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子回來了？！那你還不帶我去看看。”

    他說得煞有介事，卿卿又羞又惱，用力推他一把，誰知蕭清沒站穩(wěn)，人仰馬翻，直直地栽到荷塘里頭，“撲嗵”一聲，激起一朵大浪花，也把旁邊值守的人給引來了。

    “快！快！拉我上去！凍死人了！”

    蕭清游到岸邊伸手呼救，卿卿知道禍闖大了，倉惶地把他從水里撈上來，聽到腳步聲近，兩人馬上逃之夭夭，一個(gè)躲回房里，另一個(gè)趕忙去洗澡換衣裳，跌跌撞撞一路，幸好沒被人發(fā)現(xiàn)。

    蕭清從小隨性，整天就喜風(fēng)花雪月，吟詩作畫，偏不愛讀書練武，為此沒少挨過打，但與冷若寒冰的蕭涵相比，卿卿還是更喜歡他一些，更何況兩人算青梅竹馬，他又長得風(fēng)流倜儻，難免會打動(dòng)少女芳心，不過卿卿知道自己身份，也明白何為門當(dāng)戶對，像大公子蕭涵雖未行冠禮，可親事早已定下，而蕭清的定親之事夫人也在張羅，到時(shí)人家名正言順進(jìn)蕭家大門，那她又算是什么？想著，她不由扁起嘴，兩手托腮直嘆氣，一聲又一聲把蕭瀅引來了。

    “你傻愣著干嘛呢?！?/br>
    蕭瀅突然冒出腦袋，卿卿被她嚇一大跳，慌亂中不小心打翻茶盞，她哎呀一聲，忙拿起抹布擦干凈。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見過二哥了吧？”

    蕭瀅眼珠一轉(zhuǎn)，賊兮兮地笑了起來，神態(tài)與蕭清真有幾分相似。卿卿滿臉通紅，又不知道如何解釋，支吾半天，無可奈何地點(diǎn)下頭。

    “哼！我就知道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說過來看我是假，找你倒是真的?！笔挒]咬著牙碎碎念道，隨后話峰一轉(zhuǎn)又道：“不過……看得出二哥喜歡你，要不也不會三番四次往我這處跑。”

    “小姐，你莫說笑了，被人聽去不好。”

    卿卿聲若蚊蠅，蕭瀅兩三步湊到她身邊故作小聲說：“怕什么，這屋里就我們兩個(gè)。問你，你喜不喜歡我二哥？”

    卿卿心里咯噔一下頓時(shí)手足無措，蕭瀅又忙不迭追問：“到底喜不喜歡？”

    “這……喜歡又如何，不喜歡又如何，畢竟他是二公子，你叫我這個(gè)做婢女的如何是好？”

    蕭瀅聽后也無奈地嘆口氣，兩手托腮，坐在小榻上琢磨著。

    “這人活在世上總不能隨心所欲，連喜歡一個(gè)人都成麻煩事了?！?/br>
    半晌，她語重心長地冒出一句酸話，卿卿聽后也跟著她連連嘆息，托腮發(fā)呆。過半晌，兩人不約而同地轉(zhuǎn)頭相視，見彼此那副癡傻模樣都忍不住呵呵直笑，又像往常那般開始鬧騰起來。

    第8章 元夕燈會

    元夕至。清早，蕭瑞就帶上夫人及三個(gè)子女至都城蕭老太爺府上，卿卿也跟著去了，原本哥哥和她說元夕帶她去看燈會，可蕭瑞并沒提及此事，她又不敢問，只好跟在馬車后和他們一塊兒來到都城。

    都城繁華似錦。車水馬龍，行人如織。入了蕭老太爺府之后蕭瀅就吵著要去逛，她年紀(jì)小又任性，卿卿勸也勸不住。兩位大哥過來正好撞見這一幕，蕭瀅看到他們更是哭鬧得厲害，死皮賴臉硬是拉他們?nèi)牖?，哥哥們磨不過她直好陪同前往，當(dāng)然蕭清自有另一番打算。

    既然有哥哥護(hù)駕，蕭瀅自然不怕，他們以上香為幌子把小妹和卿卿偷裝在車內(nèi)，接著便帶上幾個(gè)心腹小心翼翼溜出府邸。一到市上，蕭瀅迫不及待地要跳下車連小命也顧不著了，蕭涵連忙讓車夫停穩(wěn)，然后扶住任性小妹下去。

    蕭家兩位公子一下車便引來無數(shù)側(cè)目，更有不少暗送秋波者，他們的樣貌可謂人中龍鳳，從小就經(jīng)常被人夸贊一個(gè)是潘安在世，另一個(gè)是宋玉回魂，卿卿看多了也不覺得稀奇。一路上，兄妹三人有說有笑，而她想著哥哥的事始終悶悶不樂，他們說的話十句漏聽八句。

    “喂，你魂去哪兒了？在和你說話哪?！?/br>
    蕭清伸手點(diǎn)下她的腦門，卿卿回過神，魂仍在云里霧里還沒飄回來。

    “卿卿你怎么了？一整天心不在焉的，該不會在想哪家公子吧？小心我二哥生氣?！?/br>
    蕭瀅湊到她耳邊輕聲調(diào)笑，后面半句故意說得格外小聲，像是他們間真有什么似的。卿卿頓時(shí)滿臉通紅，磨牙霍霍，可又不敢當(dāng)面說她半句。

    “看，魂兒回來了吧。”

    蕭瀅笑得沒心沒肺，火上又澆了罐油，看卿卿臉紅得像關(guān)二爺，兩眼不敢朝蕭清看，旁人也猜到個(gè)三四分，只是大多都猜錯(cuò)了。

    經(jīng)蕭瀅這么一鬧，卿卿也只好打起精神陪她逛。有傳言稱皇上龍?bào)w不適，朝中暗潮洶涌，不過看此時(shí)的都城只道是國泰平安，無半點(diǎn)岌岌可危之勢。蕭瀅在府里關(guān)久了，出來活像個(gè)野猴子，卿卿跟在她屁股后面到處跑，暗地里還要護(hù)她周全，還好有兩位大哥在，否則一定累得趴下。

    其實(shí)對付蕭瀅她早已十拿九穩(wěn)，最難纏的人非蕭清莫屬，他天生的一幅招蜂引蝶相，入了人堆里就亂瞟桃花眼，本來不想與他靠太近，可他偏偏要湊過來就差沒貼她身上。蕭大公子冷眼而視，說不定還在心里默默畫線，若是逾越半寸，她又得扣上“不安好心”的罪名，想想都覺得怕，卿卿干脆離他們遠(yuǎn)些故意靠在蕭瀅身側(cè)。

    他們一行來到城隍廟，這里人聲鼎沸小販又多，蕭瀅直說來對了地方，“嗞溜”一下朝人堆里鉆，卿卿怕出事趕緊跟上去，撥開人群突然看到一個(gè)熟悉的身影。那人身穿絳紫錦袍立在街邊，手中牽了匹棕毛俊馬，乍看之下她還以為是哪家翩翩公子，一見到是哥哥差點(diǎn)失聲叫出來。

    “噓……”

    蕭墨也看到了她，手指抵上唇示意她別出聲，卿卿馬上捂緊嘴巴左盼右顧，然后小心翼翼地跑了過去。

    “哥，你怎么會在這兒？”卿卿好奇問道，水靈靈的杏眸頓時(shí)靈動(dòng)可人。

    “我說今天要帶你去看燈，怎能食言？呵呵，我已經(jīng)和老爺說過，晚上你在這里等我，這是手令你要拿好了?！?/br>
    語畢，蕭墨便把蕭家手令遞給她，卿卿使勁點(diǎn)頭，笑靨如花。

    “哥，小姐他們也在這里，你要不要見見他們？”

    她一邊問一邊回眸張望，蕭墨搖搖頭便道：“不必了，我還有事在身。”

    說著，他從懷里拿出兩根墨色發(fā)帶，發(fā)帶上綴著幾朵石榴石鑲嵌出的花樣子，璀璨奪目不像俗物。

    “剛才路過見到這個(gè)覺得挺別致，我想你一定喜歡?！?/br>
    此情此景如昨日重現(xiàn)，卿卿想起小時(shí)候逢年過節(jié)，哥哥總會想辦法送她些東西，一根發(fā)帶、一朵絹花，雖然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可她就是高興老半天。

    “哥，你對我真好?！?/br>
    卿卿紅了眼眶，淚珠子掛在那兒欲掉不掉，蕭墨伸手輕撫下她的腦袋，低聲笑著說：“傻丫頭，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卿卿聽后更覺得心酸，鼻子一吸，眼淚就掉了出來，蕭墨連忙把帕子遞上。

    “大過節(jié)的別哭了，快點(diǎn)過去吧，說不定他們正在找你。”

    卿卿聽后深吸幾口氣，然后把眼淚擦干凈，盈盈淚眸望向他靦腆淺笑。

    “酉時(shí)三刻，我在這里等你，不見不散?！?/br>
    說完這句，蕭墨就轉(zhuǎn)身消失在人海之中。卿卿捧著新發(fā)帶看了又看不禁哧笑出聲，接著就把它藏在懷里，高高興興地去找蕭瀅他們。沒走幾步突然被幾人擋住去路，她朝旁邊避讓，那人不依不饒地堵著她。

    “哎！姑娘去哪兒呀？看你不像本地人士，要不要本公子為你指路？”

    好輕薄的口氣，卿卿抬眸只見一張滿是紅疙瘩的豬頭臉，不禁厭惡地皺起眉頭。四目相交，那人稍稍一愣，接著就兩眼發(fā)直神色呆滯，片刻，那張厚唇像被砍了一刀，一下子裂到耳后根。

    “姑娘好面善，一定在哪兒見過，要不我們?nèi)e處敘敘舊？”

    好色之徒不由上前一步，卿卿扭頭欲走卻被他手下兩個(gè)小廝攔住了。什么樣的主子跟什么樣奴才，主子長相猥瑣不堪，連下人也是一臉賤相。

    “姑娘別走啊，我們家公子可是謝臣相的侄兒，你可別不識抬舉?！?/br>
    下人替著這位謝大公子壯聲勢，謝公子昂起下巴得意洋洋。卿卿最討厭這種紈绔子弟，她暗地咬牙想法子要脫身，這時(shí)只聽見有人在說：

    “這不是謝公子？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聲音耳熟得很，卿卿側(cè)頭見蕭涵站在謝公子身側(cè)，舉手投足有禮有節(jié)，只是神色一如既往地冷傲，雖說寒暄，可臉上倒有幾分看不起人的意思。

    謝公子聽到這聲音臉色突變，可礙于臉面又不得不轉(zhuǎn)身回禮，卿卿趁機(jī)逃之夭夭，然后躲到一邊怕得不敢喘氣。她偷偷地朝剛才所站的方向探一眼，蕭涵仍在和謝公子說笑，不過那位豬頭公子站在他身側(cè)實(shí)在太不搭調(diào)了。

    “卿卿，你干嘛躲在這兒？”

    耳邊突然冒著蕭清的聲音，卿卿嚇了一跳，連忙拍拍胸口。

    “沒什么，剛才……剛才遇到些麻煩。”

    她眼神閃爍，含糊其詞。蕭清一聽就覺得不對勁，不由往四周掃視了番，正好看到大哥走了過來。

    “大哥，你去哪兒了？怎么說不見就不見了?！?/br>
    “沒什么，走吧。”

    云淡風(fēng)輕的幾個(gè)字就將先前之事草草了去，卿卿低頭不敢多說半句話，隱隱地只聽見一句“盡會惹事生非?！?/br>
    他們逛了半日余，在晚膳前趕忙回到府上，蕭瀅往錦榻上一趴直喊吃力，腳都酸得使不上勁，卿卿替她又揉又捏，然后再拿熱巾敷上，搗騰半個(gè)時(shí)辰才消停會兒。蕭瀅換上彩蝶云紋袍去赴元夕家宴，趁這空隙卿卿解開發(fā)辮，細(xì)心地梳起雙環(huán)髻，再系上哥哥送的發(fā)帶，她想畫上柳眉，涂點(diǎn)胭脂，可對著銅鏡照半天不知如何下手，想了會兒還是不畫了，待眾人用膳之時(shí)便拿著手令出了蕭府。

    元夕燈節(jié)一向熱鬧非凡，雖說早到一會兒，但街上已是人滿為患，卿卿買份米糕填飽肚子，想想哥哥說不定也是空著肚子就再買了一份。眼前街上游人越來越多，手上米糕漸漸變涼，酉時(shí)已過還沒哥哥蹤影，卿卿不由慌張起來，怕自己站得地方不夠顯眼又往旁邊挪了幾步。

    “卿卿?！?/br>
    聽到熟悉的輕喚，愁眉瞬間舒展，她抬頭見到哥哥杏眸一彎，三步并兩步地跳了過去，可走近一看，只見蕭墨臉色蒼白，額頭上布滿密汗，像是剛生完大病。

    “哥，你這是怎么了？”

    卿卿焦急問道，黛眉不禁微蹙，蕭墨揚(yáng)起嘴角，淡然一笑。

    “沒什么，急著趕來有些累而已?！?/br>
    話音剛落，他突然悶咳起來，接著馬上掏出帕子捂住嘴，咳了一會兒后便將帕子向內(nèi)對折放回懷里。

    “那我們不逛了，趕緊回家吧?！?/br>
    卿卿轉(zhuǎn)身要走，蕭墨忙不迭地一把拉住。

    “哥哥沒事，再說我都來了，也就別掃興了?！?/br>
    他笑意盈盈，元夕燈火映在墨瞳中燦若星子，卿卿的雙頰不由發(fā)燙，其實(shí)她也很想與哥哥多親近一會兒，可又擔(dān)心累到他。蕭墨一再堅(jiān)持自己無礙，她這才興高采烈地同他一起擠入人堆。

    燈月交輝，香袂成云。卿卿啃著哥哥買的糖葫蘆，蕭墨吃著小妹買的米糕，一路上有說有笑猶如兒時(shí)般親密無間。看到遠(yuǎn)處有賣燈籠，卿卿頓時(shí)興奮起來，情不自禁地拉住蕭墨的衣袖拖他過去。

    “哥，你看那個(gè)！”卿卿踮起腳尖指著掛在最上面的彩燈籠?！昂湍阋郧八臀业囊荒Ｒ粯印！?/br>
    “好，哥去買，你在這里等著?！?/br>
    話落，蕭墨便擠入人堆埋去了身影。卿卿撥長脖子，看到那盞燈籠被竹勾子摘下喜不自勝，就在這時(shí)，一只大手突然捂住她的口鼻，她叫不出聲也吸不上氣，掙扎片刻便兩眼發(fā)黑，暈死過去。

    “卿卿?！?/br>
    蕭墨提著燈籠好不容易擠出人堆，左右沒見到小妹蹤影，他又喚了幾聲，紅男綠女熙攘而過，惟獨(dú)少了卿卿。

    “卿卿！”

    不祥的念頭油然而生，蕭墨扔下燈籠，撥開人群擠到城道中央，環(huán)顧四處只見一頂油綠小轎拐過街口往南而去，看來走得很急。他思忖片刻潛入暗巷躍上房頂，追著那頂油綠小轎如影而去。

    油綠小轎進(jìn)了大戶人家后門，兩個(gè)下人賊頭賊腦張望一番才把門關(guān)上，蕭墨直接翻墻而過，身輕如燕悄無聲息。轎子停在院側(cè)，里面空無一人，他放下轎簾避開巡夜，轉(zhuǎn)身掩入廊角窺視，只見剛才兩人從后院拱門出來，一邊說笑一邊掂著銀子，勾肩搭背的還說要喝頓好酒再找姑娘作陪，蕭墨聽后便從兩人身后閃過潛入后院中。

    第9章 落入狼xue

    卿卿醒來只覺得頭痛欲裂，眼前景物虛糊不清，她以為是在做夢，閉眼凝神片刻再睜開眼，卻發(fā)覺此處不是蕭府，她大驚失色，想要起身可手腳不能動(dòng)彈，低頭看去只見自己被粗麻繩五花大綁著。

    “?。?！”

    卿卿驚聲尖叫，但嘴也被堵上了，喊出來的全是沉悶?zāi)：臐嵋簟?/br>
    “美人，醒了？別怕，別怕，我在這兒呢?！?/br>
    這聲音聽來不懷好意，中間還夾了幾聲陰陽怪氣的yin－笑。卿卿早已六神無主，她尋聲望去，看見有個(gè)人立在不遠(yuǎn)處，身上衣袍不整，笑容猥瑣不堪，就是她白天遇到的那個(gè)流氓公子。見她醒了，謝公子撫掌大笑，隨后貓著粗腰賊兮兮地走去伸手撫下她的小臉。

    “好嫩的人兒，真是比豆腐還嫩。告訴你，能被本公子看中，可是千截難逢的福氣，今夜若侍奉得好了，以后保證你吃香喝辣?！?/br>
    那張滿是紅疙瘩的臉擠作一團(tuán)，笑得殷勤jian佞。卿卿不再掙扎亂動(dòng)，喉嚨里的聲音也變小了，謝公子以為她開始順從便取出她口中的帕子，誰料帕子剛離口，她就聲嘶力竭地大叫：

    “來人！救命！”

    此時(shí)，謝公子已沒了白日里獐頭鼠目的窩囊樣，他挺直腰桿把帕子往腦后一扔，隨后坐上交椅端起茶盞品一口咂咂嘴，悠哉悠哉地任由她呼天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