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劉叔的歷書似乎是不離身的,翻著書指給宗朗看,“七點十八分!就幾分鐘了,來來,先把鞭炮擺開?!?/br> 程諾這才看到,他們還帶了一掛極長的鞭炮來。 劉叔笑著告訴程諾,“開工放鞭炮,圖吉利!” 程諾哦了一聲,直點頭,目光不經(jīng)意又看向宗朗。他正撕開了鞭炮的包裝,將鞭炮擺在院子中央。因為太長,繞了好幾圈的圓。 她猶豫著,昨晚的事要不要提。提吧,覺得丟人,而且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她不是小姑娘了,不認為他的那一舉動,只是因為心地善良,熱情幫助新來的鄰居。幫也不是那樣幫的,那么私密的事。 她對他那一舉動背后的心思,有些害怕。 不提呢?事情畢竟是發(fā)生了,不管他出于什么心思,表面來說,她說聲謝謝是應該的。畢竟從今天起,他們倆會一直有接觸。如果不提,反而像是故意將那件事當成了秘密,他們兩個人的秘密,隱諱不可明說,又的的確確發(fā)生過,帶著曖昧氣息的秘密。 程諾不想那樣。 她想起昨天在輪渡上聽到他和朋友說的那句話:不是我的菜。 她不是他的菜,他卻還要做這種曖昧不明的事??梢姴皇鞘裁春萌?。 她又看向宗朗,他正和羅叔對著房子指點,似乎在討論從哪里開始著手。 穿衣邋遢,胡子不剃,在小賣店拿煙不給錢,斤斤計較裝個插座都要收她一百塊,做曖昧不明的讓她難堪的事…… 程諾發(fā)現(xiàn)自己能列出他一百個缺點出來,足以將自己之前那一丁點的蕩漾抹殺得一干二凈。 好,挺好的! 她回房間,拿了二十塊錢,當著羅叔的面,把錢遞給宗朗。 “這是昨晚買東西的錢,真是太麻煩你了,謝謝你?!?/br> 程諾盡量讓自己臉上浮著客套的笑,真誠又明朗。 宗朗盯著那張錢,好半天,視線轉向她的眼睛。說道:“差五塊。” “呃?什么?” 他接過那張二十的錢,揣進褲子的后袋,沒再看她?!百I東西花了二十五塊錢,差五塊?!?/br> 程諾回過神來,“哦、哦!我去拿。” 她極快地跑進房,在錢包里翻找,沒有五塊的紙幣,拿了五枚硬幣,再出來時,羅叔已經(jīng)不在,宗朗獨自站在那里,正在點煙。 程諾把硬幣遞給他,他接過,笑了笑,什么也沒說。去找劉叔。 程諾聽到他問劉叔。 “劉叔,到吉時了嗎?” 七點十八分,鞭炮準時響起來,噼里叭啦,炸了一地的紅紙屑。 太陽已經(jīng)升起來,照在那一地紅紙屑上,給這座安靜的老房子,添了一筆色彩。 老房子用的木梁,里面有四根承重的木柱。羅叔說要拆了左面那道有裂縫的墻,所以要先將左邊房頂做好支撐,防止屋頂塌了。 工具都是之前宗朗已經(jīng)運過來的,做支撐卻要用到木料。羅叔說他家有,于是所有人,都先去羅叔家里,把木料搬過來。 體力活,程諾幫不上忙,她的力氣,遠不如六十多歲的吳伯。于是便將左邊房間里,能搬的動的雜物先搬出來,堆在前院,防止拆墻的時候被砸壞。 里面堆的都是用不上的老物件,上了銹的農(nóng)具,脫了色的樟木箱子,缺了腿的椅子,甚至還有一臺石磨,雜七雜八什么都有。程諾撿自己能搬動的東西先搬了出來,暫時堆在前院。 還有一張竹制的涼床,一米來寬,兩米來長,仍是完好的。程諾想這個好,夏天可以擺在院子里乘涼。試了幾次,一個人也搬不出去。 “程諾姐,我來了!” 院子里,響起白源的聲音。 程諾忙喊他進來,“白源,快進來!” 白源忙不跌跑進屋,程諾指著竹床,對他道:“幫我把這個搬出去!” 白源一看,說:“這東西還在呢,我小時候一到夏天就睡這個,涼快?!?/br> 邊說邊搬,有白源這個勞動力在,屋里的東西都搬了出去。程諾拿出手機,幫這堆雜物也拍了幾張。 宗朗那邊,木料也都搬完了。準備開始搭支撐。白源過去幫忙。 羅叔是老木匠,這事些他最懂。劉叔年輕的時候是做過瓦匠的,兩人搭手,指揮宗朗和白源兩個勞動力,吳伯則是打下手,遞東西。 程諾也跑去,拍了幾張。羅叔嫌她擋事,哄她走。 程諾便去準備做午飯。又跑去小賣店,把寄存在那里的rou類拿了一些回來。她昨天買了好多五花rou,今天的大菜,就準備做紅燒rou。 第14章 借宿 打了水,把rou洗干凈,放在冷水里浸著。然后去升火,燒了半鍋開水。等著水開的空檔,將五花rou切成五厘米見方的塊。因為人多,怕不夠吃,足足切了一大盆。 切完了,水正好開,將rou放進去,稍氽了氽,去了血水,就起鍋,放在一旁瀝水。再將鍋里的水舀了,燒熱,倒油。 趁著熱油,放了糖、生抽、老抽,慢慢熬。直到熬的起泡泡了,放進一些蔥段姜片,再倒些料酒,一直翻炒,炒出香味來,才將瀝干水的rou倒進鍋。繼續(xù)炒,讓每一塊rou都沾上了色,再炒到rou里的油脂都被煸出來。紅亮的湯色非常誘人,沒忍住,拿出手機,又照了幾張。 程諾把多余的油用碗盛了起來。油太多,就膩了。 加了水,沒過rou塊,添了些八角桂皮,放鹽,接下來,就只要小火慢慢燉就行。她去灶下,將火拔小了些。卻發(fā)現(xiàn)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柴不夠了! 程諾只得出去,在院子里找,看有沒有沒用的木板之類,拿來當柴火。 院墻邊上倒是丟了幾塊小木板,像是沒用的。她撿起來,還沒拿穩(wěn),就聽羅叔吼道:“你干什么?” 程諾嚇得連忙丟掉,“沒、沒干什么,就是,就是幫忙收拾起來?!?/br> “別亂動?!绷_叔道,“都是有用的,少一塊你這房子就修不起來!” 程諾連忙說知道了。 她是真怕羅叔,總覺得他像小時候在廟里看到過的關公,眉毛倒豎著,眼瞪得老大,看誰誰怕。 白源跑過來問她,“怎么了姐?” 程諾拿手遮著,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沒柴啦?!?/br> “那怎么辦?”白源也傻眼,沒有柴就做不了飯,做不了飯他還怎么吃程諾做的菜。 “要不我去砍一些吧?!彼嶙h。 程諾說,“你會嗎?” 白源癟嘴,他長這么大也沒砍過柴啊,真是拿不準自己能不能砍回柴來。目光瞥見往這邊看來的宗朗,頓時眉笑眼開。 “姐你等著,我去找朗哥!” 在白源眼里,不管大事小事,就沒有朗哥解決不了的事。 程諾都來不及拽住他,就看他跑過去,跟宗朗說了什么。宗朗往她這邊看了眼,然后點點頭,出去了。 白源又跑回來,對她說:“放心吧姐,朗哥去借了,保準管夠!” “?。俊苯璨窕?,借來以后,她拿什么還?。?/br> 柴很快借來了。宗朗不知從哪弄了輛手推車,推了整整一車柴火來。都是剁得整整齊齊,捆扎好的。程諾又摸出手機拍了兩張。 他把柴碼進廚房里,程諾自然不能干看著,拍完照也去搬。搬完了,他問宗朗:“這是在哪借的?” 宗朗說:“李大爺家?!?/br> 李大爺,程諾不認識。又問:“我可以折成錢還他嗎?” 柴燒了就沒了,又買不到,她沒得還。所以想著,如果能折成錢還就最好了。 宗朗停下動作,問道:“你覺得,折成多少錢合適?” 程諾不知道,“你說多少合適,我就還多少。” 宗朗道:“李大爺七十多了,用不慣液化汽,所以一直燒土灶。柴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因為他腿腳不便,這些柴是他兒子每個月回來一趟,替他砍的。借給你這么多,他這個月就不夠用。你覺得,你折成多少錢合適?” 程諾張了張嘴,再說不出要折錢的話來。 宗朗搬完柴,出去了。臨走前,意味深長地對程諾說了句:“不要以為,付了錢就可以兩清了。這世上有許多東西,是用錢算不清的?!?/br> 可能這句話太有針對性,程諾只想到,她付給他二十五塊姨媽巾的錢。 什么意思?她有些惱??墒呛芸爝@惱意就被怎么還李大爺?shù)牟竦臒浪妗?/br> 她想,實在不行,就只能自己去砍柴了。反正小時候也不是沒砍過。 搖搖頭,繼續(xù)做飯。鍋里的紅燒rou已經(jīng)溢出香味,程諾揭蓋翻炒了幾下,香味飄出廚房,勾來了白源。 “哇,紅燒rou!” 他饞道,“我最愛吃這個!” 程諾揭破他,“你上次不是還說喜歡吃粉蒸rou么?” 白源不好意思地笑,“只要是rou,我都愛吃?!?/br> 程諾說:“放心,今天的紅燒rou,管夠?!?/br> 趁著rou還沒燉好,她把蔬菜都洗切好。之前在大棚里摘的黃瓜,還剩許多。程諾拿了幾根,做了酸爽的拍黃瓜。青椒切絲,和rou絲一起炒,最下飯。西紅柿雞蛋加幾顆嫩白菜做湯。 做好菜,在鍋里燜上米飯,正好快十二點。支撐的柱子已經(jīng)搭得差不多了,程諾把菜端到堂屋的四方桌子上,招呼他們吃飯。 想起劉叔喜歡喝點酒。家里的那瓶已經(jīng)空了,就跑去小賣店,拿了兩瓶白酒,再摸口袋,竟然又忘了帶錢。只能去記帳。 寫下白酒兩瓶和價格,標明未付,落了自己的名字。 記賬的人其實并不多,上一條,還是她之前替宗朗寫的那包煙?,F(xiàn)在已經(jīng)被劃掉了,后面寫著:店主欠他錢,不用付。再后面,竟然畫了個哭臉。 筆跡和上次寫‘找回五塊’的筆跡是一樣的,應該出自店主。程諾笑起來,莫名覺得這位未曾謀面的店主,很有趣。 不過,原來宗朗是在這店里拿東西抵債的嗎?看來她是多管閑事了。 拿了酒和裝rou的袋子,出了門,眼角卻瞥見擺紙品的那節(jié)柜臺上,有一樣熟悉的東西。她愣了愣,跑過去看。 七度空間?! 她不相信地看了又看,又揉眼睛,的確沒有錯。七度空間,日用夜用都有,擺了十幾包。和昨晚宗朗拿給她的,一模一樣。 “真是了奇了怪了?!彼畹馈?/br> 昨晚她來的時候,這里明明就沒有姨媽巾的啊。是她腦子出問題記錯了,還是昨晚眼睛出問題 ,看錯了? 她一路想著這個問題回到房子,還是沒能想出個合理的解釋了。最后只能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