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jié)
“做人家兒媳婦的,孝敬公婆都是應(yīng)當(dāng)?shù)?。做錯了事情,被婆婆責(zé)罵兩句,責(zé)罰幾下,也都是應(yīng)當(dāng)?shù)?。怪只怪慧娘,沒有辦法討的婆婆歡心,也沒有辦法將婆婆交代的事情做的妥妥帖帖?!?/br> “這自古婆媳難處,我是知道的。這世間也不乏強勢的婆婆和霸道的兒媳婦,但如此動手打罵兒媳婦的婆婆,如意卻當(dāng)真是沒有見過幾個。還有你身上的這些傷,如此奇怪,可見你那婆婆用的也不是尋常的打罵之法?難道這些事情,你那相公都不知道?他若不知,說明他不配為人夫君,他若是知情,眼瞧著自己的母親如此折騰妻子,竟也不敢不問,這就不是配不配當(dāng)夫君的事情,而是配不配當(dāng)男人的問題了。” “夫君他待慧娘極好!這些事情,夫君都是不知情的?!被勰锩蛄嗣蜃齑剑Φ脦妥约旱恼煞蚪忉專骸白曰勰锱c夫君成親之后,他大半的時間都在外頭忙碌。一家四口,也全靠著夫君一人養(yǎng)活。家中的這些事情,他無暇顧及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T僬撸勰镆膊辉敢膺@些事情擾了夫君的心緒,讓他孤身一人在外,心中還有牽掛?!?/br> “那慧娘你今夜前來胭脂鋪的目的是……” “夫君他上一次出門到現(xiàn)在,差不多也有兩年的時間了。昨日,公婆接到夫君的來信,說他這兩日便回來,還在信中特別說明。此次回來,會多留一些時日,說他與慧娘之間,也應(yīng)該有個孩子了。公婆擔(dān)心慧娘身上的這些傷痕,會讓夫君看了不悅,這才催促這讓慧娘來此處,問姑娘你討個方子?!?/br> “呵!”刑如意發(fā)出一聲輕笑:“你這婆婆當(dāng)真有趣的很,她既在你身上留下這些傷痕,又何必怕被兒子看見?若當(dāng)真是因為你錯了,才責(zé)罰于你,大可以與自己的兒子講明,如此遮遮掩掩,反倒讓人起疑,思慮著她平日里是不是在故意刁難你?!?/br> 正文 第339章 玉屏風(fēng)(3) 刑如意的話,讓慧娘的頭一下子低了下去。眼眶微紅,卻又拼命的忍著。 “都是慧娘不爭氣,也怨不得婆婆她責(zé)備慧娘。”慧娘用手拽著衣角,明明心里頭已經(jīng)委屈的不行,可臉上仍要裝出一絲不介意來:“慧娘與夫君成親多年,卻一直未能給夫君添個兒子。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婆婆沒有讓夫君休了慧娘,已經(jīng)算是慧娘幾世修來的福分了。至于婆婆的責(zé)罰,也是因為她心中郁悶,瞧見慧娘有些不順心罷了。況且,這些傷,也都是皮外傷,不礙事的?!?/br> “若是不礙事,夫人又怎么會到我這如意胭脂鋪來求方子?!毙倘缫鉄o奈的搖了搖頭:“算了,自古婆媳是冤家,莫說夫人與你家相公是盲婚啞嫁,就是那種成親之前便相識的,也未必知道公婆都是什么秉性。只是有句話,如意雖知道自己不當(dāng)說,但還是要忍不住規(guī)勸夫人一句。這做人兒媳婦的,雖說要恭敬孝順,但也不能一味的怯懦容忍。畢竟,這日子還長,若是長此以往,只怕到了后面,夫人您的日子會越發(fā)的不好過。” 慧娘的雙手下意識的交握到一處:“姑娘說的這些,慧娘何曾不懂。只是,就算知道了,慧娘又能如何?總不能做一個時時處處都違逆婆婆的不孝兒媳吧。興許,等日子再長一些,婆婆她就能看到慧娘的好,也或許能慧娘為相公生下個一兒半女的,婆婆她就能對慧娘改觀。眼下,還請姑娘幫忙看一看我這傷痕,可有法子去掉。若實在不行,能暫時遮掩一下也好。慧娘不想因為這些小事情,再惹得相公與婆婆之間不快?!?/br> “夫人您,倒真是一個好說話的兒媳婦。既然夫人您都不介意,如意一個外人,也不好再說什么。夫人且將傷痕之處露出來,如意需得仔細(xì)看一看,才能知道,這些傷痕能否醫(yī)治?!?/br> 慧娘點點頭,走到燈燭旁,先將自己的脖頸露了出來。 慧娘脖頸上的傷,在她的耳后方,平時都用頭發(fā)遮著,不仔細(xì)看的話,倒也看不出什么來。這傷痕呈豎條狀,傷口雖早已愈合,但仍感覺有些毛毛刺刺的不齊整。刑如意看了半響,也沒看出來這傷痕是怎么弄的。 除了沒有看出這行兇的工具是什么之外,就連這傷痕的顏色,刑如意都覺得十分奇怪。整處傷疤,呈現(xiàn)詭異的紫紅色,初看時,會以為是淤痕,但仔細(xì)觀察之后,發(fā)現(xiàn)這并非傷口自然形成的顏色,倒像是往里頭添加了什么顏料。 想到此處,刑如意拿出了裝有銀針的袋子,取了一支銀針,輕輕的刺入其中。在銀針的針頭上,刑如意也發(fā)現(xiàn)了那種奇異的紫紅色,且與皮膚表面看到不同,這些紫色呈微顆粒狀,盡管已經(jīng)與血液混合了一段時間,但鼻子還是聞到了屬于這種紫色顆粒原本的味道。 “這是紫草!” 紫草,紫草科植物,可入藥,有涼血活血、清熱解毒、潤腸通便的作用。除了入藥之外,紫草還可以用來染色,通常都是用來染布料的。 “這紫草若是入藥,不必將其研磨成這么小的顆粒,雖方便溶解和腸胃消化,但根據(jù)目前的提煉技術(shù)來說,只會消減藥效,讓紫草失去了應(yīng)有的治療效果。退一步講,就算這些顆粒是用來治病的,顯然將它們敷在夫人的傷口上,有些多余。因為紫草并沒有愈合傷口,消炎止痛的作用。可否請夫人給如意解釋一下,這些紫草顆粒,緣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刑如意說著,指了指慧娘的傷疤。 “姑娘誤會了,這紫草并非是拿來治病的,而是慧娘織布染布時所用的染料。至于這紫草顆粒,是婆婆生氣時,用手拍在這傷口上的。因為不能及時清洗,就長了進去,變成了如今的模樣?!?/br> “用紫草給傷口染色,你這婆婆倒也真是個奇葩。” 刑如意說著,又查看了一下慧娘周身的幾處傷口。受傷的地方,選得都很別致,全都是在一些常人看不見,又不會影響日常干活兒的地方。傷痕的顏色,倒也與民間常用的那些染料一樣,什么顏色都有。 “這些染料雖都是植物提取的,但是藥便有三分毒,況且這藥還是直接滲透到血液當(dāng)中的,其可能給身體帶來的影響,即便是如意我,都不能確定。你這婆婆,也是夠陰毒的。” “慧娘愚鈍,聽不明白姑娘這話中的意思?!?/br> “夫人那婆婆可是不喜夫人的?” “婆婆她的確對慧娘有些不滿。” “既然不滿,為何還要同意這門親事,另外給兒子尋一個如意的姑娘豈不是更好?我盛唐成婚,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你那婆婆不張口應(yīng)下這門親事,如意不相信,你那夫君還有膽子將你娶進門?!?/br> 刑如意言外之意,便是說慧娘那婆婆厲害。如此厲害的婆婆,在家中的地位自然也不同于一般,若非她點頭同意,只怕她那兒子也沒有膽量將人給娶回去。換句話說,慧娘這個兒媳婦,極有可能是她親自選的。 自己瞧不上自己親自選的兒媳婦,這當(dāng)婆婆的若是腦子沒問題,便是迫不得已才同意這本親事的。例如,婆家的條件不如娘家的好。又例如,慧娘的那個相公需要慧娘的娘家給予一定的幫扶。當(dāng)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除了慧娘,旁人壓根兒不愿意嫁到那個家,不愿意嫁給那個兒子。 聽刑如意說起自己的婚事,慧娘心中也泛起一絲苦澀來。 “慧娘與相公的這門婚事,的確是婆婆安排的,當(dāng)年也是婆婆親自攜帶夫君上門求的親。婚后小半年,慧娘與婆婆相處的倒也還算不錯。” “那半年后呢,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那半年里,發(fā)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多到慧娘壓根兒就弄不清楚,婆婆她的態(tài)度究竟是因為哪一件事情而改變的?!被勰锟戳巳缫庖谎郏骸肮媚锶羰遣幌踊勰飭碌脑?,慧娘倒是愿意將這些話與姑娘你說一說?!?/br> “夫人您既信得過如意,如意自然愿意做這個傾聽之人?!?/br> “多謝姑娘!”慧娘行了一禮:“說實話,這些年,在慧娘心里也是存了許多的疑問,只是慧娘不知道該與誰說,也不知道能與誰說。正好今日遇見姑娘,慧娘這些憋在心里的話,也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出處?!?/br> 慧娘說著,從身上取下一個東西來,緊緊的攥在手心里。 “剛剛與姑娘說過,慧娘的哮癥是自小便有的。這病癥,雖不致命,卻甚是磨人,且要時時的養(yǎng)著,成年累月下來,也讓家中花費了不少的銀兩。因此,慧娘的爹爹自慧娘記事時,便沒有給過什么好臉色。 因為慧娘的這病,附近十里八鄉(xiāng)的人家也沒有一個愿意來提親的。就這樣,一年又一年,直到慧娘滿十七歲的那年,才終于等來了婆婆和相公。 相公的情形與慧娘大致相同,不同的是,相公他并非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而是因為公公。公公耳聾,很早就做不得事情,即便婆婆再怎么要強,家中的日子也是異常難過。好不容易,才將相公給養(yǎng)活大的。相公自己倒是很爭氣,不滿十一,便到布莊當(dāng)學(xué)徒,他既聽話能干,又勤奮吃苦,很快就得到了掌柜的信任,開始跟著跑商。幾年下來,也算是小有成就,可惜婚事被耽擱了下來。 那布莊的掌柜與慧娘祖父曾有些交情,他見相公踏實能干,又尚未娶親,便有意從中撮合。見是掌柜親自做媒,婆家自然同意,而我爹恨不得早日將我嫁出去,于是也就應(yīng)下了這樁婚事。 慧娘與相公,也算是一見鐘情。婆婆她雖有些強勢,相公卻是極好的。這些年,對慧娘也是體貼周到,從未苛責(zé)過一句,甚至連一張冷臉都不曾給過。也因此,無論婆婆再怎么苛責(zé)慧娘,慧娘都不忍讓相公他夾在其中為難。畢竟,婆婆憑著一人之力,將相公帶大,也不容易。” “這么說來,你們的婚事,倒也算是天作之合。只是你的婆婆,為何突然之間,就態(tài)度大變呢?” “或許是因為那件事吧?!被勰飮@了口氣:“婚后半年,慧娘便發(fā)覺自己有喜了。相公他滿心歡喜,迫不及待的便將這件事告訴了娘親。我娘她得知此事,心中既有歡喜,也有牽掛,于是瞞著爹爹帶著體己的銀子前來探望。那些銀子,相公自是不肯收的。誰知,也正是因為那些銀子,反倒讓娘親她遭了不幸?!?/br> “夫人的娘親——” “從婆家離開后不久,她便遇到了山匪,除了貼身穿的衣物之外,連外衫都被洗劫了。不僅如此,那幫山匪還放火燒了娘親的尸身,致使娘親連一具完好的尸身都沒有留下。爹爹因此怪罪慧娘,怪罪相公,更怪罪慧娘的婆家,給了婆婆不少的臉色,而婆婆她也是因為這件事,開始對慧娘疏離,甚至是心生不滿?;勰锴宄挠浀?,婆婆她第一次責(zé)罰慧娘,便是在爹爹鬧事離開之后的那個晚上?!?/br> “你婆婆第一次打你,便用了那些染布的染料嗎?” “第一回時,婆婆她并非是有心的?!被勰锝忉屩骸澳菚r,她心中有氣,見到慧娘,便隨手將手中的東西朝著慧娘丟了過來。正值盛夏,身上的衣衫本就單薄,而婆婆手中拿著的又是染布的器具,一下子砸到慧娘身上。不僅留下了這么一個小小的傷口,也留下了些許的染料?!?/br> 慧娘說著,掀起了自個兒的衣裳,刑如意這才看見,在慧娘腹部距離肚臍較近的地方,還有一個小小的疤痕。 正文 第340章 玉屏風(fēng)(4) “這傷痕上的顏色……” “也是染布的!”慧娘半咬著唇瓣,臉色也跟著變得難看起來:“婆婆她,就是因為這個傷痕,才會……她說,只有這樣,慧娘才會長記性,才會記得自己是因為什么受到的責(zé)罰?!?/br> “說了這么多,真相無非只有一個,就是你那婆婆想方設(shè)法折磨你唄?!毙倘缫庹f著,將燈燭取了過來,仔仔細(xì)細(xì)的打量著慧娘身上的傷痕:“這顏色是薯莨?” “薯莨?慧娘好像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br> “薯莨與紫草一樣,既是一味中草藥,也是一種可以用來染布的染料。如意若沒有記錯的話,夫人您剛剛說過,您的母親之所以出事,是因為她聽到夫人懷有身孕,所以急去探望,歸家時遭遇了不測是嗎?” 慧娘點點頭,眼圈微紅,想來她母親的事,在她心中也是一個難以解開的心結(jié)。 “那個孩子,可是沒能保???” “沒錯!母親的事情之后,慧娘的心情也一直不大好,過了小半個月吧,那孩子就沒了。也因此,婆婆對慧娘才有了更多的指責(zé),總說那個孩子,是因為慧娘疏于照顧,才給弄沒的。那次之后,慧娘的身體,也受了些損傷,雖這些年一直都在調(diào)養(yǎng),但效果似乎不大?!?/br> “夫人不必自責(zé),雖眼下,如意還不能斷定夫人當(dāng)初的小產(chǎn)的原因是什么,但興許與夫人身上的這塊傷痕也有些關(guān)系?!?/br> “姑娘的意思莫非是說,我那孩兒是被婆婆……不!婆婆那時雖正在氣頭上,但丟過來的東西也只是尋常染布的小物件,我腹中的孩子,斷不會因為這個就丟了性命,離我而去?!?/br> “孕婦在懷胎的前三個月,胎兒本就有些不穩(wěn),加上當(dāng)時夫人的生母無辜被害,情緒上難免也會有些波動。至于如意剛剛說與這塊傷痕有關(guān),也不是無端猜測?!?/br> 慧娘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刑如意的眼睛道:“慧娘,愿聞其詳。” “答案,就在這薯莨上。剛剛?cè)缫庖呀?jīng)與夫人說過了,這薯莨既是染布用的染料,也是可以入藥的中草藥。藥性涼,有小毒。主治咳血、嘔血以及女子常見的月經(jīng)不調(diào)、閉經(jīng)等癥,還可用于產(chǎn)后腹痛的治療,也可算是一種良藥??闪妓?,并非神藥,這薯莨,是嚴(yán)禁孕婦接觸以及服用的?!?/br> “難不成……”慧娘的臉色越發(fā)的難看,她往后退了兩步,用手緊緊的抓住旁邊的一樣?xùn)|西:“難不成這東西會……” “沒錯,若是孕婦接觸了薯莨,那么極有可能會造成孕婦流產(chǎn)。夫人身上的這處傷痕,是見了血的,并且過去多年,顏色已然較深。這說明,當(dāng)初夫人的婆婆丟向婦人的那團染料,均是薯莨熬制的,并且這薯莨的藥性通過婦人的傷口,侵入了體內(nèi)。只是,再毒的藥,見效也會需要一些日子,況且夫人不是直接服用,這藥物并沒有經(jīng)過腸胃分解,而是直接侵入皮膚,甚至融入了夫人您的血液當(dāng)中。所以,夫人腹中的那個孩子,極有可能是因為這薯莨才沒的?!?/br> 慧娘無力的跌坐在了地上,微愣半響之后,捂著臉,嗚嗚的哭了起來。 刑如意瞧著慧娘的樣子,著實有些可憐,可有些話,她也不能不說。若是今日沒有與慧娘說個明白,只怕日后,她會遭受更多原本不該她承受的指責(zé)與委屈。 “夫人的體質(zhì)的確是受到了一些損害,但與夫人當(dāng)初小產(chǎn)的事情無關(guān)。”刑如意又仔細(xì)的幫慧娘切了切脈搏:“如意方才仔細(xì)查看了一下夫人身上的那些傷痕,但凡浸入顏色的均是染料所致。 例如夫人胸口的這一處,顏色呈青藍(lán)色,應(yīng)該是藍(lán)靛。在民間,若是用來染布的藍(lán)靛,其最常用的法子,便是將藍(lán)草葉的草汁與石灰沉淀后進行混合。至于這石灰,夫人您若是居住在鄉(xiāng)下的,應(yīng)當(dāng)也不陌生,通常都是用來修建房子的,對人體也具有一定的腐蝕性,若是侵入到身體里,其危害必然也是不小的。 至于夫人身上的這塊黑色,應(yīng)該是足青,或者也叫包頭青。通常都是用栗殼或者蓮子殼煮染之后再加鐵砂、黑礬等金屬礦物調(diào)和而成。夫人家中并不制作這種染布的染料,所以應(yīng)該是將其買回家后,放入鍋中用熱水煮開后再浸染布料的。這鵝黃,通常都是用的黃檗、官綠則是用槐花煮水挑染。 這些東西,若說起來,分量都不多,通常也都不會給人體造成什么直接的傷害。但夫人不同,夫人身上的這些傷都是人為的,甚至這些染布的染料也都是人為填塞進去的。每一處傷痕都是破了口,見了血的,所以這染料當(dāng)中所含著的東西,也都會一點點的侵入到夫人的皮膚里,血液里,幾年下來,夫人的體內(nèi)或多或少的也就沉積了些毒素。 如意并不想挑撥夫人與夫人婆婆之間的關(guān)系,也不會認(rèn)為,您的婆婆知道這些藥理。可越是無意的傷害,越會讓人難以防備。夫人這些年之所以身體越來越差,甚至難以有孕,與夫人身上的這些傷痕,這些染色的染料怕是也有著說不清的牽連?!?/br> 慧娘悶聲坐在地上,幾乎面無血色。她沒有想到,正是因為婆婆的那些責(zé)罰,因為她往日的那些忍讓,才造成了她這些年一直都沒能懷上個孩子。什么無后為大?真正讓他們家無后的,讓相公沒有子息的那個人,原來一直都是她的婆婆。 慧娘心里很亂,亂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刑如意也沒有再開口,她知道,遇到這樣的事情,慧娘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來進行消化。 約莫半個時辰之后,慧娘終于抬起了頭,她看著如意的眼睛,聲音很輕很輕的問了句:“慧娘此生還能做娘親嗎?” 刑如意一邊挑揀著藥材,一邊低頭問她:“能不能做娘親,夫人最應(yīng)該問的是自己?!?/br> “問我自己?”慧娘疑惑了:“姑娘的話,慧娘不明白。” “若夫人擔(dān)心的只是自己的身體,如意可以很直白的告訴您,夫人的身體不要緊。不管是婦人身體表面的這些傷痕,還是早已侵入體內(nèi)的那些毒素,如意都能想到辦法幫夫人一一清除。身體恢復(fù),只是早晚的事情。只要身體狀況良好,夫人與其夫君又恩愛如常,這何愁沒有孩子。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夫人的婆婆似乎對于這種懲罰手段樂此不彼,甚至有些上了癮,若是還有下回,夫人您又該怎么辦?是繼續(xù)忍著,接受婆婆的責(zé)罰,還是堅決的說不,做個旁人眼中不聽婆婆訓(xùn)導(dǎo)的壞兒媳?如意有十足十的把握,在夫人身上發(fā)生的這些事,夫人是一個字都不會與相公說的,更不會想著去向自己的相公尋求什么家庭庇護。所以,如意才想著要問一問夫人,若是再有下回,夫人您該怎么辦?” “慧娘……慧娘……”慧娘的口微微的張著,張合半天,最后也僅僅是將慧娘兩個字,變成了一個拉長了音節(jié)的“我”。 “如意可以幫夫人醫(yī)治一次,醫(yī)治兩次,卻不能日日年年的守在夫人身旁。況且,這云家集也不是如意的最終落腳點,如意遲早都是要離開的。到那個時候,夫人您又該怎么辦呢?不管是這醫(yī)治的過程,還是日后懷胎的過程,都不是短時間的,這一點,夫人您可有想過?!?/br> “如意姑娘的意思,慧娘心里明白了?!被勰锩蛄嗣蜃齑?,整個人仍顯得十分糾結(jié):“相公那里,慧娘自是不會去說的。一來,這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再去責(zé)怪誰,埋怨誰都無濟于事。二來,慧娘著實不愿意再因為這些事情,讓他們母子之間生了什么間隙。至于婆婆那邊,慧娘可以去說,甚至可以去求婆婆換一種方式來責(zé)罰慧娘?!?/br> “夫人您,還真是既善良又固執(zhí)啊。罷了,罷了,反正夫人身上的這些毒素想要祛除,也是需要一段時日的?!毙倘缫庹f著,將慧娘頸子旁的衣領(lǐng)掀開,把剛剛調(diào)制好的藥膏均勻的涂抹上去:“這是如意剛剛調(diào)制的拔毒藥膏,至于功效如何,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這一點,也請夫人您有個心理準(zhǔn)備。如意不是神醫(yī),調(diào)制的也絕非神藥,不可能一日兩日就見效。” “大約得需要幾天?” “幾天?若是想要徹底消除那些染料的顏色以及瘢痕的痕跡,沒有小半年怕是不成的?!?/br> “小……小半年?那么長的時間!”慧娘雙手交握,眼中帶著一些倉惶與不安:“姑娘可有快一些的法子?并非慧娘沒有耐心,而是相公他再有七日便回來了!” “七日!” “相公在他的書信上是這么說的,但或許,要不了七日他就回來了?!被勰锏哪抗庠桨l(fā)急迫:“正是因為時間如此緊迫,容不得慧娘去想旁的法子,才不得不深夜上門來求姑娘。請姑娘你,務(wù)必幫慧娘想個妥帖些的辦法。否則……否則……” “否則如何?” “否則,婆婆便以慧娘生了重病為由,拒絕相公回來見慧娘,且還要為他再定一門親事,以七出之條,將慧娘休離!” 正文 第341章 玉屏風(fēng)(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