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让?!閻王爺來收我了!救命!”她像是瘋了,舉止異于常人,綠悠被她揪掉一大把頭發(fā)心疼得直落淚。兩侍衛(wèi)上前欲制住卿卿,誰知她的力氣大如蠻牛,嘰哩呱啦不知道在叫什么,兩侍衛(wèi)面面相覷似乎拿她沒辦法。趁此機會卿卿沖到門處,未曾想被蕭清堵了個正著,他兩手撐住門不讓她出去,卿卿抬頭正好撞到他的眼眸,幾分怨情幾分憐。不知為何,心似被這般的眸化了去,一時間思如潮涌,連裝都要裝不下了。 “啊!閻王爺!閻王爺來了!” 卿卿驚聲尖叫,隨后跳上床榻將自己裹入被中,她裝瘋賣傻,故作害怕在那里瑟瑟發(fā)抖,口中猶如念咒含糊不清地吐出幾句。 “快把大夫叫來?!笔捛鍜吡搜鄣厣侠墙鍖G悠吩咐,綠悠吸吸鼻子吞下委屈出門去請。沒過多久,大夫便小跑而來,卿卿故意抓撩大叫不肯讓他靠近半步,蕭清干脆命待衛(wèi)將她按住,待她耗了力氣才讓大夫上前把脈。 卿卿的醫(yī)術(shù)可要比他精湛,她從醫(yī)書上見過失心瘋的病癥,這種瘋病脈象與常人無異而神志卻是煥散不濟,只要裝得入微別人定察覺不了,落入蕭家人的手中裝瘋或許是唯一出路。果不其然,那位老醫(yī)把脈許久也得不出所以然,只好對蕭清說:“可能是她從崖上摔下傷了神智,這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了?!?/br> 這番說辭蕭清自然不信,他走到榻邊伸手翻開卿卿眼皮,卿卿的眼珠兒就在那兒無序亂動,雙目無神眼不對焦,看著的確如醫(yī)士所說。 “算了,先派人把她看著吧?!笔捛逅砷_手,吩咐左右侍衛(wèi)。卿卿暗舒口氣,心想對待一個瘋子他們也沒法子,她必須逃出去,必須要告訴哥哥自己還活著,可哥哥如今在哪兒?他現(xiàn)在是否安好? “找到了!我們找到馬了!” 有人興奮大喊,董憶聞聲回頭,就見不遠(yuǎn)處的河岸邊躺著一匹死去的青鬃馬,找了三天冒著大風(fēng)險才到了這兒,可連卿卿的一片衣角都沒尋到別說尸首。他深吸口氣,掏出羊皮囊子灌滿水,接著就走入旁邊密林中。如今的翊衛(wèi)騎幾剩下十八人,其余七個則是索喀手下,他們被困在這片林子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每天還要防敵兵偵查偷襲,然而眾兵之將已沒了威風(fēng),形如枯稿地坐在地上不吃不喝。董憶不知道該怎么勸,正是要提升士氣的時候趙墨卻像死去一般。 和碩公主不敢朝趙墨靠近甚至不敢出聲,若是沒記錯那天他的確是想殺了她,其實她也不想讓卿卿死,要怪只能怪卿卿命不好,可這話趙墨根本不聽,他就像入了魔障在滔滔河浪里找一個不知道被沖到哪兒去的人。 不過三天,趙墨似乎老了許多,曾經(jīng)合身的鎧甲空落落地搭拉在身上,他失魂落魄地如堆爛泥癱在那兒,神神叨叨地摸遍全身上下,他找不出一件卿卿留下的東西,一件也沒有。趙墨罵自己太蠢,為何不在走前帶上她的耳墜傍身,哪怕剪段青絲放在胸口也好!要怪只怪自己盲目自大,太相信那個姓凌的,結(jié)果不但害了翊衛(wèi)騎的弟兄們,還害得卿卿丟了性命,此時此刻,他多么希望死的人是自己??! 卿卿,你在哪兒?都是哥哥不好,我不該走這條路!如果你能回來,我愿意拿我的命來換!趙墨垂著頭暗自呢喃,心痛得似化開一般,他無時無刻都在想她,想著他們還沒有完成的事。或許他們應(yīng)該留在秦州,買塊田地做個農(nóng)夫從此隱姓埋名不問世事,可是他忘不了那些仇恨,更忘不了作賤小妹的禽獸,可如今meimei死了,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義呢? “哥哥……” 隱隱約約,趙墨似乎聽到了她的輕喚,他驀然抬頭就像被根看不見的細(xì)繩牽了起來。眾人詫異地看著他而他混然不知。趙墨便追著風(fēng)中輕吟神差鬼使地往林中深處走去,微風(fēng)拂面他忍不住閉上雙眼,忽然,一雙柔若無骨的手落在他的肩頭,溫婉的氣息就蕩在耳邊,她撒著嬌一邊又一邊地喚著“哥哥?!?/br> “卿卿。是你嗎?” 趙墨情難自禁不由熱淚盈眶,可是當(dāng)他把手放到那個位置卻摸不到那只小手,卿卿不在這兒,他的meimei不在這兒…… “??!不!!” 這一瞬間,趙墨徹底崩潰了,他兩手捂住耳朵跪趴在地在那里咆哮哀嚎,董憶他們聽到動靜接連趕來卻見他像個哭蔫的小娃蜷縮成團。在這樣下去定會出事的!董憶上前相勸,趙墨突然像只發(fā)狂野獸將他摁倒在地,血紅的雙眼滿是邪氣,猶如魔瞳叫人心驚膽顫。 “我要殺了他們!一個都不放過!”趙墨一字一頓從牙縫中逼出這幾個字,扭曲的面容猙獰不堪,他松手起身然后朝河道邊走去。董憶臉色刷白,過了半晌才勉強爬起。趙墨像是神游歸來,忽然之間就恢復(fù)常態(tài),他集結(jié)所剩的二十幾名兵士決定要奪回清水。 這二十對萬談何容易,可趙墨輕而易舉地潛回清水鎮(zhèn)將凌將軍打了個半死,然后將他一家老小掛在城頭上。他把副將綁在糧倉內(nèi)燒死,又將敵軍軍使開膛剖肚,群龍無首那些烏合之眾也就繳械投降。 次日董憶率殘余人馬殺回城中,趙墨命人在城中架上大油鍋,然后將凌將軍架在油鍋之上,接著就在眾目眈眈之下一刀一刀割去他的皮rou??醋约旱膔ou落到油鍋里滋滋作響,鮮血騰出焦味,凌將軍的魂魄早就飛到九霄云外,一心只求快死,趙墨就趁他還有一口氣在便割了繩子把炸了個透,那凄厲無比的慘叫幾百里遠(yuǎn)都能聽見,這城中大小將士無一不膽寒,跪在地上的叛兵當(dāng)場嚇暈好幾個。凌將軍沒得好死,他的家眷也全都遭殃,趙墨得了城之后便把女眷扔到軍妓營綁在椅上隨人蹂躪,下場慘不忍睹。 “趁我沒把她殺了之前,你派人送她回去?!壁w墨呆坐在卿卿的妝鏡前一邊撫著木齒梳一邊小聲而道,董憶就這樣看著他,好似從來不認(rèn)識這個人。過了半晌,董憶頷首回道:“我這就把公主送走,這幾天你累了,你應(yīng)該好好歇息才是?!?/br> “知道了,多謝?!壁w墨低聲呢喃,兩眼仍望著手中梳子不為所動。董憶無聲嘆息,徑直退到門外輕輕地合上房門。 第104章 閨蜜毀人生 董憶知道趙墨并非說笑,所以當(dāng)夜就護送和碩公主回西夏。和碩見識到了趙墨的厲害馬上打消掉了招他為駙馬的念頭, 到了西夏王宮之后, 她一見父王便埋頭痛哭起來。安夏王心疼這個寶貝女兒, 明知道她溜出宮又偷了令牌也沒過分責(zé)怪, 只讓她回宮好好歇息。和碩心有余悸,她沒有直接回寢宮而是躲在殿后偷聽, 似乎是怕董憶說了什么不該說的事。如今前方軍情時時來報,安夏王知道凌將軍叛變, 但不知道卿卿跌落懸崖, 更不知道她是為了救公主而斷送性命, 問董憶前方軍情時他還特意問起卿卿如何。 雖然和碩未透露半句,可董憶早猜到卿卿的死與她有那么點關(guān)聯(lián), 可人家畢竟是公主而且無憑無據(jù)也不能瞎說, 細(xì)細(xì)斟酌之后他便一五一十地向安夏王稟報并道:“此次流霞關(guān)之劫實在慘烈, 翊衛(wèi)騎傷亡損重,趙醫(yī)士墜落懸崖生死不明, 找了五天未見其尸首?!?/br> 話音一落,安夏王臉色突變, 張口結(jié)舌雙目瞪大,整個人僵在那處許久未緩過神。董憶頗為詫異,只覺得安夏王如喪考妣, 悲痛得過了頭。和碩公主見此更不敢把真相說出口,她躲在簾后哭哭啼啼,心里念了千百個對不起。過了半晌, 安夏王才收起悲色掩住眼中閃爍道:”眾將辛苦,本王銘記在心。本王現(xiàn)在有些乏了,先去歇息片刻,董將軍暫時留在這處吧?!痹捖浔隳鹕黼x去。 當(dāng)日沒過多久,安夏王就下旨給有功之臣加官封賞,戰(zhàn)死沙場陰魂也有了個交待,至于卿卿他竟然首開先河追封其為懷陽公主。此事一出可謂驚天動地,連都城皇宮都抖三抖。新君得知后就問群臣:“這趙醫(yī)士是何來頭,長得什么模樣。”李公公鞠禮回道:“回稟陛下,其乃青洛這妖道的徒兒,曾經(jīng)在宮中為先帝治疾,模樣記不清了?!毙戮渌鼪]聽見,一心只對趙醫(yī)士的模樣想入非非,想了許久后他惋惜搖頭,輕嘆道:“定是位美人,若是為朕所用那該多好?!边@話李公公聽了臉都是一陣白一陣紅,群臣只能垂首彎腰干笑幾聲。 轉(zhuǎn)眼,卿卿被關(guān)在不知名的地方半月余,這半月來她整日抱著繡枕裹緊絲被裝瘋賣傻,有人進房她便縮到角落里,還故意將菜湯倒在送食婢女身上抓拉人家頭發(fā),隔三岔五的就能見婢女邊哭邊從她房里跑出來,不是衣上沾著油污就是頭上掛著菜葉。大夫?qū)Υ撕翢o辦法,每天只開些定神靜心的方子硬是給卿卿灌下。一喝這藥卿卿就覺得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到了晚上更是噩夢連連,時常會夢到有人進門。 卿卿真要瘋了,她分不清真假虛實,只是做著一個又一個冗長的怪夢。她生怕自己忘了日子就偷偷地在墻角做上記號,每多一道劃痕心便沉了幾分。過這么久不知道哥哥是否安好,她希望他能知道自己還活在世上,希望能與他早日重逢,可是如今連她自己都不清楚身在何處,逃走又談何容易。 卿卿低頭看著栓住她手腳的長鏈,無數(shù)次想要把鎖解開,好不容易摸到門道窗外便傳來此許動靜,她聽見后連忙把手縮回去,然后裹緊身上絲被如同搖椅前后搖晃,盈盈水眸斂了精光頓時變得癡鈍無神。 進來的人是綠悠,此時她已褪去一身布衣,穿起了綾羅錦戴上了金頭釵,原本不出挑的樣貌倒因這身打扮變得可人。見到卿卿正用腦門撞墻,她急急地放下手中藥盅將她拉到旁邊,隨后又掏出絲絹替她將臉上臟污擦干凈。 “今天怎么了,吃東西都吃到臉上了,指甲怎么也咬破了……噯,別咬!再咬就出血了。”綠悠仍像以往那樣細(xì)心體貼,似乎還把卿卿當(dāng)作好姐妹,可是她的所作所為無疑是把她的好心肝踩得粉碎,卿卿以為她們同命相連、情如姐妹,卻沒想到她就是那個背后捅刀子的人,她很想知道為什么綠悠要站在蕭家這邊,難道她還沒受夠他們的凌辱暴虐嗎? “唉……其實我不希望你成這樣,也不想你被關(guān)在這兒。只是你有喜歡的人,我也有喜歡的人,若他們無怨無仇那該多好?!本G悠一邊替她擦著手上污物一邊垂眸低語,似無心又像有意,或許她以為卿卿真的瘋了,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卿卿兩眼空洞漠然,心里卻在暗暗琢磨聽到的每句話每個字。她所喜歡的人會是誰?就是為了那人才狠心出賣她的嗎?她思忖猜測,已然知曉了幾分。 綠悠呆了近一炷香的功夫,收拾好屋子方才離去。守衛(wèi)對她很恭敬,說話也客氣,卿卿屏氣凝神細(xì)細(xì)聆聽,細(xì)碎的腳步聲像是往東而去。綠悠穿過庭院入了望月軒,隨后輕輕叩響書齋雕花門。門后有人輕喚,她心弦輕顫,不由抿起紅唇羞澀淺笑,入門前特意抬手扶下發(fā)髻又低頭理整繡裙,上下細(xì)細(xì)拾掇了番后才推門而入。蕭清聞聲抬眸看來,莞爾一笑后便低頭繼續(xù)勾描紙上芍藥。細(xì)長玉指持著青竹筆桿如水而過,嫻靜之間氣勝雅蘭。綠悠見之臉頰發(fā)燙,連忙垂眸收斂眼神,轉(zhuǎn)身合上雕門。 “二爺今天好興致,好久沒見您作畫了?!本G悠說得異常溫柔,細(xì)聲如泉水叮咚。蕭清不以為然地輕笑幾聲,接著擱筆凈手從茶案上端起玉盞抿了小口。 “好久沒畫不免生疏,怎么看都不滿意?!?/br> “怎么會呢?二爺?shù)漠嬭蜩蛉缟?,那些文人雅士為了您的手筆可爭破頭了?!本G悠邊說邊走到案旁對著紙上繁花細(xì)細(xì)端詳,過了片刻由衷贊嘆道:“這花兒畫得多好看?!?/br> “呵呵,喜歡嗎?喜歡就送你?!笔捛宀[眼笑道,一雙桃花眼魅惑誘人。綠悠又漲紅了臉,不由自主地避開他目光低頭淺笑。蕭清走到其身側(cè),自然而自地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接著隨意地在她臉頰上落下一吻。 “這幾日辛苦你了?!彼吐曒p吟,聲音聽來正經(jīng),而人卻像麥芽糖黏在她身上。綠悠心兒狂顫,絲絲甜密蕩漾開來,她迫不及待地埋首在他懷里,貪戀他身上的淡淡雅香。 “不辛苦。綠悠不知道怎么報答您的救命之恩,你讓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生是二爺?shù)娜怂朗嵌數(shù)墓??!闭f著,她不由收緊雙手狠狠將他拴緊。蕭清輕笑著拍拍她的臂側(cè),挑下俊眉戲謔道:“你再用力我就被你給掐死了?!?/br> “呀!”綠悠連忙松手,情不自禁地偷摸下發(fā)燙雙頰。 “今天她如何?”蕭清又問起卿卿,每天他都不會忘記有那么一個人在。歡喜轉(zhuǎn)眼就沖淡不少,聽到他問綠悠就莫名難過,逗留在鼻尖的雅香流轉(zhuǎn)口中就成了說不出的苦。 “還和前段日子一樣,沒什么起色?!?/br> “你覺得她是真傻還是假傻?” 綠悠認(rèn)真琢磨了會兒,小聲道:“我覺得不像裝的,畢竟這么高掉下來沒死已是萬幸?!?/br> 蕭清微微點頭,俊眉微蹙略有所思,轉(zhuǎn)過身時他又露出張笑顏,柔聲道:“辛苦你了,你先去歇息吧,有事我會找你?!?/br> 綠悠擋不了他的笑,心里想要留下嘴上卻說了“好”,她靜靜退出書齋,關(guān)門剎那心頭莫明其妙地變得空蕩蕩的。原來是他笑得假,而她卻太當(dāng)真。 “老爺在世的時候?qū)櫮悖缃衲愀绺缫蚕矚g你,你已經(jīng)占了這么多人的心了,為何還要霸著他不放呢?”綠悠又回到那處對著墻角里的瘋婆子凄聲問道,無奈還是憤恨?連她自己也分不清,而卿卿并沒有回答,她依舊癡癡地盯著地,像不倒翁似地前后搖晃。 藥端來還沒有喂下,綠悠呆坐許久終于忍不住從袖中拿出包小黃紙拆開,顫巍巍地將里面白粉沫混入藥汁里,隨后端到卿卿面前。卿卿看得真切,心都寒透了,不久前她倆還是金蘭姐妹,今天她卻想下藥害她。卿卿扭頭不愿喝,綠悠灌不進她的嘴便叫來門處侍衛(wèi)讓他們按住她的手腳。 卿卿尖叫掙扎,叫聲凄厲如同鬼嚎,她無意間掙斷了脖上紅繩,一枚銅錢骨碌碌地滾在地上正好被一人撿起收好。藥碗見底,綠悠心上的大石便著了地,她一松手,卿卿就軟綿綿地倒在木榻上半死不活地喘氣。突然,門外響起一陣鐵甲鏗鏘,綠悠打起冷顫,連忙將手中藥碗收好?!班亍钡囊宦暎T被人用力踹開,門風(fēng)凌厲狠勁十足,綠悠還沒回神就被闖進來的重兵拎起胳膊趕了出去。被趕出門前她抬頭一看,沒料來人竟是蕭大公子,他橫眉怒目,冷漠得不近人情,除了那個瘋女人誰都入不了他的眼。他怎么會收到風(fēng)聲的?!綠悠心里狂顫,蕭清可是有意相瞞,蕭涵得知此事定是怒極,她顧不上手臂辣痛踉踉蹌蹌地跑到望月軒去通風(fēng)報信,而此時藥效已起,卿卿虛軟無力地躺在那處,猶如羔羊任人宰割。 第105章 多情只有春庭月 蕭涵一入門,左右侍衛(wèi)就退出去死守門邊。不知綠悠下得什么藥, 卿卿昏昏沉沉四肢無力, 見他逼近逃不能躲不行。突然一只大手似鐵鉗一把卡住她的臉頰, 生yingying地把她從榻上拎起來, 他的冷眸就似把無形刀刃正一點一點地削剜她臉上的每一寸。卿卿腮rou酸痛難忍,嗚咽不清地?zé)o力掙扎。蕭涵冷笑, 輕輕地松開了手,她就像沉砣落回榻上。 “你以為裝傻就能騙得了人嗎?”他寒聲問道。卿卿兩眼朦朧地癱在那處, 嘴角還沾著先前的藥汁, 她身上飄著股酸味兒, 亂蓬蓬的頭發(fā)邋遢不堪,這讓向來愛干凈的蕭大公子一陣惡心。他不由怒火中燒, 伸手將她拉下床榻拳腳相加。 “不識抬舉的賤貨, 不是說要我的命嗎?我人就在這里, 看你怎么拿!” 卿卿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咬牙忍痛承受他莫明其妙的怒意。聽到她的嗚嗚輕泣, 蕭涵似乎氣消了,一邊喘息一邊揪起她的頭發(fā)拖到面前, 陰笑著道:“我的命,你還要嗎?” 話落,卿卿突然癡笑, 尖細(xì)奇怪的笑聲如同鬼泣,她抬起頭裝著傻樣“哧哧哧”地朝他吐口水。蕭涵橫眉怒目,抬手狠狠地抽她一巴掌將她扇倒在地。這一掌力道狠勁, 打得卿卿滿嘴是血,嘗到這股腥味卿卿忍不住干嘔,兩手撐著地想躲入墻角。蕭涵就像只戲鼠老貓,冷笑著踩在她的頭上用腳碾轉(zhuǎn)幾下。 “瞧你如今這模樣,比娼婦還不如。我喜歡你,你便是金鑲的玉做的;我不喜歡你,你一文不值!”說罷,他狠狠地踢中她的小腹。卿卿吃痛地蜷起身子,一面干嘔一邊流淚。 蕭涵抽出隨身匕首,左手一把托起她下顎,右手上的尖刃狠狠抵上她的眼眶。刀鋒逼人,眨眼間卿卿臉上便多了道血痕。 “你欠我一只眼睛,今天我要加倍討回?!痹捖?,他作勢剜去她的雙眼。卿卿心頭一顫頓時落了淚,她怯怯地抬眸看他,如受驚小兔怕得瑟瑟發(fā)抖,嘴里還嗚哩嗚哩地說著別人聽不懂的話。望著這雙盈盈淚眸,看到她臉上被他打出的紅腫,蕭涵眼中的狠厲慢慢化去,手上的匕首猶豫不決,為何會有這么多的恨?連他自己都不明白。 “嘭”的一聲巨響,蕭清破門而入,他看到此情此影頓時白了臉色,忙不迭地沖上前拉住胞兄。如此一來蕭涵心中怒意更甚,他用力推開蕭清將匕首刺入卿卿右眼。蕭清見狀撲上去用手去擋,利刃直接刺入了他的左手背,他不由叫出了聲。蕭涵大吃一驚,連忙把手松開。蕭清忍痛拔出匕首并將它放入袖中,隨后挺身擋在他倆之間。 “哥,你這是怎么了?”蕭清蹙眉輕問,絲毫沒去在意手背上狂涌的鮮血。蕭涵又氣又惱,心中郁結(jié)無處可泄,但是見到弟弟滿手是血他不得不心軟。 “你們愣著干嘛,還不拿藥來!”蕭涵寒聲命道,身后侍衛(wèi)一抖擻連忙跑去拿藥然后將藥奉上。蕭清隨意地包下傷處接著將袖中匕首還給了蕭涵,此時卿卿已挪到墻角抱著臟兮兮的繡枕一邊抽泣一邊發(fā)抖。 蕭涵瞇了下冷眸,嘲諷似地笑著道:“你該不會心疼她,故意要擋在這里吧?” 蕭清搖搖頭。“我怕你一失手弄死了她,我們手里的棋子也就沒了?!?/br> 他神色鎮(zhèn)定,看不出一點心虛痕跡。蕭涵側(cè)首看看卿卿,隨后又看向自己胞弟,冷聲道:“其實她死了也不打緊,留她在世還不如早點送她去黃泉,好讓她和jian/夫相會,這樣我們倒省心了?!?/br> ?。≡趺磿??!哥哥……哥哥他……死了嗎?!卿卿驚愕萬分,腦袋似被炸開般一陣嗡鳴,接著蕭家二人說什么她一句也沒聽到,只是不停地想著哥哥、哥哥。心就像被撕碎,想哭也哭不出來,卿卿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哥哥會死,如果哥哥真的死了,他們沒必要把她關(guān)在這兒!她一定要逃出去弄個明白! 此時此刻趙墨沒收到半點卿卿的消息,凌將軍雖死但清水鎮(zhèn)的軍力已是七零八落,轉(zhuǎn)眼就落到了燕軍手里。他帶著僅存的幾支兵馬退回秦州,路上正遇到了僥幸存活的陳旦。兄弟們能死里逃生自然格外高興,但趙墨像是變了個人,失魂落魄地騎在馬上,如斷線人偶隨時隨地都會倒下。 卿卿死了,連尸首也沒找到。陳旦得知此事悲痛萬分,把那些劊子手罵了個狗血淋頭,可再怎么罵也提不起趙墨以及其部下們的士氣,好像卿卿一死,震威四方的趙將軍也不復(fù)存在。平時能看出這兩兄妹感情深厚,然而遲鈍的陳旦并沒往那處去想,他只以為趙墨少了世上唯一的親人所以才一蹶不振。見趙墨像死去一般,陳旦也不知道該怎么勸慰,他不像董憶這么會說話,只好默默陪在趙墨身側(cè)做個好兄弟。 回到秦州,趙墨不cao練不說話,整日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直到現(xiàn)在他仍沒接受卿卿已死的事,他就當(dāng)她是走了或是隨青洛入了深山,總之她早晚會回來的,可是等了一天、兩天、三天……他深愛的小妹杳無音信,晚上做夢也沒有夢到她,他多希望她能托夢與他說幾句話,告訴他哪里可好,有沒有挨凍;有沒有受小鬼欺負(fù),然而她的魂魄并未歸來,難道是她在責(zé)怪他這個做哥哥的所以不愿意回來嗎?趙墨萬念俱灰,卿卿走了他連想活的念頭都消失了,深陷的眼眶每每含淚,人瘦如柴形同枯稿。 “卿卿……你在哪兒?” “哥……” 卿卿夢中呢喃,突然一陣寒意襲來,她忍不住打起冷顫。見睜開眼時屋內(nèi)空無一人,窗外也已天黑,身上臉上火辣辣的疼,暈過去前她只記得蕭涵又狠打了她一頓還說要讓她做娼妓,最后是蕭清說了好話讓她免于此劫。卿卿心里感激,念著舊情她無法去恨這么一個好人,可是他們畢竟勢同水火,她不可能為了蕭清而害了自己害了哥哥,既然他能對她好,那她也能利用他逃出去。想來有些不光彩,但這也是唯一能逃走的法子了。 正當(dāng)卿卿想得入神,門外又有腳步聲,她緊抱著繡枕縮到角落心快跳出嗓子眼,其實她還是很怕那個男人,怕他對她再做出同樣的事,他不但毀了她的一切還想繼續(xù)折磨她,她實在想不通為何他會對她有如此深仇大恨,非要將她弄得不成人樣才滿意。 “咯吱”一聲門開了,伴著毛骨悚然的寒意。簾后人影晃動模糊不清,然而聽到這腳步聲心里的大石便落了地,卿卿盡量把自己裝得可憐,撥開額前碎發(fā)好讓他看清臉上的傷。蕭清掀起紗縵剎那也的確是愣了一下。他就立在榻前,手中的燭光暈染出那雙俊雅清秀的臉,他穿著竹青色錦袍,腰上系了根白玉帶,這就跟那晚與她幽會時穿得一樣。 蕭清凝視了她許久,方才將手中藥盤擺到床邊小案上。見他把手伸來卿卿抖得更加厲害,眼淚如同斷線珍珠直往下掉。他伸手她往后縮;他再伸手她再往后縮,來來回回蕭清異常無奈地柔聲而道:“別怕,我不會打你?!?/br> 他就像在哄個三、四歲的小娃,手里還亮出李家脯子的酸杏。卿卿低頭看著那油亮半紅的蜜餞慢慢放下戒備。蕭清輕輕地拉起她的手,然后掀開她身上長袖。白嫩的手臂上全是瘀痕,紅得泛了紫。他擰起眉頭貌似很心疼,接著他就拿起藥酒灑在她的傷臂上。 “嗯!”卿卿吃痛地哼唧一聲,馬上把手縮回去。蕭清緊緊抓住她的手腕放柔聲音笑著道:“別怕,這個疼一下就好了,來吃個杏脯,這是你以前最喜歡吃的?!?/br> 他取了枚酸杏遞到卿卿嘴邊,卿卿看著柔光中的星眸一點一點張開嘴。見她聽話蕭清笑了,他似乎又回到從前,變回了那個無憂無慮的蕭二公子。他細(xì)心溫柔地替她涂上藥酒,不輕不重地揉散瘀痕,還時不時地抬眸看看她莞爾而笑。 “當(dāng)初是我錯怪你了,想來有些后悔,或許這是老天爺?shù)囊馑?,讓我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你卻沒辦法和你在一起?!彼袷亲匝宰哉Z說著一些她聽不懂的話。卿卿呆呆地看著他一臉茫然,蕭清又自顧自地繼續(xù)說道:“是我沒用,那時我害怕了,我本應(yīng)該挺身而出可是我腿都在抖。你不肯跟我那是自然,我軟得像泥,根本保護不了你。你說得對,所以我不配。” 卿卿依舊沒聽明白蕭清指的是什么,她看著那雙細(xì)長如玉的手不由自主地想起兒時,他的確從來沒把她當(dāng)下人看,處處都為她著想,還冒充哥哥寫信讓她開心。想起他的好,她的心便軟了下來,他眼中隱隱的痛苦看得她心里難過,差一點忘了自己在做什么。藥酒碰到傷處鉆心的痛,卿卿頓時清醒了,她怕自己會裝不下去,連忙推開蕭清大哭大鬧就像瘋病發(fā)作。門外守衛(wèi)聽到動靜立即破門而入,一個按手一個按腳將卿卿摁住。卿卿掙扎到無力,不知不覺就昏死過去,蕭清忙命他們把手放開,上前探下她的脈息。 “沒你們事了,全都下去吧?!?/br> 兩侍衛(wèi)拱手領(lǐng)命,接著就退回門處,蕭清小心地替她蓋上絲被,然后端起藥盤出了門。聽到腳步聲漸遠(yuǎn),卿卿不由松了口氣,然而蕭清剛才的言行卻在不經(jīng)意間烙在了她的心底。 院中已是萬簌俱寂,蕭清穿過月牙門洞走到望月軒,就在進門之時暗處突然出現(xiàn)一個身影。他側(cè)首看去只見蕭涵走了過來。 “套出話沒?”蕭涵問道,他永遠(yuǎn)擺著張不近人情的臉以及目空一切的冷傲,在他面前也是如此。 “沒有,她真的傻了。你下手太重,差點沒把人打死?!笔捛迓冻鐾媸啦还У娘L(fēng)流樣,俊眉微挑像是戲謔。 “你心疼了?” “呵呵,怎么會?!闭f著,蕭清從懷里拿出一枚魚形玉環(huán)綬遞了上去。“你又不小心把這個弄掉了,剛才正好撿到?!?/br> 話落,他眼中閃過一絲不像常態(tài)的陰冷。蕭涵微微一怔,驚詫稍縱即逝。 “謝謝?!闭f著他伸手接過,目光隨意地落到蕭清傷手上?!澳愕氖譀]事了吧?今天早點歇息,趁他們萎靡不振,我們不能失了良機?!?/br> “放心吧大哥,你也早些歇息去?!闭Z罷,他轉(zhuǎn)身入門。蕭涵冷冷地望著,手中玉環(huán)變得無比燙手。莫非他知道了? 第106章 蕭二公子的秘密心事 “篤篤”更鼓響了二下,望月軒內(nèi)仍亮著燈, 迷離光暈染上碧云紗, 朦朧勾出一人剪影。綠悠端著燙羹小心而入, 剛進門就聞到一股馥郁香氣, 不過片刻人就輕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