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諾回頭看，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了白源家。這一片都是相同格局的小樓院子，所以她剛剛沒認出來。

    院門是開著的，程諾他們剛進門, 白源就迎了出來。

    “程諾姐, 你終于來了！太奶奶都念半天了，說你肯定是迷了路, 非要我去接?！笨吹阶诶视謫査骸澳銈兪且粔K來的，還是路上遇見的？”

    宗朗說：“一起來的?！闭f著把手里的東西遞給白源。

    白源接過, 笑道：“還帶東西干嘛，這可不是朗哥你的風格?！?/br>
    “的確不是我的風格，程諾買的?！?/br>
    “我就知道，程諾姐破費了啊?！?/br>
    程諾：“也不知道老太太愛吃什么, 就挑了些適合老人家吃的?！?/br>
    白源把他們迎進屋，老太太早就在等著了。看到程諾，朝她招手：“過來過來，讓我瞧瞧，長胖了沒有?！?/br>
    程諾蹲到老太太的椅子邊上，笑著問：“老太太，您看我長胖了嗎？”

    老太太搖頭，“瘦了！要多吃，女人家胖點才好，以后好生養(yǎng)！”

    程諾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好，我以后一定多吃?！?/br>
    白家是個大家庭，白源還有一個jiejie，在外地工作。父母在鎮(zhèn)上做些小生意，據(jù)白源說，他有三個伯父兩個姑姑，爺爺輩兄弟姐妹八個，各自開支散葉，算起來有近百人。因為老太太還在世，所以聯(lián)系得也很密切，并不生疏。每到逢年過節(jié)，家里就跟擺流水席一樣，吃完一拔再來一拔，特別熱鬧。

    白源的父母程諾也見過，很熱情的一對夫妻，晚上吃飯時，不住地往程諾碗里挾菜，堆了滿滿一碗，程諾吃不完，也不好意思剩下，只能往肚子里塞。一頓飯吃完，感覺裙子的腰都要被撐爆了。

    吃完飯，正好到戲臺子開幕的時間。離的不遠，就在白源家前面的小廣場上。

    白源背了把大靠椅，先去占了個好位置，然后才回來扶著老太太過去。白源父母因為明天要早起，就沒去湊熱鬧了。

    程諾也拿了個小板凳，慢悠悠跟在后面，實在是吃太多不敢走快。宗朗則比他還慢，跟在她后面打電話。程諾聽到他說起車子，才想到明天要去鄰鎮(zhèn)取窗戶的事。

    宗朗掛了電話，追上她，將她手里的小凳子接了過去。

    “車聯(lián)系好了，明天早上八點，直接從鎮(zhèn)上出發(fā)。”

    “謝謝你了?！彼f道。這句謝謝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要不是他按排好，她在這鎮(zhèn)上誰也不認識，還不知道去哪里找車。

    “謝謝就不必了。”宗朗笑著看她，“來點實惠的吧?！?/br>
    程諾有些奇怪，他不是不喜歡她動不動說付錢的么，不過嘴里仍說：“哦，好，明天算工錢，車費我也會付的，你放心?！?/br>
    宗朗往前一步攔了她的路，低頭面對著她?！俺烁跺X，你就想不出點別的感謝方式來？”

    程諾沒想到他會突然攔路，差點撞上去，站穩(wěn)后，往后退了兩步?！澳悄阏f要怎么謝？”

    “請我吃飯。”

    程諾愣了愣，“行啊，你想吃什么，明天中午做?！?/br>
    宗朗說不行，“中午那頓飯本來就是應該的，你得請我吃晚飯?！笨闯讨Z不太愿意的樣子，他又道：“你不知道，我每天晚上一個人懶得做飯，都是隨便應付。你要真想感謝，就當解救我，請我吃頓晚飯吧?！?/br>
    程諾想吃頓飯而巳，也沒什么，便點頭同意了。

    宗朗得到肯定的回復才讓開路，暗暗開心地彎起了唇角。

    到了搭戲臺的小廣場，已經(jīng)有許多人。白源給老太太占的位置在戲臺正前方。那里已經(jīng)都被占滿了。程諾和宗朗只能在人群最后坐下。人很多，基本都是老人和孩子。

    老人是來聽戲的，小孩是來湊熱鬧的。像程諾他們這樣的年輕人，幾乎沒有。

    程諾坐在小凳子上，聽著臺上咿咿呀呀聽不懂的戲文，想到小時候。每次和奶奶去聽戲，奶奶都會給她買一小包瓜子，讓她打發(fā)時間。有時候是夏天，蚊子多，奶奶就拿著蒲扇，一邊聽戲，一邊給她趕蚊子。等戲散場了，就和同村的人一起打著手電筒往回趕，那么黑的夜，沒有路燈也不覺得害怕。

    “吃瓜子嗎？”宗朗突然問她，手里拿著個袋子，里面裝著好幾種口味的瓜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去買的。

    程諾有些意外，挑了包原味的?！爸x謝?！?/br>
    宗朗說不謝，“這種場合就該磕瓜子，反正也聽不懂，就是湊這份熱鬧?！蓖Ａ送Ｓ值溃骸靶r候我也常和爺爺一塊聽戲，每次他都會給我買包瓜子?！?/br>
    程諾的眼里亮起來，“是嗎，我小時候也是，常跟著奶奶看戲，她每次也給我買瓜子！”

    “戲唱不到一半瓜子就吃完了，然后就坐在那打磕睡?！?/br>
    “我也是，坐在那里也能睡著，臺上的戲文就和催眠曲一樣。”

    “每次回去都說下回再不跟著看戲了，可到了下次，還是屁顛屁顛地跟著?！?/br>
    “哈哈，我也是。每次回去都跟奶奶說，下回不陪你了?？墒侵灰宦牭侥棠陶f哪里又搭戲臺子了，心里就癢癢。”

    “所以這回我聽說有戲臺子，就想來看看，回味下小時候的事?！?/br>
    程諾又要說我也是，卻突然發(fā)覺他正看著自己，目光灼灼。心臟猛地跳了一下，忙將視線轉向了戲臺。拆了手里的瓜子吃，掩飾自己的不安。

    宗朗也沒再說話，和她一樣，拆了包瓜子。只是他并沒有吃，將瓜子都倒進了方便袋里，然后低頭認真地剝起來，瓜子仁全裝回包裝袋。

    戲要唱到十點多，半道白源跑來，說老太太熬不了夜，他得送老太太先回去休息。

    程諾站起來，要跟白源一塊走。熱鬧已經(jīng)湊了，戲仍然看不懂，沒必要再留下來。而且，她不敢再和宗朗獨處，總覺得空氣都不夠用一樣，呼吸都緊張。

    她要走，宗朗自然也不會再留下，提著來時帶的小凳子，跟在后面。程諾扶著老太太慢慢往回走，白源則扛著那把大靠椅，先回去開門。

    老太太早睡習慣了，這會精神不大好?！跋禄卦俨粶愡@熱鬧了，年紀大了不饒人啊?！?/br>
    程諾直笑，“老太太，你這精神頭可比年輕人還好呢?！?/br>
    老太太也笑，“我年輕的時候啊，也會唱兩段的，現(xiàn)在不行了?！?/br>
    回到家，白源的mama起來，侍候著老太太上床睡覺。白源帶程諾去二樓看她的房間，“這是我姐的房間，被單都是我媽下午新?lián)Q的，衛(wèi)生也打掃了，程諾姐你就住這?！?/br>
    程諾說：“太麻煩你mama了?！?/br>
    白源說沒關系，“我媽喜歡女兒不喜歡兒子，我姐又老不回來，她想折騰這房間都沒機會，趁你來，正好折騰一番?！?/br>
    宗朗則和白源住一間，就在程諾這間的隔壁。

    衛(wèi)生間在樓下，程諾先去洗漱了，回來的時候，宗朗站在她房間門口，似乎在等她。

    她在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有事？”

    宗朗遞給她一個袋瓜子，“忘了給你?！?/br>
    程諾想說現(xiàn)在不吃了，他已經(jīng)塞到她手里。袋口是拆開的，她打開看，里面是半袋子瓜子仁。

    看戲的時候，他一直在剝瓜子，她以為他是喜歡剝了一起吃呢，沒想到是給她的。

    “謝謝。”

    宗朗笑，“不客氣，別忘了明晚請我吃飯就行?！?/br>
    說完了卻不走，仍在那站著。正好擋住了門，程諾也進不去。只好問他：“還有事嗎？”

    他搖頭。

    沒事還不走，在這干嘛？又不好直接問。委婉地道：“明天還要早起，早點休息吧?！?/br>
    他嗯了一聲，仍然不走。

    她用疑問的眼神看他：那你還不走？還不走？

    他笑起來，“不想睡怎么辦，就想一直看著你。”

    第25章 單相思

    程諾的臉轟地紅了起來, 惱怒地瞪了他一眼，“你胡說什么呢！”怕吵到別人，只能壓著嗓子, 聲音很低。明明是惱怒的指責說出口卻像撒嬌, 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忙推開他，開門進房間, 當著他的面關上了門板?？吭陂T后, 捂著發(fā)燙的臉，告訴自己要鎮(zhèn)定鎮(zhèn)定。

    這不是真的, 她告訴自己，他都親口說過她不是他的菜了, 又怎么可能會對她有什么想法，即便有，也不是認真的。

    即使是認真的感情，她也不敢接受, 何況還是不認真的?？墒窍氲剿f話時不像作假的眼神, 臉上又發(fā)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愁的在床上翻來滾去。

    門外的宗朗此時也很不好過, 那句話只是他心里想的，卻不知怎么就說出口了。

    一時有些緊張。想敲門對她解釋一下, 又不知道要怎么解釋。

    最終兩個人都一夜難眠，早上起來的時候，各自頂著熊貓眼。

    老太太起得早，已經(jīng)先吃過飯, 在院子里溜達了。白源爸媽也早就去店里做生意，所以吃早飯的時候，桌上就只有白源和宗朗、程諾三人。

    白源奇怪地在他們兩人臉上看來看去，“你們是不是認床，沒睡好啊，怎么都黑著眼圈呢？”

    程諾順勢點頭，“可能是吧，我從小就認床?！?/br>
    宗朗卻道：“不是，我是有心思了，想了一晚上，所以沒睡好?！闭f話的時候目光總瞥向程諾，她一直低著頭，一勺接一勺地喝稀飯。

    白源八卦起來，“難得啊，朗哥也會有心思，是什么心思能讓你一晚上沒睡，不會是……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宗朗喝了口稀飯，在喉嚨里嗯了一聲，聲音很小，卻仍是被白源聽到。他瞬間被炸到，跳了起來：“什么，你真的談戀愛了？！和誰??？我認識嗎？長得漂亮嗎？是不是在你飯店里工作的那個、那個誰，叫什么名字來著？”白源歪著頭，想不起來。

    宗朗忙道：“你亂扯什么，不是飯店的！”緊張地看程諾，她仍然在吃稀飯，只是速度慢了很多。

    他又看了眼程諾道：“沒談呢，單相思?！?/br>
    白源一點不給面子的哈哈大笑起來，“你也有今天啊，等以后你們在一起了，我一定要告訴那位嫂子，你今天的糗事！”

    宗朗心想稀罕你說，人家就在這親耳聽著呢。

    程諾心亂如麻，三兩口喝完了剩下的稀飯，丟下一句：“我去陪老太太說說話?！本团芰恕?/br>
    宗朗看著她的背影默默嘆了口氣，窗戶紙已經(jīng)捅破了，下一步，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走，不過有一點他很肯定，那就是，一定不能給她拒絕的機會。

    程諾和老太太聊天，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想著宗朗剛才那些話。她知道現(xiàn)在最正確的做法，就是當著面，義正言辭地拒絕他。等房子修好后，就再也不要來往?？墒抢碇且呀?jīng)被她丟了好久，找不回來了。心里只是咚咚跳，理來理去都是亂麻。

    快八點的時候，宗朗接了個電話，告訴她車已經(jīng)來了，就等在前面路口。

    程諾盡量鎮(zhèn)定，說知道了，去向老太太和白源打了招呼。臨走的時候白源又叫住她。

    “對了程諾姐，我已經(jīng)找那朋友問過了，他家那地磚在市里的建材市場買的，還給我留了店里的電話，一會我發(fā)你微信！”

    程諾又謝了他，才跟著宗朗一起離開。

    車子就停在不遠處的路口，藍色的小貨車。駕駛室里除了司機的位置，就只有一個雙人座。一個人坐很寬松，兩個人坐就有點擠。

    程諾朝后面空蕩的車廂看了眼，她想去那坐。

    宗朗已經(jīng)先上了車，朝她伸出手?！吧蟻戆?，那后面風大，不能坐人。”

    程諾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自己心思的，不過她也只是想想，真坐后面一路吹風，回頭肯定要生病的，劃不來。

    沒理他伸過來的手，扶著車門上的把手，爬了上去。車門一關，宗朗和她之間就緊挨著，一點空隙也沒有。

    她盡量往門邊縮，宗朗也朝另一邊移了移，盡量不擠到她。

    司機和宗朗是熟人，兩人一路聊天，程諾就看窗外的風景。路過上次那個大下坡時，忽然想起自己當時動的邪念，莫名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