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不過,這種沙洲地, 取水是極其方便的, 尤其是雞鴨養(yǎng)殖場,用來清洗養(yǎng)殖房的水可以就進取, 省時省力不說, 等雞鴨養(yǎng)起來了, 那些雞蛋之類的出產(chǎn),還可以直接走水路航運,比起陸路來,方便穩(wěn)當(dāng), 運輸導(dǎo)致的損失也會大大降低。 在那份計劃書里面, 賈琰著重強調(diào)了沙洲地的好處。 實際上, 雖然大多數(shù)人都知道沙洲乃是淤泥淤積起來的,但是這些沙洲地表面總是會堆著一層鵝卵石,或者是河沙,因此,不好好收拾起來,根本就無法耕種。 也就是說,買河中央的沙洲地,其實價格并不是很貴。 另外,河兩邊的田地還好說,如果堤壩做得好,自然是千好萬好,可如果是河中央的沙洲,那么,萬一遇到豐水季節(jié)或者干脆就是鬧洪災(zāi)的時候呢? 當(dāng)然,這個可以從沙洲地植被情況看出來的。那種植被很少的沙洲,往往就是在豐水季節(jié)里面被河水淹沒的那種,因此價格并不會很貴,甚至可以白送。如果有小樹、植被情況還不少的沙洲,那是輕易不會被河水淹沒的,那上面往往已經(jīng)有人種植了作物,如今又是二月里,要買下來,恐怕還要費點勁。 不過,這種事情,也只有賈赦能去做。 賈赦不但自己做,還帶走了賈蓉賈薔賈菖賈菱四人。 賈蓉和賈薔因為是惜春的侄兒,又常常過來請安,因此榮國府這邊的人對他們倒是不陌生,可說到賈菖賈菱兩個,探春薛寶釵和林黛玉尤三姐等人怕是都陌生得緊。 賈菖賈菱也是賈家的近支,每次賈家祭祖,負責(zé)在祠堂鋪地毯的就是他們。 雖然是第四輩,卻比賈蓉賈薔還大些,因為每次祭祖都是他們鋪毯子,這身份上自然也與別人不同,因此也頗為自得,過去的十多年里面也不肯低頭去討好王夫人那邊。 如果是原著里,賈元春封妃之后,他們迫于生計和王夫人那邊的權(quán)勢,也許會改弦易轍,可現(xiàn)在,賈元春封妃的影兒都不見,王夫人還是個污名在外的,他們?nèi)绾卧敢庥懞猛醴蛉巳ヅ跬醴蛉说哪切┡惴颗诺某裟_? 因此,就是因為他們一慣站在賈赦這邊的態(tài)度討了賈赦的好,這次賈赦出去置辦莊子地,就把他們兩個連同賈蓉賈薔連個給帶上了。 賈赦才是榮國府的家主,他出了門,邢夫人是個懦弱、膽小的,賈琰又是個姑娘家,還是晚輩,王夫人自然又抖了起來。 雖然很多事情上,賈琰手里是握著道理,但是,除非是關(guān)系到家族未來的大事或者是關(guān)系到賈赦,為了維護家族、維護父親,賈琰可以開口,別的事情,賈琰還真的不好跟王夫人當(dāng)面斗嘴。 因此,打賈赦開始頻頻出門以來,賈琰都是避著王夫人走,早上跟著邢夫人去給賈母請安,邢夫人一起身,她也跟著回來。 不獨是她,就是林黛玉、惜春、尤三姐等人也是如此。 自然,這么一來,賈母跟前的小輩們就只剩下了賈寶玉、探春和薛寶釵三人。 就是王熙鳳熱辣辣的會來事兒,也擋不住賈母跟前空虛荒涼之感。 這日,賈母午睡,探春和薛寶釵兩個就聯(lián)袂來了東大院,先去上房給邢夫人行禮問好。 邢夫人也知道,這兩個是來找賈琰的,因此也沒多說什么,只是略略客氣了幾句,然后估摸著賈琰那邊收拾好了,這才放人。 探春和薛寶釵來到賈琰院子里的時候,就看見賈琰、林黛玉、惜春和尤三姐都在賈琰這里的花廳里面。 這花廳,原來就是這院子里面的西廂房,因為本朝的開國皇帝是個漢唐發(fā)燒友,因此宮里都少不了漢唐式的房舍,自然,這權(quán)貴人家跟風(fēng)的還真不少。 就拿這座花廳來說吧,就是三間不曾隔斷的屋子,下面是地龍,鋪著上好的桐木地板。天冷的時候可以掛上簾子和厚氈子,然后把地龍燒起來,保管從腳底板熱到頭心兒上。天熱的時候呢,屋子里放上冰鑒,然后掛上湘妃竹簾子,還可以欣賞到庭院中央姹紫嫣紅的美景。 更重要的是,這院子里多的是紫藤、女蘿等藤蔓植物,天冷的時候自然枯萎,讓陽光直接照射在瓦楞上,天熱的時候呢,又把屋頂遮掩得嚴嚴實實的,倒是比大多數(shù)隔熱的設(shè)施有用。而且冬暖夏涼,又風(fēng)雅,自然是極得權(quán)貴之家的喜愛的。 探春和薛寶釵兩個一進來,就看見賈琰林黛玉惜春和尤三姐四人或坐或靠或臥,圍著中間的大書案,當(dāng)下就笑道:“二jiejie這里好生自在!” 賈琰連忙起來,姐妹們互相斯見過,各自落座,方道:“什么自在不自在的,不過是姑爹給林meimei寄了書來,我看這那上頭的筆記難得,因此在這里摘抄。至于四meimei,她正琢磨著要畫的這院子呢?!?/br> 薛寶釵道:“尤三jiejie也要抄書嗎?” 尤三姐連連擺手,道:“寶meimei休要取笑,我不過是認得幾個字罷了,要我學(xué)那些之乎者也,還不如殺了我呢!更何況,我那家里又沒有個兄弟的,也不需要我廢這個心。只不過是仗著我jiejie如今在這府里,因此到郡君娘娘這里蹭點心,順便給自己長長臉,將來說出去,我也是得兩位奉儀女官指點過的?!?/br>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不止是探春,就連年幼的惜春都忍不住看了薛寶釵一眼,更何況薛寶釵本人。 可不是,薛寶釵還有個哥哥呢!只不過被寵壞了,都已經(jīng)是十五六歲的大人了,卻連是非好歹都不知道。 尤三姐說自己沒有個兄弟需要自己費心,又何嘗不是說薛寶釵對自己哥哥的事兒不上心呢? 薛家一家子都在榮國府里住著,尤其是薛蟠,按照國法,他一進十五歲的時候就應(yīng)該領(lǐng)戶籍,還是繳人丁稅了。可事實卻是,誰都知道,薛蟠還沒有領(lǐng)到戶籍,這人丁稅的事兒,自然是無從說起了。 在背地里,賈家的人,哪怕是個奴才都沒少罵薛姨媽蠢的。這戶籍至今不去辦好,難道薛家如今連這個人頭稅都舍不得交了嗎?也有人說,薛蟠如今在律法上是個死人了,因此才沒有戶籍。也有那刻薄的,說這薛家的奴仆在背地里笑話林家是絕戶人家,可是林姑老爺若是續(xù)娶、納妾,甚至抱養(yǎng)一個、過繼一個,林家都不能說絕戶。反而是這個薛家,薛大爺都坐實了被怨靈索命而死,在律法上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因此,薛家才是絕戶人家。 這種討論聲雖然不會進上頭的耳朵,可在下面的奴仆中卻非常有市場。 薛寶釵和探春都是那種有心的,尤其是探春,還有個家生子出身的生母,自然是聽說過這樣的話的。 因此,聽見尤三姐這樣說,探春的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忍不住去看薛寶釵。 薛寶釵一聽,臉就放了下來,道:“我們這樣的人家,斷沒有meimei管到哥哥頭上去的?!?/br> 第74章 尤三姐可不是林黛玉, 林黛玉是謙遜厚道的, 發(fā)現(xiàn)話刺別人的軟肋, 也是先覺得理虧,不會爭辯;她也不是賈琰, 雖然說賈琰跟薛寶釵一樣, 是端著的, 但是,之前賈赦這邊沒有起來的時候, 賈琰端著是為了壓制那些長了一雙富貴眼眼高手低多年的仆婦, 如今也是端慣了, 加上賈母和賈赦都知道她將來是有大前程的, 因此越發(fā)縱著她, 讓她有些放不下來了而已。更別說, 賈琰如今的身份在這里擺著,被人冒犯了, 她只需要抬起頭來、盯著對方, 除非是長輩,否則,必然是對方道歉。 尤三姐本來就是小門小戶出來的, 又是個爆炭性子,跟薛寶釵一樣,都是依附著別人住在這榮國府里, 最是容不得別人看不起她。 如果是賈琰林黛玉, 要么就是這榮國府里的正經(jīng)小姐, 要么就是表小姐兼邢夫人的心肝,尤三姐自然是不敢得罪的。 可薛寶釵算什么? 在尤三姐看來,不過是跟她一樣,仗著跟這府里有親,因此借居在這里罷了,誰比誰高貴了? 更別說她本來不過是無心之失,偏生這個薛寶釵竟然跟她拿喬、給她甩臉子、數(shù)落起她來了。 在尤三姐看來,她做得不好了,她親娘尤老娘說得,她jiejie尤二姐說得,邢夫人賈琰還有兩位奉儀女官都說得,就薛寶釵不能說。 因此當(dāng)下也是臉一放,帶著幾分陰陽怪氣地道:“寶姑娘這話說得,這不是譏諷我沒這個福氣沒有兄弟嗎?可憐我媽嫁了兩回也沒我生個兄弟出來,我但凡跟寶姑娘一樣有個一母同胞的親哥哥,我媽也不用頂著改嫁的壞名聲了。您說,是不?” 可把薛寶釵氣得連帕子都捏皺了。 賈琰連忙道:“好了好了,寶jiejie,你也知道的。尤三jiejie這脾氣啊,就是她親jiejie也頭疼,要不,也不會讓她來我這里了。對了,來人,拿紙筆來。” 賈琰轉(zhuǎn)頭對探春道:“三meimei也抄一份回去。別的不說,當(dāng)著老太太、二太太的面給了寶玉,也讓老太太、二太太知道你的好?!?/br> 探春連忙道謝,然后告座,坐了下來。 方才聽說的時候,探春就盤算著也抄寫一份了。只是當(dāng)時薛寶釵那樣說了,她還當(dāng)自己只能私底下跟賈琰林黛玉借了呢。 賈琰既然這么說了,自然不需要她另外想法子。當(dāng)下也不推辭,道了謝,立刻坐了下來。 賈琰這才對薛寶釵道:“寶jiejie,我們?nèi)ツ沁呂堇镎f話。” 賈琰雖然說了尤三姐脾氣不好,可是叫人拿紙筆給探春,卻是幫著尤三姐了。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 薛寶釵就是再好強,她也不敢跟如今貴為郡君的賈琰頂嘴,少不得跟著賈琰去了對面的大書房。 薛寶釵心里揣度著:看起來,而二meimei似乎是沒有看到那夾層里面的銀票?難道是有人私吞了? 這么一想,薛寶釵的心里越發(fā)不自在了。 四萬兩銀子,對于如今的薛家來說也是個不小的數(shù)目,若是便宜了不知道哪個…… 這么一想,薛寶釵悔得腸子都青了。 早知如此,她就親自把這銀票送到賈琰面前了。 正在薛寶釵胡思亂想的時候,就看見面前多了一疊紙,仔細一看,不是她之前塞在那土儀的夾層里頭的銀票又是什么? 看清楚了面前是什么東西,薛寶釵連忙抬頭去看賈琰。 賈琰道:“寶jiejie,之前我晉位郡君的時候,你們家已經(jīng)給了一套首飾,外加五千兩銀子。這四萬兩,我卻是不敢收的?!?/br> 薛寶釵連忙賠笑道:“二meimei客氣了,上回我聽說府上還欠著國庫一筆近二十萬的虧空,便想著幫襯一二,也是我們的一片心。四萬兩銀子是不多,不過,我們這會兒也只拿得出這么些銀子,若是能夠?qū)捪扌r日……” 賈琰抬手,制止了薛寶釵下面的話,道:“寶jiejie,你怕是誤會我了。我這個人別的不多,就是這驕傲比別人多一些。我用錢,從來就是取之有道、取之有度。知道寶jiejie家里不缺錢,所以那道賀的五千兩銀子和首飾,我就不客氣地笑納了??蛇@四萬兩銀子不同,我卻是不敢要的。寶jiejie還是拿回去罷?!?/br> 薛寶釵一聽,慌了:“二meimei,這是什么意思?不,我是說,我不大明白,還請二meimei指點一二?!?/br> 賈琰道:”寶jiejie,雖然說為父分憂是我們身為兒女的本分,但是這種涉及到外面的事兒我卻是不能沾的。而且早在去年十月里,我們家的虧空就全部還上了。我知道寶jiejie是好意,但是,這銀子,還請寶jiejie拿回去罷。如果寶jiejie不拿回去,那我以后也不敢讓寶jiejie進門了。“ 薛寶釵聽說,無法,只能把這厚厚的的一刀銀票塞進了荷包里。 花廳里面,尤三姐遠遠地看見跟在賈琰后頭沿著游廊走來的薛寶釵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便當(dāng)賈琰在對面教訓(xùn)了薛寶釵一頓,心中暗喜。 探春礙著王夫人要給薛寶釵面子,可作為尤二姐的meimei,尤三姐可是很清楚的,賈赦邢夫人這邊跟王夫人不對付,薛寶釵說是王熙鳳的表妹,可王熙鳳自己都自身難保了,更何況其他? 更別說,這妻妾之間,從來就是不是東風(fēng)壓倒西風(fēng)就是西風(fēng)壓倒東風(fēng)。她jiejie尤二姐既然做了賈璉的妾,就注定了她跟薛寶釵的對立。所以,薛寶釵越是沒臉,她越是開心。 因此,眼看著薛寶釵要進屋里來了,她也不跟薛寶釵見禮,只拉著林黛玉說話:“哎呦呦,林姑娘,您不知道,我聽說,去年過年的時候,那蕓兒孝敬了太太和郡君娘娘一人兩套首飾,據(jù)說,至少要這個數(shù)兒呢。” 探春原不想跟尤三姐說這個的,只是她看見尤三姐比了個六,硬是被嚇了一跳,道:“尤三jiejie,你說的,該不會是六千兩吧?” 雖然探春很想說六百兩,但是,她很清楚,在他們賈家,六百兩的禮是全然拿不出手的。 “可不是六千兩。嚴jiejie身邊的嬤嬤說那四套首飾沒有六千兩下不來。聽說去年這個時候,后廊上的五奶奶還為著兒子的前程進來求太太賞臉??烧l想到,才忙活了一年,他們就凈入六七萬兩銀子!” 探春雖然是個姑娘家,也很少用到錢,可是這不等于說她就不知道六萬兩銀子意味著什么。 那年林黛玉剛來賈家的時候,賈赦得了賈琰的話,就把那每月二兩銀子的脂粉錢給革了,如今她也只剩下了那每月二兩銀子的月錢罷了。 更別說,如今她在王夫人的西大院住著而不是住在賈母的屋子里,這開銷更是漲了一節(jié)。每個月,她的手里都是緊巴巴的,要攢個五百錢還要攢上幾個月。 哪里像賈琰,每個月除了二兩銀子的月錢之外,還有賈母開口的一個季度三千兩的應(yīng)酬費用,還有賈赦時不時的貼補,以及各處的孝敬。就跟賈蕓的孝敬一樣,六千兩銀子四套首飾,哪怕是邢夫人跟賈琰兩個人分,賈琰的那兩套的價值也不會低于兩千兩。 今年過年,賈蕓格外孝敬了邢夫人和賈琰首飾一事,探春是知道的,可是她并不知道,賈蕓為賈琰做事才一年,不但成了正八品的縣主簿不說,還得了六七萬銀子,就是置辦了禮物孝敬了邢夫人賈琰,他還剩下至少五萬兩銀子! 哪怕之前嫉妒賈琰到了十分,如今聽到尤三姐這么說,探春也打心眼兒里佩服這個堂姐:“二jiejie自然是極好的。就是不知道上次你說過的虧空,這府里可還上了嗎?” 賈琰正巧進來,聽到探春這樣說,便道:“可不是還上了?!?/br> 探春道:“真的?” 賈琰道:“是的。就是去年的時候,父親拉著嚴家折騰了小半年,釀出了又甜又香的葡萄酒,這才把虧空還上了?!?/br> 探春驚訝地道:“嚴家?可是嚴姨娘家里?” “可不是她家。父親還說,如果不是嚴家,少不得要折騰上個三四年才能夠還上這虧空。阿彌陀佛!這十多萬兩銀子還上了,我們也能夠松一口氣了?!?/br> 尤三姐喜道:“那豈不是說,姐夫的升遷有望了?” 賈琰笑笑,道了:“可以這么說。不過還是要以吏部考評為主。一年一考評三年一升遷,本是吏部用人的規(guī)矩。” 尤三姐便道:“那也很了不得了。別人在姐夫這個年紀,還在五經(jīng)勤向窗前讀呢,姐夫卻已經(jīng)是正五品的官兒了。若是三年一升遷,說不定過兩年就是四品的大官了呢!” 說得賈琰也笑了起來:“那就借你吉言了?!?/br> 尤三姐陪笑道:“郡君娘娘應(yīng)該說同喜才對?!?/br> 第75章 探春見狀, 也笑道:“尤三jiejie剛來的時候是什么模樣, 我也是知道的。如今看來, 尤三jiejie跟了二jiejie這些日子,連說話也文雅了許多呢。連五經(jīng)勤向窗前讀都知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