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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當(dāng)女博士重生到民國守舊家庭在線閱讀 - 第130節(jié)

第130節(jié)

    謝擇益皺著眉頭“噓”了一聲。

    一眾人,不論年方幾何,國籍何處,哪種膚色,皆是一頭烏黑頭發(fā)梳作一根發(fā)亮大油辮,一身黑洋紗唐裝衫褲,頸上一條沒什么款式的大粗足金鏈子,腳踩一雙精致雕花木屐,走到哪里都是一陣清脆無比的“提托提托”響,好不熱鬧。

    火辣辣的熱帶風(fēng)情。

    一屋子女人不知能否湊足五大洲八大洋三十余國家,但這大抵就是謝老爺子鐘愛的品味了,實(shí)在艷福不淺。

    她心里喟嘆不已。

    幾名女仆退至一旁,經(jīng)過林致身旁時(shí),此起彼伏的乖巧呼喊她:“少奶!”“少奶好!”

    她臉上掛著微笑。若不是被謝擇益挾持在臂彎里,她幾乎要立刻同這幾人相對鞠躬。

    謝擇益隨手?jǐn)r住一個來問:“嗰班人走冇?”

    那皮膚黑亮的小女孩俏生生的點(diǎn)點(diǎn)頭。

    謝擇益又問:“老爺喺邊?”

    她睜大眼睛努力想了想,憋出兩句半生不熟的粵語:“同婁咻姐……”再想了一陣,指了指旁側(cè)正對的長廊盡頭,手腳并用的擠出南洋味夾生英文:“……馬殺雞。”

    兩人折身走向走廊盡頭,趁沒人時(shí),她終于小小笑出聲來。

    “笑什么?”

    “我大概知道她的廣東話是誰教的?!彼f。

    “知道得挺多?!敝x擇益慢慢地笑了,“還知道什么?”

    她悶頭想了想,說道:“要是我在這溫柔鄉(xiāng)里長大,死都不肯踏出家門半步?!?/br>
    正說著話,長廊盡頭,兩名女傭替兩人拉開門軸。

    門里一張貝殼屏風(fēng),隔著半透明幕帳,隱約可見后頭并排放著六只寬闊紅木躺椅,上頭躺著兩個人,腳下兩只霧騰騰的藥湯木盆,底下腳凳上坐著三名長發(fā)南洋人在辛勤cao勞,彌雅與謝爵士廣東話里摻雜著笑聲,自里頭飄出來。

    喔喔,不是溫柔鄉(xiāng),簡直是天堂。

    她頓住腳步,抬頭望向謝擇益。

    他輕聲問,“怎么了?”

    她問:“我是不是應(yīng)當(dāng)端杯茶進(jìn)去?”

    話音一落,一名女傭手上用木盤托著一杯玻璃茶杯走到兩人跟前。謝費(fèi)怡的聲音不遠(yuǎn)不近傳來,朝木托盤一仰下頜,低聲說道:“zoe一定嫌普洱龍井太鄭重,一杯香片,不多不少,此刻足矣?!?/br>
    謝擇益還未開口,謝費(fèi)怡劈頭蓋臉就是一句:“閉嘴。你就看不得爸爸一點(diǎn)開心?!庇譀_楚望氣呼呼抱怨:“此名孽子!”

    她被他捏著胳膊動彈不得,轉(zhuǎn)過來抵住額頭,壓低聲音輕聲問道:“還有力氣?”

    她抬頭看他一眼,從他懷里掙脫,兩步上前,自女傭手中接過那杯一早備好的溫?zé)彳岳蛳闫?/br>
    謝費(fèi)怡立刻感激的看向她。

    謝擇益微笑著噤聲。

    她略一點(diǎn)頭,提起裙擺抬腳跨入,繞過屏風(fēng)。

    里頭傳來一聲彌雅尖叫哀嚎:“猴痛!落手太重!”

    按摩師傅以夾生英文說道:“be gentle?gentle, not fort!”

    她克制雙腿肌rou,竭力保持步伐平穩(wěn)。聽完這一句,身體一僵。

    昨夜謝擇益的聲音仿佛近在耳側(cè),壓抑情|欲的氣聲低迷誘人,吐詞緩慢惡劣:“輕一點(diǎn)?輕一點(diǎn)怎么會舒服呢?”

    彌雅視野好過謝爵士,好死不死在一旁歡呼一聲:“l(fā)in……大嫂來了!你臉怎么這么紅?”

    她臉上燙得厲害,雙手奉茶,遮掩似的在謝爵士長椅前跪的低低的,“唔該阿爸飲茶?!?/br>
    謝爵士哎唷一聲,慌忙從長椅上下來接過茶放到一旁,雙手將她扶起來。

    彌雅遣走那位泰國按摩師傅,坐直起來,十分好心的發(fā)問:“生病了么?最近好多人著涼。”

    謝費(fèi)怡看不下去了,“彌雅,吩咐廚子做多幾道菜?!?/br>
    她立刻趿起拖鞋領(lǐng)命,“一定要叫阿開掌勺做zoe哥最愛的蝦醬通菜與青紅蘿卜排骨湯……”立刻又說:“阿開還會做大嫂最愛吃的蒸沙鰨魚。”

    彌雅還沒出門,謝爵士中氣十足的補(bǔ)充:“煲拿手老火靚湯?!?/br>
    說罷,年輕管家取來一封利是,謝爵士眉開眼笑地,雙手遞到楚望手中。

    她剛謝過謝爵士,還未待起身,謝擇益立刻大步上前將她扶起來。

    這時(shí)一名西裝中年人進(jìn)來說:“早晨那位布隆大校再次上門拜訪zoe少爺。”

    費(fèi)怡即時(shí)進(jìn)來:“zoe有約,那么我?guī)У苊盟奶幾咭蛔??!?/br>
    謝擇益立刻說道:“帶她去我房中休息一陣?!?/br>
    聽完,謝爵士嘴里吭哧一聲,回頭瞥謝擇益一眼,手里文玩核桃捏的咔擦作響,臉上掛上滿意微笑。

    費(fèi)怡帶楚望出門時(shí),回頭高聲問一句:“zoe,可有什么東西忘了藏起來?”

    楚望還沒顧得上笑,外頭先傳來一陣銀鈴似的女孩子笑聲。

    從屏風(fēng)轉(zhuǎn)出去,門外圍了三三兩兩的女孩子,二十歲上下的年紀(jì),身材高挑,相貌氣質(zhì)俱佳。以英文夸贊:“真好看!”“皮膚好好!”“水靈靈的!”“zoe哥哪里修來的福氣!”

    只一人小聲嘀咕:“與林少爺只三分相像……”

    她稍稍抬頭,看見一名琥珀色眼眸、面容清秀的混血女孩子,立刻想起彌雅提及的那位“與林梓桐同乘一艘船從廣州回來”的jiejie。

    費(fèi)怡立刻瞪過去,一口威嚴(yán)英文,儼然教母:“你們母親就是這樣教的規(guī)矩?”

    眾人立刻噤若寒蟬,作鳥獸散。

    轉(zhuǎn)過長廊,費(fèi)怡抱歉道:“想學(xué)洋人大膽開放泡中國軍官,可惜十二歲才跟她母親學(xué)會講法語?!?/br>
    “既漂亮,又大膽活潑,誰不喜歡?可惜我大哥早有婚約,算有緣無分。”

    費(fèi)怡嘆口氣,無比艷羨的看向她,“我們這一屋女孩,學(xué)不成中式淑女的止雅,學(xué)不來洋婦的潑辣,中不成西不就,最可憐。多希望自己母親是個地地道道內(nèi)宅閨秀,也賜我一雙黑白分明眼?!?/br>
    她不知該如何接話,只好安慰,“別妄自菲薄。興許許多年后,混血小孩天生高人一等,輕松博得人人偏愛?!?/br>
    費(fèi)怡自嘲:“混血?雜種罷了?!?/br>
    殖民侵略年代階級分明的產(chǎn)物,連美都是罪過。

    她嘆口氣。

    過了陣,費(fèi)怡又好似松口氣:“彌雅自小到大很少像今天這樣失禮。不過我反倒放心……本以為她自去年起隨她那名蔣先生四處出雙入對,早已……還好,那蔣先生還算是個難得紳士?!?/br>
    她被費(fèi)怡一語點(diǎn)醒,這才陡然醒轉(zhuǎn):啊,原來我已經(jīng)徹底變成女人,真是個全新人生體驗(yàn)。

    兩人一起來到角落兩面靠海港的房間,除開臨山的窗邊,以捕魚的粗繩結(jié)著一張吊床;除此以外,看不出半點(diǎn)屋主人的喜好。窗明幾凈,白墻白床,透窗而入的光線是海天一色的藍(lán),潔凈得宛如屋主人是個性冷淡。

    她走至繩床上坐下,蕩秋千似的晃出去,貼近的一面墻上掛著兩張裝裱好的相片。

    第一張攝于威廉二世大教堂。無袖長旗袍的高挑女士,長卷發(fā)束以絲巾束在腦后,氣質(zhì)極佳,笑容婉轉(zhuǎn)自信,將及腰高、一身氣派襯衫馬靴的男童摟在懷里。

    一看到那位女士沉郁雙眸,楚望立刻明白謝擇益眼睛生得像誰。

    她不由微笑:這張照片實(shí)在珍貴,從各個方面來說都是。

    費(fèi)怡說:“很美吧?很少見到如此笑容自信大方的東方美人。聽說爸爸年輕時(shí)追求夫人,曾四處遣人去她買過布料的布莊,夫人買什么料子,爸爸也買一色的花式,裁下來做成各種花里胡哨的領(lǐng)帶,終于有一天碰上夫人時(shí),領(lǐng)帶‘碰巧’與夫人的旗袍是同款花色,立刻主動上前搭訕……即使至今,仍留存著無數(shù)條花里胡哨的領(lǐng)帶,時(shí)時(shí)佩戴,從不怕人笑話……當(dāng)然,也沒人敢?!?/br>
    第二張不知由誰抓拍,十五歲上下的少年身著短袖襯衫,紐扣胡亂解開;一條印花短褲,趿拉一雙拖鞋走在不知何處沙灘旁大道上,手里拿著一瓶可口可樂,中分黑發(fā)被風(fēng)吹得凌亂。不知由誰呼喚,突然回頭來,嘴里銜著吸管對著鏡頭,姿態(tài)懶倦,笑容肆意。

    那笑里的張狂少年氣極具感染力,仿佛能立刻穿透相紙。

    楚望也不由得露出微笑。

    費(fèi)怡在一旁解釋說道:“那時(shí)zoe剛從英國回來,脾氣大得很。請來攝影師父拍全家福,只缺他一人,眾人載著碩大攝影機(jī)開車追到海邊去只為給他拍照片。從前只掛著左側(cè)那一張。后來爸爸看這張實(shí)在好看,死活叫人給他并排掛在這里——都是他去美國以后的事了,興許他至今都沒來得及發(fā)現(xiàn)。”

    楚望偏著頭,回想起在喬公館窗外第一次見他的情形——那時(shí)大約已懂得如何掩藏周身鋒芒,以一雙眼睛去洞察世情。

    回過頭來,見費(fèi)怡仍立在屋中央,她輕輕咦一聲。

    費(fèi)怡立刻笑說道:“zoe不喜歡有人進(jìn)他房間,也不許碰他東西——這也是爸爸訂的規(guī)矩,不知是否也是他提出的意見,就像他不喜歡有人稱呼他小名?!?/br>
    她試探一問:“……阿正?”

    費(fèi)怡點(diǎn)頭,立刻微笑了,說,“zoe六歲時(shí),夫人去世,他作了首英文詩抗議爸爸,同時(shí)抗議任何人叫他‘阿正’。”

    楚望立刻來了興致:“什么詩?”

    費(fèi)怡吃力想了想,“不大記得了。似乎有幾句叫做:‘等我以后有了妻子,決不使第二個女人出現(xiàn)使她生氣;陪她去所有有趣的地方,而非‘明年我就來倫敦接你’;那時(shí)我已足夠高大,能讓她坐在肩上偷看鄰居吵架,替她摘取籬笆最頂上的薔薇;同她講話時(shí)會低頭彎腰,任何事都會溫柔耐心……我會在新婚之夜問她是否喜歡與我親吻,只準(zhǔn)許她一個人叫我的名字為‘阿正’……’”

    楚望“哎呀”一聲,想不到謝擇益還有這樣的純情年代,不由咯咯直笑。

    門外輕輕叩響,謝擇益一手扶靠門框問道:“什么使你這么開心?”

    她輕聲問:“就要出發(fā)了么?”

    他嗯了一聲,“如無例外,下周二一早?!?/br>
    費(fèi)怡說:“我去廚房看一看菜幾時(shí)做好?!?/br>
    謝費(fèi)怡閃身出去,謝擇益走進(jìn)屋來,攏上房門。

    她在繩床上晃蕩,突然輕輕叫一聲,“阿正?!?/br>
    謝擇益腳步一頓,“怎么了?”

    她控制不住,又是一聲,“阿正?!?/br>
    謝擇益望向她,“嗯?!?/br>
    “過來讓我抱一抱你。”

    謝擇益微笑,走過來將她整個箍進(jìn)懷里。

    她將臉貼著他胸口,“阿正。”

    感受到謝擇益嘆息自胸腔傳來,“謝太太,你這樣……”

    “嗯?”

    “……會使我忍不住想要犯罪?!?/br>
    謝擇益單手托著她的腰,將她整個抱離繩床,噙住嘴唇吻了上去。

    她腳尖離地,失去支撐,被他親得“嗚——”了一聲。

    謝擇益扣住她腦后頭發(fā),低頭,嘴唇向脖頸尋去。

    她有點(diǎn)慌亂,大喊:“謝,謝擇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