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黎燦站起來朝外走去:“在下眼睛不好,聽力就格外敏銳些,昨夜里突然聽到跟當(dāng)年如出一轍的cao作偃甲的音律。兩個人一夜之間忽然不見,卻無人發(fā)現(xiàn)一絲蹤影,你說是不是跟聞人樞當(dāng)年一樣?” 葉芯一想到當(dāng)年的懸案變故,讓五部都一蹶不振,臉色忽然慘白。 少教主,教主。 難道姬清那孩子竟然還長成了第二個姬封不成? 黎燦的話無疑是暗示,姬清是故意和聞人重天交好,為了騙取他手里聞人家的東西。 不會的,姬清不是那樣的人。 想到姬清從小到大的舉止,溫軟的笑著喊她葉jiejie。 想到他唇邊溫和從容的笑意,對著聞人重天時候的特別親近。 想到他便是一直笑著,也顯得安靜幽涼,與周遭格格不入的疏離拒絕。 不是大家不喜歡他,不愿意親近他,而是所有人都因?yàn)榉N種原因,被動與他拉開距離。 那溫和安靜的微笑,忽然和姬封不怒而威的冷淡重合,一樣的難以捉摸,深不可測。 …… 因?yàn)槔锠N三兩句話,忽然背上小小年紀(jì)就深不可測、居心不良名聲的姬清,正在和傻白甜受害者吵架。 姬清躺在溪邊的石頭上只穿著薄薄的里衣,奄奄一息:“我不穿。你是故意的,我都提醒你要準(zhǔn)備行李了,你拉著我就走。山下剛?cè)胂?,熱死了?!?/br> 聞人重天扭著頭不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太熱,從耳朵紅到臉頰,朝他伸著手,生硬的說:“這里就一戶山民,這是唯一能買到的新衣服。等出去了我給你買新的。” 姬清的腳趾點(diǎn)著被陽光曬得暖熱的溪水:“可這是女孩子的。我穿也行,那你下次也穿給我看。我穿多久,你也要穿多久?!?/br> 聞人重天背著他,含糊的嗯了一聲:“會被人看到,你快穿好,我給你烤魚吃?!?/br> “勾不到,你近一點(diǎn)?!?/br> 聞人重天退后一步:“好了嗎……” 話音未落被人狠狠一扯,一起跌入溪水里。 姬清摟著他的脖子,倒進(jìn)清澈暖融的小溪里,眉眼都是笑意:“我想了想,還是不要你穿女裝了。重天哥哥這么好看,穿成女孩子被人搶去了怎么辦?但仇還是要報的。” 聞人重天慌亂的僵著臉,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只好閉上眼睛。 “你,你先穿好衣服?!?/br> “里衣就不是衣服嗎?” “我祖父說……”他的話被柔軟的東西堵住了,像百合花瓣落在唇上,輕輕舔一下,好像也帶著一點(diǎn)甜。 “你祖父有沒有說過,親親了要怎么辦?” 聞人重天沒有睜開眼睛,手指摸到姬清的頭,輕輕按下:“等你長大,娶你過門。” 第125章 總攻的初戀白月光8 剎魂教總部暗中發(fā)出的追擊令, 從西南的寧國蔓延向中原腹地。 然而即便是姬封親自出手, 仍然沒有聞人重天和姬清兩個人的任何消息。 就好像這兩個人插翅飛了, 杳無痕跡。 姬封聽到一連三日都無任何進(jìn)展,不怒反笑:“好極。連坤部精銳都找不到,這兩個人倒也算有點(diǎn)本事。傳本座的話,教中弟子無論職位, 若有人能找到這兩人的行蹤, 論功行賞。若是能擒拿住了,連升三級?!?/br> 右護(hù)法百里楓華在旁撫琴,聞言抿嘴一笑:“教主用心良苦,這是以整個剎魂教來為少教主磨刀呢。仔細(xì)平衡些,這一屆的弟子也可甄別幾個可堪造就的苗子來?!?/br> 姬封看她一眼, 神情稍稍和緩:“本座倒沒想那么多?!?/br> 姬封這幾日心煩氣躁,喜怒無常, 無人敢在這個時候接他的話頭。也就只有一直在他身邊的右護(hù)法百里楓華, 會無視他的臉色這么說。 百里楓華神情平和無爭,恬靜的道:“教主可覺得好些了?” 姬封聽著她的琴音, 感覺到體內(nèi)外放的殺氣逐漸平息下來, 但也只是暫時的表象:“本座暫且閉關(guān)些時日,這段時間教內(nèi)事物就交由你打理?!?/br> 百里楓華眉宇隱憂,淡笑道:“黎燦大了倒有些教主昔日的風(fēng)采,他這個人手段心性一樣不缺,一個不好又涉及寧國和中原朝廷的平衡,束手手腳的, 我可壓他不住?!?/br> 姬封唇角微牽:“管不了就放著,本座倒要看看他能做出什么來?!?/br> 百里楓華手掌按下琴弦,垂眸喟嘆:“別的倒不論,只怕他乘虛對少教主不利?!?/br> 姬封想到姬清,平息下來的氣血又隱隱躁亂。 一時想起當(dāng)年故人恩怨糾葛,不由得憎他來歷不明。 一時又想起他小時候,每每動殺氣時候,這孩子一團(tuán)玉雪可愛,拽著他的衣擺叫父親,笑容軟和,毫不怕生。便是再多的恩怨,都要忘到九霄云外。 一時又想起前些時日見他,心底躁動的若隱若現(xiàn)的惡念,不由心浮氣躁。 姬封閉上眼,功法遲遲不能突破下一層,心魔妄念頻出,額頭漸漸滲出汗來。 既已確定不是他的孩子,為何還對他留手? 分明已下了決定,臨了,人跑了。他雖然也怒意噴發(fā),但心底不由自主卻松了一口氣。 即是如此,便算他命好罷。 姬封閉眼,神情冷酷:“身為少教主,若是一個黎燦就算計(jì)死了他,便是證明他無能。如果要靠本座來幫持,這剎魂教教主的位置,他又有什么本事坐穩(wěn)?遲早也是要被人吃得骨頭不剩。” 百里楓華早知道他心性冷酷殘忍,對人對己都是,也忍不住心頭一凜,像是被猛地兜頭澆了一杯冰水。 但她手里琴音卻仍無一絲錯漏,口中輕輕的應(yīng)道:“是教主。” 就像這么多年以來一直以來做得那樣,做一個隨光搖曳毫無自我的影子。 …… 聞人重天和姬清并不清楚外面有多少人在找尋他們。 剎魂教的消息幾天內(nèi)就傳遍中原大大小小的分舵,道上處處戒嚴(yán)。然而,兩個人卻連寧國的邊界都沒有走出去一步。 一路走一路玩,如果沒有聞人重天背他,姬清一個時辰內(nèi)連一公里都走不到。 聞人重天也不催他,姬清不走,他就在旁邊等。 “這世界上好玩的事情這么多,為什么要急急忙忙跑出去,找中原人打架?” “不是打架,是歷練?!?/br> “那一邊走一邊歷練好不好?我住在剎魂山十幾年,都不知道附近山里是這樣的。” 第一天黃昏,姬清不走,是因?yàn)檎业揭黄L(fēng)景好看的山頭看落日。聞人重天沒說話。 看完了落日,天也黑了,夜里自然是就近搭個簡易的帳篷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姬清不走,因?yàn)橛X得昨晚的帳篷太丑了,他要搭個更好看的。 聞人重天沒說話,因?yàn)榧逯回?fù)責(zé)提他不切實(shí)際的要求,實(shí)際埋頭干活的是聞人重天。 劈了樹,砍了竹子,纏了藤蔓,木屋建好了。 姬清展顏一笑:“好不容易搭好了,好舍不得,我們多住幾天再走吧?!?/br> 這一住,直接從初夏住到深秋天涼。 對聞人重天來說,從小時候有記憶開始,他就一直在跟著父親到處走。后來父親身亡跟著祖父,祖父也是帶著他游學(xué)天下。 每一天都有正事要做,沒有一刻閑暇松懈。 像這樣隨便走到一處地方,毫無緣由,心念一動就結(jié)廬而居,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每天,在鳥雀的聲音里醒來,聞人重天根深蒂固的自律,無事就自發(fā)的去練功。 姬清就在旁邊瞎鼓搗,聞人重天若是來抓他練功,就辯解說他這是在學(xué)以致用五部的本事。 剎魂教五部的本事到了他手里,離部的暗器機(jī)關(guān)之術(shù),用來制作陷阱捕獵。挖些山中草藥亂七八糟配藥,或是逗著鳥兒去啄食開辟出來的菜園的蟲兒,就是活用巽部的本事了。說是去水邊練劍,結(jié)果串回來幾條大魚。怕是松風(fēng)寒知道要被氣死。 聞人重天大多時候縱著他,對于他自己,就像要把姬清該努力的那一份自己補(bǔ)上似得,越發(fā)刻苦。 然而,姬清自己一個人不務(wù)正業(yè)就算了,拉著聞人重天共沉淪不成,就各種搗亂。 鹿長老教的奇門陣法,被他擺在院子的門口,聞人重天打水回來就走不進(jìn)來了。繞著屋子半個時辰才破開,水都涼了。氣得聞人重天把他按在膝上,想要懲戒一番。 姬清捂著眼睛假哭,叫著重天哥哥誠懇認(rèn)錯。扭頭,十指分開從指縫里看他,臉上笑顏綻開,純澈無憂。 聞人重天落下來的手就變成溫柔的擁抱,一點(diǎn)點(diǎn)收緊,舍不得叫他難受一下,無可奈何。 心底的氣悶就像云煙化成雨,滋生一點(diǎn)甜絲絲的回甘。 他悶悶的說:“你就欺負(fù)我喜歡你?!?/br> “對呀?!北豢v容的少教主毫不遮掩的彎著眼眸。 山中無歲月。 每天這樣無所事事的打鬧,練功,玩耍,狩獵。偶爾去山下遠(yuǎn)一點(diǎn)的地方,跟人換取些鹽米。 轉(zhuǎn)眼夏去秋來,外面已經(jīng)換了兩季,恍惚卻好像才離開剎魂山幾天。 兩個人住的地方,天氣好的時候,甚至能看到遠(yuǎn)處隱匿在山巒里的一點(diǎn)雪山頂。 落霜的時候,山林中便不適合生活了。 聞人重天仔細(xì)鎖了屋子,擺好陣法,確保不會被野獸沖擊了木屋。這才拉著姬清的手,真正第一步離開剎魂山的范圍,去歷練。 此時,已經(jīng)距離剎魂教最高追擊令下達(dá),時隔小半年時間了。 剎魂教關(guān)于少教主的追擊令,最初掀起的波濤洶涌,都在無數(shù)次一無所獲里漸趨沉寂。 黃葉漫天的時節(jié),西南寧國的邊城。 一個額頭纏著西南男子特有額帶的少年,牽著一頭瘦小的毛驢,毛驢上坐著一個穿著普通的少女。 偏僻的地界,往來都是山腳貧民。通常給些產(chǎn)物,守衛(wèi)就睜一眼閉一只眼放人過去了。 只是那少年沉著臉不茍言笑,一看就是個兇煞的,卻生得實(shí)在是俊得不行。守衛(wèi)不由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毛驢上的少女忽然回頭,迎著他的目光,唇邊徐徐露出一點(diǎn)笑意。 那笑容溫和極了,透著一點(diǎn)無聊似得冷淡,本該是叫人覺得被慢待,卻是好看極了。 像早晨林間的光從高處俯視下來,明的暗的暖的冷的,耀得人煙花迷亂,不清不楚。 魔怔了似得,好半天才醒悟,眼前卻什么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