?” 崔槐把人從地上揪起來,那幾個人下馬來接,崔槐指著這三人道:“當街謀殺朝廷命官,狗膽包天,全都得抓回去審審?!?/br> 那些原本還有些猶豫要不要抓人的錦衣衛(wèi)聽到‘朝廷命官’四個字時,神色一凜,往狼狽的李家父女看去,李崇這陣子在京城的風頭很勁,倒還真有人把他給認出來了。 “是御史臺的李大人,去年新科狀元?!?/br> 崔槐的同伴全都下馬,隔著人群對李崇拱了拱手,然后將那三個不住喊冤的地痞用隨行鎖鏈給鎖了起來,拴在馬后面帶走。 崔槐來到驚魂未定的李崇和李莞面前,問道:“你們沒事吧?” 李莞搖頭:“沒事,幸好你及時趕到,要不然我和我爹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br> 如果不是崔槐,他們父女倆今天不說全都沒命吧,但肯定會見血受傷。 “你們認識?不管如何,今日多謝這位大人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我們父女沒齒難忘?!?/br> 李崇先前聽說他是錦衣衛(wèi)的人,覺得有些面熟,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便拱手作揖,先道謝再說。 崔槐趕忙上前扶住李崇,說道: “姑……呃,李大人莫要見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任誰遇到這樣的惡事都會出手的。” 崔槐開口想要叫李崇姑父,但想起來崔氏如今已經不是他的夫人,所以這姑父自然也不能喊了。 李莞在旁邊見李崇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不禁提醒他道: “爹,你不認識他了。崔槐啊。從前他還去咱們家住過好些時日呢?!?/br> 崔槐在李家小住的時候,李崇還沒怎么清醒,成天醉醺醺的,約莫已經忘記崔槐這個人了。 經由李莞提醒之下,李崇才猛然想起眼前這黝黑的少年郎是誰,怪道剛才覺得這人眼熟,原來是他。許是太過驚訝,李崇一時竟忘了禮數(shù),直言道: “你怎么黑成這樣?” 崔槐滿頭黑線,想起自己從崔家出來以后第一次遇見李莞,她也是這么說的,這么一看,還真是親父女兩個。但他也知自己如今的形象比之從前是翻天覆地的變化,見過他的人摸不覺得奇怪的,所以李崇這般問,崔槐倒也不介意,抓著后腦,難為情的說道: “風吹日曬,可不就這樣了嘛?!?/br> 目光往一旁李莞看去,只見李莞正抿著唇,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樣,崔槐對她無語了,經歷了剛才的兇險,她居然還能笑得出來,也是佩服。 李莞低頭掩唇發(fā)笑的時候,看見崔槐腳旁有血跡,順著血跡往上看,只見崔槐一直捏著右手,李莞驚呼:“崔槐,你受傷了。” 李崇這也想起來先前崔槐救人的時候,好像就是用手抓住了那人的匕首,可不就得受傷了嘛。 想到這孩子因為自己受傷,李崇百般愧疚,拉起崔槐的手觀望,嘴里念叨著:“這可如何是好,走走走,隨我去醫(yī)館包扎?!?/br> 崔槐被李崇拉著往前走,一直喊著‘我沒事’,但李崇卻充耳不聞,崔槐往李莞遞去目光求助,李莞也覺得崔槐的傷勢要包扎一下,便由著李崇將他拉走,而她則轉身去把崔槐的馬給牽著,跟在李崇他們身后往醫(yī)館去。 崔槐被李崇按著在醫(yī)館里面清洗傷口,上藥包扎,幸好只是皮外傷,包扎的時候,李崇就陪在崔槐身旁,關切的問他疼不疼,看見崔槐皺個眉頭,李崇都恨不得上去給他吹吹,弄得崔槐很不好意思,頻頻向李莞求助,李莞也是無奈,李崇這人本來就心好,對要殺他的崔氏,他都肯放她一條生路,更別說崔槐為救他受傷了,關心一點也是正常的。 趁著大夫給崔槐包扎的時候,李崇就簡易問了問崔槐為什么要棄文從武,崔槐倒是沒隱瞞,將崔家一些秘密的家事也都說與李崇聽了,使得李崇聽了唏噓不已。 清河崔氏百年之家,免不了會生出一些蠹蟲爛枝,崔槐生在崔家也是無奈,所以盡管李崇對崔家的人如今沒什么好感,卻對崔槐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又問了崔槐在錦衣衛(wèi)的情況,聽的連連點頭,頗為贊賞之色。 “不管怎么說,今日都要多謝你,若非你仗義出手,我們父女必遭橫難?!?/br> 崔槐包扎完了手以后,還親自送李崇和李莞回到李家門前,李崇握著崔槐那只沒有受傷的手再次道謝。 這一路上,崔槐已經不記得李崇對自己道過多少次謝了,聽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李伯父千萬別往心里去,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還有今晚那幾個襲擊你們的人,我回去之后,定會嚴加審問,看他們的樣子并不像是什么專業(yè)殺手,反而更像街邊的地痞流氓,關鍵是幕后之人。李伯父確定自己沒有招惹這些人的麻煩嗎?” 崔槐本來稱呼李崇為李大人,可這一路護送下來,李崇就讓崔槐改口叫他李伯父,雖然不喜崔家,但崔槐這個孩子如今在李崇眼中還是很不錯的。 仔細回想之后,李崇搖頭:“確定沒有。不怕賢侄笑話,若是兩年前賢侄這般問我,我還不敢肯定,畢竟從前的風評不太好,但來了京城以后,我以少沾酒類,這樣的人更是沒有接觸過,一時還真想不出來,到底跟誰有這般深仇大恨,讓他要買兇殺人?!?/br> “如此,那好吧。其他的交給我去審問好了,等有了結果,定會告知李伯父知曉的。這段時間,你們出門的時候,多帶幾個護院,千萬別再入今日這般,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了?!贝藁倍诶畛绲?。 李崇接受這個建議:“賢侄放心,今日情況特殊,不會再有下次了。夜已深,賢侄又有傷在身,要我說的話,便在這里住一晚,明日我也好提醒賢侄換藥什么的?!?/br> 先前談話時,李崇知道崔槐現(xiàn)今一個人住在京城,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有些不放心。 崔槐倒是很想留下,往李莞看去一眼,若是李莞也開口留他,說不定他還真會留下也說不定,可李莞只在那邊笑,就是不開口,崔槐只能謝絕李崇好意,一再保證自己會及時換藥。 “那賢侄務必當心,我們……” 李崇要與崔槐道別,崔槐趕忙抬手對李崇說道: “伯父且慢,我還有些話想要跟菀姐兒說?!?/br> 崔槐突然指了指李莞,李崇和李莞均是一愣,李崇對李莞遞去一抹‘他要跟你說什么’的眼神,李莞回他一記‘我怎么知道’的眼神,父女倆眼神交流一瞬后,李崇便點了點頭,率先上了李家門前的石階,站在門內等候。 李莞和崔槐站在李家門前的石獅子旁,李莞問道: “你想與我說什么?” 先前李崇在場的時候,崔槐倒還覺得有好多話想要跟李莞說,可如今就他和李莞兩人,他竟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了,支支吾吾好一陣兒才問道: “那個,我姑姑的事兒,實在抱歉?!?/br> 崔槐雖然離家在外,但對崔家的事情自然也知曉,怎么也沒有想到崔家和李家之間,竟還有那樣一樁理不清的公案在,以至于崔槐一直覺得自己跟李莞沾親帶故,挺有機會,可崔氏這么一鬧,似乎把他的機會也給打飛掉了,所以現(xiàn)在,他特別迫切的想要知道李莞對崔家,最主要對他是什么看法。 李莞看著崔槐臉上露出愧疚的神情,不免爽快一笑,說道: “她是她,你是你,你有什么好道歉的。今兒我還沒謝你救了我和我爹呢?!?/br> 見李莞不介懷,崔槐就心里就松了口氣,然后又不知道說什么了,李莞等了他好一會兒,崔槐才又開口問道: “你三月里該及笄了吧?!?/br> 李莞點頭:“是啊。怎么了?” 隱隱覺得崔槐的表情不對勁,他不會是……喜歡自己吧? 第96章 李莞將這個想法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就被嚇到了, 崔槐怎么會喜歡她呢?他不是一直說她性子野,沒有女人味嗎?會不會是自己誤會了?可看他現(xiàn)在這害羞的神情,李莞深深的覺得自己并沒有誤會。 只見崔槐猶豫了好長時間, 才從衣襟里取出一只盒子,當著李莞的面將盒子打開,盒子里放著一根做工精良, 金燦燦的蝶翅簪子, 崔槐把簪子從盒子里拿出來,想要替李莞戴上, 李莞猛地回神,攔住了他,問道: “你,你干什么?” 崔槐比了比手里的簪子, 說道:“替你插上啊。” 李莞眨巴兩下眼睛,委婉的跟崔槐說道:“那個……簪子不能亂送。” 崔槐臉上一紅, 但很快便恢復過來:“我沒有亂送, 只是送給你而已?!?/br> 這話說的, 意思已經很分明了。李莞愣在當場, 一時間竟然說不出其他什么話來,因為沖擊太大了,從來都沒有想過崔槐對自己會是男女之情, 不管在哪一世,在男女之事上李莞都沒什么經驗,不知道應該怎么處理才不至于傷了崔槐的心。 崔槐看李莞面露驚訝, 便猜到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垂眸思慮片刻后,把簪子重新放回盒子里,然后連簪子帶盒子一并塞到了李莞手中,說道: “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從我第一次看見你,就知道你跟別的姑娘不一樣,你有自己的想法和做事準則,我也不是那種迂腐之人,我覺得我們很像,我能理解你,你也能理解我,我覺得跟你這樣的姑娘過日子,將來肯定很有意思?!?/br> 崔槐連珠炮般把這一長串話全都說完,不等李莞回答,他又繼續(xù): “我跟你說這些,并不是要你現(xiàn)在就回答我,只是想讓你好好想想我說的那些話,咱倆確實挺合適的。若是你愿意的話,等你及笄之后,我就讓家里來提親。那今天就這樣,你好好考慮。今天襲擊你和伯父那些人我會好好審問,一定把幕后之人給你們問出來,你就放心好了。我先走了。過幾天來找你?!?/br> 崔槐把自己要說的話全都一股腦兒的說了出來,緊張的情緒躍然于面,不敢再繼續(xù)待下去,說完這些話以后,就急急轉身,對著站在門后等待的李崇一揖到底,然后便翻身上了馬。 李莞一直關注崔槐到他離開燕子巷口,低頭看著手里的盒子,依舊覺得難以置信。 “人都走了,還站著干嘛?進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