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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古代農(nóng)家生活在線閱讀 - 第110節(jié)

第110節(jié)

    張志京也吃了一驚:“說明王彥允和元平府的官員并不是一路人?!?/br>
    周頤笑笑,不再說話,等張志京和馮道倫二人走了后,周頤才喝了一口茶,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如果他所料不錯,王彥允定是京中哪位大人物的人,而元平府官員以馬臼尹為首,站隊在另一邊,這兩位幕后的boss是敵對勢力,不然賑災(zāi)這樣的事向來是上游下游一起通吃。

    只是這幕后的boss是誰呢?楊知文和邢景?還是其他潛藏的勢力?

    周頤皺了皺眉,看來元平府這攤子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

    不過也算是一個好消息,至少王彥允不會在他調(diào)查貪污案中使絆子,說不定還要悄悄的給他送一些“證據(jù)”。

    這些事他當(dāng)然不會對張志京和馮道倫和盤托出,畢竟他對兩人的底細(xì)并不清楚,說不得這兩人就是誰專門安排來陰他的,現(xiàn)在他得罪了朝廷上勢力最大的兩個人,眼見著又要去撬一些人的根底,可以說是四面受敵,容不得他不小心。

    王彥允和周頤談過后,同樣是在密室里,馬臼尹坐在上首,下面一位官員笑著輕蔑的說道:“我就說這周頤沒什么本事,黃毛小兒一個,你看他做的事,竟然這么明目張膽的伸手到賑災(zāi)中去,把王彥允也得罪了!府臺大人,依卑職看,是我們太過小心了,這么一個小子根本就不足為懼?!?/br>
    “黃大人說的是,咱們太小心了,這周頤來了這么幾天,貪污案沒見調(diào)查,倒是胡亂伸手,著實可笑?!?/br>
    “呵呵呵呵……”這人一說完,下面的官員都齊齊跟著笑起來。

    馬臼尹摸了摸胡子,眼里雖有松動,但還是謹(jǐn)慎的說道:“一切都以小心為上,說不定他就是想這樣做,讓我們麻痹大意。本府還是那句話,一切以小心為上。”

    “是,府臺大人?!?/br>
    周頤若知道他們這席話,定會對馬臼尹伸出大拇指,不愧是府臺大人啊,雖然猜錯了他的目的,周頤可不認(rèn)為這樣做就能讓這一幫子老油條麻痹大意,但這心性著實適合當(dāng)官。

    當(dāng)天夜里,周頤的一封手報通過皇帝安排的隨行侍衛(wèi)從元平府出發(fā),一路奔波,在凌晨到了京城。

    雖然沒幾天,但大越時報已經(jīng)成了京城人茶余飯后的談資,那些讓人笑得前仰后合的小笑話,那讓人癡迷的情愛故事,還有京城達(dá)官貴人的私下八卦,都為京城人津津樂道。

    這幾天人們一見面,問的不是吃了嗎,而是今天的大越時報你看了嗎?那上面又寫了寫什么,誰誰誰又怎么樣了……

    今天,大越時報照例在京城人打開門后開賣。

    報童大聲叫喊:“大越時報,大越時報,元平府堤壩貪污案最新進(jìn)展,欽差大人周頤親自執(zhí)筆……”

    “給我來一份……”

    “給我也來一份……”

    所有人都愛聽八卦,但元平府離京城不過一日時間,聽說這次死了很多人,朝廷派了專門的賑災(zāi)大臣負(fù)責(zé),又派了欽差去查這貪污案,若說老百姓最恨的什么,自然是這貪污的官員,他們不光下刮,私自巧立各種名目搜刮老百姓,還上瞞,但凡是上面撥的一些款項,他們恨不得雁過不留痕。

    當(dāng)京城人將大越時報拿到手中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今天和前些天的排版大不相同,首先一個碩大的標(biāo)題《貪官,吾欲生啖其rou!》映入眼簾。

    “嚯……”看到的人都忍不住驚呼一聲,這標(biāo)題實在太聳動了,而心中也對這寫這篇文章的人生出親切之感,可不是,他們可不是恨不得將那些貪官生咬著吃了,這欽差大人看來是一位體恤民情,和老百姓站在一起的好官啊。

    有了這一印象,心里下意識的就站在了周頤這邊。

    拿到的人掃了一眼標(biāo)題后,帶著對周頤的無限認(rèn)同繼續(xù)向下看。

    “我生于鄉(xiāng)野間,崇正二十二年,十七歲承蒙皇上圣眷獲得狀元,那時我就想,一定要好好為官,為我大越百姓,為皇上哪怕是分擔(dān)一丁點兒,也不枉我寒窗苦讀十年……”

    呀,這欽差大人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啊,而且還是狀元,這么了不起!

    周頤通篇白話,三言兩語講完了大羌使者的事情,這時候京城的百姓才知道原來大羌如此狼子野心過。

    更是對周頤以一個十七歲的年齡勇敢站出來戳穿大羌的陰謀而感到敬佩。

    接著周頤便說到了此次堤壩貪污案:“自元平府決堤以來,皇上第一時間下旨賑災(zāi),雖如此,卻因憂心百姓,常常夜不能寐,輾轉(zhuǎn)憂思,君父,君父,皇上既是我們大越百姓的君王,也是我們大越百姓的慈父,他雖高坐欲廟堂,但心底裝的卻是大越億萬黎民。在接到調(diào)查貪污案的時候,我就在心里發(fā)誓,一定要將貪污案的主謀查出,讓皇上的憂心得到回報,讓天下百姓得到公道。

    到了元平府,便見昔日繁華不下于京城的天下第二大城已成了一片泥濘,來不及從大水中逃走的百姓們,數(shù)以萬計的尸體埋在一片泥沼之下,我從他們身邊走過,還能見到他們臉上的驚恐,害怕,留戀,牽掛……還有許多小兒,他們不過三四歲,卻再也沒有了睜開眼睛的機(jī)會,清理出來的遺體如山峰一般堆積在元平府的外城。內(nèi)城里,街道上到處是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痛哭流涕的百姓,他們僥幸逃生,但失去了所有的財富,親人,和生活在地獄又有什么區(qū)別?

    這一切又是誰帶來的?是貪官!是他們,將皇上苦心孤詣省下來修堤壩的銀兩貪入囊中,致使堤壩決堤,一夜之間元平府生靈涂炭,我在這里忍不住問一問,天下的貪官們,你們?nèi)绱俗?,可對得起皇上的信任,死后下地獄可有顏面面對數(shù)以萬計,因你們而死的元平府百姓?你們也有爹有娘,有妻有兒 ,為何能硬下心腸去貪這樣的銀兩,貪了這些銀兩,你們可能夜夜笙歌,錦衣玉食,但大越卻多了數(shù)以萬計的亡魂,你們可有心肝乎???貪官,吾欲生啖其rou?。?!”

    “貪官,吾欲生啖其rou??!”一個茶館內(nèi),一位書生讀了大越時報,氣的眼睛發(fā)紅,拳頭在桌上狠狠的捶了一下。

    “貪官,吾欲生啖其rou?。?!”

    “貪官,吾欲生啖其rou……”

    京城各個角落都響起了如此憤恨的話語。

    周頤的這篇文章通篇白話,言語直白,讀罷簡直讓人不敢相信這是出自狀元之手的文章,但卻是樸實中帶著鋒利,極具煽動性,不識字的人聽旁人念后,也能生出同仇敵愾之心。

    楊知文被罷了一個月的職,便日日靜坐于家中,看看書,喝喝茶,絲毫沒有急躁之色。

    “老爺,您要的大越時報?!惫芗逸p手輕腳的進(jìn)了楊知文的書房,將今日的大越時報端放在楊知文的面前。

    “老爺,這大越時報當(dāng)真有趣?!惫芗乙姉钪男那樗坪醪诲e,便笑著說了一句。

    “是啊,當(dāng)真有趣?!闭f罷楊知文揮了揮手,讓管家下去。

    大越時報疊放在桌上,楊知文并不著急去看,輕輕品了品茶,瞇著眼沉思:這大越時報雖有趣,但他實在想不到這東西有什么用。周頤費(fèi)盡周折從皇帝那里討來一封御筆,再拉幾個紈绔子弟,莫非就是鬧著玩兒?

    不對,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他忽略了。

    楊知文在朝中經(jīng)營多年,邢景和他比起來也只能算是暴發(fā)戶,皇帝身邊他不敢安插人手,但對于周頤到底是如何給皇帝上眼藥的,他實在很想知道,經(jīng)過千般安排,終于將周頤那日在御書房和皇帝的對答弄了來。

    看過那一番對答后,楊知文深深覺得自己老了。

    從始至終,他都低估了周頤的戰(zhàn)斗力。

    而現(xiàn)在,這個讓他警鈴大作的人卻忽然弄出了這樣一份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大越時報,以己度人,他不認(rèn)為周頤是在鬧著玩。

    但到底是什么呢,楊知文這幾天日日看大越時報,也沒看出個什么究竟來。就是一幫紈绔子弟瞎寫,博眼球的東西。

    這般想著,楊知文放下茶杯,慢慢翻開了今日的大越時報。當(dāng)看見那碩大的標(biāo)題時,楊知文的臉罕見的嚴(yán)肅起來。

    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一目十行的將文章看完后,楊知文的眼神停留在這篇文章上,久久不能回神。

    那一剎那,他整個人如遭雷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就說這滿身心眼的小子為何會弄這樣一份時報,原來是為了在這次的貪污案中立于不敗之地,順便拍皇上的馬屁。

    看看這篇文章寫的,活脫脫的將周頤自己變成了一個為民請命的義士,而且還不動聲色的將皇上抬的無比崇高。

    好,好啊,好jian猾的小子。

    楊知文回過神來,自以為了解了周頤的意圖,他到底受時代的局限性,不知周頤辦這份時報圖謀的不是一時,而是一世。但就算是現(xiàn)在猜測出來的這一點,也夠楊知文驚怒交加了。

    本想著在此次貪污案中讓周頤栽一個大跟頭,可這小子卻來了這么一手 ,等于是將這件事情坦誠于天下人面前,若他真在這次貪污案中出了什么事,那些被忽悠的百姓和讀書人只怕要鬧出事來。

    他再能耐,還不敢和整個京城的人作對。

    而最讓他震怒的是,周頤竟然借著大越時報重塑了皇上的名聲,若說這大越朝,有誰最了解崇正帝,那么非楊知文莫屬。

    崇正皇帝懶政,但又好名,而周頤這一招正搔到了皇帝的癢處。

    不行,不能讓皇上看到這一份時報,也不能再讓這小子將這時報辦下去了。

    想到這里,楊知文忽地以下站起身,喚管家備轎,他被罷職,但未被禁足。

    青色小轎匆匆向著午門行進(jìn)的同時,崇正帝也剛從龍床上起身。

    昨夜在佟妃的宮殿里鬧到半夜,崇正帝回到自己的寢殿已是三更,這時打了個哈欠。

    小太監(jiān)們輕手輕腳的伺候皇帝洗漱。

    洗漱完之后,崇正帝意興闌珊的去了御書房,他雖然懶,但還分得清事情的緩急輕重,現(xiàn)在大越朝內(nèi)憂外患,也容不得他像過去那般再做甩手掌柜了。

    等崇正帝坐在御書房看了幾封折子后,張公公輕手輕腳的進(jìn)來:“皇上,周頤周大人從元平府派來的急奏。”

    崇正皇帝一頓,他對這個赤誠的少年還是挺有好感的,聞言便說道:“呈上來吧?!?/br>
    張公公便將周頤寫給皇上的密奏呈上。

    先是周頤寫給皇帝的一封信:“皇上,微臣到達(dá)元平府,所見所聞,怵目驚心,微臣大略估計此次堤壩決堤 ,元平府傷亡過十萬,微臣涕泣宣誓,定竭盡微臣之所能,將貪污案的主使正法,以報皇上厚愛,以畏元平府十萬亡魂?!?/br>
    “混賬……”崇正帝看了,氣血上涌,怒罵道。元平府的官員上報說這次傷亡不過過萬而已,簡直欺上瞞下,這是把他當(dāng)傻子耍呢!

    張公公被皇帝的震怒嚇得一跳,以為是周頤的奏報讓崇正如此生氣,心里后悔不迭,早知就不該接了那小子的好處。

    崇正帝繼續(xù)看下去:“最讓微臣難過氣憤的是,明明是貪官害人,卻讓天下人誤會皇上,微臣實在氣不過,便在大越時報上登了一篇雜文,氣憤之言,所濾不周,還望皇上恕罪。”

    下面附的便是登在大越時報上的那篇文章。

    皇帝一五一十的看完后,見周頤果然為自己正名,心里頓時舒爽無比。

    “好,罵的好!”崇正帝笑道。

    張公公看著崇正帝又笑了,心里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這個買賣還可以做下去。

    “不過,這小子寫的什么,如此直白,虧朕還把他點為狀元?!背缯圩匝宰哉Z了一句。

    誰知周頤下面就寫到:“皇上,微臣知道這篇文章辭藻太過直白,不配皇上將微臣點為狀元的厚愛,不過微臣想的是,讓天下人都能讀懂微臣的文章,讓您的恩澤被天下人知曉,故此才如此寫道?;噬夏捅犚恢谎坶]一只眼看了吧……”

    看到這里,皇帝失笑,到底還帶著幾分天真,不然誰敢如此和他說話。

    周頤的奏折還沒完;“皇上,微臣向您袒露過,微臣自知這次差使并不好辦,將貪污案進(jìn)程披露在大越時報上,也是為了自保,說不定微臣剛剛將文章登在大越時報上,就會有人來找微臣的麻煩了,皇上,您可一定要護(hù)著微臣啊。”

    “臭小子,什么都敢說……”皇帝笑罵一聲。

    但難得的,崇正帝并不感到生氣,相反他心里還覺得愉悅,周頤為了他的名聲絞盡腦汁,讓崇正帝心生喜愛,現(xiàn)在他又以十七歲少年的帶著天真坦誠的口吻說著讓自己護(hù)著他,直白的可愛。

    身邊圍繞的盡是九曲十八彎的臣子,突然出現(xiàn)了周頤這樣對他不加城府,一顆紅心完全向著他的直臣,也就不怪崇正帝會心生偏袒了。

    楊知文的轎子匆匆到了午門,一下轎,便見到邢景也剛剛從轎子里出來,兩人對視一眼,并肩進(jìn)了午門。

    第113章 論時機(jī)的重要性

    皇帝看完了周頤的奏報,雖說元平府死的人多了些,但周頤在大越時報上為他的名聲大大的揚(yáng)了一下,這讓崇正皇帝的心情大好,對著張公公是說道:“你去拿一份大越時報來,順便聽聽京城的百姓是如何說朕的?!?/br>
    張公公眼睛一縮,慢慢后退,出了御書房拍了拍胸。心驚的想到:這周頤莫非是妖孽,竟將皇上看了奏報后的反應(yīng)都猜了個十成十。

    張公公在這一刻堅定了,無論如何,也不能和周頤作對,這樣的精于算計,他又不聰明,若是和周頤作對,只怕都不知道到時候是怎么死的。

    張公公吸了口氣,領(lǐng)了出宮的腰牌,去搜集百姓對崇正皇帝的評價了。

    張公公剛出宮門,便見楊知文和邢景聯(lián)袂而來的身影。

    張公公上前弓著身子和兩位閣老打了聲招呼,未透露絲毫周頤奏報的事情,埋著頭出了宮。

    “首輔大人,看來咱們這次可是惹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啊。”楊知文邊走著,邊摸了摸胡子,笑著道。

    邢景冷哼一聲:“黃毛小兒,跳的倒是歡,殊不知跳的越高就摔得越狠罷了!”

    楊知文聞言,樂呵呵的笑了一聲,沒有說什么,心里卻知邢景也不敢忽視周頤,不然不會急匆匆的趕到皇宮。

    兩人聯(lián)袂到了御書房外,等了好一會兒,崇正帝才讓他們進(jìn)去。

    崇正皇帝端著臉色:“二位閣老不在家中靜思,見朕所為何事???”

    崇正皇帝的聲音喜怒不顯,而熟知他的楊知文和邢景二人知道這樣的崇正帝才是最可怕的。

    楊知文的心里一頓,總覺得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但又實在想不起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