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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和隋煬帝戀愛的正確姿勢在線閱讀 - 第20節(jié)

第20節(jié)

    畢竟是少年人,再早熟也藏不了對父親的孺慕之情,賀盾莞爾,溫聲道,“那阿摩你看父親這么厲害,遇到事情,尤其是大事,就算自己有主意,也還是會找幕僚商量一通……”

    這話里有未盡之意,是要像上次一般開始長篇大論說教了么。

    楊廣有些失笑,心情復(fù)雜,便只似笑非笑看著他,不發(fā)話了。

    賀盾現(xiàn)在是仗著陛下對她好,有恃無恐,便大大方方道,“那,阿摩,我的意思是你非常聰明,天資聰慧不說,還勤奮刻苦,但阿摩,人生在世,總有些時候有些事是自己看不到顧忌不到的……”

    “我的意思是阿摩你……以后要是身居高位,就跟父親一樣,多聽聽屬下人的意見,不要老是覺得他們不如你,就不屑一顧,畢竟三個臭皮匠,也能抵個諸葛亮不是,照不照做是一回事,但總要多聽聽旁人的意見和想法,這樣才能保證做出的決定少出錯,或者說,盡量不出一些無法挽回的大錯。”比如說三征高麗,高麗是該打,但太急了些,他不聽勸,盲目自信,對自己后方大本營的真實情況出現(xiàn)了錯誤的估量,因此自亂陣腳,才大敗而歸。

    楊廣把玩著手里的棋子未發(fā)話,對面的人說得認真,循循善誘,分明一副老夫子的模樣,這話聽起來也特別奇怪,口吻,語氣神態(tài),跟上次山洞里與他說的那段‘臨別贈言’很相似。

    上次叫他顧及旁人的所思所想,顧及蕓蕓眾生的性命,讓他莫要仗著權(quán)勢嘲笑戲弄旁人,現(xiàn)在勸他兼聽則明,不能固執(zhí)己見一意孤行……

    言語一樣簡單易懂,但一樣讓人云里霧里摸不清頭腦。

    簡直就像個教訓(xùn)學(xué)生的老夫子,或者說像跟在宇文赟身后喋喋不休的太子侍讀顏之儀……

    楊廣微微瞇了瞇眼睛,暫且將這些話牢牢記在心里,只在棋盤上敲了敲道,“說些什么亂七八糟的,你腦子動也不動全聽我指揮,這與方才我自己與自己下棋有什么分別?”他現(xiàn)在弄不清楚阿月是怎么回事,但總有一日能弄明白的。

    賀盾見陛下避而不應(yīng),知道他這些年來面上雖是溫文爾雅的貴公子,但內(nèi)里孤傲無比,又自視甚高,很難聽進別人的意見去,這大概是有一部分天才的特性和共性,放在旁人身上恃才傲物點沒什么,但問題是現(xiàn)在這個天才以后是一個國家的王,他有才華有抱負有遠見,但太過目中無人,對百姓沒有一點體惜之心,一不小心就把這天下攪合得天翻地覆,自己也沒落個好下場。

    賀盾也沒空為自己糟糕的棋藝汗顏,只坐直了些,朝楊廣道,“那阿摩,藍田那邊旱災(zāi),災(zāi)情嚴重,張子信爺爺算出會有日食,我和醫(yī)舍的人一起去賑災(zāi),我去與父親說,到時候阿摩你跟我一起罷?!北菹律缘椭话寻傩债斪龈N奴馭打仗的機器,這一點實在是太要不得了,乘著現(xiàn)在年紀小,姑且試試,能矯正過來一點算一點,哪怕生點惻隱之心也行。

    這又扯到哪里去了,楊廣失笑,將手里的棋子扔回棋甕里,見對面的人一臉殷盼,想著藍田離長安不遠,便暫且先點頭應(yīng)下了。

    第24章 各種被聰慧有才

    賀盾與楊廣晨間去尋楊堅的時候,楊堅正巧有要事要忙,兩人本是要告退的,但楊堅讓他們留下了,說是讓他們一起跟著聽聽,沒一會兒楊勇以及高熲李德林等人都來了書房,楊堅現(xiàn)在雖還在丞相府處理公務(wù),但地位權(quán)利已經(jīng)零距離接近君王,自漢王贊被劉昉使了個美人計哄回家蹲著后,楊堅改朝換代的意圖,天下間但凡有點政治嗅覺的人,只怕都聞出味道來了。

    聞風(fēng)而動,是必然的。

    楊堅必須要為各州各郡有可能出現(xiàn)的反叛勢力提前做一些準備,以免介時措手不及,今日一大早就召見臣子,商量的就是這些事。

    高熲面色肅穆,斟酌道,“五王不足為懼,反倒是尉遲貴戚,早著聲望,相州自來又都是天府糧倉,關(guān)中的咽喉之地,尉遲迥此人,不得不防,另有隕州總管司馬消難、益州總管王謙,此二人為反復(fù)之子,朝廷也不可掉以輕心。”

    楊堅贊同,“昭玄知我心也,此外還有兩人,一則老太傅李穆,二則幽州總管于冀,老太傅家大業(yè)大,于冀督定七州六鎮(zhèn)諸軍事,此二人勢力不可小覷,若肯助我一臂之力,此三子無憂矣?!?/br>
    于冀雄踞河北,統(tǒng)領(lǐng)幽州,其重要地位可想而知。

    李氏百年勛貴,將門之家,朝野上下勢力根植,威望名聲極高,一呼可百應(yīng),李穆的決定,可以說決定了北周大半舊臣勢力的政治意向,若能得他相助,事半功倍。

    楊勇跟隨父親為政已經(jīng)有些年頭,近來又被任命為洛陽總管,總領(lǐng)北齊舊地,是以這些朝堂政事他并不陌生,聽了父親的話,便起身行了一禮道,“父親,李穆老太傅有三子李怡、李雅、李渾皆在長安開府,李氏一族的宗族親屬家眷都在,咱們不若派兵將他們監(jiān)視起來,但有異動,咱們也好早做準備。”

    這便是想扣押人質(zhì),牽制李穆了,楊堅點點頭,復(fù)又看向楊廣,“阿摩,你如何看。”

    楊廣微微搖頭,回道,“兒臣曾聽阿月說起過,反賊宇文護專政時,李遠及其子李植被誅,老太傅李穆及其子侄皆受牽連獲罪,除爵為民,這件事以后,老太傅與宇文氏的關(guān)系就疏遠了,再者宣帝宇文赟昏聵無道,李將軍氣節(jié)高尚,對周室失望之極……”

    楊廣微微沉吟,接著道,“若此事當真,兒臣以為,李氏一族百年將門,位望隆重,并州之地直接關(guān)乎關(guān)中后背安危,若老太傅當真決定與叛賊聯(lián)手,事情只怕就難了,李氏一族宜拉攏不宜開罪,父親不若以誠待之,派策士前往并州,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并且將老太傅的兒子放回并州讓老太傅父子團聚,老太傅定會明白父親的誠心和用意的。”

    高熲李德林對視一眼,頻頻點頭,楊堅亦是面有喜色,臣下面前,他不好夸贊兒子,亦怕兒子驕縱自得,便只看著賀盾,朗笑道,“阿月你有大才!助父親良多,好在當年公輔攔了一攔,否則阿月你當真入宮當了小侍人,豈不是可惜?!?/br>
    賀盾對著一滿堂贊賞的目光,是徹底說不出話來了,好罷,她也看懂了,陛下雖是年歲漸長,被允許接觸政事,但一開始也不好太過扎眼的,這樣一步步徐徐圖之,將自己的才德顯露在楊堅和這些謀臣名士面前,他又謙遜恭良,博得喜愛只是遲早的事。

    楊勇身上有一些世家弟子的驕縱奢華之氣,但并不是宇文赟那樣硬敷也敷不上墻的爛泥團,陛下要博得父母親、朝堂重臣、連同天下人的喜愛認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此后的十幾二十年,都要隱忍謀劃步步為營,碩果終成,中間就是這么一點一滴,一步步過來的。

    賀盾這么想著,就忍不住看了眼旁邊泰然自若的陛下,心里有些咂舌,見陛下亦是目帶贊賞含笑地看了她一眼,只好朝楊堅連連擺手,“謬贊了謬贊了?!?/br>
    李德林高熲等人都笑,幾人又說了會兒政事,等楊勇高熲等人都告退了,賀盾便說了想去藍田的事,她原本打算得好,昨晚連東西都收拾好了,但楊堅沒首肯,聽了直接就搖頭說不同意。

    去藍田的計劃便夭折了。

    理由也是現(xiàn)成的,一則說她有官職在身,要留她在府里卜卦問吉,二來說賑災(zāi)這件事自有朝廷出面,他兩個小孩東奔西跑折騰人不說,還會幫倒忙,讓他們好生在府里待著別添亂。

    自此,賀盾想通過賑災(zāi)激發(fā)陛下惻隱之心的計劃,是徹底告吹了。

    從書房里出來,賀盾就有點沒精神,走路都駝著背了,這殼子快快長大吧,長大就能做更多的事了,賀盾看了眼旁邊這幾年竄得飛快、身形修長挺拔已經(jīng)是個清風(fēng)霽月少年郎模樣的陛下,挺直了背比劃了兩下,又是郁悶又是羨慕,“阿摩,算一算年紀我也是個大人了,十四歲,已經(jīng)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紀了?!眽|著腳尖還差了一個頭,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了,問題她還年長兩歲?。?/br>
    他這艷羨得流口水的模樣,當真想讓人不注意都難。

    他記不得以前的事,年紀估計也是胡謅的,時時要將自己幾歲幾歲的事拿出來說自己不小了,可看這豆丁大的個頭,干癟的小身板,誰信他。

    挺直背也才有這么大點,還不到他肩頭呢。

    楊廣眼里帶起些笑意,揪了揪他的發(fā)團子,心里雖覺阿月這身高剛剛好,他很喜歡,但看他不開心,還是溫聲安撫道,“阿月莫要不開心了,年年有天災(zāi),這災(zāi)禍你怎么cao心得過來,咱們安生在府里待著,等長安亂過這一陣子再說?!?/br>
    楊廣話沒說全,賀盾倒也明白他的意思,楊堅初初上位,現(xiàn)在盯著隋國公府的眼睛沒有幾百也有幾十,他們出去瞎蹦跶,被捉去當人質(zhì)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就她知道的,馬上要起兵的叛賊尉遲迥,就是個好殺敵人親屬威逼利誘的主,亂世當?shù)?,什么都有可能發(fā)生。

    以后再找機會罷。

    賀盾嗯地應(yīng)了一聲,倒也不再糾結(jié),只邊走邊盤算著手里的財物,除了尋常的銀錢俸祿,宇文赟還賞賜過許多值錢的東西,換了錢湊一湊,還能買不少糧食藥材。

    賀盾走得心神不屬,楊廣便也放慢腳步陪著他,長安城何止是要亂,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父親只手遮天,挾天子以令諸侯,不知多少人要打著清君側(cè)的名頭起兵造反,趁勢而為了。

    叛亂是遲早的事,就看父親這邊,是快是慢了。

    楊廣漫不經(jīng)心地走著,聽得不遠處花園里喧嘩聲越來越近,腳步就是微微一頓,賀盾也聽見了,“是大哥?!?/br>
    回他們的住處,花園算是必經(jīng)之路,轉(zhuǎn)過路那頭是一片開闊的青草地,除卻楊勇,還是六七人個年輕人在。

    花園里草木蔥郁,國喪剛過,一群公子哥們雖沒什么華服美飾,但都著了風(fēng)雅的文士服,寬袍廣袖笑談恣意,風(fēng)流倜儻朝氣勃勃,國公府里的婢女小廝們但凡路過,都要偷偷側(cè)目好幾眼的。

    楊勇見到賀盾和楊廣,朝他們朗聲一笑,招手道,“阿摩,阿月,過來玩,就等你們了?!?/br>
    賀盾與楊廣上前見禮,賀盾雖有官身,但這些公子們動輒都是爵位在身,楊勇介紹了一番,她反倒還要朝不少人行禮的,楊勇生性豁達直爽,又擅長辭賦之道,在長安城里朋友很多,去哪里多半都是呼朋喚友的好不熱鬧。

    楊勇一把攬住楊廣,笑道,“阿摩,今日陽光明媚,云泉寺荷花開得正好,大哥與桂之他們相約了一起上山游玩,阿摩阿月,你們也一起去罷?!?/br>
    楊堅出生佛寺,本身也理佛,掌權(quán)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恢復(fù)佛教佛法,南北朝信佛的人不在少數(shù),這道詔令一下,楊堅贏得了不少喝彩聲,除卻外面的佛教徒外,連朝堂里不少正觀望的文武大員都倒戈到這邊支持他了,可謂是一舉多得。

    賀盾要回去準備錢物送往藍田,并不想去游玩,借著寬袍廣袖的掩蓋,在陛下掌心里撓了撓,示意她不想去。

    楊廣捉住手心里作怪的軟爪子,朝楊勇?lián)u頭,又拉著阿月的手晃了晃道,“大哥你們自己去玩,阿月想去藍田,父親不讓去,正傷心著呢,我陪他回房間待一會兒?!?/br>
    楊勇聞言,也大力拍了拍賀盾的肩膀,笑道,“阿月你怎么一副小姑娘脾性,經(jīng)不得事,那阿摩,大哥晚上在明月樓設(shè)宴,宴請詩舍的友人,阿摩你擅詩文,可一定要過來,美酒美人相伴,阿摩不來就是不給大哥面子了?!?/br>
    一群公子哥們書生意氣,跟著瞎起哄,說二公子長大了該開竅了,以往沒見過美人,這次就一起去開開眼界。

    這話就不好拒絕了,楊廣點頭應(yīng)了,楊勇朗笑了一聲,招呼著人烏拉拉走了,一伙人如盛夏的冠蓋之木,郁郁蔥蔥,朝氣騰騰,相約而游,正該是年輕人該有的模樣。

    賀盾要回自己府里去,臨近分別便囑咐了一句,“阿摩你年紀小,晚上能不喝酒,就不喝酒,實在不行,能少喝就少喝?!?/br>
    “那阿月,晚上你差不多時候了就來接我,就說你想我了,想得睡不著,非得要我回去陪你不可,這樣大哥也不好意思再留我了?!睏顝V心情舒悅,眼里滿是笑意,腳步?jīng)]停,直接先一步進了院子,轉(zhuǎn)頭見阿月還站在外頭,便笑道,“站在這里做什么,方才不是說要陪你一會兒么?”

    賀盾:“…………”那樣楊勇更要笑話她是個小姑娘脾性了……自從陛下開始‘活動’,她就各種被傷心,各種被聰慧有才,被迫想他,如今長安城里都傳開了,說丞相府二公子有個同寢同食漂亮的小玩伴,自小青梅竹馬,鐘子期與俞伯牙各種情比金堅。

    第25章 你方才聽到什么

    李穆的決議牽動群情物議,至關(guān)重要,楊堅也不耽擱,立馬著心腹柳裘、李穆第十子李渾一同趕往并州,向李穆陳情。

    只楊堅還未等回消息,長安城的動亂先一步爆發(fā)了。

    五王和在京諸王聯(lián)系,企圖捍衛(wèi)宇文氏政權(quán),只楊堅早有準備,先后以謀害執(zhí)政罪,分別誅殺畢王賢、趙王、越王,緊接著又如法炮制,清理了成王純,代王達,滕王逌,這一場爭斗和屠殺,以楊堅壓倒性的勝利而告終,前后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徹底消滅了所有有政治經(jīng)驗的親王貴胄。

    緊接著尉遲迥、司馬消難、王謙三人以匡扶皇室為號,三方聯(lián)動起兵,聲勢浩大地反叛暴動,各州各郡紛紛響應(yīng)。

    期間李穆派兒子李渾押解尉遲迥的使臣和信件入都城,對楊堅表示效忠,于冀順勢派兒子入長安拜見楊堅,上表勸進,楊堅如法炮制,拉攏各方北周元老,一同對抗尉遲迥,在朝的將相,多半為生計,競相孝節(jié)于楊堅,使得尉遲迥失去以勤王為號召的旗幟,反倒成為周室的叛臣。

    六月十日,楊堅指派徐州總管韋孝寬為行軍元帥,討伐尉遲迥。

    六月二十六日,任命老將梁睿為行軍元帥,討伐王謙。

    七月十六日,命令楊素征討宇文胄。

    七月二十五日,以王誼為行軍元帥,討伐司馬消難。

    各地兵馬齊動,軍報一份接著一份地快馬送入長安城,氣氛緊繃,楊堅等人忙得腳不沾地,楊廣隨在楊堅身側(cè)聽政,沒什么閑暇空余的時間,縱是回了房,多半也是守在輿圖前,梳理軍情政務(wù),賀盾在旁邊聽著,楊廣跟著宇文憲王軌兩位大將軍學(xué)習(xí)兵法將近兩年多,又天資聰慧舉一反三,原先只是精于朝堂之事,現(xiàn)在連帶兵打仗,分析戰(zhàn)局戰(zhàn)況,自己也有一定的預(yù)判和見解了。

    實踐時事練習(xí)是迅速成長最好的方式,尉遲迥暴[亂一起,賀盾明顯感受到了陛下身上的變化,尤其她知曉大概的歷史實事脈絡(luò),有時候聽著陛下的預(yù)估和判斷一一應(yīng)驗,心里的感覺已經(jīng)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

    學(xué)一門,精通一門,楊廣的預(yù)判若與軍報不一致,他也會冷靜地追究原因,如此大半年下來,連宇文憲與王軌時不時都要夸贊他兩句。

    賀盾與楊廣在書房說話,案幾上鋪開一張巨大詳細的輿圖,是楊廣伙同賀盾從楊堅那抄錄回來的,上面貼了些小紙條,標注了此地的官員勢力,還有與之對抗的將領(lǐng),密密麻麻,事無巨細。

    賀盾看得頭暈,只道,“阿摩,你看反叛的規(guī)模越來越大了,滎州刺史宇文胄,申州刺史李惠,東楚州,東潼州刺史曹孝達,衛(wèi)、趙、黎、冀、滄、齊……整個山東、河北地區(qū),基本都反叛了,我聽今晨軍報,豫州,襄州,荊州三總管前幾日率眾落反,焚燒村驛,攻打朝廷郡縣,聲勢浩大勢如破竹,日進百里,今日朝堂上都亂成一鍋粥了?!?/br>
    賀盾倒不是擔(dān)心楊堅平不了叛,只是看著長安緊張的局勢心生感慨,后世學(xué)者多半為北周打抱不平,最經(jīng)典的要數(shù)清代一位學(xué)者,說古來得天下之易,未有如隋文帝者,以婦翁之親,值周宣帝早殂,結(jié)鄭譯等,矯詔入輔政,遂安坐攘帝位……

    總之各有各的說辭,基本都是謾罵楊堅欺孤兒寡母得天下,走了狗屎運撿便宜當上了皇帝的。

    這是隋唐乃至后世千年人的普遍看法,賀盾這幾月在旁邊看著,邊看邊記,卻覺古來篡權(quán)奪位的人多不甚數(shù),大隋篡周還是推動社會發(fā)展進步的積極政治變革,但身上背負罵名被后世人恥笑說樂了幾千年,可真是倒霉透頂了。

    賀盾杵著下巴看著輿圖出神,楊廣溫聲道,“放心罷,亂不了,這些人表面聲勢浩大,但都是各自打算,為了割據(jù)勢力,不惜勾結(jié)北齊余孽高寶寧通敵突厥,尉遲迥與陳朝勾結(jié)許諾事成割讓江淮之地,已經(jīng)徹底淪為亂臣賊子……”

    “司馬消難王謙之輩亦是如此,沒有匡扶濟世的目標,更別說比得上父親勵精圖治了,一來這幾人得不到百姓世人的支持,二來他們各有目的,幾方勢力戰(zhàn)線又拉得太長,分布各地,內(nèi)部也難以達到真正的團結(jié)一致,父親便可逐個擊破,打垮尉遲迥這一個大頭,其他的小打小鬧烏合之眾,就好對付得多。”

    賀盾將要脫口而出的夸贊壓回了肚子里,她知道陛下并不是需要她出主意,便也只是安靜的聽著。

    楊廣在書房里踱步,閑庭信步,“更何況父親這邊人才濟濟,韋孝寬文韜武略料敵如神不說,梁士彥、元諧、宇文忻、宇文述、崔弘度、楊素、李詢等人,都是宿將英才,戰(zhàn)功赫赫,當真正面打起來,尉遲迥再是老當益壯廉頗再世,在韋孝寬手里,也難吃到好處?!?/br>
    “還是父親早有謀劃,否則定要手忙腳亂的?!睏顝V在輿圖前坐下來,說得語氣篤定精神奕奕。

    楊堅當然厲害,當初元諧曾跟楊堅說過,隋公你無援黨,就如同水間一堵墻,大危矣,隋公你好自為之……

    這話可是一語道破當時艱難的境況,但楊堅料敵先機,一上臺便控制住長安城,拉攏李、于、竇、韋、梁、宇文、楊、王等關(guān)隴河?xùn)|大士族,牢牢掌握住要害之地,變水中一堵墻為中流砥柱,讓尉遲迥王謙再如何錦鯉江中翻,也越不過這道龍門去。

    當時許多人都以為楊堅要完蛋,因此遲遲不來投靠,哪里像現(xiàn)在這般,隨著反叛勢力一步步被鎮(zhèn)壓,捷報頻頻,國公府的門欄都要給踩爛了。

    賀盾將那句阿摩你真厲害硬壓了回去,收了手里的本子,認真道,“可是阿摩,再厲害的人都會出錯,你看當時叛亂四起,父親派梁士彥,宇文忻、崔弘度等人到軍中支持韋孝寬將軍,這些將士原先地位勢力與父親不相上下,尉遲迥又以高官厚祿相誘,便生了觀望之意,父親疑心一起,就打算臨陣換將,還差點讓鄭譯劉昉上了前線……”

    賀盾見陛下在認真聽,便來了點精神頭,言語也順暢了許多,接著道,“阿摩你知道的,鄭譯劉昉在宮中翻云覆雨是把好手,但確實不是帶兵打仗的料,可父親因為他們是親信,就盲目用他們,好在他們有自知之明,推脫得飛快……”

    “這本是萬幸之事,可事后父親不但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還心生不愉,最后還是李德林大人一通勸說,父親這才幡然醒悟,歇了臨陣換將的心思,指派了昭玄大哥和于仲文趕往前線傳達圣意,他兩人深諳人心,又有將帥之才,有威望,能服眾,這才迅速穩(wěn)定了軍心,連破尉遲迥,直逼鄴城?!?/br>
    賀盾說得認真專注,楊廣將這段話在心里過了幾遍,明白阿月這是在提醒他,讓他不要一意孤行兼聽則明的意思……

    又來,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

    楊廣看著面前說得鄭重的人,心里微動,知道他是認真為自己好,神色不由也緩和下來,捏了捏他rourou的臉頰問,“阿月,哥哥可是做了些什么你認為特別不對,又勸不住的事?你上次說了以后,哥哥還反省了不少時日,只是哥哥[日思夜想,實在不知道到底哪里行為有失了?!?/br>
    環(huán)境決定性格,陛下是自小無人教授這些,想要什么都是靠自己奪,自己搶,并且成功了,便是登基繼位以后,他想做的事也一樣樣做成了,這樣無所不能的成功給他極大的自負和自信,自此越發(fā)的目中無人,好大喜功,膨脹了,才出了后面不可收拾的致命一擊。

    不過這要怎么說。

    賀盾糾結(jié)地看了俊目含笑的陛下一眼,回道,“比如說自稱哥哥這件事,阿摩,跟你說了多少次,我比你大兩歲,你偏就不聽……”

    楊廣聽得哈哈直笑,覺得阿月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十分可樂,便將人攬進懷里揉了揉,樂得胸膛震動,“這個我認了,哪一天阿月你能證明你比我年紀大,我便稱呼你一次哥哥又如何?”

    讓陛下好好稱呼她一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