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宋詩意也掛了電話。

    程亦川還不死心，又打電話找上陸小雙：“朋友，你們那兒的胡同平房，現(xiàn)在賣到多少了？”

    “你問這個干嘛？”

    “哦，魏光嚴(yán)說退役了想和你做鄰居，正在盤算要多少錢才能完成這個終極心愿。”

    “……”

    坑完魏光嚴(yán)，接下來就是坑爹。

    程亦川很快又撥通了國際電話，找到了中國好父親程翰同志。

    “爸，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商機?！?/br>
    “什么商機？”

    “老北京國子監(jiān)大街后頭的胡同，聽說過嗎？”他興致勃勃地進行了一番詳盡的闡述，從國子監(jiān)的歷史到那一片的旅游盛景，吹得天花亂墜，最后神秘兮兮地說，“我剛得了一手消息，我一朋友準(zhǔn)備賣那兒的房子，你看看咱們給盤下來，投資升值，怎么樣？”

    程翰沉默片刻：“又是那個叫宋詩意的吧？”

    “………………”程亦川吃了一驚。

    “說吧，兔崽子，你到底是出于私心，還是真為家里著想？”

    程亦川憋了一會兒，理直氣壯地說：“我這是一半出于私心，一半為家里著想。”

    “呸?！背毯矑炝穗娫?。

    程亦川絞盡腦汁想點子，半小時后又撥了回去。

    程翰說：“買房子可以，給我個理由?！?/br>
    程亦川把心一橫，咬牙說：“你就當(dāng)投資一下我的終身大事，將來遲早是自己人，救救孩子吧。”

    為了當(dāng)這個活雷鋒，他把自己的清白給葬送了。

    程亦川老淚縱橫地望著遠方，心道，這世上還有比他更善良的人嗎？

    沒有了。

    第57章 第五十七個吻

    第五十七章

    宋詩意發(fā)現(xiàn)程亦川最近很活躍, 每天的sao擾信息里, 有一半都跟老媽子似的在cao心她家的房子。

    “你媽打算什么時候開賣？”

    “怎么賣啊？掛中介嗎？”

    “有沒有心理預(yù)估價位？”

    “哪家中介找好了嗎？這年頭騙子多，千萬要謹(jǐn)慎, 不然我給你推薦推薦？”

    宋詩意對他也沒什么防備, 基本上有一說一, 只是每天的對話里都有大量和賣房子有關(guān)的信息，她難免奇怪，反問一句：“我說你是不是放假太無聊了，以前也沒見你對這種事這么上心啊?！?/br>
    她家的房子, 怎么感覺他比她還能cao心？

    程亦川一噎, “誰真關(guān)心你家房子了？事關(guān)你歸隊，我多問幾句怎么了？”

    “這才只多問了幾句？你不說, 我還以為是你家賣房子?！?/br>
    那頭的人嚷嚷起來：“宋詩意, 你告訴我你為什么那么喜歡咬呂洞賓！”

    “行行行, 我謝謝你?！彼s緊打岔, 怕了他。

    過了初十, 節(jié)后的北京又從空城回到了人滿為患的狀態(tài), 從全國各地回京的上班族們陸陸續(xù)續(xù)擠進了格子間里。

    宋詩意陪鐘淑儀一起去了趟中介, 把房子掛牌了。

    中介就在國子監(jiān)大街, 離得近，辦事方便。

    程亦川一聽說這事, 立馬風(fēng)風(fēng)火火動了起來。從小到大程翰都慣著他, 基本上他在家里都是呼風(fēng)喚雨, 只要不是想要天上的月亮, 花錢就買到的東西，父母都能送到他手上。

    可這一次不同，以往頂多是成千上萬的東西，只要他說出正當(dāng)理由，程翰和莫雪芙都能辦到。但這一回他動輒要花上七位數(shù)去做什么房產(chǎn)投資，程翰把話撂下了：“給我一份詳細的企劃書，升值空間，投資理由，房屋調(diào)查……少一個免談?！?/br>
    程亦川的風(fēng)風(fēng)火火是有理由的 ，他不止風(fēng)風(fēng)火火，他還焦頭爛額。

    想買下她的房子不是為了討她開心，也不是為了送她天大的人情。他做不來用錢砸人那種事，初衷其實很簡單，希望當(dāng)她重回巔峰，拿走遲到的冠軍獎杯那一天，有能力還清債務(wù)時，他能原封不動把房子還給她。

    他不求升值，不為投資，今天多少錢買下來的，他日就多少錢奉還。

    你瞧，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是這樣簡單，他也沒說要用錢去收買她，不過在她患難之際幫一把，替她守住她的家。

    程亦川的想法很簡單，和他本人一樣，一目了然。

    可程翰不同，程亦川也心知肚明，如今他花的是父母的錢，幫人是一回事，不敗家是另一回事。守住宋詩意的房子，同時也不能坑了父母不是？

    然而這一份企劃書，要了外語生/運動員的老命。

    程翰那么精明，不可能看不出這份企劃究竟出自誰的手，所以程亦川基本杜絕了找人代筆的念頭。他咬著筆桿，大過年的不出門玩，成天對著百度、知網(wǎng)啃資料，然后敲敲鍵盤。

    別人是下筆如有神，他這分明是下筆如有鬼。

    想哭。

    程亦川在夜里倒在床上，精疲力盡地跟魏光嚴(yán)日常嘮嗑。當(dāng)然，他們的對話已經(jīng)從當(dāng)初的《貧困山區(qū)的cao蛋日?！纷兂闪恕墩摷t領(lǐng)巾的生存艱辛》。

    魏光嚴(yán)沉默片刻，說：“你完蛋了，程亦川?！?/br>
    “還用你說？寫完這份企劃書，我怎么著也要去了半條命?！?/br>
    “我說的不是這個?！蔽汗鈬?yán)沒好氣地嚷嚷，“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發(fā)現(xiàn)你對師姐關(guān)心過頭了？”

    程亦川一愣。

    魏光嚴(yán)掰著手指頭細數(shù)：“要不要我?guī)湍闼闼氵@個假期以來你提到宋詩意的次數(shù)？1234567，她有一天缺席過我們的談話嗎？”

    “嘿，我說你思想能純潔點嗎？”程亦川從床上一躍而起，“那我問問你，你這個假期又提了多少次陸小雙？陸小雙長，陸小雙短，連陸小雙昨天晚上拉肚子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看你倆的問題比我和宋詩意更大吧？”

    “我，我們有什么問題？”

    “我和宋詩意好歹一個隊的，大家都是運動員，本是同根生，順便cao個心。你呢？你倆什么關(guān)系？”

    魏光嚴(yán)一時情急，說：“我，我和陸小雙都沒文化啊。同是天涯淪落人，干脆偶爾聊個天。”

    一通電話在吵吵鬧鬧中結(jié)束，兩人最終達成共識：他們都在各自的人生里找到了志同道合的道友，以純潔無比的心態(tài)友好交流著。

    “就是這樣?！?/br>
    “我也是啊。”

    然后雙方和平地掛了電話。

    魏光嚴(yán)：“呸，你對師姐沒意思才怪！”

    程亦川：“呵呵，陷入感情中的睿智少年尤不自知?！?/br>
    橫批：全世界都在蠢蠢欲動，只有自己才是最純潔的。

    *

    出人意料的是，房子掛出去沒兩天，中介就打來電話，說有人要買房。

    宋詩意家里情況特殊，并沒有提前搬離，得等到房子出手，錢到賬了，這才能搬走。

    中介說：“是個爽快人，聽了報價覺得不錯，也沒再往下壓，說是今天下午去看看房子，可以的話就走流程?！?/br>
    母女倆在家正襟危坐，等來了中介和買家，是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看著挺和氣，里外轉(zhuǎn)了一圈，就含笑拍板。

    宋詩意從前沒賣過房子，但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也叫她如墜夢中。

    這就完了？

    就這么成了？

    然而從房子掛牌到最終交易，當(dāng)真只用了三天時間。買家態(tài)度極好，一切程序都很配合，甚至和顏悅色說：“不著急，你們慢慢搬，我買了房子也沒急用，先擱那兒一陣?！?/br>
    剩下的半個月里，宋詩意在北四環(huán)找到了還不錯的小區(qū)，房租算下來也還能接受，雖說房子小了些，但原本胡同里的老屋也不大，母女倆住綽綽有余了。

    搬家那天，陸小雙攔了她叫物流公司的念頭，一通電話找來樂隊的人，除了新的鼓手東子以外，還要在酒吧見過的鍵盤手、貝斯手和吉他手。

    東子還是充當(dāng)司機，大家笑嘻嘻搬東西，熱熱鬧鬧聊著天。這些早早就不念書，出來跑江湖的人，講義氣，有俠氣，在宋詩意感謝他們時，紛紛拍著胸脯說：“雙姐的姐妹就是我們的姐妹，小意思，小意思?！?/br>
    東西都挪到新家去了，宋詩意要請大家吃飯，陸小雙把手一招：“免了免了，你和阿姨收拾收拾屋子吧，我們晚上還要去酒吧鎮(zhèn)場子呢。明兒我再來幫你們拾掇?！?/br>
    一群人來得快，去得更快，一陣風(fēng)似的消失在小區(qū)里。

    這房子是舊了點，但還算干凈，五十二平，在三樓。小區(qū)綠化很好，雖是老房子，但前些年城市改造，房子也統(tǒng)統(tǒng)刷上了紅色的外漆，乍一看，仿佛基地里的紅房子。

    這也是宋詩意一眼相中它的原因。

    母女倆收拾了一陣，但一天也忙不完這么多事，于是一起去小區(qū)外的小餐館里吃晚飯。

    黃昏時分，有人敲門。

    宋詩意剛鋪好床，開門一看，是個穿制服的快遞員。

    年輕小哥送來一只沉甸甸的箱子，滿頭大汗地說：“您的快遞，請簽收?！?/br>
    宋詩意簽完名，把箱子搬回家，莫名其妙打開來看，箱子里是一只折疊起來的柔軟床墊。

    把東西搬出來時，有張卡片掉在了地上，她撿起來一看，上面寫著：新生活的第一天，做個好夢吧，宋詩意。

    沒有署名，卡片大概也是商家按照顧客要求書寫的。

    可宋詩意就是想也不想地撥通了程亦川的電話：“你送的床墊？”

    那頭的人一頓：“這么容易猜中嗎？”

    “除了你，沒人會這么講究了吧。”

    她還記得他上次在陸小雙家過夜時曾說起過，入隊的第一夜，他就在往上買了床席夢思。送床墊這種事，放在他身上毫不稀奇。

    程亦川非常得意，點頭十分驕傲地說：“沒錯，這么體貼這么有格調(diào)的事，確實也只有我能想到?！?/br>
    “……”

    宋詩意覺得很稀奇，這人是哪里來的優(yōu)越感，送個床墊怎么就體貼有格調(diào)了？

    可他的一片好意，滿心赤誠，她仿佛能清楚感知到，于是含笑說：“謝了啊，程亦川?！?/br>
    “這么客氣干什么？”他還不太習(xí)慣她一本正經(jīng)道謝的語氣，面色微紅，撓撓頭，躺在床上翹起了二郎腿，問，“搬家順利嗎？”

    “順利。小雙叫了樂隊的人來，大伙幫著一起搬的，車也是東子開的——東子你見過的，就上次酒吧那個鼓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