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水晶光芒更盛，云軒清晰的感覺到體內(nèi)的真氣正在被源源不斷的吸走，漸漸有些眩暈。

    青淵閃身，抓住云軒手腕，將內(nèi)力導(dǎo)向云軒，而后睨了眼霓裳與靈犀，道：“若是他們近前半步，你們的部主，便不用做了?！?/br>
    霓裳與靈犀對視一眼，肅然道：“屬下領(lǐng)命?！?/br>
    云軒依靠青淵傳來的內(nèi)力，勉強(qiáng)撐著可以站穩(wěn)，便聽青淵聲音低沉冷厲道：“軒兒，你是劍主，要學(xué)著控制紫川，而不是讓紫川控制你?，F(xiàn)在聽我的命令，立刻運(yùn)習(xí)無冥心法，我念，你做。其余的事，不必顧忌?！?/br>
    176.第 176 章

    一入寰州, 溫暖熱鬧的氣息便隔著車簾鉆入馬車。

    幽蘭掀開車簾, 見街上游人如織，俱是春衫薄袖、腳踏木屐, 連未出嫁的少女都無一例外穿著薄如蟬翼的紗衣，層層疊疊, 隱隱透著香肩雪膚，嬌媚至極, 不由感嘆這西楚果然民風(fēng)開放。

    落榻之處是曲氏的一處別莊，名北渚館，雖然只有兩進(jìn)院, 但館中布置雅致, 一磚一瓦皆貴而不奢, 幾株花木也修剪得渾然天成, 倒能看出來館主人是個雅人。

    照汐護(hù)送九辰等人進(jìn)館后, 便告辭離開了，說是許久未回軍中，要先去處理一下要緊的軍務(wù)。楚王卻讓叔陽推著他，親自在館內(nèi)檢視了一圈, 確定里里外外無一處不周全, 無一處不滿意，又留下十名護(hù)靈軍守院，才肯放心的離去。

    走到館口，掃了眼一路送過來的青嵐，問：“有事就直說。”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哪里騙得過他的眼睛。

    青嵐怕惹楚王不高興，小聲道：“孫兒想先回趟軍中銷假，再去給王叔請個安?！?/br>
    楚王敲了敲輪椅扶手，琢磨道：“軍中是該回去一趟，你王叔那兒，暫且不必去了?！?/br>
    “哦，孫兒遵命。”青嵐不明白為什么不能去王叔那兒，卻也不敢多問，低聲應(yīng)是。

    一路勞頓，外加天熱，眾人的衣衫皆被汗緊緊黏在身上，說不出的難受。幽蘭把行李收拾好，正要去打探一下這館內(nèi)有無沐浴之處，兩個紫衣小仆便捧了干凈的寢衣過來，說熱湯已然準(zhǔn)備好，請貴客們前去沐浴。

    因女眷和男子的浴池是分開的，另有一位年長的嬤嬤帶著幽蘭去內(nèi)院的湯池。而那兩個紫衣小仆似是得了囑咐，知道九辰眼睛不方便，便要親自服侍他沐浴更衣。

    九辰擰了擰眉，尚未開口，離恨天已搶先一步從那小仆手中拿過寢衣，負(fù)袖吩咐道：“這里有我即可，你們且去前面引路?！?/br>
    兩名小仆對視一眼，恭順的應(yīng)是，便引著二人往湯池走去。

    湯池很大，足能容納五六人同時沐浴，四壁和池底皆由上等暖玉鑄成，通往浴池的玉階上，還鋪了一層防滑的麻毯。

    九辰感受著從靴底傳來的絲絲暖意，不由困惑，這種暖玉極為珍稀，一般只有王室才有資格享用，這曲氏雖是西楚大族，可一個別院的浴池，便用暖玉鋪就，未免也太奢侈了些。

    兩名小仆見離恨天沒有讓旁人插手的意思，把干凈的浴巾擺放在池邊，便自覺的退了下去。

    見九辰茫然的站在浴池邊，似是找不到方向，離恨天走過去扶住他手臂，道：“跟著師父走?！?/br>
    這聲音莫名令人感到踏實，九辰點(diǎn)了點(diǎn)頭，跟著他一路走到通往池內(nèi)的玉階口。這里放置著供人休息的矮榻，離恨天扶著九辰坐下，替他解掉外袍，又脫掉鞋襪，待褪掉里衣，看到他后背那些鱗次櫛比的舊傷傷疤，雖時隔許久，依舊觸目驚心，不由心中劇痛，顫抖著撫摸著一條痂痕，啞聲問：“還疼嗎？”

    九辰皺眉，有些抵觸外人發(fā)現(xiàn)他這些狼狽，沉著臉道：“無妨?！?/br>
    離恨天尷尬的收回手，陡然意識到，以九辰的驕傲，自然不愿別人提起這些令他不愉快的過往。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便各占著浴池的一角，洗去滿身臭汗。

    從越女關(guān)到寰州這一路上，他們師徒極少有這樣單獨(dú)相處的時候，倒是旁敲側(cè)擊的好時機(jī)，九辰斟酌片刻，便道：“師父可知，曲昭陽有一個死去多年的女兒？”

    曲昭陽，是楚王那夜立誓時用的名字，本尊其實是曲氏一位死板而頑固的族老。

    離恨天本是靠著池壁，閉目養(yǎng)神，乍然聽到這話，臉色一下子便慘白下去。幸而是在湯池里，有水汽做掩飾，才沒露出端倪。

    他睜開眼，有些急切的道：“她其實――”

    有水汽的滋潤，九辰一雙黑眸，似又恢復(fù)了往日的明亮，離恨天幾乎忍不住，就要說出真相。

    “其實什么？”九辰明顯察覺到，提起曲昭陽的女兒時，離恨天情緒有些激動。

    “他其實，是有一個女兒?！彪x恨天不忍再看九辰的眼睛。

    為了掩飾真相，向來坦蕩磊落的離俠，竟也如此吞吞吐吐、瞻前顧后么？

    九辰心中暗暗冷笑，默了默，又道：“他的女兒，是不是喜穿紅衣，睡在一座水底宮殿里，那里長滿了薜荔枝，很長很長，一直蔓延到水面上……”

    他就不信，詐不出真相。

    離恨天遽然變色：“你、你怎么知道這些？是他告訴你的嗎？”

    九辰心中一寒，果然，師父認(rèn)識曲昭陽的女兒，很可能，還和她是熟識。照汐說過，這個夢境，是青木圖騰幻化出來的。那青木圖騰的事，師父定然也是知道的，否則，聽到他的夢境后，不會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

    他心中隱隱生出一個猜想，心一橫，故意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道：“聽說，那女子與師父情深義重……”

    清晰的感覺到離恨天呼吸一滯，九辰才敢大著膽子繼續(xù)道：“當(dāng)年，她被家中逼著遠(yuǎn)嫁，就是因為不愿辜負(fù)師父，才自殺殉情的……”

    整間浴室忽然陷入死寂，許久，浴池里響起一陣壓抑的哭聲。

    竟是，向來孤傲不可一世的離恨天。

    九辰聽著這哭聲中壓抑多年的悲痛和濃烈的悔恨，一顆心，忽然陷入前所未有的茫然。也許，離恨天很早就發(fā)現(xiàn)他是青木圖騰的有緣人，所以才會收他為徒，屢屢救他性命，并一路護(hù)送他來到西楚。除了這一點(diǎn)，他實在想不出離恨天對他格外眷顧的理由。

    阿幽說，岐黃關(guān)上，離恨天聽說自己的死訊后，因為太過悲痛，險些自絕心脈，跪死在雪地里。其實，他悲痛，并不是因為一個叫九辰的徒弟死了，而是九辰死了，青木圖騰也就失去了效用，再無人能幫他復(fù)活心愛的女子了。

    那個女子，應(yīng)該是他愛到骨血里的人吧。

    這世上的可憐人，還真是多。九辰閉上眼睛，熱氣蒸騰下，思緒忽然也飄忽起來，不由想，這離恨天也算是個至情至性的人，自己雖壽數(shù)無多，若能幫忙復(fù)活曲氏那位女子，解了離恨天的相思之苦和曲昭陽的喪女之痛，也算功德一件。

    如此想著，嘴角不由緩緩挑起，若是沒遇到阿幽，他在這世上，就真的是天煞孤星一個，了無牽掛。

    想通了這一節(jié)，他倒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起來。至少，再不用患得患失，費(fèi)盡心思的去揣摩離恨天的心意和真實想法。這世上，還有什么比公平交易更安全牢靠的事？

    鳳儀殿內(nèi)，東風(fēng)穿林，滿池落英。

    楚國世子西陵韶華正慵懶的躺在水榭中，聽伶人們彈奏優(yōu)美悅耳的曲調(diào)，不時撫笛和上一曲，引得幾位美人侍妾拍掌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