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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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次的鰣魚宴,也有很多與眾不同的地方。比如,向來與巫后不和的柔福長公主竟破天荒的出席了宴會,還主動舉了杯綠酒,祝愿帝后恩愛不衰。當然,也有少數(shù)好事者直言當時巫后的臉色十分難看,險些與長公主當眾翻臉。 再比如,宴會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的落在左首席的那位白衣少年身上。這是巫子彥被禁足十余年來,第一次公開露面。席間,這位俊秀如玉、光風霽月般的白衣公子始終斂眉垂目,沉靜謙和,從不主動說話。面對一眾世家子弟的哄鬧灌酒,他也只是淡然婉拒,半滴不沾。他身上散發(fā)的清冷氣息,如惠風涼荷,驅(qū)散滿殿燥熱喧嘩。這世上,仿佛沒有什么事,能引起他的興趣。 而席間,柔福長公主更是拉著云妃與子彥,噓寒問暖,感慨萬千。談至盡興處,長公主甚至一度引袖落淚,惹得滿殿賓客紛紛惻然。 這次鰣魚宴,文時候還特地請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楚世子西陵韶華,亦是含山公主未來的準夫婿。自上次國宴,公子子彥乃楚九州公主血脈之事被確認后,這位楚世子便一直尋機懇求巫王給他們甥舅相認的機會。因而,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巫王刻意安排,西陵韶華的位置恰好緊挨著巫子彥。不過,整場宴會下來,他們甥舅之間除了禮節(jié)性的問候,倒也沒有過多親密接觸。偶爾幾次竊竊私語,巫子彥也只是含笑靜聽,并無其余反應。 如此盛宴,公子子彥成為關(guān)注焦點,卻獨獨不見世子蹤影。眾人心中未免猜測,莫非,這朝堂之上,又要掀起一陣風波與動蕩了?可再看帝后恩愛和諧之狀,卻又不似有易儲之兆。 趁著熱鬧,晏嬰?yún)s悄悄溜到司膳房,親自煮了份鰣魚湯,裝到食盒里,往禁室而去。 為了收買先王留下的那幫老頑固們,他著實花費了不少力氣。 禁室內(nèi),九辰抱膝坐在墻角,嗆咳不止??戳岁虌霂淼啮堲~湯,他輕輕挑起嘴角:“今年的鰣魚宴,定然比五年前熱鬧?!?/br> 因為鰣魚宴,從小到大,他甚至比他那位王兄還期待他的生辰。只因這一日,父王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文時候身上,不會給他布置繁重的訓練任務,也不會錙銖必較的尋他每一點錯處。最重要的是,在宴會上,他可以吃到各種美味的鰣魚,見到各種稀奇古怪的寶貝,還可以利用宴會上的小游戲,正大光明的拉著其他王族子弟和那位王兄爭搶彩頭。論起打架,他向來是高手,除了那次奪馬之外,他大多時候都能成功搶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兒時,那位王兄被他欺負的厲害了,會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跑去父王面前告狀,還會語氣惡毒的嘲笑他沒有生辰。他卻滿不在乎,甚是鄙視這種行為,能搶到寶貝才是最重要的,是誰的生辰,又有何妨?如果他有生辰,他也會很大方的允許這位王兄來搶他的東西。再說,父王礙于面子與游戲規(guī)則,最多就是罰他在垂文殿跪一夜而已。 不過,如今他已長到十六歲,自然不好再像小時候那樣「直接」去搶東西了。 思及此處,他興致怏怏的看了眼晏嬰:“我吃不下,給阿蒙吧?!?/br> 原本偎著墻角瞇眼打盹的阿蒙,得到主人示意,肥胖的鷹軀一震,立刻興奮的撲起翅膀,一頭扎進了食盒。 晏嬰知他病得厲害,已連續(xù)兩日未進湯水,能醒著同他講話已是萬幸。見四下無人,他悄悄從袖中摸出一根金針,道:“殿下要的東西,老奴帶來了。” 宴會結(jié)束后,西陵韶華沒有立刻離去,反而借著酒興,一路踱到了采綠湖邊。 一截玉簫,分花拂柳,露出樹后的白衣公子。 西陵韶華滿是欣慰:“你能如期赴約,我很高興?!?/br> 巫子彥依舊是淡貯的神色:“不知殿下有何指教?” 西陵韶華不答,只問:“公子可有把握甩掉后面的尾巴?” 子彥沉吟片刻,緩緩點頭。 西陵韶華打量著他俊秀的眉眼,嘆道:“有個人,想見你一面。他,一直在等你。” 楚使驛館,三更,佛室。 高大的觀音像緩緩移開,露出里面隱藏的暗室。暗室中央,一個黑袍老者,背對著他們,坐在輪椅里面。 暗室門合上時,他才轉(zhuǎn)動輪椅,回過身。黑綾衣下,老者只露著一雙利如鷹隼的雙目,反復盯著不遠處絕然而立的白衣少年,聲音渾厚干啞:“你生的不似阿語,好好一張臉,全讓巫啟給禍害了。想必,你性情更似阿語罷!” 話中不滿,昭然若揭,竟還隱隱透著幾分遺憾。 子彥靜靜聽著,不置一詞。 西陵韶華垂手,恭敬的侍立在一旁,見狀,道:“這孩子眼生,父親莫嚇壞了他?!?/br> 父親?子彥一怔一驚,難道,此人就是――? 一陣爽朗的笑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老者轉(zhuǎn)著輪椅,靠近他幾分,傲然道:“小子,你該喚我一聲「外公」。” 如此直接霸道,倒是十分符合西楚一代霸主西陵衍的作風。 子彥淡靜如初,只微微蹙起眉峰,有些困惑的看著兩人。 老者倒也不計較,只掃了眼西陵韶華。西陵韶華會意,看著子彥笑道:“你不必害怕。你身負楚人血脈,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到你,然后帶你回楚國?!?/br> 子彥依舊不答。 老者看不下去,睨著眼道:“巫啟將你視作孽子,你留在巫國,永無出頭之日。可鳳神血脈,乃我楚人的驕傲與信仰。你若與我歸楚,我立刻下詔,讓你做楚國的世子,日后,整個西楚,乃至天下九州,都將歸你統(tǒng)治?!?/br> 西陵韶華垂目立著,仿佛這世子之位,與他無甚關(guān)系。老者說完后,他甚至還給了對面的白衣少年一個鼓勵的眼神,和煦問道:“就算不為這些,你,難道不想見見你的母親么?她,也一直在等你回去。” 子彥渾身一震,面色霎時雪白。他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無法再保持沉默。 囁喏半晌,他低首斂眉,俊秀如玉的面上,看不清楚神色:“此事,我需與母妃商量后,再做決定?!?/br> 56.青緹之約 冷月如霜,映照在扶窗而立的素衣少女身上。 她就那樣虔誠的長望夜空,任及腰青絲隨風漫舞,仿佛暗夜里,悄然綻放的幽曇。 她的身后,一個布袍青年正端坐在輪椅中,雙目沖靜的凝視她的背影。 “七日前,巫紫曦順利誕下一子,舉國歡慶,王上愛不釋手,喜得三日未眠,賜名「麒麟」。朝中早已暗潮洶涌,以巫國的強勢和巫紫曦的手段,易儲風波,早晚都會發(fā)生。風國世子娶了巫國公主,算不得什么,想要站穩(wěn)根基――名揚天下的幽蘭公主,必須嫁與鳳神后裔?!?/br> 說到此處,布袍青年沉靜的眼睛里陡然激起一道精光:“到時,你們姐弟在風國的地位,將無人能憾,也無人敢憾?!?/br> 幽蘭依舊不動,恍若未聞。 仰首望著這異國的夜,她忽然憶起,很多年很多年以前,月冷千山,遍地雪落,曾經(jīng)有一個少年,渾身浴血的闖入她的地盤,搶走了她最心愛的馬匹。 那是她費了很大力氣才得到的越影啊,如今,她的越影長大了,卻早不認得她了。 幽蘭輕輕漾起一抹笑靨,眸間,水色一點點的溢出,復一點點的在月下蒸干。 她終于緩緩轉(zhuǎn)身,柳眉一揚,還是慣有的驕傲姿態(tài):“若日后阿云不能執(zhí)掌風國,我會親手殺了你?!?/br> 布袍青年頷首而笑,眉間坦蕩,滿是贊許:“如此,才像我薛衡的徒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