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jié)
她支起身子來看,大小腿一起打顫,狠狠跌回床上。 盥洗室水聲大起。過一陣,謝擇益赤身披著外套,手持毛巾走出來坐在她身旁,掀開被子,將她腿分開。 她臉一紅,連忙捂住,“做、做什么?” 謝擇益輕松將她雙手扳開,手指輕柔碰了碰被他弄的通紅的地方。 她“嘶”了一聲。 謝擇益皺著眉頭似在自責。用濕毛巾替她輕輕擦了擦,溫熱毛巾捂在顫抖肌rou處,將被子重新搭上,“先睡覺。我電話叫人取藥來。” 她將他胳膊圈著,不讓他走。 謝擇益躬身,柔聲說,“立刻就回來?!?/br> 她裹著被子,抬頭將他望著,突然輕輕叫道,“阿正?!?/br> 謝擇益瞬間愣在原地。 阿正。 他幼時的昵稱。 他最初的名字。 只渴望被摯愛之人輕喚的乳名。 自小到大聽過無數(shù)次,只這一次最為動聽。 動聽到他身體酥麻。 他不知有多喜歡她這樣叫他。 有多喜歡? 仿佛此刻他身體里修繕著透明天窗,艷陽天里頭,有三四只小鳥在上頭來回踱步,走的滴答滴答。 天窗下住著他的心臟。 他心里安靜一片。 她亦有些困了,往里挪了一點位置,拍拍空位,“能否抱著阿正睡一會兒?” 謝擇益立刻著了魔。 鉆進被子里,將她緊緊揉進懷里,讓她貼緊自己心跳。 —— 這一覺睡得極沉。 謝擇益卻像是一夜未眠似的。她躺在他懷中,于睡夢中察覺到他將散落的定情信物重新替她系在腕上,間或親吻她的鬢角,指尖輕撫過她臉頰。 直至天色透亮,有人撳鈴拜訪,床邊一輕,他起身出門去。門外響起低語,他以廣東話囑咐的阿媽,聽口吻隱約是從謝家過來的,否則也不會容閑雜人等輕易踏足進新房。 不時她被他給她披上寬大睡袍將她擁入懷中。阿媽輕手輕腳進來,手腳麻利將滿是謝擇益味道的被褥拆掉,鋪上嶄新床單,不聲不響快步離開。 被謝擇益塞進潔凈清新被窩里頭。 此刻起,整個被窩里,只余她自己周身都散發(fā)著謝擇益的味道。 他似乎也察覺了。這始作俑者似乎頗以此為樂,于床邊輕輕一笑。 她皺著眉頭吸了吸鼻子,有點不高興。 謝擇益俯身下來,將被子與她一同團進懷里親了親。 她想睜眼,想將他拖進被子一同安眠??墒菍嵲谔В^身去,兀自呼呼大睡。 再度醒來,艷陽自東窗高照進屋,樓下響起各式口音廣東話,穿梭摻雜著西語、葡語、英文與法文,嘈嘈雜雜。 謝擇益一身整潔白襯衫深色西褲,將一眾人等截在樓下,自如切換語種,笑容隨和,應(yīng)對從容,至今無一人敢越過他殺上樓來。 一女郎以葡語抱怨他:“新婚第一天一早,我們就算了,你爸爸脾氣那么大,當著那么多家鄉(xiāng)親戚,一定被你氣得半死。” 謝擇益慢悠悠問道:“哦?電話里頭他似乎心情不錯?!?/br> 另一女郎能聽懂,立刻以西語插話:“你說了什么,將你爸爸哄得那么高興,甚至替你圓場?” 謝擇益笑了一會兒,答得不疾不徐:“我說什么不重要,蔣先生可未必好用。” 葡語那個立刻說:“外人說謝家墳場薄,少奶福氣這么大,頭胎準是小少爺,老爺怎么不高興的替少爺少奶說好話?彌雅嫁去蔣家,情形自然不同了?!?/br> 那一嘴葡語與一口西語立刻吵起架來,語速越來越快,嘰里呱啦的,漸漸聽力有點跟不上了。 謝擇益不言不語,顯然司空見慣,懶怠勸架。 她撓撓耳朵,嗅到自己滿身的謝擇益味。臉上一紅,皺皺眉,慢慢將腿伸到地上,站起來時,腿仍打著顫,但比起數(shù)小時前好了許多。扶著床沿走進浴室慢慢清洗,溫水淋在身上,她出神的念叨:林三小姐,謝少奶,謝太,謝老太…… 腦海里浮現(xiàn)昨夜,謝擇益靠坐著,輕聲叫她名字:“林致。” 樓下仍在爭執(zhí),謝擇益聲音在另一側(cè)海岸旁響起,一年輕女郎以一口牛津腔說:“抱歉。今早一位大校上門來訪,美國口音,指明有要事尋你。我駕車前來,幾位母親死活要跟著。” 謝擇益輕聲說道,“沒事。他說什么?!?/br> “他說書信與電話均不方便,一定親口傳達?!?/br> “為何不告知他此處地址?” 女郎頓了頓,吐露心聲:“今日家中親戚眾多,你再寵她,好歹帶她回家一次,免叫人以為哪里來的女子如此驕傲,將整個謝家上下騎在頭頂。” 她聽見謝擇益輕飄飄反問:“將誰騎在頭頂?我?謝老?” 女郎語塞。 謝擇益又說:“我與他均十分樂意見她驕傲至此?!?/br> 女郎氣結(jié),萬般無奈,只好丟下一句氣話:“我已告知那位大校你今晚返回家中,請他屆時等你。隨你回不回來!” 謝擇益尚未回應(yīng),尚未等謝擇益開口,她立刻套上黑色高領(lǐng)毛線長裙,自窗戶探出身,“嗨?!?/br> 兩人均仰頭來。 那女子正欲拂袖而去,聽聞,立刻抬頭來看。約莫二十五歲上下,一襲長裙深色風衣,身材高挑,栗色長卷發(fā)隨海風微動,一雙碧綠眼睛,中式與英倫結(jié)合的面容,古典的鵝蛋臉,五官沉而深邃,是二十一世紀最推崇的二三十年代歡娛年代的百老匯女郎氣質(zhì)與面容。 一見她,女子立刻回頭怒目瞪視謝擇益:“不是睡覺?” 她心里微笑:好一位潑辣任性的長姐。 謝擇益懶洋洋的微笑,問林致:“再休息一會兒,隨我去中環(huán)?” 林致說道:“去將車開出來,我立刻與你回去?!?/br> 慢慢下到樓下,謝擇益顯然快她一步,等在樓梯下,抬頭問她:“有力氣?” 她并不太誠懇的回答:“有?!?/br> 說罷越過他,兀自往門外走去,大腿發(fā)軟,小腿打顫。 謝擇益笑聲從身后響起,大步上前,將她一把抱起,走至車旁,將她放在副駕駛室上坐好。 剛坐下關(guān)好車門,一眾五彩斑斕的女人擁上前來想同她示好,立刻被英倫女子攔在幾步開外,毫不客氣的劈頭蓋臉一句:“難怪父親從不允許你們出入正式場合?!?/br> 她往車外看去,那一眾女郎頓時像皮球漏氣,怏怏不快的立在幾步開外,亦不敢半分越矩。 英倫女子即刻沖他吹聲口哨,示意他駕車離開。 謝擇益領(lǐng)情,緩緩將車駛?cè)氪蟮馈?/br> 她回頭,見謝費怡從容不迫將幾名互有芥蒂的女士拆分入幾步轎車,自后頭跟上。 她坐在駕駛室里,有點氣悶的說,“所以你不想帶我回家?!?/br> 謝擇益道,“體驗不會太愉快?!?/br> “你甚至未作介紹,是不是有點太失禮?” “費怡常年呆在英國,并不時?;叵愀?。其他人,你只需知道她們來自哪國即可?!敝x擇益隨口補足,“顯然,聽語種,你就已經(jīng)知道了。” “顯然她們不太開心?!?/br> 謝擇益道,“她們擅長于此,多年來從未使我失望?!?/br> 她樂了。 作者有話要說: ?。ā┎糠?,見上章作話 下章今晚加班回來寫,不出所料明晚之前能發(fā)出來,是終章。 ☆、〇六三 終章之二 打個盹的功夫, 車一路開入港島, 駛上平和山巒,在聶歌信山頂穩(wěn)穩(wěn)停下。 謝擇益正要悄悄將車駛?cè)胪2? 一名西裝男替他接過車, 緩緩駛?cè)牒笤骸?/br> 一陣山風吹來,帶著一點零碎清爽的海風。下了車來, 立刻能望見維多利亞港。 謝擇益背轉(zhuǎn)過身, 伸手摟過她肩膀,將她整個圈進懷里。 后頭傳來一個女聲,悠悠然諷刺道:“叫nicholson mountain就譯作聶歌信山, 難聽的要死?!?/br> 兩人一齊盯著山腳下的海港笑了。 過了一陣謝費怡立刻又說:“怎未見上海將edan路譯作鵝蛋路?愛棠愛棠,多好聽?!?/br> 她轉(zhuǎn)過身, 對謝費怡微笑著說, “rue paul beau也還是叫做白而部路,rue brenier de montmorand也是拗口的白來尼蒙馬浪路,愛棠路霞飛路不過碰巧遇上中文專家?!?/br> 那位法國三太立刻夸口贊道:“少奶好俏的toulousse?!?/br> 謝費怡立刻回轉(zhuǎn)過來看她一眼, 帶著一點點刮目相看。 她心想:雖說前些年同索米爾先生相處,確實將口音拗過來不少。不過倒也沒那么夸張,三姨太大抵也是找個由頭夸她一下,這點小小技藝也成不了值得夸耀的一部分。 再往細一點想:任何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較個高下你我, 除了集齊眾多女性,且利益沖突高度集中內(nèi)宅,再也沒有別處了。不論中外,不論古今, 大抵都是如此;上至宮斗,下至宅斗,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斗爭,就有好戲發(fā)生,就能拍五十多集虐心虐身大型連續(xù)劇。 難怪謝擇益會說“她們擅長不開心”且“從未令他失望”。也難怪彌雅從很小時候起便一心尋找機會求葛太太提拔,從這宅子里脫身出去。 她抬頭,見謝擇益也低頭看她,眉梢眼底帶著一點心照不宣的笑意。 胳膊將她圈著,裹挾似的轉(zhuǎn)過身,齊步走,往謝宅里去。 門一開,幾名皮膚黝黑的南洋女傭立刻從花園中奔出來,大呼小叫著“誰回來了?是少爺?!是少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