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家保姆回家過年，陸嘉珩帶著家里一老一少下了一個禮拜館子，大年初六晚上，陸嘉珩接到初梔的電話。

    電話里小姑娘的聲音有點(diǎn)空蕩蕩的，吸了吸鼻子：“陸嘉珩……你在哪兒啊……”

    陸嘉珩看了眼旁邊小桌前教陸嘉懿下圍棋的老爺子：“我在家，怎么了？”

    初梔可憐巴巴拖腔拖調(diào)，黏糊糊地：“你騙人，我現(xiàn)在在你家，你家根本沒有人?！?/br>
    陸嘉珩愣住了：“我現(xiàn)在馬上回去?！?/br>
    一個小時以后，陸嘉珩一開房門，就看見初梔撅著屁股蹲在地上，手里捏著塊抹布，在擦地。

    小短腿蹬蹬蹬來，蹬蹬蹬去，一排一排擦，身邊放著個水盆，加個榻榻米背景，可以去拍日劇。

    陸嘉珩沒動，站在門口倚靠著門框看了她一小會兒，手一抬，指著旁邊角落：“那塊兒，擦了嗎？”

    初梔：“……”

    初梔憤怒地轉(zhuǎn)過頭來，抹布啪嘰丟在他腳邊：“你自己擦??！”

    陸嘉珩笑著彎腰撿起抹布，走過去丟在水盆里，扯著她手拉進(jìn)懷里抱著：“今年回來的這么早。”

    往年，初梔都要在那邊呆上幾天才會回來，今年她畢業(yè)上班，不再有寒暑假了，自然也就回來得早。

    初梔笑嘻嘻地回抱住他，順便把自己剛還捏了抹布的手往他衣服上抹，抹完手心抹手背，報復(fù)完才爽了，心滿意足道：“想你了呀。”

    陸嘉珩沒動，垂頭抱著她，任由她一顆腦袋在他懷里拱來拱去，小狗一樣的聞。

    她似乎特別喜歡他的味道，尤其是每次好久沒見面，一見到以后她都要抱著他蹭一會兒，小地鼠一樣往他懷里鉆。

    他喜歡她所有靠近的舉動，擁抱他時的溫度，親吻的瞬間。

    也喜歡她偶爾的，不自覺的，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帶著雷霆萬鈞的力度，又像溫?zé)岬撵o流注入心臟，酸澀又柔軟得一塌糊涂。

    只要是她，什么都可以。

    只要是她，就心甘情愿做任何事情。

    初梔好半天沒等到他的反應(yīng)，終于從他懷里仰起腦袋來，下巴尖抵在他胸膛，笑嘻嘻地看著他：“陸嘉珩，你知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他抱著她，垂下眼，神情溫柔：“嗯？什么日子？”

    “明天是初七?！背鯒d提醒他。

    陸嘉珩點(diǎn)點(diǎn)頭：“上班的日子。”

    初梔：“……”

    她似乎無語了一下，抵著他腹部微微扯開了一點(diǎn)點(diǎn)距離，不滿地瞪了他一會兒。

    陸嘉珩無辜地眨了眨眼。

    初梔依然瞪著他，半晌，一副cao心巴拉的樣子嘆了口氣，朝他勾了勾手：“過來?！?/br>
    陸嘉珩勾唇，很乖地探身，把耳朵湊過去。

    初梔前傾著身，語速很慢：“明天是初七——”

    她頓了頓。

    陸嘉珩垂眼，目光落在她通紅的小耳朵上。

    下一秒，小姑娘很小聲地說，

    “——是民政局開門的日子?！?/br>
    *

    正月初七，宜嫁娶，早上八點(diǎn)半，民政局門口。

    初梔扯著陸嘉珩的手，歡歡喜喜地等著，面色紅潤有光色，嘰嘰喳喳地跟他說話。

    陸嘉珩站在她旁邊，反而異常沉默。

    初梔說了一會兒，意識到問題，側(cè)過頭去看他：“陸嘉珩?！?/br>
    他垂眼：“嗯？”

    “你在緊張嗎？”

    陸嘉珩：“……”

    初梔眨巴著眼，突然露出了一個很知心大jiejie的表情，踮起腳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兒，你別怕，等一會兒進(jìn)去了一切都聽我的。”

    陸嘉珩：“……”

    她們剛好在門口，門口站著兩個工作人員，一聽就樂了。

    初梔沒注意，還在扒著他肩膀說話：“你別緊張，聽說這個很快的，就排隊的時候慢了點(diǎn)兒，等會兒你就眼睛一閉，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就過去。”

    陸嘉珩：“……”

    旁邊的工作人員樂不可支了，初梔和陸嘉珩進(jìn)去，就像初梔說的，兩個人填表格拍照交錢，鋼印印上的時候，初梔還在發(fā)愣，扒著柜臺眨巴著眼，好一會兒都沒反應(yīng)過來，好奇寶寶一樣看著工作人員：“這就好了嗎？”

    工作人員也笑：“對，好了，祝您幸福?！?/br>
    直到兩個人拿了小紅本，陸嘉珩領(lǐng)著她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初梔突然站住了。

    陸嘉珩也停下腳步來，回頭：“怎么了？”

    初梔仰著頭，愣愣的看著他，表情有點(diǎn)兒呆：“陸嘉珩?！?/br>
    陸嘉珩很耐心地：“嗯?！?/br>
    “我們是結(jié)婚了嗎？”

    他唇角略彎，一笑，好看的桃花眼也跟著勾了勾：“嗯?！?/br>
    初梔恍惚地看著他，慢吞吞地反應(yīng)過來，嘴巴一憋，表情突然有點(diǎn)可憐巴巴的，有點(diǎn)委屈：“我怎么能結(jié)婚了呢……”她看起來簡直快要哭了，“我才二十二歲，我大學(xué)剛畢業(yè)呢……我怎么就跟你結(jié)婚了呢嗚嗚……”

    陸嘉珩：“……”

    這小家伙兒怪不得這兩天這么省心，原來都在這兒等著呢。

    旁邊的工作人員大概是從來沒見過這種的，笑得止不住。

    陸嘉珩低低呵了一聲，直接把人抗麻袋一樣扛起來就往外走。

    初梔尖叫一聲，生怕自己被他摔下去，趕緊抱著他脖頸：“你干嘛，你干什么！”

    陸嘉珩沒理她，將人扛出民政局，丟進(jìn)車?yán)?，自己也上車，回家?/br>
    一路上，初梔都在看著手里的小紅本，人還有點(diǎn)兒恍惚。

    他開車，她突然側(cè)過身去，歪著腦袋看著他：“陸嘉珩，你以后會不會后悔嫁給我?！?/br>
    陸嘉珩連糾正她的想法都沒有了：“不會?！?/br>
    “你怎么知道不會？一輩子那么長，萬一你以后遇到更喜歡的人了怎么辦。”

    陸嘉珩想了想，覺得她說的有道理：“那就不一定。”

    初梔怒了：“你想得美！”

    陸嘉珩舌尖舔了下唇珠，笑：“你這是什么，結(jié)婚恐懼癥？”

    初梔像只小怪獸，呲牙咧嘴地看著他：“陸嘉珩，我這下整個人都是你的了，你要是敢對我不好，我就——”

    她絞盡腦汁的想了好一會兒，也想不到什么有力的威脅。

    陸嘉珩卻突然安靜下來了。

    車子停在小區(qū)停車場，他手搭在方向盤上，側(cè)過頭來看著她：“不會?！?/br>
    初梔眨眨眼：“啊？”

    他垂眸，聲音平淡溫柔，像是在說著什么最普通不過的事：“我以后遇不到更喜歡的人了?！?/br>
    初梔怔住。

    “你還記不記得大一的事情？”

    “那個時候我總覺得，你其實對我有點(diǎn)好感，想讓我注意到你，”

    他似乎是想到了往事，突然垂下眼眸，輕輕笑了，“后來才發(fā)現(xiàn)，其實你根本不需要，只要你看我一眼，我就跟你走?！?/br>
    驕陽似火，烈日當(dāng)空，十七歲的初梔獨(dú)自一人形單影只，拖著個大行李箱走進(jìn)a大校園，站在原地，茫然地四下張望，像是一只在森林里迷路的小動物。

    陸嘉珩懶洋洋地靠站在志愿者棚子旁邊，手里捏著聽可樂有一搭沒一搭的喝，神情慵懶漠然，看不進(jìn)萬物。

    她隔著校園的主干道和人群，毫無預(yù)兆地，突然朝他望過來。

    視線相撞。

    女生的瞳仁漆黑，又清又亮。

    對視三秒， 她朝他眨了眨眼。

    陸嘉珩愣住。

    法國梧桐枝繁葉茂，云層很薄，陽光焦灼明亮，校園里柏油馬路被烤得幾近融化。

    ——只要你看我一眼，我就跟你走。

    —全文完—

    本書由 云淺落葉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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