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李繡在旁邊輕聲問李莞: “你什么見過鎮(zhèn)國公,他怎會送你這樣厚重的禮?” 李莞直言:“我沒見過國公爺?!钡娺^他兒子啊,李莞心里補(bǔ)了一句,卻沒有說出來。 岳小姐也在旁邊對李靈問道:“哎,怎么沒聽你說過,李四姑娘跟鎮(zhèn)國公府有來往?” 她們這樣出身的姑娘,雖說時常收到禮品都不是什么新鮮事,可她們哪個收到過國公爺送的禮品呢,別說她們了,就是公主,郡主也未必有此殊榮吧。 李靈已經(jīng)看呆了,完全沒有聽見岳小姐的問話。驚訝萬分往李莞看去,只見李莞也是驚訝之色,心中不由發(fā)酸,李莞這個生辰過得可要得意了,放眼整個京城,誰家姑娘有她的面子呢。 與她相比,自己先前吹噓的陳家就有點(diǎn)不夠看了。 不管驚訝還是平靜,人家國公府既然送了厚禮上門,那李家就斷沒有把人轟出去的道理,李崇親自請了國公府管家進(jìn)門喝茶,李賢和李放親自招呼,因?yàn)檎l都知道,別看這位只是個管家,可他年輕時也跟著國公爺征戰(zhàn)沙場多回,因受了傷才到國公府當(dāng)了管家,敬佩之余也想跟這位問問國公爺真正的意思。 李崇沒有進(jìn)門,只站在廊下,看著好些賓客們圍著嘖嘖稱奇的雪玉鹿,人們自然驚奇,這樣的寶貝若不趁機(jī)多看兩眼,今后只怕再也沒有機(jī)會。 李崇往李莞看去,只見李莞忍不住嘴角含笑,便知她的意思,走過去對李莞沉聲說了句: “跟我過來?!?/br> 李莞知道李崇不喜歡她和陸睿走的近,趕緊收起了笑容,乖乖跟他到游廊一側(cè)說話,賓客們?nèi)季奂搅嗽鹤永?,李府家丁們?nèi)甲o(hù)在雪玉鹿周圍,生怕哪位賓客擁擠撞到了雪玉鹿,場面很是混亂。 與庭院中的混亂相比,李莞和李崇在游廊之上就顯得很安靜了,李崇用下巴指了指庭院,對李莞問道: “怎么回事?” 李崇還不傻,李家跟鎮(zhèn)國公什么交情,人家憑什么送這么貴重的禮物上門?他跟李莞想的一樣,今日之事,除了陸睿不做他人想。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我又沒比大伙兒早看見咯?!?/br> 李莞說的是實(shí)話,雖然現(xiàn)在她的心臟已經(jīng)跳動的很激烈,但也確實(shí)事先不知道此事,并沒有對李崇說謊。 李崇深深吸了一口氣:“這陸大人到底什么意思?送這么貴重的東西,還是一對鹿,你知道鹿代表什么嗎?” 李莞繼續(xù)裝傻:“代表什么?” 李崇伸手在她腦袋上敲了一個爆栗子,沒跟她賣關(guān)子,壓低聲音直言道:“自古鹿為傳情之物,別告訴我你不知這些?!?/br> 李莞捂著腦袋,就算被敲打了一下,也不覺得疼,反而心花怒放,突然喜笑顏開,拉著李崇的胳膊高興的跳了兩下。 “爹您說的是真的嗎?陸睿他是想跟我傳情?爹你快告訴我,你沒有騙我?!?/br> 第112章 李崇本來是想跟女兒問點(diǎn)消息出來的, 卻忽略了這丫頭對陸睿的心思,別說陸睿送她一對雪玉鹿了,就是送她兩塊石頭, 這丫頭也會高興的跳起來。 看著女兒高興的樣子,李崇真的不忍心潑她的冷水,目光投到院中那對價值連城的雪玉鹿上, 兀自納悶陸睿到底什么意思? 上回難道他說的還不夠清楚嗎?他對陸睿說自己想給女兒找一戶門當(dāng)戶對的人家, 安安靜靜,太太平平的過一輩子, 不想摻和到豪門深院里邊去,當(dāng)時陸睿給的回答,好像是他已經(jīng)聽明白了,并且還說菀姐兒將來一定會找到一個如意郎君……難不成, 他那句‘如意郎君’說的是他自己? 陸睿真的看上菀姐兒了?會不會是開玩笑,會不會是男人的游戲行為?一時間, 種種懷疑在李崇腦中閃過, 可再把目光投向庭院中那兩尊雪玉鹿的時候, 李崇又改變了想法。 一些男人味了哄女人高興, 可能會送些小東西哄騙哄騙,但如果真的只是存了開玩笑的心思,怎么可能讓父親出面在那個女人生辰的時候送上這般厚重的大禮, 若是玩笑的話,那這個玩笑未免開的也太大了些。 可是,陸睿怎么會看上菀姐兒呢。他應(yīng)該是知道菀姐兒出身的, 這是個多尷尬的位置,不用李崇說陸??隙芟氲?,一般人不想惹禍上身,躲都來不及,怎么還會湊上來。 就這么一晃神的功夫,眼前的女兒就從眼皮子底下溜走,奔到院子里去看那兩尊玉雕去了,李崇看著女兒高興的樣子,暗自憂愁。 一是愁陸睿的意思,二是愁女兒的身份會不會有被揭破的一天,那個時候憑自己能不能護(hù)住她……看著院中的熱鬧,李崇心中漸漸有了決斷。 ** 李莞湊在那雪玉鹿面前看著,縱然她歷經(jīng)兩世,也沒見過這般完整的玉石,更別說這雕工,完美的渾然天成般,陸睿也太深藏不露了,上回來家里,什么也沒表示,李莞還以為他被李崇那些話給輕易嚇退了,難過好些天,準(zhǔn)備再找機(jī)會盯著他去,卻沒想到他保留了這么一出,都沒跟她商量一下。 東西是以鎮(zhèn)國公的名義送來的,這跟用鎮(zhèn)國公府的名義送來又有點(diǎn)不同,鎮(zhèn)國公府名義送來,只能說明兩府之間有交情聯(lián)系,但國公爺?shù)拿x送來給府中四姑娘,這只能是那方面的特殊原因了。 好些人其實(shí)心里都已經(jīng)猜到,只是不方便拿到臺面上來問罷了。 管家?guī)е藢蛠淼亩Y品盡數(shù)登錄入庫,到這對雪玉鹿上就有些為難了,這么貴重的東西,送來府里就直接放到庫房里去,未免太可惜,詢問寧氏,寧氏看向李莞,見她面上滿是期待之色,遂道: “既是贈與四姑娘的,便小心抬去四姑娘院中,回頭請工匠回來,在她院子里尋一處陰涼處,建一座琉璃瓦的小屋,專門安置吧?!?/br> 寧氏此言一出,又令在場所有姑娘艷羨不已,本來收到國公府這么貴重的禮品就已經(jīng)夠叫人羨慕的了,家里竟還這般寵著。 李莞謝過寧氏,大大方方的模樣,如今又為她加了不少分,哪怕就在先前,這些個夫人好像都沒覺得李家四姑娘竟這般出色人品,如今擺明了受到國公府青睞,瞬間讓人覺得她身價翻倍了似的。 岳夫人湊近寧氏笑道: “四姑娘生的花容月貌,舉止有度,人品亦出眾,將來可要替她好生打算一番才成啊?!?/br> 寧氏知道岳夫人接下來要說什么,只得面對,只聽岳夫人緊接著便問道:“今日國公府送來這些,莫不是早先定下的嗎?” “這……” 寧氏不好回答,岳夫人見她猶豫又道:“咱們都是自家人,不必顧忌什么好說不好說的,我總歸向著你,不會外傳就是了??偟弥浪墓媚锸欠穸苏l,要不然今后在外頭瞧見了合適的,人家問我是否定下,我也沒法說不是。” 岳夫人連這番話都說出來了,可見是真的很好奇,這也不怪她,今日在李家瞧見這種盛況的人就沒有不好奇的,國公府這么大陣仗,怎么可能是毫無緣由的,說不定李家跟陸家私底下就已經(jīng)有了什么外人不知道的說法。 寧氏鎮(zhèn)定一笑,回道:“定是沒定下,其實(shí)夫人現(xiàn)在問我,我也不能說出個定數(shù)來?!?/br> 只能這么回答,雖然寧氏心里也知道,如果國公府不可能無緣無故給菀姐兒送來這么些個東西,陣仗這么大,可到底沒有明說什么意思,寧氏現(xiàn)在不能把話說絕對了。 廳中婦人們面面相覷,有些兀自好奇,有些覺得李家在故弄玄虛,人家東西都送到門上了,難道還有什么其他原因不成?哪會是真的沒有定數(shù),只不過捂著不說罷了。 可這種事情,人家不說,旁人又沒法刀架她脖子上非要讓她說的。 寧氏當(dāng)然能想到廳中這些夫人此刻的想法,可她也是沒有辦法,心里甚至還有些埋怨陸家,菀姐兒今兒及笄,陸家在賓客們面前來了這么一出,將來還有誰家敢來給菀姐兒議親,有國公府的威名在,旁人躲都來不及呢。若是到最后,陸家根本就不是大伙兒腦中想象中那樣的意思,那豈非把菀姐兒這一輩子都耽誤了嘛。 ** 元陽殿中,承德帝與鎮(zhèn)國公陸靖對弈,白山黑水間悠閑自在。太監(jiān)全福拿著拂塵進(jìn)來在承德帝耳旁回稟,承德帝聽了之后點(diǎn)點(diǎn)頭,讓全福退下了。 鎮(zhèn)國公陸靖是個四十來歲,留著兩撇胡子,擰眉肅面的中年男人,不茍言笑,即便是跟皇帝下棋也是一身正氣,毫不相讓。 “東西已經(jīng)送到李家去了。李家也已經(jīng)收了。你就不想說點(diǎn)什么?”承德帝拿著棋子觀望棋盤乾坤,眼睛還時不時的抬起來看看陸靖,仿佛想要從陸靖臉上看出點(diǎn)些異樣的表情來。 然而陸靖始終面容無波,半晌太抬頭看了看承德帝,承德帝以為他要說點(diǎn)什么,誰知道陸靖只是將手里的棋子放進(jìn)棋盒,好整以暇說了句:“皇上,該您了。” 承德帝滿懷期望的目光一失落,往棋盤上下了一子后,說道: “誠毅,不怪你兒子不待見你,有時候朕都覺得你挺討厭。”承德帝跟鎮(zhèn)國公是一起長大的,誠毅是先帝賜給陸靖的表字,自然是希望他忠誠堅(jiān)毅。 陸靖跟兒子關(guān)系不好,在承德帝這里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這對父子的脾氣秉性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都是寧死不向?qū)Ψ椒浀闹鲀骸?/br> 對于承德帝的調(diào)侃之言,陸靖只當(dāng)沒聽到,下去一子,兀自在承德帝棋面上的一塊地方收繳,承德帝說完之后才發(fā)現(xiàn),想要阻止賴棋已經(jīng)晚了,指著陸靖好幾下,看著棋盤上失掉的大半壁江山,就算繼續(xù)下去也不可能逆襲,在這人手中,自己就沒贏過幾回。 “你呀你,虧得朕還在幫你們父子出謀劃策,你就是這么回報朕的?!?/br> 承德帝想到這里都替自己覺得委屈。 話說到這里,陸靖才算有了點(diǎn)反應(yīng),抬眼看了看承德帝,說道:“臣感念皇恩,只是皇上替臣往李家送去那些東西,便能如何呢?” 令人意外的是,今天在李家掀起軒然大波的事情,居然是這位承德帝一手策劃的。 承德帝一臉神秘:“這就你就不懂了吧。睿哥兒也算是我看著他長大的,在我身邊的時間,可比在你身邊的時間長多了,他心里怎么想的,如何能瞞得過我?” 陸靖不以為意,繼續(xù)擺下棋盤:“縱然他真的喜歡那李家姑娘,自提親去便是,還要費(fèi)這周折作甚?” 鎮(zhèn)國公陸靖常年征戰(zhàn)在外,年紀(jì)大過一年,也愿意跟兒子走近交心,然而這么多年的分離早就讓父子倆的感情淡了不少,再想要關(guān)心他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兒子已經(jīng)不需要他了。 所以,當(dāng)皇帝宣召他入宮,與他說了兒子喜歡李家姑娘的事情,若是從前,陸靖才懶得管,他喜歡便喜歡了,愿意就自己娶回來好了,怎么可能還替他去費(fèi)這樣的心思呢??涩F(xiàn)在,明顯感覺不一樣了,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去,生離死別,悲歡離合經(jīng)歷的多了,才漸漸領(lǐng)會陪伴家人的重要。 當(dāng)承德帝提出要以他的名義送些東西去李府的時候,陸靖雖然有些猶豫,卻還是同意答應(yīng)了。 “你說朕為何要費(fèi)這般周折?你們父子倆,一樣的脾氣秉性,說句不雅之言,就跟那茅坑里的石頭一般,又臭又硬,若我不這樣做,你想睿哥兒主動求你這么做嗎?開什么玩笑!他就是死也不可能求到你身上的?!?/br> 承德帝說的絕對是事實(shí),父子倆勢如水火,陸睿把這個父親當(dāng)仇人般看待,要讓他主動向陸靖提出去幫他提親,簡直比登天還難。 陸靖自然知道這個道理,深嘆一口氣: “皇上既知道他的脾氣,便知道即便我這般做了,他也未必會領(lǐng)情,誰能勉強(qiáng)做他不樂意的事兒?別到頭來不歡而散,弄得兩家面子上都過不去,憑的耽誤了人家姑娘。” 承德帝篤定一笑: “他才舍不得耽誤人家姑娘呢。咱們今兒就打個賭,看看睿哥兒是個什么反應(yīng),你呀,就拭目以待好了。” 第113章 承德帝剛說完這句話, 全福又進(jìn)來了,行禮后回道: “皇上,國公爺, 世子來了。” 鎮(zhèn)國公一聽說世子來了,背脊下意識便是一挺,慎重以待的樣子讓承德帝心里頗酸, 從來沒見陸靖對誰這般正色以待過, 就連在他這個皇帝面前,也沒流露出這般慎重的樣子。 “快請?!背械碌鄯愿馈?/br> 全福下去后片刻, 陸睿便闊步而入,來到承德帝和陸靖面前,鼻眼觀心給兩人行禮: “參見皇上。父親。” 語調(diào)冰冷,尤其是在喊出‘父親’兩個字時, 不帶感情,仿佛這兩個字對他而言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稱謂。 “免禮免禮。”承德帝把棋子送入棋盒, 對陸睿抬了抬手, 抿唇暗笑, 明知道陸睿是為何而來, 承德帝就是不說破,當(dāng)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問道:“你這時候入宮, 是大理寺有什么緊急案情嗎?” 陸睿略微搖頭:“回皇上,大理寺沒什么棘手案情?!?/br> “哦?!背械碌垡馕渡铋L的哦一聲,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目光仿佛在說:沒什么案情,你這個時間來干什么? 陸睿目光微動,抬眼看了看表面毫無波瀾的陸靖,耐著性子對承德帝說出此時入宮的原因。 “臣有事要問父親,回府后府里人告訴臣,父親伴駕宮中,臣想著也多日未曾入宮給皇上請安,便今日來了?!?/br> 承德帝點(diǎn)點(diǎn)頭,雙手?jǐn)n在袖子里,身子歪在圈椅上,往坐如鐘般沉穩(wěn)的陸靖看去,只見他至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看兒子一眼,承德帝暗笑心中,明明心里很在乎,表面上卻還是這副死樣子,這對父子,如果沒有人拿鞭子在后頭抽了又抽,也不知這輩子有沒有機(jī)會緩和關(guān)系。 大度的忽略這小子順道來給自己請安的事情,承德帝明知故問:“哦,你想要問你父親什么事?。俊?/br> 陸睿語塞,猶豫的低下了頭。承德帝暗自憋笑,故意說道: “不想告訴朕也行,反正朕打算留你父親在宮中住些時日,朕與他也有好久沒有把酒言歡了。你有什么事情,等他回去之后再說吧?!?/br> 陸睿還沒怎么著,陸靖就先忍不住了:“皇上,這……”跟說好的不一樣。 只可惜陸靖想說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承德帝給打斷了: “這什么這?難不成你們父子之間還有什么是朕不能聽的秘密?誠毅,你以為朕先前是在與你說笑的嗎?”對陸靖遞去一眼,把陸靖的話給堵回去了。 此情此景,陸睿如何還看不出來,他想說的事情,約莫皇上早已經(jīng)知曉,并且很有可能這件事就是皇上主導(dǎo)而成,畢竟自己的父親是什么脾氣,陸睿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向來不會管他這些閑事,又怎么可能會為他做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