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茹能說什么，只能苦笑，無奈起立，問老師：“唱什么？”她自認拉二胡還算過得去，唱歌沒把握。唯一熟悉的歌曲是前段時間拼命練習的《因為愛情》，可畢竟只是哼唱，并沒有正式唱過。

    有陸景行珠玉在前，她輕易不肯開口。

    陳玉道：“唱你拿手的吧。”

    戚茹點頭，清了清嗓子，準備盡量把這首歌唱好。原本她打算隨便唱兩句糊弄過去，可徐宏和林啟光都告訴過她，對待音樂可以隨意，不能隨便。既然是學音樂的，首先就要學會尊重音樂。

    陳霜見她這副架勢就開始眼冒星光，學著電視里的模樣，捧著雙頰側(cè)過身子仰望起立的她。

    “只是因為在人群里多看了你一眼……”

    天后的聲音里有一股看破世事的空靈，戚茹這具身體卻還是少女，唱這首歌別有一番趣味。但越到后頭，戚茹越是想起了上輩子的事情，她愛過，也恨過。要是繼續(xù)唱下去，就脫離了她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

    于是在副歌之前，戚茹停了下來。

    “老師，我唱完了?！?/br>
    陳霜第一個鼓掌，嘴里小聲說著好厲害。方芽緊跟著，只是鼓掌的聲音沒有她那般響亮。陳霜不在意其他女生的眼光，她卻有些害怕。

    陳玉滿意地點頭，“那么就定戚茹同學吧，還有同學有意見嗎？”系統(tǒng)學過樂理，又和陸景行學了腹式呼吸法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戚茹的唱歌水平能當個業(yè)余歌手，只是她不自知而已。

    沒人有意見。戚茹的實力擺在那里，再舉手不過是自取其辱。

    “那么你和我走一趟，把音樂書搬過來發(fā)下去?！彼械慕滩亩荚谌握n老師那，每上一門新課就發(fā)一本新書。

    一聽要去搬書，原本舉手的幾個女生忽然慶幸自己沒有被選上。細胳膊細腿，要搬近六十本書，她們不愿意賣這個力氣活。

    明明可以叫男生一起，陳玉卻偏偏只喊了戚茹，就是因為她有事情要和戚茹商量。

    “戚茹，你知道一中的六十周年校慶就在五月嗎？”

    戚茹點頭。入學時就聽校長說過一中的歷史，算算時間，今年恰好是六十周年。

    “校樂隊又要開始排練了。往年很少排練，今年撞上的大事比較多，可能會忙一點。當然，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強。只是少了你，校慶恐怕又要遜色幾分?！?/br>
    戚茹還能說什么。明面上說不強迫，實際上陳玉還不是在告訴她校樂隊需要她的貢獻嗎。

    “我有空，什么時候開始排練？”

    陳玉笑起來：“下周開始，我們還要選選曲子。不急，不過要是你能主動報一個演奏節(jié)目就更好了。”

    戚茹：“……”這種得寸進尺的感覺是錯覺嗎？

    校慶每五年辦一次大型晚會，校方會想方設法增加表演節(jié)目，比如讓老師們跳集體舞，合唱團合唱校歌，樂隊演奏?？砂涯苡蒙系娜瞬湃M去，也堪堪四五個節(jié)目。屆時有臨安本地的電視臺來采訪，沒有特色的話總要讓人失望。

    一般校慶是藝考生的天地，她們可以盡情展示才藝，享受著其他學生的羨慕，比如舞蹈，比如唱歌，比如鋼琴獨奏。學校不缺樂器，缺的是會樂器的人。

    “我考慮考慮吧?！?/br>
    如果陸景行愿意的話，兩人倒是可以合奏一回，獨奏的話，她沒興趣。

    經(jīng)此之后，班上的人對戚茹有了個大體的印象——一個挺漂亮的唱歌好聽的女生。

    就是有點矮……

    晚自習時，程余來開班會，在黑板上寫下了幾個職位，同樣是按座位讓大家開始自我介紹。

    輪到戚茹時，她的介紹學了上學期的陸景行，簡單到令人發(fā)指。

    “戚茹，女，十六歲?！?/br>
    全班靜默。

    有一個男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是原本高一三班的同學，十五班只有戚茹和他是老同學 ，其余選擇文科的八位同學分布在剩下的優(yōu)生班。

    雖然和戚茹、陸景行都不熟，但當初陸景行的自我介紹十分讓人印象深刻，想忘記都難。戚茹照搬陸景行的發(fā)言，成功讓他想歪了。

    “咳咳，戚同學沒有要補充的嗎？”程余多問了一句。

    戚茹搖頭。

    班主任不強人所難，越過她指了下一位同學。方芽同樣不善言辭，可也不敢像戚茹那樣只留六個字，硬是逼著自己多說了幾句，慌不擇路之下向同學們推薦了一本最近在看的名著。

    沒人笑話，這個介紹看起來正常多了。等全班都介紹完畢，一節(jié)自習課快要結(jié)束。程余快刀斬亂麻，見沒人自薦，按照印象一個個指派職位。正要隨便指一個文藝委員時，先前選出的班長舉了手。

    “老師，戚茹同學是音樂老師已經(jīng)選好的文藝委員，不用另外選了?！?/br>
    程余有些詫異，沒料到這個女生深藏不露。但不用把職位強加到其他同學頭上，他也是滿意的。

    班會開完，第二節(jié)晚自習是真自習，戚茹把新發(fā)的課本預習了一遍，又拿出草稿紙練字體結(jié)構(gòu)。如今她的字已經(jīng)不像最初那般丑，一筆一劃還能寫出筆鋒。林啟光布置的描紅和臨帖她一絲不茍每天按量完成，付出了多少努力就有多少收獲。

    下課鈴響，她還差課文的最后一段沒寫完。戚茹不是半途而廢的人，堅持寫完再走。

    陳霜催她：“回宿舍寫一樣的。不早點回去的話一會就熄燈了，洗漱都麻煩?！?/br>
    戚茹頭也不抬，繼續(xù)在紙上寫著：“沒事，我走讀，一會我關(guān)燈鎖門?！?/br>
    陳霜訝異道：“你是走讀生啊？”班上一共五十八個學生，有五十個住宿的，走讀生十分稀少。一中分科不分宿舍，她還以為戚茹同是寄宿生，只是和她不同宿舍而已。

    “嗯。你先走吧?！边€有最后二十個字，很快就能完成。

    班里的人走了大半，戚茹卻不是最后一個走的。見還有兩個男同學在收拾東西，她說了一句明天見就空著手離開教室。

    可一出教室門就被人按住了肩膀。

    戚茹一驚，耳邊卻傳來熟悉的聲音：“你好慢?！?/br>
    是陸景行。

    “你在等我？”

    “順路?！?/br>
    “哦。對了，陳玉老師有找你嗎，說校慶的事情?！?/br>
    “沒有，我們音樂課在后天。”

    “她說校樂隊要開始排練了，還讓我準備一個獨奏。你有沒有興趣？”

    “你去我就去?！?/br>
    戚茹笑了笑，夠不著陸景行的肩膀，她還踮起了腳，重重拍了拍他寬厚的右肩，大加贊揚道：“好師兄！周末商量商量該練什么?！?/br>
    看戚茹努力踮腳，陸景行頭一回覺得自己長太高不是好事。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全國高中生英語能力競賽又開始報名了。陸景行和戚茹沒有放過他們的強項，早早在老師那報了名，周末分出了一半練琴的時間去復習英語。

    高中的競賽和初中不是一個級別，且決賽后增加了口試環(huán)節(jié)，還有為期一周的夏令營。陸景行主動提出要和戚茹一塊復習，力求再拿國獎。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可掉以輕心。

    高一下學期，戚茹忙得陀螺轉(zhuǎn)，仿佛有人在她身后抽著鞭子不讓她停下。戚茹已經(jīng)考過了九級，徐宏讓她在高一完成所有的考級，意味著她還要準備六月的十級考試。不過這并不占用多少時間，十級的曲子在她眼里也沒比九級難到哪里去。

    校樂隊的排練走上正軌，可戚茹一直沒松口答應獨奏，給校慶增加新節(jié)目。

    “戚茹，真的不上臺展示一下嗎？”陳玉又勸戚茹。

    她能看出戚茹的狀態(tài)和一般的高中生不一樣，她眼下沒有黑眼圈，上課沒有絲毫瞌睡的跡象，在校期間一直精力充沛。旁敲側(cè)擊了戚茹的其他同學，才從陳霜那得知戚茹晚上空手回家，從不熬夜學習，倒頭就睡。

    高中生活游刃有余，陳玉覺得戚茹多練練琴完全沒事，還能得一個上電視的機會。要是能讓電視臺和一些樂團注意到這個小姑娘，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她知道戚茹家境不好，也算是為戚茹著想。

    但四月，老街全部拆遷的消息便傳遍了全城，陳玉知道戚茹哪怕后半輩子不努力也不需發(fā)愁，便也不再勸。

    而被認為后半輩子不愁的戚茹，正在陪奶奶看房。

    第39章

    開發(fā)商找到戚家時，拆遷事宜出乎意料地順利。

    老街的居民似戚奶奶這般淳樸的也有，可多少要磨著開發(fā)商提價，好給家里人多留點錢財。同樣是一心為家庭，戚奶奶只想盡快拿到房，讓孫女能多睡幾分鐘。

    于是王助理敲開戚家門，才說明了來意，戚奶奶便忙不迭點頭，說不要拆遷費，只要兩套房，希望能盡快搬過去。

    “老人家，您考慮清楚了？”

    “嗯，我孫女在一中念書，離家太遠又不肯住宿，聽說你們能給安排碧桂園的房子，所以我們家不要拆遷費。”

    王助理有幾分驚訝，沒想到老街這邊能有小孩考入一中。不過鑒于戚奶奶沒說是優(yōu)生班還是普通班，想了想就放下了這件事。

    “行，按您家房產(chǎn)證上的面積算，既然不要拆遷費，就給您折成同等面積的房子。”

    他心里是滿意的。做房地產(chǎn)開發(fā)的，資金鏈是最重要的一環(huán)。流動資金少花在拆遷費上，就能多用一分在基礎建設上。上頭給了命令，能少花錢就少花，反正碧桂園的房子入住率達到了百分之八十，利潤十分可觀，剩下近一百套短時間內(nèi)賣不出去，給這些拆遷戶也可。

    戚奶奶見來人說話爽快，便取了房產(chǎn)證給他看。

    王助理本以為戚家只有一套房，面積也不大，還是這小巷內(nèi)為數(shù)不多的不帶院子的平房，隨便一套□□十平米的房就能打發(fā)，可沒料到房產(chǎn)證有兩本。

    “隔壁也是您家的房？”王助理瞪大了眼，隔壁那家面積可不小，院子里還有大片菜地，“也折成房子？”

    戚奶奶笑著點頭：“是。老婆子睡得早又睡眠淺，家里樓梯踩上去響個不停，孫女怕晚自習下課吵著我，找兼職湊了許久工資，買了隔壁的房?！毖哉Z間盡夸戚茹孝順。

    王助理心下觸動，沒想到這個孫女學習不錯，還挺孝順。他看過房產(chǎn)證，對面積有了大概了解，便沒把先前的合同拿出來，準備喊手下人重新準備一份。

    “那您看這合同什么時候簽？給我個準話，我好讓人帶你們?nèi)タ捶??！痹缃鉀Q一戶就少cao一份心，尤其解決這一家相當于解決兩戶。

    戚奶奶思索一番，抱歉道：“對不住，這事還得和我孫女商量，她中午會回來一趟，你看……”

    王助理心下了然，恐怕這家孫女的話語權(quán)比較大，于是善解人意道：“要不我先去別家談，等中午您孫女回來我再過來一趟。”

    “好好好，謝謝您啊?！?/br>
    一般情況下戚茹是在學校吃午飯的，徐宏先通知了她開發(fā)商會在這一天來商談，便交代了奶奶等自己回家。

    回到家便發(fā)現(xiàn)家里有個穿西裝的陌生人，公文包放在戚家破破爛爛的小木桌上，和老街格格不入。

    “這位是？”

    王助理起身，和她握手：“你好，我是正雄地產(chǎn)開發(fā)部的負責人，今天來這邊談拆遷事宜。聽說你們家想要換房，不知道什么時候有空過去看房，我們也好盡早簽合同?！?/br>
    “你好，我叫戚茹?？捶康脑挘@周末可以嗎，我們周末才放假?！?/br>
    “沒問題，那我三天后派人來，只是你知道，換房的話我們只負責拿出適合面積的房源，要是有特殊要求，我們恐怕不能答應?！?/br>
    不是所有小區(qū)的入住率都能達到百分之百，有些人迷信風水，講究方位和樓層數(shù)，碧桂園的房子再好，也有人忌諱。留下的房子雖然有一百來套，但大多都是和‘四’相關(guān)，比如第四單元的第四層和十四層，幾乎沒人愿意選，即便采光好，戶型好，精裝修過，也很難賣出去。

    戚茹知道王助理的話外音，搖搖頭說：“我們不講究這些，只要房子沒問題。不過我們家有兩套，這棟房子九十平，隔壁房卻有一百五十平往上，要一個一層帶花園的不過分吧?！?/br>
    戚奶奶平日里無事干，離了老街連個聊天的對象都沒有，總要留片地給她種菜種花。

    王助理思考一番，拿出手機劃了兩下，讓人把剩下的可用作換房的房源在微信上發(fā)了過來。果然不出他所料，第三期開發(fā)的房，第四單元第四棟的一層還剩下兩套帶花園的房沒有賣，被上面單獨拿出來換房用。

    “成，周末你們?nèi)タ纯?，我會把適合的挑出來?！崩辖诌@邊大部分人都選擇拿錢，畢竟人窮打工仔也多，房子的話，隨便去個便宜的小區(qū)買一套便行。他巴不得能把這些房盡早處理掉。

    于是周末，戚茹就在正雄地產(chǎn)銷售部員工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碧桂園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