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發(fā)、珍珠耳環(huán)、紅唇、妝容精致。暗咖底色配上淺紅淺白的大花，隨意點綴著一抹墨綠，胸前掛著一串珍珠鏈子。凹凸有致的身材自不必說，高叉，既秀了身材又秀了長腿。但是她整個人看上去端莊優(yōu)雅。

    店員們紛紛覺得自己被比下去一截，稱贊梅姨眼光毒辣。

    梅姨得意地笑著，她儼然已經(jīng)把梁美清當成了活招牌。

    店里規(guī)定，上班必須穿旗袍，梁美清覺得這樣真好，可以省下一筆衣服購置費。她第一次穿這么緊繃的衣服，也是第一次化妝，渾身難受，嘴不住地舔著唇，老想著把口紅抹掉。

    帶她開店門的是小青，她年齡在所有店員里最小，資格卻最老，負責(zé)教她一些最基礎(chǔ)的東西。梁美清知道，萬事都要靠自己，邊學(xué)邊做。

    正在裁剪的梅姨，煙癮犯了，可煙沒有了，她拿了二十塊錢，向外面喊道：“煙沒了，你們誰去給我買包煙?！?/br>
    這女人能抽煙？在農(nóng)村婦女梁美清眼里，能抽煙的女人有兩種，一種是壞女人，一種是了不得的女人。她想著這老板娘了不得。

    跑腿的活兒自然是新來的干，梁美清很自覺地去接過錢，梅姨笑嘻嘻地囑咐道：“前面一個巷子有小賣鋪，買包紅塔山。”

    “好。”

    梁美清穿成這樣，是不情愿出門的，感覺自己是個怪物。奈何，她是新來的，得勤快些才是。

    巷口有家小賣鋪，她要了一包紅塔山，老板娘對她呵呵笑道，“新來的吧？這衣服穿著好看。”

    巷子呈t字型，小賣鋪是直角，老板開了兩個門。就在這個當口，正回老母親家吃中飯的慕培松抬頭往里看了一眼，只見那身著旗袍的女人對著小賣鋪老板嫣然一笑，點頭離去。

    轉(zhuǎn)身的瞬間，慕培松只覺得風(fēng)情萬種，紅唇微舔，讓他喉頭發(fā)緊。玲瓏有致的身段，旗袍下若隱若現(xiàn)的白皙大腿，高聳的胸.部，緊致的臀. 部，沒有一處不要了他的命……

    性感之余還帶著一點女性特有的柔弱，這讓他有一種想要上去擁她入懷的沖動。

    慕培松覺得在哪里見過這個女人……

    本能驅(qū)使，他追了上去，想要叫住那個女人。但是離她只有一步的距離時，他剎車了，笑自己，怎么像個毛頭小子。

    可能太久沒女人，荷爾蒙在作祟。

    他立在原地，等著這個女人離去。她走得慢，細.腰翹.臀扭得特別好看。慕培松想起剛剛的畫面，盤扣扣到脖根，緊緊的，配上她柔和又古典的面龐，有一種禁欲之美。他的喉嚨再次發(fā)緊。

    他見過很多穿旗袍的女人，可是沒有見過哪個女人把旗袍穿得這么美。

    可是那種熟悉感是從哪里來的？

    慕培松在記憶里搜索著，突然一張已經(jīng)模糊的面容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那個看到他略有些緊張，他認為她太過小家子氣的農(nóng)村女人，兩張臉重疊在一起，現(xiàn)在的慕培松有一種戳死自己的沖動。

    他簡直不敢相信，那是同一個女人，當時怎么沒看出現(xiàn)在的風(fēng)情？

    慕培松看著梁美清的背影發(fā)愣。

    她定是在那家有名的旗袍店上班了，他母親和店鋪老板娘是好朋友，他可以近水樓臺。

    可是他突然想到，他的高中老同學(xué)季一庭，是梅姨的兒子，人品正直，鰥居多年，見如此尤物，他不會下手？說自己近水樓臺，好像還有更近的？可不能讓他捷足先登了。

    季一庭同慕培松一樣，子承父業(yè)，并且都把父業(yè)發(fā)揚光大。

    季父曾經(jīng)是制衣廠的廠長，80年代初期，制衣廠改革，他承包下制衣廠，開始大干一場。起初也是想養(yǎng)家糊口，夫妻二人都是裁縫起家，一人管生產(chǎn)一人管銷售，相得益彰，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到了80年代后期，季一庭加入到制衣廠，在他的建議下，廠子開始注冊商標，走高端品牌路線，早在前些年就拿到了馳名商標，商品陸續(xù)進入百貨商場。

    自從季一庭接手制衣廠不久，季老爺子去世，梅姨也退下來，重cao舊業(yè)，做起自己的旗袍小事業(yè)，并且干得相當不錯。得到全家老小的支持。

    每一次季一庭出現(xiàn)在那間小小的旗袍店里，這些店員們不管結(jié)婚沒結(jié)婚，她們的小心肝都要顫抖一次。人長得好能力強不說，關(guān)鍵還長情。這種男人魅力無法擋。

    沒有結(jié)婚的小青，也愛慕過他，但也僅僅是停留在愛慕階段。后來移情別戀到了風(fēng)流倜儻的慕培松身上，她覺得慕培松比季一庭好搞定，畢竟你永遠爭不過一個死人。

    季一庭進店時，梁美清正在給客人拿料子。很美，很舒服的一張生面孔，身材屬于那種男人見了就想撲倒的類型。當然，他也是男人。

    禁欲多年，他有些蠢蠢欲動。

    剛剛長途奔襲，從意大利回來，到店里取東西，匆匆一瞥，沒有過多停留。

    梅姨一直在里屋，外面的幾個女人，嘰嘰喳喳起來。

    阿鳳看著他的背影很是惋惜，低聲道：“你說這么年輕，血氣方剛的一個好男人，怎么就不找女人呢？”

    “沒有遇到喜歡的唄，再說前兩年兩個孩子又小，找個后媽，怕委屈了孩子吧……”已婚的秋姐說著，可抬頭看到情愿做后媽的小青，頓覺失語，又補充道：“當然，這世上還是好女人多?！?/br>
    “誰說不是呢，”小青生怕別人覺得她惡毒，接過話茬舉例道：“你看我那表嫂，待表哥的孩子多好，簡直比自己親生的還親，不知道的人哪會認為她是后媽。”

    “養(yǎng)育之恩重于生育之恩，所以只要在自己身邊長大，一般比親媽更親厚?！币娺^真實案例的阿鳳說：“但是這種家庭，你付出的自然更多?！?/br>
    “嗯，”小青點著頭：“事在人為，我相信以真心換真心?！?/br>
    梁美清只是聽著，不插話。如果有朝一日她再婚，那么她也會成為后媽，那種沒有孩子的男人，她想也不敢想。后媽本就是惡毒的代名詞，經(jīng)過這幾個女人解釋和修飾一番，倒是充滿了正能量。

    梁美清一直相信，付出就會有回報?？烧f得輕巧，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后媽對繼子女除了最基本的生活上的照顧，遇到原則問題，是該管還是不管，若沒有有求必應(yīng)是否會遭人非議？想到這，她覺得自己帶著妞妞生活就挺好。

    像慕培松那樣的家庭，她不想高攀，也高攀不上。

    ☆、第21章（捉蟲）

    慕培松回了母親家吃飯。慕老太太是舊時候的官家小姐，癡迷旗袍，夫家曾經(jīng)是當?shù)仨懏敭數(shù)纳虘?，慕老爺子是留洋歸來的青年才俊，學(xué)律法，慕老太太嫁給他時，已經(jīng)解放了，所有財產(chǎn)上繳充公，過起清苦日子。慕老爺子才華橫溢，后來給政府做事情。

    改革開放后，慕老爺子是第一批下海經(jīng)商的人，憑借敏銳的洞察力，很快賺得第一桶金，再利用專業(yè)知識，開了知州市第一家律師事務(wù)所，并且培養(yǎng)出慕培松這個大律師。

    慕培松擅長打經(jīng)濟官司，在慕老爺子的點撥下，一出道便聲名鵲起。

    慕培松和前妻應(yīng)夢雪是娃娃親，所以稱得上青梅竹馬，兩人大學(xué)前幾個月懷了慕璟川，一畢業(yè)就結(jié)婚。

    一開始自然是神仙眷侶。應(yīng)夢雪出生富商家庭，在生意上頗具天賦，并且獨立，生完孩子自然是要出來施展抱負的。兩人強強聯(lián)合，著實積累了一些家業(yè)。漸漸地，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兩人開始貌合神離，最后分道揚鑣。

    離婚時，鬧了一些不愉快。在他們分居兩年后，應(yīng)夢雪外面有了人，并且被慕培松抓jian在床。那么一頂綠帽子，慕培松自然是戴不下去的。有一個大律師的老公，并且過錯是你，離婚時能分得一條內(nèi)褲都算你贏，所以應(yīng)夢雪就這么凈身出戶了，并且沒有得到一兒半女。

    丑陋的事情，慕培松沒有讓孩子知道，怕影響他們的成長。而應(yīng)夢雪，也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咽，出走國外。

    當時的慕璟川13歲，叛逆剛剛開始萌芽，面對父母的離異，他十分不解。漂亮的母親是哭著離開的，沒有帶走他們?nèi)魏我粋€人，不管她有過什么樣的過錯，父親這樣對母親都太過殘忍。

    所以他們父子關(guān)系并不融洽。

    所以慕培松不喜歡太過厲害的女人。

    顯然，梁美清并不厲害，她看上去很美，很柔弱，他喜歡并且能夠掌控這樣的美。

    對了，她還有個孩子，昨天那個乖巧的女孩。在這點上，他考慮到更多的是家庭關(guān)系的處理，和他的兒子、女兒。兒子慕璟川已經(jīng)19了，女兒慕水微15，和那女孩同歲。男孩好說一點，女孩這個年齡攀比心重，嫉妒心強，而且他的女兒一直被他寵著，脾氣并不好。

    基于這些復(fù)雜的關(guān)系，所以他不愿意找有孩子的女人，后爸后媽并不容易。況且像他這樣的條件，根本也不用去上趕著找?guī)Ш⒆拥呐耍写蟀盐椿榕該湎蛩?，他不要罷了。

    可，這個女人他想要。

    這是他的決定。

    穿旗袍的慕老太太，是個很美很溫和的老太太。她雖沒有出過國，但做派有點西式，堅持獨居，自由自在，也給年輕人們留了空間，兩不相干。想他們了，一個電話過去，他們就來了。有個保姆，不僅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而且還能給她作伴。

    當然，她心疼兒子，人到中年，雖然有兒有女，但是沒有妻子，終究是不行的。人最最需要的還是愛情。只有愛情才會讓你覺得有了歸屬，也只有這樣，你才會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到幸福。

    慕老太太不叨叨，但是她偶爾還是會忍不住地提點他說：“都這么多年了，該找一個人給你cao持這個家了?！?/br>
    慕培松總是應(yīng)承著，卻從來也沒有見她帶回過什么人。慕老太太心寬，她常常安慰自己，兒孫自有兒孫福。

    今天也如往常一樣，慕培松陪她吃了個中飯，說了一會兒話，就走了，并沒有說什么特別的話。但是看得出來，他很高興。

    憑著老女人的直覺，這里面有文章，她等著就好了。

    慕培松走在巷子里，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旗袍店門口。

    他往里望去，那女人真在掛衣服，動作有點笨拙，幾次都沒有成功。慕培松覺得這樣的她很是可愛。

    怦然心動。

    已經(jīng)多少年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那天聽飛虹說她幾歲來著，30出頭？應(yīng)該是的。她擁有三十來歲女人特有的韻味兒，連帶著她剛剛拿的那包紅塔山也變得韻味起來。

    慕培松走到小賣鋪門口也要了一包紅塔山，外搭一個打火機。

    他很少抽煙，這包很有名的紅塔山?jīng)]有抽過。撕開包裝盒，倒了一支出來，抽起來，他竟覺得味道不錯。

    他用剛換的手機給家里打了個電話，讓阿姨喊慕璟川，他問兒子：“下午還跟秦錚去游泳嗎？”

    電話那頭的慕璟川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沒有，怎么啦？”

    “沒事，”慕培松接著又問：“是你不去？”

    “嗯，不是，他說今天想輔導(dǎo)一下她表妹功課?！?/br>
    說的就是這茬，慕培松道：“表妹？”

    “對的。”慕璟川道，“還有事？”

    “沒有了?！?/br>
    慕璟川“啪”就把電話掛了，慕培松罵了一句臭小子。他暗搓搓地想著，要幫幫這鄉(xiāng)下丫頭才行，秦錚那點功夫比他兒子差遠了，而且宜早不宜遲。

    于是他又往秦家打了個電話，秦錚接的。慕培松開門見山：“我聽璟川說你在給你表妹補課？”

    “是的。”

    慕培松清了清喉嚨道：“是這樣的，我看璟川最近沒什么事情可干，整天不是游泳就是打球，今天給你打電話呢，是想找點事情給他做。這樣吧，讓他和你一起給你那個表妹補課，怎么樣？”

    秦錚下巴都驚掉了，他不是沒看上舅媽嗎？難道大人流行沒看上人家，就給她女兒補課作為補償？男生沒那么多彎彎繞，他直白地問道：“叔叔，這是為什么呀？”

    對著電話，慕培松略有點尷尬，摸了摸鼻子，“給璟川找點事情干，我看他太閑了?！?/br>
    “嗯，也有道理?！鼻劐P贊同，“璟川同意嗎？”

    “我一會兒回去跟他說，你暫時幫叔叔保密，我親自跟他談?！?/br>
    秦錚答應(yīng)下來。對于他來講，這件事情是求之不得的，蘇敏由慕璟川輔導(dǎo)肯定比他強，他認得清現(xiàn)實，人家是清華保送生，并且他可以以幫忙的名義去摸魚，談戀愛，豈不美哉。女朋友抱怨自己最近被冷落了。

    大人的世界，他不懂。

    奶奶在午睡，家里沒大人，秦錚興奮難耐，想打電話給慕璟川，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慕叔叔保密了，再告密就不好了。原則問題。

    秦錚幸災(zāi)樂禍，干這樣的活兒，慕璟川非瘋了不可。

    被蒙在鼓里的蘇敏繼續(xù)她艱難的補課之路，秦錚時不時地進來看看。練習(xí)題總是做錯，她恨不得把小學(xué)的數(shù)學(xué)課本找出來練過。而且經(jīng)常走神，不知道她mama上班怎么樣了。

    這條路含著淚、跪著也要走完。

    客廳的電話剛剛響過，她耳朵尖，聽到秦錚叫“慕叔叔”了，慕叔叔不就是慕璟川她爸，昨晚剛和她媽相過親嘛，她八卦心四起，這是又唱的哪出？而且剛剛姑姑和表哥在外面嘀咕了很久。

    不一會兒，客廳電話又響了。

    這次阿姨過來叫蘇敏，蘇敏才想起來自己沒有給陳然回電話。

    既然留在城里，蘇敏想著她和陳然也不會再有什么交集了。一碼歸一碼，上次欠他的人情，要怎么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