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jié)
“時先生和向大校關系很不錯的樣子,是舊識嗎?”長相偏硬漢,但因為已經年近五十,所以氣質沉淀了下來,粗看上去并不顯得太兇的孟青笑著插入話題,姿態(tài)隨意,似乎只是隨便一問。 時進看向他,也不避諱,十分驕傲地拍了拍向傲庭的肩膀,說道:“不是舊識,向大校是我的親哥哥。” 向傲庭任由時進拍自己,朝著孟青和齊云點了點頭,說道:“我弟弟沒什么參會的經驗,還望兩位前輩多照顧一些?!毖酝庵饩褪悄銈冞@些老油條,可千萬別欺負我弟弟這個新人。 親兄弟?! 孟青和齊云來回看著時進和向傲庭認真的表情,心里像是劈下了一道雷,瞬間炸出了無數(shù)想法——時進不是瑞行的小少爺嗎?頭上不是只有時緯崇一個哥哥嗎?向大校怎么會是他的親哥哥?時進這話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那廉君知道時進和向大校的關系嗎?向大校今年又為什么會來這次會議?廉君今年特地派時進參加會議,是和向大校有關嗎?或者是向大校的出現(xiàn),和時進的參會有關?如果是假,那時進又為什么要說謊?還是魯珊搞錯了,這個時進并不是瑞行的那個小少爺時進? 時進迎著他們的視線,假裝沒看出他們正在腦內風暴,微笑著反“寒暄”了回去,問道:“對了,我看孟先生和齊先生關系似乎很不錯的樣子,兩位也是舊識嗎?” 孟青和齊云心里一驚,難免多想——時進這話是什么意思?是在普通寒暄,還是廉君意識到了什么,讓他過來裝傻試探?這個時進是真的單純,還是城府頗深,在扮豬吃老虎? 想得越多,他們就覺得時進的表情行為語言的含義越多,最后齊云先一步回神,笑著回道:“原來兩位是親兄弟,難怪關系這么好。我和孟先生每年會議都會見到,算是舊識吧,會議快開始了,時先生,失陪?!闭f完朝時進和向傲庭、章卓源等人點了點頭,轉身朝著會議室走去。 孟青斂了思緒,后一步提出告辭,視線在向傲庭和時進身上掃了掃,也離開了。 時進目送他們離開,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 “怎么了?”向傲庭詢問,眉頭皺著,十分不喜歡那些人打量時進的眼神。 “就是覺得他們自己嚇自己的模樣挺有意思的,四哥,多謝你來,省了我不少事。”時進回答,抬手整理了一下西裝,回頭看章卓源,熱情招呼道,“主任,會議要開始了,咱們進去吧。” 章卓源看他一眼,眼里已經沒了神采——居然就這么對外坦白了和向傲庭的親兄弟關系,時進的嘴巴怎么就能這么松,他簡直不敢想象接下來的上一年動向核查會被時進歪成什么樣……完了,今年的會議徹底完了。 第130章 鬼才律師 十點整, 會議開始, 時進從費御景手里接過一沓厚厚的資料, 邁步走到章卓源右手下第一個位置,拉椅子落座,哐一聲把資料放到了桌子上。 好巧不巧坐在他下手的魯珊眉毛一挑, 開口說道:“時副首領, 你動作能不能小一點,很吵?!?/br> 其他組織首領的注意力立刻挪了過去,內心激動——來了來了, 狼蛛去年因為滅吃了個大虧,現(xiàn)在碰到對方的新副首領,果然忍不住主動杠上了。面對老前輩的挑釁, 這個滅的新副首領會怎么應對? “很吵嗎?”時進看向魯珊,親切一笑,“我還以為阿姨你年紀大了,聽力會下降呢, 抱歉啊魯阿姨,我年輕人, 力氣大,手難免會重一些, 放東西是這樣,揍人也是這樣, 你稍微忍忍吧?!?/br> 嘶—— 看熱鬧的組織首領們在心里倒抽了一口涼氣——好剛!這個看上去像個小白臉一樣的少爺, 居然意外的不好惹, 懟起人來完全不留余地! 魯珊差點被時進一句“年紀大了”噎死,不用演就表現(xiàn)出了生氣的樣子,狠狠瞪著時進:臭小子,你找死呢! 時進眼神無辜:魯姨,演戲需要,您忍忍。 “上一個敢這么在我面前囂張的人,骨頭已經化成灰了?!濒斏豪湫?。 時進微笑:“是嗎,從小我的家庭醫(yī)生就告訴我,我的骨頭比其他孩子的要硬?!?/br> 噼里啪啦,空氣中仿佛有電光在閃爍。 在場的首領們這才算是第一次正面認識了時進,看著他靠在椅子里微笑懟人的模樣,心中都冒出了同一個想法——能被廉君派來開會的人,果然不會是好打發(fā)的角色! 坐在魯珊和時進對面的孟青、齊云、袁鵬三人,全在不著痕跡地打量時進,一點沒有主動開口幫魯珊說話的意思,安靜地看著熱鬧。 “都配合一下,準備發(fā)資料了。”章卓源出聲打破氣氛,敲了敲桌子,示意時進收斂一點。 時進十分配合地閉上了嘴,埋頭翻起了他面前那堆厚厚的資料。 魯珊冷著臉也收回了視線。 其他人的視線則忍不住挪到了時進手里的資料上,有點在意——這疊資料又是什么,感覺怪可疑的。 會議開始走程序,室內安靜下來。 一輪資料發(fā)放后,每個組織的首領都拿到了關于自己組織的上一年的核查資料,這資料是由組織所在地的官方單位追蹤總結出來的,上面有該組織在這一整年里的大概動向和犯過的事。核查時,針對犯事部分,組織首領如果有異議,可以立刻提出來,并提交證據(jù)反駁,如果沒異議,那就正常進入處理懲罰程序,犯事太嚴重的組織可能會被下牌。 一般情況下,拿到手的資料越厚的組織,接受核查的時候會越難過,因為那代表著該組織在上一年犯的事更多。 時進拿到的滅的資料很薄,總共都只有四頁,撇開封面和底頁,其實真正有內容的只有中間那兩頁紙而已。他隨便翻了翻,發(fā)現(xiàn)廉君把組織管理得超“干凈”,兩頁紙上寫的全是關于滅各個區(qū)域的生意調整的內容,一個犯事的點都沒有。 他心里又是驕傲又是開心,同時也大大松了口氣,把資料一放,觀察了一下其他大組織手里資料的厚度。 除了他之外,千葉拿到手的資料看上去也很薄,大概五六頁的樣子。午門的稍微厚一點點,有十頁左右,不過孟青的姿態(tài)很輕松,應該沒什么問題。相比起他們,蛇牙和狼蛛就顯得比較難過了,他們兩家一個去年被官方懟過,一個自身不干凈,兩家首領到手的資料都很厚,情況很不妙。 時進掃一眼魯珊難看的表情,心里有點擔心,面上卻不露,反而整理了一下資料,直接趴在上面開始睡覺——今天起得太早,他困了。而且核查是從小組織到大組織層層推進的,上午肯定是輪不到滅,他不用一直守著。 章卓源:“……”混蛋!你是來鎮(zhèn)場子的!睡什么! 會議室里翻資料的聲音短暫停下,眾首領齊齊側頭,朝著趴下睡覺的時進看去。 “時副首領真是不拘小節(jié)。”齊云微笑開口,語氣調侃。 章卓源假笑,說道:“是的呢,畢竟是年輕人,還不太穩(wěn)重……好了,都看完資料了吧,核查正式開始?!闭f著示意自己的助理們全部動起來,自己也拿起了資料,按照編號開始點小組織的名,一點沒有去喊醒時進的意思。 齊云把這情況看在眼里,視線和看過來的孟青、魯珊兩人稍微對視,然后收回了視線。 上午的會議就在章卓源和他的助理們針對小組織的核查中匆匆流過了,時進在會議結束時準點醒來,搓了搓臉上壓出的印子,把桌上的資料往懷里一抱,晃晃悠悠地走了。 眾首領:“……”這家伙真是該死的悠閑。 簡單的午休之后,時進踩著點進入會議室,把資料往桌上一放,拉椅子坐下,趴倒,又開始睡。 章卓源:“……”你是豬嗎,就知道睡! 會議照常進行,小組織的核查很快結束,章卓源進行一番總結后,開始核查中型組織的動向。 足足忙到了四點多,中型組織的核查才告一段落,針對準一線組織的核查開始了。 睡得仿佛一具尸體,動都不帶動的時進突然坐起了身,精致地拿出濕紙巾擦了擦臉,抓起礦泉水漱漱口,然后整了整衣服坐好,從他那疊厚得像板磚的資料堆里,抽出了一份文件翻了開來,看一看資料,再看一看正在被核查的準一線組織虎嘯的首領,行為十分可疑。 大家的注意力挪過去,追著他的視線看一眼虎嘯的首領,又看一眼他手里的資料,眼里都冒出些猜測——時進這又是在干什么?他手里那份資料到底是什么?難道他是準備監(jiān)督其他組織的核查嗎? 從規(guī)則的角度講,組織間的核查是可以互相監(jiān)督的,但一般沒有哪個組織的首領會在這個環(huán)節(jié)愚蠢地找別人的事,因為大家都是被查的對象,所以除非你能保證自己年年不犯事,否則最好閉嘴不要給自己亂樹敵。 廉君往年在核查環(huán)節(jié)是萬事不管的,除非有人撕到他頭上,否則他可以一整天的會議一句話都不說。大家之前見時進睡得干脆,還以為時進也繼承了廉君的作風,準備萬事不管,但現(xiàn)在看來,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這個時進,到底準備做什么? 所有人都在觀察著時進,被時進盯著的呼嘯首領甚至暗暗戒備忌憚了起來,就連章卓源心里都有點犯嘀咕,猜測時進是不是準備做點什么。 氣氛不自覺緊繃,大家盯著時進,既盼著他說點什么,又怕他說點什么。 然后在大家這種若有似無的期待和戒備中,虎嘯的核查順利結束了,虎嘯今年沒犯什么事,章卓源只拿著資料稍微問了虎嘯首領幾個問題,點了他幾句不合規(guī)定的地方,根據(jù)條例警告了他幾句,就放下了虎嘯的資料。 時進在核查結束的同時也放下了手里一直拿著的資料,并把那份資料放到了一邊。 大家越發(fā)在意了——什么意思?不說話是什么意思?不說話之后,把那份資料放到一邊又是什么意思?那上面寫的什么?和虎嘯有關嗎?滅調查過虎嘯嗎? 好奇心和猜疑無限膨脹,大家看著時進,恨不得沖過去把他手里的資料搶過來看看。 虎嘯的組織首領也正盯著時進手下的資料,眉頭緊皺,最后實在看不出什么來,忍不住朝著齊云看去。千葉是虎嘯的上線組織,齊云接收到虎嘯首領的視線,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也看了一眼時進放下的那份資料,再次深深打量起了時進。 章卓源把眾人的神情變化看在眼里,瞄一眼時進,手指動了動,繼續(xù)點了下一個準一線組織的名字。 時進又從那堆資料里拿了另一份資料出來,邊翻邊朝著被點名的組織首領看去。 那位組織首領:“……” 這位組織首領的上線組織首領孟青:“……” 詭異的氣氛彌漫,時進始終不說話,就只是隨著章卓源的點名,一份又一份地換著資料,一眼又一眼地觀察被點到名的組織首領。大家都心塞極了,搞不懂時進在干什么,理智告訴他們時進或許只是在故弄玄虛,但多疑的本性卻讓他們不自覺把時進的行為往更深層的方向想。 終于,最后一個準一線組織核查完了,現(xiàn)在只剩幾個大組織沒被核查,而時進手里的資料,不多不少,正好只剩四份。 孟青等人全都看著時進手里的資料,就連魯珊都忍不住好奇了,想問問時進在搞什么鬼,但礙于場合不能開口,還得憋出一副忌憚猜疑的表情看著時進,于是心塞加倍,難受得幾乎想啃桌子。 “滅,時進先生,準備核查了?!闭伦吭赐蝗稽c了時進的名。 時進側頭看過去,禮貌說道:“請您開始?!?/br> 章卓源居然一時間有些不適應他這正常的說話風格,拿起滅的資料翻了翻,說道:“滅的情況還是和往年一樣,沒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請繼續(xù)?!?/br> “等等?!濒斏洪_了口,打斷了章卓源每年都會對滅說的套話,質問道,“真的沒問題嗎?據(jù)我所知,滅在去年突然大面積往外轉移資產,這是不合規(guī)定的吧,正常的生意調動可沒有這么——” “魯大嬸?!睍r進打斷她的話,說道,“什么叫往外轉移資產?廉君給我點零花錢花花,也是轉移資產了?你家資產就那么點?” 大、大嬸……魯珊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一副氣到窒息的模樣。 “咳?!?/br> 不知道從哪傳來了一聲忍笑的咳嗽,魯珊臉一黑,拍桌子站起身,喝問道:“誰在笑!” 大組織的首領還是沒人敢惹的,喝問之后,會議室里落針可聞,魯珊視線所到之處,大家全都努力做出一副忙碌的樣子,不和她對視。 章卓源有點頭疼,安撫說道:“魯珊女士,廉君劃撥到境外的資產確實是走的合法程序,這部分沒有任何問題?!彪m然他當時看到這部分資產的時候,心里也狠狠驚了一把。 魯珊收回視線坐下,皺眉說道:“不止資產,還有滅突然的生意調整,據(jù)我所知,滅在去年下半年突然開始大幅度調整生意,很多資產去行不明——” “你都說是生意調整了,那這種商業(yè)機密,怎么可能全都讓外人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時進反問,冷笑說道,“魯珊,你綁我一次沒成功,反倒是自己吃了虧,所以現(xiàn)在是心里不痛快要來找我的茬了?你就這點肚量?我還以為像你這種大組織的首領,做事會更聰明一點。” 其他人全都暗暗激動了起來——直呼其名,還翻了舊仇,滅這是要和狼蛛當場撕破臉了?廉君辦事太滴水不漏,每次其他組織的挑釁,他都能三兩句話化解于無形,也從不主動挑事,他們還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滅和其他組織正面對嗆的畫面了,但是萬萬沒想到,廉君今年居然派了個脾氣這么“直”的年輕副首領過來,有戲看了! 撕,快撕起來! 魯珊也冷笑,正面和時進對視,說道:“我只是在正常的監(jiān)督核查程序而已,時進,你靠著廉君才能坐在這里,身為外行人,我勸你少囂張?!?/br> “外行又如何?”時進分毫不讓,轉了轉手里的戒指,“廉君喜歡我坐在這里,我也很樂意坐在這里,你以后見到我的機會還多著呢。我才是要勸你少囂張,狼蛛在寶島的那堆爛攤子,你再不收拾好,我可就不保證你還能留著那塊寶地了?!?/br> 大家瞪大了眼——好狠,居然直接威脅命脈,這時進可真是年輕人不怕事,什么都敢說。 魯珊臉黑了,問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睍r進回答,似笑非笑地拿起屬于滅的資料甩了甩,視線分別在孟青、齊云、袁鵬身上停了停,說道,“勸你們別想著來挑滅的毛病,廉君辦事能力如何,你們心里清楚。他喜歡低調,每年都任由你們多嘴囂張,但我可不是那種喜歡受氣的人。很好奇滅的生意動向?奇怪廉君想做什么?其實告訴你們也沒什么,廉君很想和我結婚,為了討好我的家人,他撥了很多生意給瑞行,靠此獲得了我大哥的首肯,給我戴上了這枚戒指。明白了嗎?你們千猜萬猜的生意動向,只是我和廉君做的一點婚前準備而已。但我說了實話,你們會信嗎?前輩們,把日子過得單純點吧,腦補太多可是會掉坑的?!?/br> 臥槽,一懟四!這仇恨拉的! 室內氣氛瞬間凝固,大家看著時進,有被他的態(tài)度震住的,有被他話里的信息量噎住的,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大哥、瑞行、結婚、婚前準備,還有之前時進說的以后會經常坐在這里……這些話是什么意思?難道廉君推時進出來,是為了告訴大家滅以后要改變處事原則了?還有時進威脅魯珊的話,難道是滅還沒有放棄動狼蛛的想法? 疑問很多,但有一件事大家終于確定了——時進果然和瑞行有關,而且滅和瑞行已經搭上線了,以后還會長期合作。 這個信息,對其他大組織來說,絕對不是什么好消息。 章卓源的視線在幾大組織首領臉上掃過,看一眼時進,心里頭一次沒有因為他的亂來崩潰,反而隱隱意識到了什么——滅和瑞行…… “章主任,滅的核查結束了嗎?”時進突然側頭朝著章卓源看去,又恢復了之前懶散放松的模樣。 章卓源對上他的視線,心里卻是一驚,回神后挪開視線,眉心微攏——這個時進,似乎和他以為的不一樣。 滅之后第二個接受核查的大組織是千葉,由此推論,核查順序應該是從簡單到復雜排的。 在接受核查的時候,齊云余光始終注意著時進,在發(fā)現(xiàn)他果然在章卓源點了千葉的名字之后,又拿起了一份資料開始邊翻邊往這邊看,心里撥起了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