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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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吧。”王函看著她姐手都在抖的樣子,連忙搶先一步把碗給端了出來。 王汀沒跟她爭,只招呼了她一聲:“你要不要也喝一碗,別感冒了?!?/br> 這一回,王函沒掉頭走人,而是默默地盛了兩碗姜湯,一碗推給了她姐,一碗自己皺著眉頭一股腦兒的喝了下去。跟味覺就像失靈了一樣,可以喝下各種奇奇怪怪味道東西的jiejie不同,王函相當討厭姜湯的味道,還有大蒜水之類的??墒撬闫看胃忻岸紩屗冗@些。如果是往常,她肯定會跟她姐據(jù)理力爭。可是這樣一個寒冷的夜晚,她選擇了保持沉默。 姐妹倆喝完姜茶之后,王汀喊meimei回去睡覺。王函別扭了一會兒,吭哧吭哧地要跟她姐一塊兒睡。她強調(diào)道:“我是怕你重感冒直接暈倒了沒人知道,會很危險的?!?/br> 王汀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還在犯別扭勁兒的meimei的頭發(fā),安撫道:“睡吧,早上還要上班呢?!?/br> 一開始姐妹倆各睡各的被窩,后面王函一上床睡著了,就朝王汀的被窩里頭鉆。她的身上熱乎乎的,王汀抱著她,就跟懷里揣著個小太陽一樣。王汀笑了一下,閉上眼睛,終于沉沉地睡著了。 夜色釅釅,因為受涼感冒,王汀的鼻音有點兒重,可她還是睡熟了。王函偷偷地睜開了眼睛,看著黑暗中的jiejie發(fā)了會兒呆,然后收緊了手,在jiejie的懷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蹭了下腦袋,也合上了眼睛,安安靜靜地睡著了。 早上周錫兵跟女友打電話時,發(fā)現(xiàn)她的嗓子雖然有些啞,精神卻好了很多。他再問起王函的情況,王汀甚至不掩小小的得意:“姐妹哪有隔夜仇啊。早飯還是函函插了電飯鍋燒的。你這樣的獨生子女是難以理解兄弟姐妹間的感情的。從某種程度上講,我們的關(guān)系甚至比跟父母更親密?!?/br> 周錫兵心道自己怎么不理解。他從斷奶起就跟著他爺爺奶奶過,小時候沒少跟晶晶懟過。吵完了再和好的戲碼,他熟悉的很??芍芫匐m然某些地方腦袋瓜子不太好使,但少年天才的智商還在。他相當明智的在話要脫口而出的時候,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改成了另一個話題:“你不舒服,請一天病假就是了。怕什么啊,你也沒有績效工資可以扣。” 王汀擦了擦鼻子,拒絕了周錫兵的建議。她情況還好,一個小感冒而已,犯不著還要專門請個病假。再說了,請病假需要病假條,她有那個時間去醫(yī)院排隊掛號看病開病假條,估計感冒得加重了。 周錫兵勸不了雖然早已離開臨床工作但依然以醫(yī)生自居的女友,只能叮囑她將辦公室的空調(diào)溫度打高一點,中午也別加班了,趕緊好好睡一覺。他放下了手機,翻出了自己的筆記本,用黑色簽字筆在命格這兩個字上畫了個圈。 起身準備出發(fā)時,周錫兵想了想,又給區(qū)刑警大隊的老邢打了個電話,問了聲小貝貝的案情調(diào)查情況。這孩子的意外之死,是壓在所有人心頭上的巨石。老邢也沒有跟周錫兵講紀律,直接說了調(diào)查的進展:“照你說的,我們把附近幾個小區(qū)的人全都調(diào)查了一遍,包括當天到這些人家里頭走親戚拜年的,也一并都查了,總共找出了近三年來,家里頭或者是關(guān)系親密的人家有夭折孩子的,總共有九戶,目前還在進一步排查當中。這缺德冒煙的,別讓我們逮著了,逮著了我們就當謀殺罪來辦。這明擺著是要害死小貝貝啊?!?/br> 周錫兵“嗯”了一聲,嘆了口氣道:“有什么仇什么怨,沖著大人來。對個孩子下手,實在是齷齪?!?/br> 他跟老邢又閑聊了幾句,才往市局方向去,出門前,他得跟專案組的領(lǐng)導(dǎo)打聲招呼。招待所就在市局邊上,周錫兵走了沒兩分鐘,就碰上了老同學(xué)大張。 大張見了他,立刻擠眉弄眼地笑,還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怎么著,你還真去廟里頭問姻緣啊。這,你要對不起我們安市的姑娘,可是全民公敵啊。” 周錫兵笑了笑,攤攤手:“就是我老婆吩咐的,要我拿個什么姻緣福牌回來。過年那兩天,我急著帶她回家看我爸媽,沒顧得上過去求?!?/br> 大張悻悻道:“你說這些女的吧,大活人在面前不愿意相信,偏偏就愛信這些神神鬼鬼的。難怪現(xiàn)在的大師們一個比一個能掙錢,這女人啊,都太好忽悠了?!?/br> 周錫兵唇角翹了翹,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這可不能性別歧視。只要心里頭有想法,都好忽悠。你沒看大師們多受歡迎。一個大師倒了,能牽連出一堆人。對了,你上次說的那個小鵬鵬的案子怎么樣了?有新線索沒有?” 大張臉上的笑停滯了,他皺了皺眉頭,無奈地晃了晃有點兒大的腦袋:“沒有。整個村子都跑遍了,前前后后反反復(fù)復(fù)找了村里頭談了好幾次,還是沒有目擊證人。不能再談了,再談我們都怕成誘供了?!?/br> 有的時候,案子就是這樣。明明知道是誰做的,可沒有人證物證,就定不了罪。同樣的,定不了罪就得放人,不能無限期的將犯罪嫌疑人關(guān)著。警方找不出更多的證據(jù),只能將那個死了兩孩子的農(nóng)婦給放了。 周錫兵的眉頭皺緊了,看了眼大張,提醒了一句:“她沒了兩個孩子。小鵬鵬只有一個人?!?/br> 大張的面色也嚴峻了起來,輕聲“嗯”了一聲:“盯著呢。除了我們的人以外,村里頭我們也安排了網(wǎng)格長注意她的動向。” 微網(wǎng)格原本是安市基層派出所建立了用來打擊非法傳銷活動的。城市居民小區(qū)平均一百到一百五十戶為一個微網(wǎng)格。農(nóng)村因為居民住宅相對分散,平均二三十戶就是一個微網(wǎng)格。每個微網(wǎng)格選出一名網(wǎng)格長,網(wǎng)格長的身份對外保密。作為居民,他們有著更加便利的條件觀察周邊的動態(tài)?,F(xiàn)在,除了打擊非法傳銷外,微網(wǎng)格在安市其他案件的偵破中也發(fā)揮用場。 周錫兵朝大張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他的心情有些沉重,他跟大張都沒說出口的是,他們其實是在等待犯罪嫌疑人再一次出手,好將她逮個正著。 周錫兵想到了自己跟王汀閑聊時討論過的話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永遠都是犯罪先發(fā)生了,然后整個社會機構(gòu)才能想辦法去解決問題。比起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有的時候,他們這些人是那樣的孱弱而無能為力。 領(lǐng)導(dǎo)十分爽快地批準了周錫兵外出調(diào)查的申請。現(xiàn)在關(guān)于陶鑫跟鄭東升的死亡案跟鄭妍的失蹤案,似乎又牽涉到了多年前一樁懸案。上頭有意要并案一塊兒處理,他們目前的主要工作一個是繼續(xù)尋找鄭妍的去向,另外一個則是追蹤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劉老四。周錫兵有了新想法,要去查查其他可能性,領(lǐng)導(dǎo)沒有表示異議。畢竟多年前的那樁懸案,知曉點兒內(nèi)情的人都覺得詭異。 周錫兵沒有打車,而是按照導(dǎo)航結(jié)果找了最近一班公交車坐。有的時候,在晃蕩車廂跟擁擠的人群中,他反而能夠更加冷靜地思考問題。 當初晶晶死的詭異,王汀推測那個奇怪的雪人寓意著冰雪聰明。后來王函被綁架后失去了小時候的高智商,其實也是一種才氣的被剝奪。一個死了,一個還活著。王汀想到的原因跟撞紅有關(guān),晶晶來例假了,沖撞了兇手,所以對方殘殺了晶晶,并且用了一個古怪的儀式來消除或者說是奪取了她的才氣。 周錫兵覺得荒誕極了。武俠小說中有所謂的吸星大法,可以吸干人的內(nèi)力。到了現(xiàn)實生活中,真有人會相信一個人可以奪走另一個人的才氣嗎?所謂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功德五讀書,改命換運真能實現(xiàn)嗎?倘若真可以,那位對著所謂的“大師”當眾磕頭的高官,又怎么會落馬呢。 可笑的是,到今天,居然還有那么多人深信不疑。古詩里頭寫的“不問蒼生問鬼神”,現(xiàn)在依然存在。 周錫兵端坐在公交車上,盯著前面山腳下的寺廟,微微瞇了下眼睛,然后伸手掏出了手機。他給李姐發(fā)了微信,詢問晶晶的例假。除了李姐以外,現(xiàn)在也沒人知道晶晶被害之前到底有沒有來例假了。 李姐已經(jīng)返回南城上班了。大概是太忙了,這條微信發(fā)出去兩個多小時,李姐都沒有回復(fù)。公交車站到了,周錫兵看了眼外頭山腳下的寺廟,準備重新將手機揣回口袋時,手機屏幕提示李姐來了電話。她沒有直接回答周錫兵的問題,而是在電話接通的一瞬間,直截了當開問:“你們終于又開始重新調(diào)查晶晶的案子了嗎?” 公交車??糠€(wěn)了,車門打開,周錫兵混在一堆香客當中下了車。他斟酌了一下,沒有將話說死:“現(xiàn)在有個案子,可能跟晶晶當年的事情相關(guān)。姐,你別著急,案子從來都沒丟下過,這些年來,我?guī)煾杆麄円恢倍荚诙⒅??!?/br> 電話中傳來了長長的嘆息聲,李姐發(fā)出了苦笑:“我著急什么呀。這都過去十六年了,我還能急什么?!?/br> 十六年的時光,如白駒過隙,仿佛一切都還是昨天,閉上眼睛再睜開,當初的少年已經(jīng)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周錫兵看了眼蓮花池水中自己的倒影,沒有跟著李姐感慨下去,而是再度問了之前的問題。 李姐有點兒疑惑:“你問這個做什么?是不是發(fā)現(xiàn)晶晶的尸體了?” meimei年少早夭,甚至連全尸都沒有,這是李姐此生難以承受的劇痛。她們姐妹自小相依為命,好不容易meimei上了高中,眼看著辛苦終將有所收獲的時候,meimei卻慘死在荒郊野外,死無全尸。 周錫兵無法欺騙李姐。其實到了現(xiàn)在,晶晶剩下的尸塊還能被找到的可能性已經(jīng)微弱到根本不存在了。她也許被分尸了,也許被埋在了地下或者水底,甚至有可能跟先前案子中的小玉一樣,成為了某種動物的飼料。除了兇手,誰又知道她的身體究竟遭受了怎樣的折磨。 “暫時還沒有?!闭f出這句話的時候,周錫兵的內(nèi)心充滿了羞愧。他是警察,他知道李姐這么多年其實一直沒能從晶晶被害的痛苦中走出來。然而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沒能抓住害了晶晶的兇手,他甚至連安慰李姐都不知道該怎么找話去說。 李姐發(fā)出了失望的嘆息,反過來安慰周錫兵:“這么多年了,就算有線索也斷的差不多了。算了,你好好過你的日子吧。晶晶,畢竟早就死了?!?/br> 周錫兵的喉頭有點兒發(fā)堵,他不得不輕咳了兩聲,順了順嗓子,才發(fā)出聲音來:“姐,我們一直在查。這案子,會一直查下去,不存在什么訴訟失效期的?!?/br> 李姐勉強應(yīng)答了一聲,長長地吁了口氣,聲音中是掩飾不住的疲憊:“沒有,晶晶發(fā)育遲,直到走的時候,一直都沒來例假?!?/br> 周錫兵微微皺了下眉頭,難道王汀的推測是錯的?王函提到撞紅什么的也只是偶然?他沉默了一瞬,又安慰了李姐兩句,匆匆掛斷了電話,暫且壓下了心頭的疑惑。這一點,等他回去再慢慢推敲?,F(xiàn)在,他得先拜訪了普云大師再說。 因為事先找人打了招呼,周錫兵進了寺廟后沒多久,就有戴著眼鏡的中年和尚過來,領(lǐng)他去后面的禪房見當家主持。雖然名義上是主持,但老和尚近些年來已經(jīng)很少管廟里頭的事情了,全都交給自己的大徒打理。 中年和尚笑得一團和氣,自我解嘲道:“我?guī)煾敢舱f我身上俗氣太重,斷不了根子。沒辦法,人食五谷雜糧,哪里能跳出三界外。既然還沒到得道的時候,我就只能繼續(xù)當俗世中的人?!?/br> 周錫兵不懂這些,只能泛泛地應(yīng)和了一句:“心中有佛,就是修行了。” 中年和尚笑道臉都成了白團子,他樂呵呵道:“哎呀,這話也沒錯,佛系修行嘛,總要隨緣?!?/br> 兩人說話的功夫,已經(jīng)從香火繚繞大殿繞到了后面的禪房。這間寺廟不算安市最大的一家,可名氣在外,全都是沖著當家主持普云大師來的。據(jù)說還有人特地跋山涉水,穿越了好幾千公里遠道而來,就是為了讓普云大師看看命格。 王汀姐妹倆小時候都請普云大師相過面,那時候廟還是小廟,普云大師也沒現(xiàn)在這樣出名。他給王汀看相時只簡單說了些雖然有小波折但總體而言一生還是比較順暢的客氣話,但到了王函的時候,卻罩著王函的頭頂感嘆了許久,最后還給了一把鎖隨身帶著,好鎖住她的光,別讓魑魅魍魎給盯上了。 這些都不算稀奇。周錫兵也去過不少地方,見過好些各個地方出名的和尚道士。命格這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世界變化莫測,人類不過是整個世界中小小的一份子,誰能篤定人一生的際遇呢。 中年和尚笑得歡暢:“我們哪能算的出來,不過是請菩薩幫忙看看。菩薩愿意看,愿意給指示最好,不愿意,我們又有什么辦法呢。我?guī)煾敢芩愠鰜恚谝粋€我就跪在師父面前,抱住他的腳求他老人家趕緊幫我算算。我還有沒有機會得道,又是什么時候得道,要是得不了,我也就早點兒死了這份心。” 可惜普云大師也算不出來。他甚至回答不了禪房里頭一位女香客的問題,他也不知道她的女兒究竟在哪兒。 周錫兵被中年和尚帶著,立在禪房外頭等待。 其實禪房門原本隔音效果不錯,里頭人說話,除非貼著門板聽,否則根本漏不出來聲音??墒抢锩娴呐憧颓榫w實在太過激動了,她簡直就是扯著嗓子在喊:“你就不能告訴我,到底是不是他帶走我女兒的?我女兒到底在哪兒啊?” 周錫兵微微蹙額,他一下子就辨認出了對方的聲音,禪房里頭的香客是吳蕓。 中年和尚有點兒尷尬,輕聲嘀咕了一句:“本來說只跟她談一刻鐘的啊。這都半個小時了,她怎么還沒走?!?/br> 周錫兵裝作沒發(fā)現(xiàn)他的不自在。與普云大師交談,自然不可能直接朝大師手里頭塞錢??上憧涂傇撘硎镜?,起碼香火錢不能少。多少人排隊等著普云大師點化呢,這香火錢哪里能少。也就是周錫兵找了人當說客,否則他一個月的工資都未必能扛得住功德箱。 “我們且等等吧?!敝心旰蜕锌偹忝銖婃?zhèn)定了下來,尬笑道,“無論什么際遇,都是緣。” 人到了寺廟當中,任何一句話都能自行覆蓋上意味深長的光。周錫兵雙頰上的肌rou微微動了動,安靜地立在了一旁。 禪房門開了,吳蕓失魂落魄地從房中走出,跨過門檻的時候,她又不死心地回過頭追問老和尚:“師父,您就不能給我一句明示嗎?” 蒲團上,盤腿坐著個身形干瘦的老和尚。比起他在外的盛名,普云大師簡直就是其貌不揚。他嘆了口氣,目光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悲憫:“女施主您已經(jīng)認定了的事,由何必再問呢?!?/br> 第122章 雪人(九) 禪房中沒擺放香爐,然而也許是家具器皿擺設(shè)都熏過了的緣故,屋子依然自帶一股檀香。隔著案幾,干瘦的老和尚坐在半舊的蒲團上,手中捏著念珠,眼睛似乎睜著又似乎像要閉目養(yǎng)神。 他的腿是雙盤。周錫兵看王汀練瑜伽時,也跟著嘗試過雙盤,一只腳剛搬到大腿根,另外一只腳再碰膝蓋都艱難,他是決計完成不了雙盤的。周錫兵暗自感慨了一回老和尚的腿腳功夫,開門見山地追問了吳蕓的事情:“師父,您說之前那位女士已經(jīng)認定了,請問她認定的什么?您又肯定了什么?” 老和尚笑了:“她認定的自然是她自己認定的事情,我肯定的是她認定?!?/br> 這兩句話跟繞口令一樣,聽的人云里霧里。周錫兵以他一貫兩點連成一線的邏輯思維,直接切入了結(jié)論:信則有,吳蕓信了她自己信的事情。普云大師知道她信了,也只能由著她去相信。至于事情的真與假,老和尚哪里知道。 周錫兵暗道,難怪王汀說什么人算命都是玄學(xué),玄之又玄,全靠揣測。剛好說中了,那就是提點。要是沒說中,那也沒什么,都是你想多了,大師根本就沒這么說,是你自己理解出了問題。 當著普云大師的面,周錫兵自然不能說自己的心里話,只微微一笑:“大師所言甚是。既然她信了她想的,自去驗證就好?!?/br> 普云大師一張臉干癟癟的,原本距離世俗眼中的佛相甚遠??伤丝堂嫔夏欠N揮之不去的悲憫之色卻又讓他周身籠罩著一層說不出的光芒。太陽從窗戶透進來,光暈顯在他臉上,模模糊糊的慈和,只讓人生出如沐春風的感受。 瘦小蒼老的和尚默默地撥動著手中的念珠,嘴唇輕輕地上下嚅動,像是在念什么經(jīng)文。周錫兵沒敢打擾他,只默默地在邊上等著。老和尚念完了一小段經(jīng)文之后,才輕輕地吁了口氣:“都是緣法?!?/br>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周錫兵不知道普云大師口中的緣法到底是什么。他甚至懷疑普云大師自己也說不清楚。能說清的,早就rou身成佛了。哪里還需要待在廟里看他們這些凡夫俗子。 眼看著老和尚三緘其口,周錫兵也沒在吳蕓的話題上多做糾纏?;浇汤镱^,牧師有義務(wù)為懺悔的信徒保守秘密。到了佛家,他想應(yīng)該大概差不離。普云大師聲名在外,如果連丁點兒給香客保密的意識都沒有,想必他自己惹來的麻煩足夠掀翻了整個寺廟。 周錫兵輕咳了一聲,開門見山:“大師,我這次來是想問問姻緣?!?/br> 普云大師笑了,人一上了年紀,嘴巴就往里頭縮,癟癟的分外明顯:“哪兒來的大師啊,叫大師都去地底下了。你要問姻緣,直接去前頭求個姻緣簽就好。況且,人們總是說一命二運三風水,命里沒有莫強求。其實啊,還有一句話,叫正氣內(nèi)存邪不可干,姻緣好不好,看的是兩個人自己。” 周錫兵沒在稱呼上糾纏,笑了笑道:“可我女朋友小時候有緣請您看過命格,城南王家的大女兒,不知師父您可記得?” 他過來是請人打了招呼,普云大師哪有不清楚背后關(guān)系的道理。老和尚輕輕點了點頭,面上的神色柔和了一些:“記得,王家的一對女兒,都是好孩子?!?/br> 至于怎么個好法,普云大師就矢口不提了。 案幾上擺著一壺新茶,來了新香客之后,作為大弟子的中年和尚十分殷勤地換了茶水茶具。普云大師笑著示意周錫兵:“請用茶?!?/br> 周錫兵摸不清他是不是想跳話題的意思,只得硬著頭皮追問下去:“說到茶水,我倒是想起來我岳父說,我老婆的meimei,小時候原本叫王涵的,后來還是您給改了名字。你說,她不該多水?!?/br> 普云大師沉默了一瞬,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過了半晌,他才點了點頭:“對,那是個聰明孩子。水生智慧,孩子太聰明了,會壓不住命格的。” 周錫兵端起了茶碗,拿碗蓋輕輕刮了刮茶末子,抿了口茶水。等到略帶著點兒甘冽的苦澀味兒從舌尖滾下喉嚨后,他放下了茶碗,目光落在了普云大師的臉上:“師父,您說,王函是什么命格?” 禪房里頭靜悄悄的,窗外遠遠的有撞鐘聲傳來。周錫兵不知道這鐘聲到底提示著什么,只聽長長的鐘聲,似乎將整個寺廟的時光也拉的悠長起來。長長的,是一條時間的長河。普云大師就在這長河中徜徉,他跋涉了許久,才輕輕噓出了一口氣:“是文曲星的命格,生來就是文曲星。” 周錫兵笑了,目光盯在普云大師的臉上一瞬不瞬:“師父,那您說,我是什么命格?” 普云大師面上也浮出了笑容,微微搖了搖頭:“你自小天資聰穎,應(yīng)該也被人稱為神童。不過,你不是文曲星的命格,命中注定了會更改方向。你十幾歲的時候,生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你原本計劃好的人生,全部被推翻了?!?/br> 周錫兵面色不變。他的人生軌跡談不上秘密,只要有心,都能調(diào)查出來。他笑了笑,像是在質(zhì)疑普云大師一樣:“可是王函現(xiàn)在,每次考試都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掛科。她現(xiàn)在,還是文曲星的命格嗎?” 悠長的鐘聲終于停下了。普云大師微微瞇著的眼睛也睜了開來。他輕嘆了口氣,像是頗為惆悵一般:“文曲星哪里能待的長呢。那姑娘現(xiàn)在身在何處?” 周錫兵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普云大師的臉,他清了清嗓子:“南城,王函在南城上學(xué)。” 普云大師捏著念珠數(shù)了七顆子,才又開了口:“難怪呢。她的命格被借走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文曲星的命。也好,慧極必傷,什么鎖都鎖不住,還是一生平平安安的好?!?/br> “命格還能有被借走的嗎?”周錫兵的面上浮出了疑惑的神色,眼睛也恰逢其時地微微睜大了,似乎在聽天方夜譚一樣,“人的命格能被借走?” 茶碗蓋開了,白色的霧氣氤氳開來。普云大師的身形原本就瘦小,盤坐在蒲團上更加是形銷骨立的一抹影子。茶水上的霧氣,幾乎遮蓋了他大半張臉,周錫兵只看到他眼中的悲憫之色:“借勢,人有的東西,想要借的,自然會想方設(shè)法去借?!?/br> “能借到?”周錫兵還是難以置信,看著老和尚的目光充滿了懷疑。 普云大師沒有喝茶,只聞著茶香,輕輕開了口:“借的人相信能借到,被借的人心甘情愿出借。他們都相信了,自然也就借到命格了?!?/br> “你是說,我老婆的meimei心甘情愿被借走了她的文曲星命格了?”周錫兵瞳孔微縮,目光已經(jīng)從香客轉(zhuǎn)為了刑警模式,“她為什么會愿意被借走命格?” 普云大師啞然失笑,半晌才搖搖頭:“我不知道。這個,除了菩薩以外,也就是她自己知道。不過王家的小女兒小時候受過傷,很多事情都忘了?!?/br> 周錫兵不肯放棄:“她是自己忘了,還是因為被借了命格,所以才忘記的?” 普云大師沒有回答周錫兵的問題,反而目光平靜地看著他,輕輕地嘆息:“文曲星的命格有什么好啊。老天爺給的越多,要承受的越多。無知無識平平安安才是大福氣,否則怎么說人生苦從識字起呢?!?/br> 這話越說越混亂了。周錫兵不愿意由著老和尚這么繞下去,直接追著問:“您的意思是,王函被人借了命格,所以才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那么,到底是誰借走了她的命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