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皇后冷哼一聲, “在宮里自然是沒有, 在你家里也沒有嗎?” 我說不出話來, 這是昨天的事情,如何被知道的,何況還是家里。 見我臉色難看,皇后又收斂了語氣, 和顏悅色的對我招手,讓我過去坐著, 親自攜了我的手,她的手軟軟的,很溫熱,我的手又冰又涼, 還滿是冷汗。 “你啊,就是太不謹慎了些,年輕的新婚小夫妻,我自然是懂得,可是還是要以身體為重, 太子殿下既要忙國事,如今又要忙家事,你怎么能如此不懂事。” 見我低頭, 又軟和了語氣,“這事兒也不是我說的,今日有人拿這個參給了陛下,所以陛下讓我來給你說說?!闭f著皇后伸手從炕桌上拿了一個本子遞過來,我才看清這是奏折。 皇后將奏折塞在我手里,低聲道:“好了,這也是一個教訓,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以后還是要謹慎修身,切不可胡亂作為,你是太子妃,要勸著太子一點兒,知道嗎?” 我只能感激的點頭,吶吶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此時便是多說多錯了,想了想還是誠懇道:“兒媳這就回去反思,抄一份佛經(jīng)送過來,也算修身養(yǎng)性了?!?/br> 皇后擺擺手,“不必如此,你自己反思就是了,我不管這個,只要悔改了便好?!?/br> 又教訓了我一番,方才離開。 走在路上,我的腿都是軟的,心里一陣疑惑,又是懊悔,又是羞憤,回去打開奏折,發(fā)現(xiàn)上面的內(nèi)容果然如此,只是說的話更加不堪入目,即使那個寫奏折的人沒有當面罵,我的臉上還是火辣辣起來。 翻到后面發(fā)現(xiàn)署名的一頁被人撕掉了,想來是皇帝或者皇后的手筆。 我將奏折扔到桌子上,心里一陣氣悶,可是又發(fā)泄不出來,只好悶著。 正好這時海棠過來稟告,說是宮女太監(jiān)們都過來了,聽我的吩咐,我倒忘了這事。 本來太子的婚假有五天,今日才是第四天,可是公務繁忙,今早又有朝會,因此還是上朝去了,我便趁著這個功夫,將人都叫過來,該打賞的打賞,該認臉的認臉。 這是早就定好了的,雖然心情不佳,我還是努力扯出一個笑容,慢慢的扶著海棠的手過去了,她看我從皇后宮中出來之后就臉色不對勁兒,低頭問我怎么樣,我只是說沒事。 到了大廳,果然眾人都站的整整齊齊的,我偏頭看了看梧桐,她正捧著一個匣子,里面裝著些碎銀子,見我點頭,忙將匣子放到桌子上,蓮蓬手里拿著點名簿開始點名。 第一個是吳大用,他過來磕頭,我點點頭讓人拿了二十兩銀子給他,吳大用千恩萬謝的接過,到旁邊站著了。后面的依次過來,只不過銀子變成了十兩。 念到第四個的時候,梧桐卡了一下,頓了一頓才念出一個名字,竟然也是叫荷葉。 我笑了一下沒想到竟然重名了,真是有趣。 海棠荷葉也捂著嘴笑,讓宮女身材高挑,皮膚白皙,一雙眼睛大大的很是機靈,見我們笑不明所以,見叫到她的名字,站了出來,一時站在那里,并沒有跪下磕頭。 站了半晌,吳大用連忙上前,指著她道:“還傻站著干什么,快給太子妃磕頭。”聽了這話,讓宮女才跪下給我磕頭。 我點點頭,照舊讓人拿了十兩銀子給她,想到和荷葉重了名,我便想等會兒問問吳大用這宮女在哪里當差,若見不到罷了,若總能見到,少不得她和我的荷葉要有一個人改了名字,總不能叫起來不清不楚的。 結(jié)果吳大用上來道:“娘娘,這宮女的名字和您身邊的jiejie重了,不如另起一個。” 他這樣一說,我也不好不接話,只好問她在哪里當差,結(jié)果得知是在太子的書房,難怪沒見過。 這幾天我和太子或是在廳內(nèi),或是去花園,即使在書房看書,那也是新收拾出來的,我的書房,因此并未到他的書房去過,難怪沒見過。 太子的書房在外殿,平時也要接見一些門客大臣之類,我是不愛過去的,因此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她也不在我身邊當差,便不用改了。好歹是自己叫慣了的名字,重名兒的也不少,何必大費周章,還是叫原來的名字吧?!?/br> 吳大用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便讓那個荷葉磕頭謝恩,她本來是有些忐忑的,聽到我如此說,忙放松了心情,跟著跪下,我擺擺手,算是了了此事。 此后便沒有什么風波,不過是挨個上來領(lǐng)了銀子,然后勉勵了幾句,吳大用是管事,能干的很,有事和他說便行了,此外還有幾個嬤嬤,都是見過的,對我也還客氣,此時便沒過來。 交代了一番我也沒什么可說,便讓眾人散了,在椅子上端端正正的坐了大半天,之前又在皇后那嚇得半死,我扭扭脖子,決定去歇一歇,順便好好想想,這事兒可不能就這么過去。 剛走了沒幾步,便有人來稟說太子回來了,正在書房呢,我點點頭,此時也沒什么興趣,自己堂子床上想了想,剛理出個頭緒便睡著了,只是夢里也不安穩(wěn),總是做噩夢。 半夢半醒間,感覺臉上癢癢的,伸手抹了抹也沒在意,醒來的時候只有太子在桌邊坐著看書,邊看便在紙上寫著什么,見我醒來笑了一下,過來幫我穿好衣服,我想對著鏡子理一理頭發(fā),結(jié)果他非要過來幫我弄,還不讓我看。 弄好后,我自己摸了摸,覺得大概還可以,似乎不怎么亂的樣子,便出門去找海棠讓她幫我找一本經(jīng)書來,抄完了好給皇后送過去,她不讓我抄,我的姿態(tài)還是要做足的。 剛出門便碰上了一個小宮女,她拎著一壺熱水,有些驚訝的看著我,見我看她才慌慌張張的行了個禮,大概是嚇著了,我一笑并未在意。 宮女們都在偏廳候著,見我進來都嚇了一跳,海棠更是險些跳起來,連行禮都忘了,走過來低聲道,“娘娘怎么不洗臉?” 我疑惑的看著她,自己在臉上摸了摸,看了下手指竟然有些發(fā)黑,有機靈的拿了面鏡子來,我照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臉上竟然被人拿墨汁畫了一朵大花臉,怪不得睡覺的時候感覺癢癢的。 這一路走過來碰上的人,還有這屋子里的宮女太監(jiān)們可都不少,想到今早皇后的訓斥,熱血一下子沖到頭上,只覺得眼前發(fā)黑。 他怕是嫌我被罵的不夠狠! 海棠見我站都站不穩(wěn)了,忙伸手扶住了我,趕緊叫人去打水給我洗臉,我定了定神,拿帕子遮住臉,一路回去了。 太子見我進來,放下書哈哈大笑,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哪里有平日里的端莊穩(wěn)重,只看著我發(fā)笑。 我板著臉站在那,等人打水來,并未理他。 好在打水的宮女動作很快,我剛進來便端了一盆水進來,只是是涼的,這個季節(jié)再拿涼水便不合適了,廚房有些遠,好在外面放著一壺熱水,剛那小宮女拎過來的,我便讓人先拿來用。 沒想到她拎著壺進來,犯了難,“荷葉jiejie說,這是給太子沏茶用的?!?/br> 捧著巾帕的荷葉嚇了一跳,擺手道:“我?guī)讜r說過這樣的話?你可別扯我,趕緊倒熱水是正經(jīng)。” 我正心氣不順,聽了這話,冷笑一聲,“哪里是你說的?只是我竟然不知,一個管書房的宮女,怎么管起熱水來了?!?/br> 這幾日,我一向是和顏悅色,此時發(fā)了脾氣,那宮女便有些瑟瑟發(fā)抖起來,我轉(zhuǎn)頭看著太子,“正好,太子在這,你問問他現(xiàn)在要喝茶水嗎?若不喝,我便用了?!?/br> 那宮女此時害怕,哪里說的出話來,倒是太子搶先一步開口,“我這有茶,還喝什么,快給太子妃洗臉用?!?/br> 荷葉搶先一步接過熱水,此時那宮女倒是不再緊握著不放了,荷葉將水調(diào)好,把壺還給她,將我的袖子挽上去,伺候我洗臉。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心中有火,還是先洗起臉來,然而不知是我的皮膚太過吸墨,還是這墨有問題,臉皮都快搓破了還是有淡淡的印子在上面,鏡子一照就很明顯。 眼見著別處的皮膚都發(fā)紅了,該黑的地方還是黑的,我只好擦干了臉,暫且就這么著,明日再洗了,只是看著鏡子里臉上的黑印,心里那么不爽,更不爽的是此事若傳出去,不知又該怎么編排我了,心中真是一陣氣苦。 太子見我臉色不好,揮手讓人都出去,自己笑嘻嘻的過來和我說話,先是盯著我臉瞧了瞧,發(fā)現(xiàn)還有印子才知道不好,連忙道歉,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收藏是233了,真讓人233啊。我厚著臉皮求個作收吧,榜單被黑了一期,想增加點積分爬個自然榜。點一下收藏作者,謝謝大家啦。 ☆、第40章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臉, 仔細盯著一會兒,輕輕摸了兩下發(fā)現(xiàn)蹭不掉,皺起眉頭來,“是我不好, 竟沒想到這個。” 想了想又道:“今日是我不好, 咱們別出去吃飯了, 叫人送過來就在這用好了?!闭f著出去吩咐一聲,我坐在那里聽他講話,不知為何心中一陣雜亂,似乎有一股氣一直憋在心里。 正難受間, 太子過來,輕輕的拍我的背, 將我摟在懷里,“好了,我給你道歉好不好,不知道你是這個樣子, 別生氣了,嗯?” 聽著他的溫柔軟語,我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然后眼圈兒就紅了, 低下頭用帕子擦眼睛。 太子見我這樣,皺起了眉頭,忙蹲下來仰視著我的眼睛, 眸子里滿是關(guān)切,“這是怎么了?委屈成這樣,要不你給我畫回來,行不?” 我搖搖頭,扶他起來,“沒事的,真的。不是為了這個。” “那是為了什么?”太子明顯一副不太相信的樣子,我想了想,不好將皇后訓斥我的話說出來,只好扯謊道:“小時候和哥哥也經(jīng)常這樣,我有點想家了?!?/br> 昨日雖然回去了,但是短短一日,根本就不頂什么事,反而將我在家里的記憶都勾了出來,特別是今天這樣被批評,被嘲笑,讓我只想躲在娘懷里大哭一場,卻再也不能夠了。 “原來是這個?!碧有α艘宦?,安慰我:“不要緊,等我閑了,經(jīng)常帶你回去好不好?你也可以將岳母宣入宮中,一樣作伴?!?/br> 我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提議,雖然知道這是要等上好久的,畢竟,太子不是皇帝,我不是皇后,上面是有人壓著的,一舉一動必須符合規(guī)矩,從沒有經(jīng)常宣召母親的道理,大約只有一月一次的入宮請安能見到了,即使相見,也是君臣之別,不能如以往一般親近了。 不得不說,太子是個極為耐心的人,又陪著我說了一會兒話,漸漸的開解開了,此時晚飯到了,便就在外間擺起來,只讓兩個宮女跟著布菜,剩下的便都打發(fā)下去了,也是因為不想讓人看到我的臉。 嫁給太子后,讓我比較滿意的一點就是,我們吃飯的口味差不多,因此桌子上的菜色也是我喜歡吃的,他親自盛了一碗酸筍雞皮湯給我,說是開胃,下午生了氣,要多吃些,免得郁結(jié)于心。 因晚上沒有什么運動,我一向不敢多吃,怕不消化,因此今日也就多喝了一碗湯而已,吃畢,又漱了口洗了牙,略站一會兒消食,我便到書房去抄經(jīng)書,準備盡快送過去。 書房也是完全按著我的喜好布置的,這個在改造的時候就問過了我的意見,地上鋪了厚厚的地毯,窗前擺著極寬的桌案,身后是一片空闊,往里是整整齊齊的書架子,擺著我從家里帶來的藏書,書不是便宜東西,我?guī)淼囊仓粩[滿了一個書架子,另兩排是宮里的書擺上的,按著我的口味挑的,才看了幾本。 此時荷葉已經(jīng)將經(jīng)書放到了桌子上,是清心咒,我翻了翻,并不很多,大概一晚上就能抄完,因此找了張上好的雪浪紙出來,一字一句的開始寫。 別說,這經(jīng)書還真有清心的功效,我抄著抄著就感覺似乎入了定,全心投入了其中,認真的抄寫,等到寫完才發(fā)現(xiàn)身后有人,太子帶著一臉笑意在后面看著我,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我嚇了一跳,連忙將筆擱起來,問他怎么來了,太子笑瞇瞇的過來和我擠一張椅子,好在這椅子寬大兩個人倒也坐的下,倒是我有些不好意思,額頭微微見汗。 待坐定了他方道:“也沒來多久,看你寫的入神也就不忍心打擾,只是你大晚上的寫這個做什么?” 我不好實說,只是微微一笑轉(zhuǎn)移了話題,“看了這么半天,我寫的字怎么樣?” 太子笑著點了點頭,“不錯,比起前兩天有進步了。不過還是要再加強。”說著一個用力將我攔腰抱起來,用扯了張紙過來,拿起筆握著我的手要教我寫字。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這么手把手的教著練字,何況這個動作實在尷尬,我稍稍掙脫了一下,卻被他牢牢按住,“別亂動?!闭f著伏在我背上不肯起來。 這人真是!我羞紅了臉,卻也不敢亂動,怕他起了更大的反應,過了一會兒他才平復,笑著握住我的手在紙上寫起來。 本想再掙扎的,但是想到之前也就作罷,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順著他的意志在紙上寫寫畫畫,沒想到他的字卻是比我的好看,難得的是筆力遒勁且有風骨,看起來很是不錯。 “真的比我寫的好看?!蔽殷@呼了一聲,本來以為他是仗著名師和宮內(nèi)字帖多紙上談兵罷了,沒想到還有這一手。 “本來就比你寫的好看?!碧釉谖叶呡p聲道,溫熱的氣息在頸后吹拂著,讓我渾身發(fā)癢,頗不自在。 “寫字,要用力,不是手力而是腕力。你瞧瞧你手上這繭子,就是力氣用的不對?!碧诱f著,調(diào)整了一下我握筆的姿勢,重新書寫起來。 這次他頗為流暢的帶著我慢慢寫了一首詩,是詩經(jīng)中的《漢廣》: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他的心里還是想著哥哥。我臭美,所以在桌子上放了一面小小的鏡子,此時從鏡中看過去,正好見到我們相貼的側(cè)臉,我和哥哥長相頗為相似的臉和他的放在一起,頗為諷刺,清晰的顯示著我是個替代品的事實。 我用閑著的左手撫住砰砰跳的心臟,盡力的告誡它,跳動是因為我自己,而不是身邊的人,這般默念之下,果然心緒平緩了下來。 沒想到這個舉動反而引起了太子的注意,他以為我是心臟不舒服,嚇了一大跳的,登時就要幫我揉揉,還要去請?zhí)t(yī)。 我忙阻止了他,“快別鬧了,就是剛剛心跳的略快了些,并沒有不舒服,哪里值得這大晚上的勞師動眾去請?zhí)t(yī),讓人家知道,又說我輕狂?!?/br> 這本是無心之語,沒想到太子抓住了我話中的漏洞,疑惑的問,“又?誰還敢說你輕狂不成?!?/br> 此時窗子開著,雖有燈燭,月光還是照進來,也能看到外面的花影重重,在菊花的暗香中,我忽然低下了頭,不想多說什么,一陣清風吹過,不覺打了個哆嗦。 太子一把將我摟緊,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我,低聲問我是不是受了委屈,又看到我剛剛抄的佛經(jīng),拿起來道:“這佛經(jīng)抄的不錯,我明日找人婊了,放到外書房去?!?/br> 他拿走了,我明早拿什么給皇后,因此忙阻止了他,只得告訴他,這是要給皇后的。 “這倒奇了?皇后不識字不成,怎么讓你來給她抄佛經(jīng),何況你剛過門沒幾天,便是想要磋磨兒媳婦,也太早了些?!碧拥吐曊f著,還是將佛經(jīng)給我放好,壓在鎮(zhèn)紙下面,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語氣卻有些冰冷。 怕她誤會了皇后,明明打算隱瞞的我還是咬牙將事情說了,太子卻非要看奏章,那東西被我藏到了臥房的枕頭底下,此時也只好帶他回臥室看了。 臥房的燈火被挑亮,我坐在床上看著他,他細細的研究那奏章,半晌方笑了,“這原是我的不少,倒讓你受委屈,放心吧,以后不會了。” 他說的這個以后不會了,不知是不會胡來還是要讓上這種奏折的人不再上了,不過看的表情有些嚴肅,我想應該是前者吧。 時間也不早了,他放下奏章便過來脫衣服,我們要休息了,為了防止搶被子,我們向來是兩個被子的,可是今日他卻要蓋一個,理由也很充分。 “不如我們一起蓋兩個,一個被窩,現(xiàn)在天氣涼了,正好暖和些。”太子穿著中衣坐在床上,一本正經(jīng)的建議。 “不行。我不習慣,而且我也不冷?!蔽揖芙^,開什么玩笑。 “怎么不冷,剛剛在書房,你還凍得打哆嗦了呢?!碧有σ饕鞯?,自顧自動起手來,將兩個被子蓋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