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點了一些東西上來，撕開番茄醬，招呼幾個孩子吃起來，

    面對陌生的城里人，陳然和林璐璐明顯有些拘謹(jǐn)，這種自卑感是每個從農(nóng)村初到城里的人都會有的。

    他們捏著薯條學(xué)著蘇敏的樣子，沾番茄吃，都在懷疑蘇敏是不是來吃過。

    秦錚的bb機響，他掏出來看了一眼號碼，安排蘇敏道：“這里不會趕人，你們在這玩，別出去，有同學(xué)找我，一會兒就回來?！?/br>
    蘇敏笑他說：“你女朋友嗎？”

    秦錚拍她腦袋道，“小孩子家家的，愛管閑事?！?/br>
    蘇敏沖他做鬼臉。

    林璐璐和陳然奇怪地看著蘇敏，她在家人面前是這樣的款？

    蘇敏不以為然，她要讓大家都看到她的改變，她已經(jīng)不是從前那個十五歲的鄉(xiāng)下丫頭了。

    林璐璐是個八卦，她馬上問蘇敏，“你表哥上高幾了，有女朋友嗎？長得真帥。”她的目光尾隨著秦錚出去，久久不肯收回。她覺得城市里的男孩子和他們鄉(xiāng)下就是完全不一樣。

    “你也愛管閑事?！标惾挥謶涣骤磋?。

    林璐璐也學(xué)著蘇敏做鬼臉。

    林璐璐再次被懟，喝著飲料的蘇敏差點被嗆到。這是什么情況？他們明明不是親戚關(guān)系。

    都是林璐璐在說，問這問那的，蘇敏和陳然就是幫腔罷了。

    “你什么時候回去？我和陳然說好了，過一個禮拜就回去，我作業(yè)一點沒寫呢，蘇敏你的呢？”

    “我也沒寫，你們帶暑假作業(yè)了嗎？”蘇敏正為這事情發(fā)愁，能不能留在城里是個未知數(shù)，但是一定要把成績搞上去才行。

    “我?guī)Я?，我?guī)Я恕！绷骤磋吹溃骸皝淼臅r候，我媽檢查了包包，一定要讓我?guī)ё鳂I(yè)。你說我們馬上都初三了，她還這樣，我真是討厭，作業(yè)寫了就能跟你們一樣會讀書嗎？”

    陳然回道：“不能?！?/br>
    “為什么？”

    “太笨了?！?/br>
    林璐璐快哭了。

    如果這是看小說，蘇敏會懷疑，陳然和林璐璐是一對，可現(xiàn)實是，陳然不喜歡笨女孩，能吸引他的是學(xué)霸和白富美。

    “我想和你們寫作業(yè)。”林璐璐啃著雞翅，她心有不甘，明明每天很早到學(xué)校，很認(rèn)真地讀書，但成績?yōu)槭裁淳褪巧喜蝗ツ?？每次看同桌蘇敏寫卷子，刷刷刷的，就恨自己不用功。

    “我們每天來肯德基寫嗎？”蘇敏問道。

    “這個提議不錯，每天買點吃的，不買吃的，肯德基也不會趕人，是吧？或者去圖書館，也行?！?/br>
    “……”

    面對陳然的回答，蘇敏竟然無言以對，臉皮挺厚的一人，而且圖書館那么安靜，能討論問題？當(dāng)她也是林璐璐那么好騙嘛，雖然心里真的很想一起寫作業(yè)，但是一寫作業(yè)就露馬腳……

    見蘇敏不說話，林璐璐又問：“蘇敏，你不覺得陳然說得很有道理嗎？”

    “嗯，那我們?yōu)槭裁床换剜l(xiāng)下寫作業(yè)呢？買肯德基要錢，我沒錢呀，不買東西整天占他們便宜總是不好的吧，圖書館的話，不能討論問題，和在家里寫沒有區(qū)別?！?/br>
    林璐璐是個墻頭草，她覺得蘇敏說得有道理，附和道：“對對，蘇敏說得有道理?！?/br>
    “林璐璐，你不是有錢嗎？你來請客好了！我負(fù)責(zé)輔導(dǎo)你功課，怎么樣？”陳然開玩笑地道：“這樣還蠻劃算的，是吧？”

    林璐璐有點懵了，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璐璐，別聽陳然瞎說，你相信他的水平，還不如相信我的呢，是吧？”蘇敏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她把掉陳然坑里的林璐璐撈了起來。

    “可是你們都很會讀書呀?！绷骤磋匆荒槼绨莸乜粗@兩人，“蘇敏，我也可以請你吃肯德基，只要你和陳然肯教我，讓我和你們一樣成為尖子生。”

    “……”

    陳然笑著看蘇敏，看她如何下臺。

    “一山不容二虎，你還是找陳然吧，你們倆來肯德基，可以不買吃的，就坐著寫作業(yè)，還可以培養(yǎng)感情。”

    林璐璐覺得蘇敏分析得很有道理，“那也行，陳然，明天開始，我們一起來寫作業(yè)?！?/br>
    “蘇敏，不要誤會，不是這樣的。”陳然開始向蘇敏解釋，他有點高興，又有點著急，他對林璐璐真的一點意思沒有的。

    很明顯，陳然對蘇敏已經(jīng)有了愛慕之情，時間點不對，他們之前發(fā)生過什么嗎？蘇敏在心里說抱歉：我只是想甩掉你們而已，沒有其他的，真的沒其他！

    林璐璐則繼續(xù)吃她的東西，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這時，秦錚回來了，“蘇敏，吃完沒有，我媽和舅媽在樓下等你們?！?/br>
    “好?！碧K敏回道，轉(zhuǎn)而對兩位同學(xué)道：“你們繼續(xù)在這吃吧，把東西的吃完再回去，我得先走了。”

    “那我們也走了?！标惾幌绕鹕恚怖骤磋雌饋?，說：“林璐璐，我們走吧?！?/br>
    秦錚看他們還有話說的樣子，先下樓在門口等她。林璐璐吃著薯條，又對秦錚犯起花癡，她把最后一根薯條塞進嘴里，拿著飲料戀戀不舍地站起來，“哦，好的?！?/br>
    桌上剩下一些零星東西，蘇敏去前臺要了一個塑料袋，把東西打包回去，她想帶回去給她mama嘗嘗。不是什么好東西，但是農(nóng)村人總是稀罕的。

    “蘇敏，你好聰明哦，還知道把沒吃的東西裝起來帶走。”

    蘇敏笑了一下，低頭往前走。

    林璐璐羨慕蘇敏有個聰明的頭腦，還有帥氣的表哥，她也有表哥呀，但沒有蘇敏的表哥帥。

    蘇飛虹幾個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了，陳然知道分別在即，如果沒有行動，下次見面很有可能是開學(xué)后了，他不想浪費這樣的機會，走過去直接問飛虹道：“阿姨，我是蘇敏的同學(xué)，我們可以去找蘇敏出來玩嗎？想和她一起討論作業(yè)。”

    經(jīng)過了一世，蘇敏仍舊覺得陳然比他聰明，你看他現(xiàn)在馬上就能分辨出兩個大人話語權(quán)在誰的手上，知道一句話改怎么說才有效用。

    飛虹看她是個樸實孩子就道，“行啊，你們來找她玩，一起寫作業(yè)，我們住在麗池小區(qū)，也可以打電話，你記一下電話——”

    陳然迅速從包里掏出筆和本子記下來，然后既有禮貌地道謝，道別，帶著林璐璐離開。

    秦錚低聲笑問蘇敏說：“這男孩子對你是不是有意思？”

    蘇敏暗暗地給了秦錚一腳，“表哥，你胡說什么呢?！?/br>
    “跟我說說有什么關(guān)系，我不會告訴她們的。”秦錚指了指前頭的兩位長輩，畢竟他是過來人。

    “那我們交換秘密好了，怎么樣？”蘇敏狡黠一笑。

    秦錚直接無視她，看來不能小看這鄉(xiāng)下丫頭了。

    ☆、第16章

    兩個婦女逛街，買了一件帶裙擺的泳衣和一副泳鏡給蘇敏，這個款式剛剛時興，很是漂亮。蘇飛虹偷偷付的錢，梁美清十分過意不去。她之前和飛虹說過自己的情況，希望把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但是不表示她想要占飛虹的便宜。

    梁美清想留下來，不是以相親的名義，而是自己的能力留下來。逛街一路走來，都在觀察周邊的環(huán)境，看看有沒有要招工的，裁縫有點難，但是進餐館洗碗、或者商場掃地總可以。鄉(xiāng)下人到城里，沒有文化，不進工廠就是干這些給人刷盤子或者掃地，這不丟人，因為是靠自己的勞動吃飯，而且不需要風(fēng)吹日曬，比在農(nóng)村輕松許多。

    回到家里，蘇敏大方地拿出肯德基跟大家分享，有醫(yī)院院長的高知家庭對肯德基自然是排斥的，都笑笑說：“你自己吃了?！?/br>
    趁著他們各自回房，蘇敏把東西拿進自己房間，拿了塊翅膀送到她mama嘴邊說：“來，媽張嘴，嘗一塊，我剛剛吃的很飽，很好吃的。”

    梁美清嘴歪了一邊去，“不要了，你吃吧……”

    她想說吃了上火，嘴就被女兒塞滿了。

    蘇敏得意地跟她mama講著在肯德基吃過什么，例如第一次喝可樂、吃薯條要沾番茄醬，她說等她賺錢了第一件事情就是帶她mama去吃肯德基。

    梁美清被逗笑了，她覺得自己的女兒長大了，又乖又懂事。

    吃肯德基這樣的話，肯定是用來哄她mama的。經(jīng)歷了這么些糟心事情，她想讓她mama開心一點，她甚至不想讓她mama再回鄉(xiāng)下。

    蘇敏知道鄉(xiāng)下那些婦人的嘴有多毒，轉(zhuǎn)而又想到叔叔的傷勢也不知道怎么樣了，雖說是輕傷，但可別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蘇飛虹進來催促母女二人去洗澡，有了洗手間和熱水器，蘇敏才覺得她生活的是現(xiàn)代社會。

    客房沒有衛(wèi)生間，她們用的是二樓的公共衛(wèi)生間。很老很高級的阿里斯頓熱水器，水壓很大。熱水濺在蘇敏的皮膚上，微微的疼痛，蘇敏享受著這種被沖刷的快感。

    前路就如這滿室氤氳一般迷茫。

    擺在她面前的路有兩條：留在城里，跟著mama改嫁或者和她一起吃苦，讀城里的學(xué)校，1997年到處都是機會，她們總會有機會的，即便現(xiàn)在沒有，熬幾年就有了；回鄉(xiāng)下，讀渣學(xué)校，繼續(xù)農(nóng)村雞零狗碎的生活，倘若沒有考上高中，那么明年帶著mama進城，一起打拼……

    這樣分析起來，也不是那么可怕，只要熬過這一年。

    當(dāng)務(wù)之急是抱緊秦錚的大腿，讓他補習(xí)功課。

    第二日，蘇敏起了個大早，在花園里看昨天沒有看完的《東周列國志》。

    秦爺爺和秦奶奶去晨練歸來，看見蘇敏用功的樣子，十分喜歡。

    昨晚回家，秦爺爺已經(jīng)睡覺了，所以蘇敏是第一次見這老人家。和她想象的一樣，和藹可親的老人家，她連忙起身打招呼。

    秦爺爺笑著擺手示意她坐下，老夫婦并沒有多加打擾。秦奶奶跟他講述著昨天這對母女來以后的種種。

    人們對弱者總是保有一份天然的同情與親近。比方說老夫婦二人，他們的兒媳是鄉(xiāng)下來的，但是卻很少和她的娘家人打交道，聽說了這對母女的遭遇，作為經(jīng)歷過苦難的知識分子，首先想到的就是想要去幫助她們。他們可以資助貧困生上大學(xué)，如果親戚有需要，當(dāng)然也是義不容辭。

    當(dāng)然，這只是他們心里的盤算，并沒有誰說出口過。

    無論要與誰深交都看品行，親戚也不例外。

    早飯后，蘇敏抓住不知道要上哪去的秦錚，公開纏著他輔導(dǎo)功課。一家人都看著秦錚表態(tài)，迫于壓力，秦錚只好答應(yīng)下來。

    哎，自己夸下的?？冢爸鴾I也要兌現(xiàn)。

    秦錚自然是要考考蘇敏的，但是蘇敏的數(shù)理化早就還給老師了，她只記得圓周率π3.14159263.1415927，其他全忘光了……

    蘇敏拿出之前從家里帶的卷子，考得不怎么好。對于知州一中的學(xué)霸，看到如此簡單的數(shù)理試卷考成這樣，秦錚很是無語地道，“你這書是怎么念的？據(jù)說期末考還是年段前三？你們學(xué)校太差勁了?！?/br>
    呵呵，蘇敏只能呵呵，她真恨不得拾起小學(xué)課本重念。

    “除了數(shù)學(xué)、物理，其他的呢？萬一數(shù)學(xué)物理跟上了，嚴(yán)重偏科怎么辦？語文和英語呢，把語文和英語卷子給我看看……”

    “我，我沒帶?！?/br>
    “……”

    “語文和英語成績很不錯啦，不用補?！碧K敏不無得意地補充。

    “數(shù)學(xué)、物理這個鬼樣子都能前三，讓我怎么相信你的語文和英語成績……你不會是發(fā)燒，腦子燒壞了吧？”

    蘇敏真是百口莫辯。

    “就這成績，怎么輔導(dǎo)?。课业脧男W(xué)開始教嗎？還想上高中？得得，現(xiàn)在也不用補了，吃好玩好，明年跟你村里的那些哥哥jiejie一起去打工吧。”

    蘇敏無語凝咽：表哥，我可指望著你救我于水火。

    “表哥，我不想打工，我真的想跟你一樣上高中，將來考大學(xué)?！碧K敏托著腮坐在小凳子上，裝著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你要干什么我都愿意，我給你洗衣服吧，給你收拾臥室，我做你的小長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