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沈笙歌卻好像完全感覺不到,沒有任何曖昧延伸的遐思,只有越發(fā)小心愛意的動作。 姬清躺在床上,輕輕捏著笙歌的下巴,誘導似得,撐起一點身體,讓對方下意識的配合俯身。 冰涼、柔軟,在空中輕輕貼合。 姬清半闔的眼眸慢慢掀開,似溫和又微涼,意義不明的看著臉頰和耳朵慢慢紅起來的少年。 “稍微粗暴一點,也沒有關系?!?/br> …… 旖旎的寢帳延綿逶迤在暗色紋路的地上,紅的、白的衣交疊滑落,露出隱隱一角在寢帳外。 親吻的聲音,輾轉(zhuǎn)悱惻,愛重非常。 “好一點了嗎?這樣呢?這么痛的話,就咬我吧。” 白日的光透過窗紗進來,放下的寢帳內(nèi)也能看清一切。 不止,殿外的人也能。 從沈笙歌出現(xiàn)的那一刻開始,文珩就知道,大勢已去。 那個人的眼里,再也看不到自己了。 一直陪著你的不是我嗎?真可笑啊,憑著一張臉、幾句好聽的話,就奪走了我辛苦守候的一切。 他的陛下啊,什么都不知道。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為你做過什么。就因為我被剝奪了身份,我的感情就都無法說出口,我這個人就從不在你眼中。 既然如此,那大家就一起毀滅吧。 第84章 孤頭上的綠帽每天都是新的19 自囿于寢殿內(nèi), 避不見人抵抗毒素藥物反噬的那幾天, 對于姬清而言或許不算長。并外界而言, 也不算太荒唐。 畢竟之后一段時間,帝王雖然大大縮減了接見外臣處理政事的時間,但紫宸宮對朝歌城的掌控,表面看來仍舊很穩(wěn)定。 政令通達, 三部六省雖然偶有磕磕絆絆, 在帝王的鐵血手腕下,倒也不會太過陽奉陰違,勉強運行順暢。 只有提拔寒門所謂的“舉明經(jīng)”分科舉考試,在大周舉步維艱,為士族門閥所把控的九品中正制所隱隱排斥。 不說其他, 就只看紫宸宮內(nèi)的侍讀們,出身姓氏門第之間的來往交際, 就涇渭分明。 同樣是帝王提拔重用的新貴子弟, 唯有同樣出身世家大族的月笙簫,才受到這些舊有的高門大姓貴公子們的接納認可。 就像朝歌城越來越明艷生機的春天, 仿佛是萬花開盡姹紫嫣紅的熱鬧, 卻隱隱透著一股風雨飄搖的不詳。 這一切,沒有比月笙簫感受更深的了。畢竟,撥弄著這一切的,就是他和站在他身后的一眾士族。 月笙簫覺得,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王上了。即便在紫宸宮的其他人眼里,他仍然是帝王面前最為信重, 叫人眼熱的寵臣。 但他確實覺得,離那個人越來越遠了。 這一切本就是他求來的,自從被博源點明他自己都搖擺不確定的心思,月笙簫就決定了,離那個人遠一點。 人是個最為柔軟又最殘忍的東西。 名士們多怪癖,比如就有一個極為出名的大家喜歡養(yǎng)鶴。喜歡得不得了,就跟自己的妻子孩子似得對待。 然而外出參加宴請,面對鶴宴卻又完全沒有禁忌。 主人家便諷刺他“此為異子相食乎”。 對方答曰:此鶴不曾與吾相交,吾見它自然心不動,惟口腹之欲大動。 世人謂之,是真名士自風流。 既然一開始就決定了將來會舉劍相殺的結局,就不該有任何越界的情感。 為的不是防止有可能的心慈手軟,而是保護行兇者的心不被誤傷。否則就是愚蠢。 冷血、利己、理智,不被感情所惑的果決,這便是流淌在世家名門高貴儀表下的真實。 月笙簫,一直學得很好。青出于藍勝于藍。 但他改變主意了,他不想吃掉那只高高在上的鶴,他想把那只鶴抓在手里。 “郎君,文大人來了?!?/br> 月笙簫沉靜無波的面容,露出一點塵埃落定的笑意。就像是一直等待的某個事情,終于還是如他預想的一般發(fā)展了。 …… 一路無話,走到空曠平坦的區(qū)域,文珩打發(fā)走身邊的小侍從們。 面對月笙簫沉住氣好整以暇的姿態(tài),文珩沒有任何試探寒暄,直接開口。 “只有一炷香的時間?!?/br> “文大人這是何意?” “裝傻就沒意思了,上次的事,我答應了……” 沒頭沒尾的對話,上次,是什么時候? 是往前推,十天之前,梅山行宮。 文珩的燭火遞給梅林里走出來的徽之公子,另一個方向,卻有一雙眼睛一直看著他們。 是君山之下,長亭邊。 背對著哥哥徽之,月笙簫神色暗沉,說出的話:“你說的對,有些事情怎么努力似乎都沒有用,你能輕易做到的事,我不行。哥哥想做什么,我也攔不住,只要求你事前讓我知道,有個準備就好?!?/br> 是天光破曉,目送戴著兜帽的男人離開。 等在文珩出來的庭前的青石路面,在最后的凌晨的落梅飛花里,發(fā)生的對話。 月笙簫威脅文珩:“文大人做的好事,要我告訴陛下嗎?” 文珩平靜道:“那是徽之公子,陛下日思夜想的人,您是想要到陛下面前說什么?” “陛下是什么樣的人,文大人留在他身邊的時間最久,應該不需要我班門弄斧。不管你有多少理由,做的事是不是他想要的,背著主子自作主張,你說,我們這位不久前才被親近之人背叛的帝王,知道了還會留你在身邊嗎?”話說得一團和氣,卻是笑里藏刀,殺人無形。 文珩眼神幽冷,不慌不忙:“月侍讀一早看在眼里,既不早去御前告密?,F(xiàn)在也沒了證據(jù)領功,平白等在這里是有什么高見教我?” 月笙簫緩和的笑了笑,謙恭克己:“文大人不要誤會。在下只是開個玩笑,你也看到了,在下可是什么都沒做,之所以說這些,只是開誠布公的展示我的誠意罷了?;罩语L光霽月何等人物,若是對王上真情實意,當初又怎么會下得了手?不過是青梅竹馬一場,留有余情罷了。你看他可有要現(xiàn)身的意思?紫宸宮日日添新人,遲早在陛下眼里,再無他的存在。文大人站在他那邊,豈非明珠暗投,小心雞飛蛋打?!?/br> 文珩的神情也收起那一絲的尖銳:“莫非月侍讀有明路指給我?” 月笙簫溫文一笑,娓娓道來:“徽之公子承諾文大人的,在下也可以一力辦到。文大人若有其他心愿,在下也愿意竭盡全力為你達成。與其和一個陛下眼中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背叛者交易,不如考慮一下,你跟我合作?!?/br> 說這話的月笙簫,卻比方才任何時候看上去都溫雅無害,好像談論的不是什么陰謀勾結,倒是分花拂柳的雅事一般。 文珩心下一寒,面上越發(fā)平和:“聽起來不錯,你想要什么?” 月笙簫微微挑眉,笑容的弧度向來不大,眉峰便露出一點無意識的矜傲:“在下并無什么非分念頭,只是欽慕陛下。然而,陛下他待人實在是太過冷淡了些……” “住口,好大的膽子!” 文珩瞬間被激怒,人前慣常壓抑低垂的眉目都瞬間化作凌厲。 月笙簫故作吃驚,眉目含笑問他:“文大人何以如此憤怒?在下怎么敢對陛下不敬,不過是想做和徽之公子一樣的事罷了。” 文珩強制壓下殺意,扭頭不看他:“他什么都沒做,只是見了陛下一面?!?/br> 月笙簫神情淡淡,溫文克己:“我也只想私下單獨見見陛下這一面,什么都不會做。或者,你覺得我直接去王上面前揭發(fā)你,之后,再去收買新任的大總管,會比較簡單些?那時候,在下若是不小心做了什么過分的事,可沒有人來制止。” 文珩怒極反笑,冷眼覷著他:“好啊。那你可要盡早了,不若我也對陛下說道說道你我今日這番交易。月笙簫你這番狼子野心,不知陛下作何感想?要死,大家就一起死!” 看著怒極甩袖而去的文珩,月笙簫眼中卻并無一絲失望,只有果然如此的確認。 能被這樣一句威脅觸怒到毫無理智,他們這位陛下啊,還真是個可怕的存在。 想到這里,月笙簫臉上一切盡在掌握的笑意便慢慢淡去了。 這個人,竟也有人能忍心不要他。若不是那個男人是他的親哥哥,月笙簫都要相信,不是這位帝王錯愛徽之公子被背叛,而是徽之公子他求之不得拖著他殉情。 …… 即便早就知道,這位身份古怪的大內(nèi)總管文珩大人,遲早會改變主意找上他。 但這一天來得這么早,令月笙簫都有些十分驚訝了。 看來,那位未曾謀面的笙歌公子,的確魅力非常,讓這位文大人受了極大的刺激。 主動找上月笙簫答應合作的文珩,卻是一副敵意防備的口吻:“一炷香,你敢有任何逾矩,就看咱們兩個誰先死!” “好,一炷香?!痹麦虾嵅⒉辉谝馑膽B(tài)度。 底線墮落就是這樣的,有一就有二,不著急。 月笙簫笑容溫和的問:“你有什么要求?” 文珩眼神冰冷孤絕,外表看似無損,卻是傷心到極致的崩壞絕望:“我要,沈笙歌背叛他、離開他?!?/br> “好。”月笙簫點頭。 這也是我的愿望。 不,這是整個紫宸宮的愿望。 …… 月笙簫進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正殿內(nèi)的格局發(fā)生了一些改變。 以往,王上身體不錯的時候,便會在靠近外面的正廳或者書房接見他們。 雖然戴著面具,卻是較為正式的場合,隔得也不算遠,稍稍抬頭就能見到這個人。 身體不適的時候,就會像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那樣,在休息的內(nèi)室,那個人躺在臥榻上。 雖然遠,卻只是隔著輕軟的紗帳。這時候,他一般見的人也不多。 一邊娓娓道來的奏讀,一邊聽那個人輕飄涼薄的聲音,一字字的記下來,有一種奇妙的讓人下意識屏住呼吸的靜謐美好。 而現(xiàn)在,大殿的內(nèi)外被屏風珠簾徹底隔絕開。 侍讀的桌案筆墨都在外面,空曠遙遠的,連那個人的衣角都看不到。 這手筆,自然就是面前這個,看上去清俊淡泊得只差歸隱田園的貴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