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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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的后半段變成了他參加辯論隊,穿著西裝緊張兮兮地站上臺,主持人拿著箱子過來,讓他抽一個題目臨時辯論。 他深吸一口氣,把手探入箱中,抽出了一卷小紙條,展開來看—— 辯論題目:程亦川到底喜不喜歡宋詩意。 天蒙蒙亮?xí)r,鬧鐘響了,程亦川從夢中驚醒。 他雙目無神地望著天花板,喃喃自語:“我真的不喜歡宋詩意?!?/br> 魏光嚴(yán)的聲音從一旁傳來:“那你證明一下給丁教練看唄。” “怎么證明?” “別聯(lián)系師姐了,別發(fā)信息也別打電話,更別有事沒事跑北京去了?!蔽汗鈬?yán)答得老神在在,“反正你也不喜歡她,就別瞎cao這個心了?!?/br> “……” “怎么,做不到嗎?” 程亦川從床上一躍而起,眉頭一皺:“有什么做不到?你等著,誰再找她誰就是狗!” 第50章 第五十個吻 第五十章 程亦川的日子忽然變得煎熬起來。 早上的亞布力雪場忽然下起雨來, 眾人匆忙跑進(jìn)大廳里休息, 沒一會兒雨停了,天邊出現(xiàn)了一道彩虹。 白雪為底, 虹橋繽紛, 煞是好看。 運動員們紛紛拿出手機拍照, 程亦川一邊吐槽這有什么好拍的,一邊手癢,按捺半天沒忍住,也跟著湊熱鬧拍了兩張, 然后下意識點開微信。 一旁的魏光嚴(yán)緩緩扭頭, 目光如炬:“你干嘛?” 程亦川一頓,指尖還沒落在那個頭像上, 聞言一哆嗦, 猛地變了方向, 朝下拉動幾格, 點開了程翰的對話框, 將彩虹照發(fā)了過去。 “給我爸看看彩虹, 你有意見?”他中氣十足地反問。 魏光嚴(yán)咧嘴:“沒意見, 就是監(jiān)督一下你?!?/br> “監(jiān)督個屁!”程亦川生氣, 一把將手機塞回去,忿忿而起。 下午天晴了, 專項訓(xùn)練又開始了。 程亦川一共練了五次, 第四次時再次突破個人最好成績, 提升了0.36秒, 繼省運動會后,又一次將原先排在男隊第二的于凱穩(wěn)穩(wěn)壓了下去。 程亦川進(jìn)隊并不算久,小半年里,一而再再而三突破記錄,勢頭不可謂不猛。 于凱如今已不是對手,魏光嚴(yán)又卡在瓶頸期大半年,若是程亦川一直有這個勁頭,恐怕空降第一也是指日可待的。 他如今已經(jīng)是教練們的重中之重。袁華喜不自勝,沖上來樂歪了嘴,伸手想抱,又覺得不太適宜。最后干脆使勁兒捶他兩下,出口只有三個字:“你小子——” 剩下的都化作喜悅,站在原地以哈哈哈的方式釋放出來。 丁俊亞不遠(yuǎn)不近地看著這邊,手里還拿著女隊的記錄本,目光落在程亦川面上。 視線相對時,程亦川下巴一揚,趾高氣昂,毫不避讓。 丁俊亞失笑,淡淡說了句:“滑得不錯?!?/br> “哼?!背桃啻ㄅゎ^朝纜車走,扔下一句,“還要你講?!?/br> 十足的傲嬌鬼,幼稚至極。 魏光嚴(yán)長吁短嘆地跟上來,面有戚戚,“你每個月破一次最好記錄,再這么下去,明年就比我快了吧?” 程亦川一頓,瞥他一眼:“你就這點志氣,覺得自己到了明年都還在瓶頸?” “今年都要過了啊?!蔽汗鈬?yán)沒精打采地望著山上。 圣誕已經(jīng)過去,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九,新的一年馬上就要來了,而他依然在瓶頸里,望不到頭。這瓶頸也太長了點吧。 “這不還有兩天嗎?” “兩天能干什么?” 程亦川沒說話,走了兩步,忽的側(cè)頭看他腳下的雪板,“你的裝備用了多久了?” 魏光嚴(yán)一愣,“三四年吧,怎么?” “難怪,都磨成這樣了?!背桃啻赐暄┌澹秩タ此难┱?,最后是護(hù)目鏡和頭盔,“這都是什么年代的東西了,還在用?” “進(jìn)隊那年我媽給我買的?!蔽汗鈬?yán)頓了頓,說,“反正也沒壞,還能用,我就沒換。” 他家里條件不好,這個程亦川是知道的,不僅父母都是偏遠(yuǎn)山區(qū)的農(nóng)民,家中還有好幾個弟妹。魏光嚴(yán)每個月的補助只留下幾百塊錢傍身,剩下的悉數(shù)寄了回去,而滑雪裝備太昂貴,他沒有更換更新更好的,也在情理之中。 程亦川自顧自想著什么,沒再說話。 下午五點,天已昏黃,運動員們坐上大巴返回基地,累了一天,不少人都在車上打盹。魏光嚴(yán)也不例外,很快就閉眼呼呼大睡起來。 程亦川側(cè)頭看了眼,小半年的相處,從看不順眼的死對頭莫名其妙變成了好兄弟。那種朝夕相處的日子,雖然總以幼稚的口頭爭吵為主,但也過得熱鬧歡樂。 他家庭條件好,自小就沒有住過校。在省隊時,因為同時要兼顧學(xué)業(yè),他得到了隊里和學(xué)校雙方面的批準(zhǔn),住在家中,方便兩頭跑。 他在省隊是個文化水平超過眾人的異類,在那所以外語出名的重點大學(xué)里又是個獨樹一幟體育生,加上不住校的緣故,縱然看起來風(fēng)光,卻總是沒有很好地融入集體。 魏光嚴(yán)算是第一個這么近距離、長時間參與他人生的友人。 程亦川側(cè)頭看他,想起剛來基地不久時,曾在某個夜里聽見他壓抑的哭聲。那時候?qū)λ鋵嵕蜎]有什么慍怒,只有同情了。 這樣想著,程亦川將昨晚保存的圖片發(fā)給了程翰。那原本是他為自己看上的一套裝備,上個月德國剛出來的,設(shè)計科學(xué),弧線漂亮,最適合追求完美的專業(yè)競技滑雪者。只是自己這套裝備其實也還很新,他便謀算著春節(jié)時再向父親討來,權(quán)當(dāng)是過年禮物了。 然而此刻,他將這項議程提前了。 “爸,幫我從德國把這套裝備寄回來吧?!?/br> 那套裝備價值幾千歐元,縱使父母不缺錢,他也一向富養(yǎng),臉皮厚慣了,但這么再三向他們開口,他也有些沒底氣。末了,他還是悄悄從自己的存款里將錢打了過去。 程翰大概是收到了匯款,很快回復(fù):“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程亦川噼里啪啦埋頭打字:“這不是前一陣雪杖斷了,才讓你新買了一套嗎?這么快就要新的了,怕你說我是敗家子,打算和我媽拋棄我?!?/br> 程翰氣笑了,可這些年來,他對程亦川在這方面的需求向來是百依百順的,很快就打電話尋遠(yuǎn)在德國的朋友去聯(lián)絡(luò)滑雪設(shè)備了。 “等著吧,過幾天就給你弄回來?!?/br> 程亦川:“您真是我的好父親。爸爸我愛您?!?/br> 程翰:“………………” 對程亦川來說,今日喜事有倆,一是再破紀(jì)錄,二是他想出了一個辦法,也許可以幫到魏光嚴(yán)。 像他這樣的紅領(lǐng)巾,時常做好事,可沒處炫耀就有點不開心了。 程亦川側(cè)頭悄悄瞄了眼魏光嚴(yán),躡手躡腳又拿起手機,點開了微信,指尖還在滑動時,一旁就傳來詢問聲:“你在干嘛?” 程亦川:“……” 他一回頭,就看見前一秒還在沉睡的魏光嚴(yán),這一秒已經(jīng)醒了過來,虎視眈眈盯著他。 “你不是在睡覺嗎???” “我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喚醒,冥冥之中嗅到了非同尋常的味道。” “什么味道?” 魏光嚴(yán)湊近了,作勢聞了聞,抬頭一本正經(jīng)地說:“狗的味道?!?/br> “………………” 程亦川面無表情收起手機,斷絕了給宋詩意發(fā)信息的念頭。 說好了不聯(lián)絡(luò),誰聯(lián)絡(luò)誰是狗。 這樣的僵局沒有維持多久,因為晚上九點,他收到了宋詩意主動發(fā)來的信息,兩張圖片:一張圖是工資卡,一張是工資到賬的短信截圖。 “第一筆工資到賬了?。。。。。。。。?!” 她拿了八千塊錢,歡喜的勁頭隔著手機都顯露無疑,畢竟深得他善用感嘆號的精髓,青出于藍(lán)。 程亦川正坐在書桌前看英文小說,見了短信,笑成了一朵狗尾巴花,很快回復(fù):“所以要開始還債了嗎?” 消息還沒發(fā)出去,他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咳嗽。 回頭,魏光嚴(yán)叼著只中性筆,下巴朝他手里一努:“和誰聊這么開心???” “………………” 程亦川怒刪信息,言簡意賅回復(fù)了一個字:“哦?!?/br> 抬頭,他為自己爭辯:“我是說了不主動聯(lián)絡(luò),但大家都是老隊友,她先給我發(fā)了信息,普通朋友也要回信息啊?!?/br> 魏光嚴(yán)一臉同情望著他,看破不說破,只點了點頭:“哦?!?/br> 這叫自作孽,不可活。 那之后的日子里,仿佛為了證明自己對她沒有非分之想,程亦川一邊與丁俊亞較勁,一邊與自己較勁。他的日常成了遏制住罪惡的雙手,不讓它們?nèi)滩蛔√统鍪謾C來與宋詩意聯(lián)絡(luò)。 活了二十年,他從小到大只愛過自己,永遠(yuǎn)以自我為中心。因為家境富裕,未曾受到過半點挫折,所以他有閑暇去關(guān)心他人,也有能力去幫扶弱小。他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買貓糧狗糧喂小區(qū)里的流浪動物,見到乞討的殘疾人也會毫不吝惜地伸出援手,他以為自己對宋詩意也是一樣。 那是先天的熱心腸使然,也是為了回報她對自己的關(guān)心和照顧。 只是程亦川在日常煩躁的同時,開始反省自我,是不是對她的關(guān)注與回報過多,多到習(xí)慣使然,乃至于一天不去問候幾句就渾身不舒服。 他在迷茫與焦躁里,開始學(xué)會了長吁短嘆。 * 程亦川突如其來的不聯(lián)絡(luò),令宋詩意很是納悶。 以往的日常sao擾忽然之間消失了,沒有了小學(xué)生似的抱怨吐槽,也沒有了孩子氣的得意炫耀,甚至,亞布力是風(fēng)是雨、是晴是雪,在她的生命里都徹底失去了痕跡。 前一個多月里都有程亦川的天氣預(yù)報,那里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而如今,終于了無痕跡。 一直以來都是被動接受他的sao擾,如今他不sao擾了,宋詩意莫名其妙,竟也開始主動聯(lián)系他。 “今天的程亦川沒有得到食堂阿姨的特別關(guān)照嗎?”她學(xué)著他的語氣,生動活潑地發(fā)去問候。 卻只得到一句:“沒有?!?/br> 埋頭于表格和文件堆里,她在中午時分得空休息,捧著盒飯上了三十樓,盤腿坐在天臺上吃飯。 手機就在一旁,她拆開筷子前,給程亦川發(fā)去天臺一幕。 照片上是一片種滿植物的空地,和屬于北京的三十層高的灰白天空,畫面中央是她鋪在地上的報紙,和報紙上的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