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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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上,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命運的權(quán)力。如果我是九州公主,一定不會選擇死。但是,我終究不是她,我能理解她的選擇,因為,她所牽掛的人,并不在這個世上。也許,對離俠而言,九州公主是一生至愛,可于我而言,我不認識她,她也不認識我,除了血緣的羈絆,我們只是陌生人而已。即使近在咫尺,我們也永遠不可能再見到彼此的模樣?!?/br> 語罷,他抖了抖已然濕透的黑袍,扶樹而起,復(fù)循著來時的路線往大帳方向走去。 離恨天盯著雨夜里那個孤寂而單薄的少年背影,驀然發(fā)覺有些東西,無論他如何努力,只怕都無法使之復(fù)原如初了。他一時心痛如絞,一股久違的熱流在喉間涌動,顫聲道:“如果,她并沒有真正死去,還有醒來的機會呢?” 雨幕中,那少年的身影一頓,許久,啞聲道:“若有所需,我必鼎力相助。” “除此之外,我不會再打擾她。我想,她和我一樣,已無力再承受一份陌生的血脈羈絆?!?/br> 即使,她真的可以死而復(fù)生,并成為一位慈母,可他,卻無法再用對等的慕孺之情去回報她了。 他的心,冷了太久。 一份基礎(chǔ)不牢固的感情,即使是親情,也注定是沒有好結(jié)果的。到最后,也不過傷人傷己而已。 次日,驟雨初停,九辰一直昏昏沉沉睡到正午,才恢復(fù)幾分意識。 聽聞外孫醒來的消息,楚王一大早顧不上吃早膳,就急奔至帳中,親自守在床邊。 許是夜里淋了雨的緣故,九辰有些發(fā)燒,悶頭睡了兩個多時辰,非但沒有減輕,反而燒得更厲害了。 楚王焦灼不已,將幾名軍醫(yī)罵的狗血淋頭,并親自端著藥湯,拿起湯勺,把苦澀的藥汁一勺一勺喂進九辰口中。 九辰勉強喝了幾口,稍微清醒一些后,便道:“我自己喝,不敢勞煩外公?!?/br> 楚王拗不過,全程盯著那少年把碗里藥汁喝得一滴不剩,才放心的讓人把碗具撤下。 這時,帳外忽然傳來照汐的聲音:“王上,寰州急報?!?/br> 楚王臉一沉,似是想起來什么極不悅的事。他鼻子里輕哼了一聲,卻依舊慈愛而有耐心安撫了九辰一番,才掀帳出去了。 192.第 192 章 神木復(fù)活的消息傳開, 楚國百姓紛紛從各地涌向巫山, 在山腳下遙遙相拜。驟雨初霽,陽光照射在神木樹灼灼碧葉之上,散發(fā)著七彩光華,仿佛涅槃重生的七彩鳳凰。百姓們虔誠的望著巫山之巔的那抹碧色和光影織就的幻象, 許多人不禁淚流滿面。 數(shù)十年來, 楚王西陵衍便是憑借神女樹震懾四方蠻夷, 自神木枯死, 十八蠻國蠢蠢欲動,屢發(fā)動亂, 百姓們聽信“神木死,楚國氣數(shù)將盡”的謠言,也盲目攀附這些蠻族首領(lǐng),令楚王大是頭疼。如今神木既活, 原本依附于蠻族的西楚百姓紛紛舉家搬遷, 回到舊時的家園, 墾荒勞作,延續(xù)鳳神靈光。 蠻族各國本就懼怕鳳神之名, 如今見神木復(fù)活, 既驚又怕, 聯(lián)想到近段時日連連吃虧的戰(zhàn)事和國內(nèi)一系列糟心事, 不敢再輕易造次, 聽到楚王傳召, 也不再傲慢托大, 顛顛得便趕往巫山。 午后,一輛不起眼的青布馬車駛?cè)肓吮变攫^外。 車門推開,里面端坐著一個寬袍廣袖的白衣男子,一頭烏發(fā)以木簪束起,看起來儒雅不失灑脫。 “殿下,北渚館到了。”趕車的小仆小聲稟道。 西陵韶華緩緩睜開雙目,盯著緊閉的館門看了片刻,道:“通稟去吧。” 小仆一怔,恭聲應(yīng)是,暗自納悶?zāi)俏恍〉钕旅髅饕呀?jīng)不住在館中,殿下為何還要如此謙恭。 離恨天去巫山打探消息未歸,幽蘭獨自待在館內(nèi),聽著外面?zhèn)鱽淼年P(guān)于神木復(fù)活的種種消息,正心急如焚,忽聞西陵韶華來訪,心頭猛地一跳,同守門的仆從道:“快請世子進來?!?/br> 猶記得,九辰離開之前,她曾問過他,在西楚,若真遇上大難,可有值得信任之人。那少年沉吟片刻,只道:信任之人無從談起,所能憑借的,不過借力打力。 她欲尋根問底,九辰怕她擔心,卻不肯再多言,只說他會安排好一切,她只需安心待在館中等待消息即可。直到幾日前,九辰隨楚王啟程去巫山,外面忽然傳來有賊子欲闖入子蘭殿謀害鳳神血脈、卻失手被楚世子射殺于楚王宮宮門外的消息,關(guān)于九辰口中的“借力”,她心中才隱約有了一個念頭。 及至第二日,離恨天在城門樓上看到了被梟首示眾的巫商,她心中的那個答案幾乎呼之欲出。 因而,聽聞西陵韶華來訪,幽蘭反而生出一種莫名的緊張感。他此刻來訪,必是和九辰有關(guān)…… 一路跟著館內(nèi)的紫衣小仆來到?jīng)鐾?,西陵韶華望著亭中憑欄而立的素衣少女,目光微動,似是想起什么,笑了笑,遙遙作禮,道:“久聞幽蘭公主有驚鴻之姿,膽魄氣度不輸男兒,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他樂于做戲,幽蘭也不拆穿,展袖請他在石案旁落座,客氣的回禮:“殿下謬贊?!?/br> 西陵韶華神色微晃,嘆道:“犬女青鸞,多年前蒙公主收留,才免受顛肺流離之苦,韶華感激不盡。聽聞公主陪辰兒來到西楚,韶華一直想找機會來館中拜訪,向公主當面致謝,可惜俗務(wù)纏身,總是不能如愿。這份恩情,韶華無以為報,在西楚境內(nèi),公主但有所需,韶華聽憑差遣?!?/br> 幽蘭并不奇怪這位楚世子會暗中查出這些當年舊事,只是,他在這個當口突然提起舊事,顯然不止謝恩這么簡單。 “我與阿鸞情同姐妹,當年事皆是緣分,斷不會以此挾恩為難殿下?!庇奶m把玩著手中茶盞,水眸輕動,道:“我想,我所求之事,與世子今日來此地的目的,大約是一樣的?!?/br> 西陵韶華暗道此女果然聰慧,當下也不再繞彎子,正色道:“韶華此來,是為了送公主出城?!?/br> 即使早有準備,幽蘭亦動容不已,強按住狂跳不止的一顆心,她冷靜的問:“我如何信你?” 西陵韶華從袖中取出一塊青色環(huán)珮,擱在案上,微微笑道:“此物,公主該認識罷?!?/br> 幽蘭顫抖著握起環(huán)珮,眸中慢慢涌出水澤。 “他……還好么?” 西陵韶華鄭重點頭:“等時機一到,辰兒自會和公主會和?!?/br> ’ “唰!” 話音剛落,一柄寒光爍爍的彎刀已橫到他脖子上。突如其來的涼意,令西陵韶華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他慢慢抬起頭,目中依舊含著那點笑意:“公主這是何意?” 幽蘭眼睛發(fā)紅,胸口控制不住的起伏著,握刀的手卻異常堅定:“告訴我,你們之間,究竟是什么交易?” 西陵韶華垂目盯著有些晃眼的刀刃,半晌,目光悠長的道:“毀掉神女樹。” ——! 幽蘭手狠狠一抖,利刃割破肌膚,立刻在西陵韶華頸間留下一道血痕。 鮮紅的血滴,落在素白的衣袍上,暈出朵朵紅梅似的痕跡。西陵韶華眼皮動也不動,嘆道:“這并不是一場嚴格的交易。他是阿語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無論他最后如何抉擇,我都會助他達成心愿,讓他平安離開西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