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青洛從他緊蹙的眉眼中看出些端倪,他似乎不想認(rèn)筆風(fēng)流債,所以才會如此猶豫。青洛心里很是不齒,冷嘲熱諷道:“不用這么為難,或許你的血根本就沒用?!?/br> 安夏王不語,見壺灌滿便縮回手拿巾帕簡單包住傷口。青洛搖晃扁壺,起身掀起珠簾走到榻邊。卿卿臉色依舊差,唇白如霜。青洛探下她的脈息,接著就將壺內(nèi)的血灌到其嘴里。 到底是不是至親之血,不消半刻就見知曉。安夏王隨在青洛身后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無論卿卿好或壞,他都忐忑不安。他不希望她死,同樣也不希望是她至親,不可否認(rèn)他很喜歡這個姑娘,哪怕不是自己骨rou,他都不會吝嗇心中疼愛,不過若她真是私生女,一旦這事傳到外面危及王權(quán),或許他會選擇無視、不認(rèn)。 屋里靜得可怕,連呼吸都聽得格外清楚。青洛屏氣凝神把著卿卿腕脈。安夏王手中捏了把冷汗,一會看看卿卿,一會兒又看向青洛。不知過了多久,青洛如釋重負(fù)深吐口氣,隨后松開手笑著對安夏王說:“緣,就是如此,哪怕到了天涯海角,它都能自己找回來。我沒你命好,和她有緣無分?!?/br> 聽完這番話,安夏王心里沉了幾分,他側(cè)首看向床上人兒,為難中又不免露出疼愛之色。她是個心善的好姑娘,本因富貴命,如今卻落得多災(zāi)多難,這些都是他的罪過,但是在天下野心面前,她又能占多大的份量? “我來只是為了救徒兒,至于那些事我不會透露半毫。若有人問起,我便說是你舍身救民,這也能為您添不少光彩,所以你大可放心。” 青洛似乎看出他的心事,有意維護其臉面??刹恢獮楹?,安夏王過意不去,心中大石堵得他喘不過氣。這半死不活地躺在榻上的女子是他的親兒,可他不敢去認(rèn)。哪怕他想知道這么多年她過得可好、家人有沒有虧待過她、她為何會和趙墨流落他鄉(xiāng)……這些事都不敢問。他立在原地靜默片刻,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離去。 聽到腳步聲漸遠,青洛搖頭嘆息,看著床榻上的人兒他硬擠出一絲苦笑,輕言道:“徒兒沒事,你沒個好爹爹,你還有我這個好師父,為師一定救得了你,一定救得了……” 第114章 芙蓉jiejie 青洛離城已經(jīng)七日,正當(dāng)趙墨擔(dān)心小妹安危時, 一只灰羽白尾鷂忽然從天而降, 撲騰雙翅落在他跟前。這鷂子像是通人性, 抬著腦袋瞪著圓目愣頭愣腦地看著他。趙墨尋思這只鳥兒定不是用來吃的, 他細(xì)細(xì)看了番,果然在雪鷂腳上看到竹管一枚。取下竹管, 雪鷂就飛走了,趙墨從竹管內(nèi)找到一張紙條, 紙上寫道:“人已救, 莫擔(dān)心?!壁w墨看到這六字心中大石頓時著了地, 他不禁長吁口氣,抬眸眺望天邊湛藍敞懷大笑。 “兒郎們, 聽令!”他握緊手中之物大聲一喝, 眾兵將頓時肅然。趙墨兩手負(fù)于身后, 在眾隊前巡視番后,一字一頓正聲而道:“該是‘以牙還牙, 以眼還眼’的時候了。燒光、搶光,別留活口!” “好!好!好!”眾人振臂高呼, 仿佛一群放出籠子的餓狼,隨著趙墨沖出城門。 守城之戰(zhàn)過后,敵軍還未恢復(fù), 趙墨就趁此機會集結(jié)兵力東打一場西襲一次,不把他們打殘,但也不會讓他們好過。對蕭家的憤恨始終積郁在心頭, 為了復(fù)仇他已經(jīng)迷足深陷,翊衛(wèi)騎所到之處皆是白骨皚皚,聽到鬼剎之名無不喪膽。除此之外,趙墨將不肯投降的俘虜斬首示眾,然后把他們的首級插在城門前的木柱上,放眼望去就是一雙雙空洞扭曲人皮面具,干癟的眼眶深刻著臨死前的恐懼。 敵將萬分懼怕,終于忍不住丟盔棄甲逃之夭夭,群龍無首正好一網(wǎng)打盡,涌來的鐵蹄聲震得地動山搖,血雨腥風(fēng)多日不散,丟掉的清水鎮(zhèn)又重新回到了趙墨手里并且吃下了臨近兩座城池?;蛟S人的骨子里夾著獸性,敵軍兵敗西夏兵馬便將臨城狠狠蹂/躪,jian/yin/擄掠無惡不做,而這些似乎都是在趙墨默許之下,他說:“要讓他們記得,今天所受的苦全是蕭家給的!” 敵將匆忙逃走,連東西都來不及拿,除了玉器珠寶外還留下不少好東西,西夏軍在其住處抓到一個女子,這女子艷麗至極,水眸含情、嬌唇帶笑,見到這么多持刀重兵也不慌張。小將見之心弦一顫不免心猿意馬,可這么一件“寶物”他不舍得自用便挾持給了趙大將軍。 趙墨見過的女人不算少,當(dāng)初在血盟時美艷女子也算是賞賜,有些美人如雪中寒梅,而有些則像春月玫瑰,不過像她這般狐媚輕挑卻又不討人嫌的倒是少見。那女子見到趙墨面生歡喜,單鳳眸像上一挑,唇角一勾便嬌滴滴地笑著道:“小女子芙蓉,參見趙大將軍?!?/br> 媚態(tài)百生,酥至心骨。連說話都像叫/床,看來敵將在她裙子底下費了不少力氣。趙墨冷冷嗤笑,馬鞭一甩揚長而去。這可為難了底下小將,他們面面相覷,尋思這女人趙將軍是要還是不要呢?想了一會兒,兩人還是決定將她帶回去,那手剛碰到芙蓉,她便一驚一乍地嬌嗔道:“噯喲,兩位官爺下手輕些,小女子可受不住疼?!毙⑽⑽⒁徽?,見她那般梨花帶雨嬌柔貌也便輕了幾分力道。 西夏起了沙塵,窗外迷霧茫茫,天似乎冷了,青洛怕卿卿受涼就在屋子里放了好些炭爐。經(jīng)過他沒日沒夜的醫(yī)治,卿卿終于有了起色,不過睜眼沒看到哥哥在身邊不免有些失落。青洛說戰(zhàn)事正烈,趙墨不能親自陪同,所以托付他好好照顧。 “我懂?!鼻淝漭笭?,眼眸一彎笑得可愛,但眉宇之間又隱隱透出些許病痛的影子。她嘴里說不疼,不過青洛知道得這個病定不會好受,如今正是換血髓之時,骨頭應(yīng)如百蟻啃噬,筋脈又似斷裂,她硬忍著疼也是在怕他擔(dān)心。 “傻徒兒,你疼便說,為師想法子減些藥量。”青洛很是心疼,他視卿卿為己出,見她病得如此自然不好受。 卿卿看到師父眉頭皺得緊,忍疼含淚又扯出一笑。“真的不疼,徒兒能忍住,倒是師父您受累了,褶子也出來了,還是去歇息吧?!?/br> 褶子?!青洛聽了面色一白,然后起身兩三步走到妝鏡前左照右照,又翻了幾下眼皮細(xì)細(xì)看下眼角,確認(rèn)沒多出褶子后他才如釋重負(fù)深吐口氣。卿卿見之想笑又不敢笑,這天底下還真有男人如此稀罕自己容貌的,若不是她師父,她早就笑話他了。 “好你個沒良心的丫頭,竟然敢騙為師,你不知道為師每天都要磨面拉皮嗎?怎么會出褶子?!鼻嗦逑袷巧鷼饬?,卿卿終于忍不住哧笑出聲,然而體內(nèi)筋骨像是斷了一般,她又皺起眉頭咬牙挨過這一遭。 青洛見狀暗自嘆息,隨后拿起巾帕輕輕拭去她眼角痛淚。劇痛像是故意作對,她越忍它便痛得越厲害,巴望著她低頭屈服。青洛沒辦法代她痛,只能想法子讓她躺得舒服些。卿卿知道這次不比往常,氣喘吁吁低聲問道:“師父您別瞞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不會,為師不會讓你死。” 卿卿疲憊地笑了笑,說:“其實我不怕死,有你這么個好師父還有個好哥哥,這輩子我也活得值了,只是現(xiàn)在還不是死的時候?!?/br> 青洛聽了稍有不悅,一本正經(jīng)地板起臉道:“別‘死’不‘死’的多不吉利,這閻王爺見我都得叫聲‘爺’,想從我手里搶人沒這么容易。再說了,你有個好師父不差,好哥哥倒是免了。若他真是為你好就應(yīng)該找個地方把你藏了,你也不必這么辛苦和他跑天涯。” “師父您有所不知,不論我們?nèi)ツ膬?,蕭家都會殺過來。若不是因為我,哥哥不會替人賣命,也不會入了蕭家……” “好了,別替他說好話了,你閉目養(yǎng)神,好好養(yǎng)病是正經(jīng)?!鼻嗦遐s緊打斷,怕她話說太多漏了元氣。卿卿乖乖點頭,隨后就閉眼睡去。沒過多久,安夏王從簾后走來,從卿卿睜眼起他就一直站在暗處看著,青洛回頭見他憂心仲仲,本想損他幾句想想也就作罷。 “她好些了嗎?”安夏王小心輕問,似乎怕擾醒她。 青洛不冷不熱地回道:“你覺得她好些嗎?看來她不是你親生的,你可以回去了?!?/br> 安夏斗不過他這張刀子嘴,只好忍氣吞聲搬來背椅坐到榻邊。“你也累了,歇息下我來看會兒?!?/br> “不行,徒兒睜眼看到你定會嚇到的,會以為你有意對她不軌。”青洛說得煞有介事,這一來一回倒惹惱了安夏王,他正想辯駁幾句時卿卿突然抽搐冒汗,見她難受異常,他連忙拿出袖中巾帕小心替她擦去額上密汗,一邊擦著一邊皺起濃眉。 卿卿疼醒了,睜眼看到安夏王不由吃驚,她掙扎起身想要行禮,安夏王見之忙不迭地伸手扶上,示意她不必多此一舉。 “沒想到王爺會來看我,露著身丑相我還真不好意思。”卿卿戲謔,或許就因那片刻小憩,她的臉色似乎好了不少。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他應(yīng)該不好意思才對?!鼻嗦逵衷谂赃吚洳欢〉夭迳暇洌f得安夏王十分尷尬。 “王爺別見怪,我?guī)煾妇褪沁@樣脾氣?!鼻淝浯蚱饒A場。安夏王無奈搖首,道:“沒事,本王習(xí)已為常?!痹捖?,他便放下紗縵遮擋住床榻,然后坐回榻邊背椅上。 “如今身子可好些?” 卿卿聽后隔簾回他:“好多了。多謝王爺之恩,待我病愈定會好好報答您?!?/br> 安夏王聽后輕笑幾聲,道:“趙醫(yī)士客氣了,應(yīng)該多謝你才對,若不你施手相救,和碩怕難逃此劫。本王實在感激不盡?!痹捖?,他拱手施一大禮,卿卿只見簾上人影晃動,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青洛在旁聽得很不是滋味,他慶幸卿卿還不知道自己身世,如果知道了此時此刻會謝這位王爺嗎?同樣是他的血脈,一個在天,另一個卻在地。安夏王似乎察覺出青洛怨氣,側(cè)首看看他不由垂下眼眸。 卿卿自然沒感覺到這二人劍拔弩張,還笑著說:“救人是本份,這也是師父教我的。不知公主如今可好?” 聽到她問起和碩,安夏王緩了神色,柔了幾分口氣。“好,她知道你受傷在此還想過來看你,本王勸她再過些時日。這幾天你便安心養(yǎng)病,要什么盡管開口。你身子不濟,本王也不好意思再打擾,你好好歇息,過幾日我再來看你。”說罷,安夏王起身,青洛坐在原處沒有半點相送之意。見他這副模樣,安夏王欲言又止,沉思片刻只好拂袖離去。 “她命真好,有個好爹爹?!辈恢幸膺€是無心,卿卿幽幽地道了一句。青洛聽了隱隱作痛,恨不得把那狗屁王抓回來讓他好好認(rèn)錯還她名分??蛇@終究是想,有些事不知道倒要比知道好。 就在青洛替卿卿治疾之時,西夏軍又打勝幾仗。星月當(dāng)空,眾兵將吆喝慶賀,大有不醉不歸之勢。男人湊一堆無非是酒rou女人,酒rou過后那些俘來的女子便成了飯后小食,她們在兵卒身下哀嚎悲泣連塊rou都不如,一個下去了另一個便接著上,小腹被灌得鼓鼓囊囊,一壓便是灘紅白相間的濁液。 他們都是餓狼,喂飽了才能打仗。踩過腳下一曲一折的血河,趙墨勝似閑庭信步,將軍府燒了整整一天,頂上的那片天都燒得血紅。一聲慘叫驀然響起,趙墨駐步回頭只見一女子裸身跑來,沒跑幾步就被幾個小兵逮了回去,細(xì)長藕臂胡亂撲騰在他眼前,他掃了一眼便轉(zhuǎn)頭走回營帳。 “趙將軍?!睅で笆绦l(wèi)對他無比恭敬。趙墨頷首淺笑,道了聲:“辛苦?!币蝗霂?,他便脫去染血戎裝,拿起巾帕沾著盆內(nèi)清水細(xì)細(xì)擦拭全身。 “呵呵?!币宦晪尚?cè)玢y鈴作響?!皼]想到趙將軍是這么愛干凈的人?!?/br> 趙墨停了手中動作側(cè)首看去,榻上女子側(cè)身躺著,渾身上下只有一抹薄布遮羞,見他看來她毫不猶豫拉開薄布,故意露出一身凝脂以及一對白嫩豪/乳。 “趙將軍定是辛苦了,讓妾身好好服侍您?!避饺貜澲难郏w纖玉指正慢慢纏繞著頰邊青絲。趙墨看了會兒便將手中巾帕扔了過去,正好扔在她的胸處。 “誰讓你來的?”他輕問道。芙蓉伸出蘭花指輕提起巾帕扔到一邊,隨后裸/身下榻扭著腰肢妖嬈走來。趙墨只穿著下褲,赤/裸上身上布滿傷痕,芙蓉見之也不害怕,伸手撫上他胸前傷痕,眉眼一彎異常勾人。 “是我自個兒想來的,素聞趙將軍盛名,今天有幸見到乃妾身之福?!睖剀浿讣廨p彈著緊實無比的胸膛,這般挑逗確實讓人受用。趙墨就站在原處看著她,既不興奮也不厭惡,似乎在等她下一步動作。芙蓉膽大包天,柔荑緩緩向下延去,撫過他的胸膛腹腰直鉆進他褲子里…… “趙將軍果真厲害。”芙蓉輕笑,香舌輕舔朱唇盡是妖媚之色。趙墨挑下劍眉,把她的手從褲子里拿出來,她的手卻像是吞了碩鼠的蛇緊揪著不放。 “放開。”趙墨不再客氣,一把將她推開。芙蓉的玉腿磕上桌角,她忍不住“噯喲”嬌吟,這一聲真是叫得人春心蕩漾。 “來人。”趙墨轉(zhuǎn)頭朝帳口叫道,芙蓉一聽連忙拉過榻邊衣衫裹上。 “把她帶下去關(guān)緊了,然后傳命下去,誰殺敵數(shù)多就把這sao/娘兒們給誰。” 話音剛落,左右侍衛(wèi)便架起芙蓉準(zhǔn)備拖她出去。這芙蓉依然風(fēng)sao,似乎一點兒都不害怕,她看著趙墨笑了笑道:“將軍何必拘謹(jǐn),妾身可是有心向著將軍,不求其它只求個安穩(wěn),難道將軍連這點氣量都沒有?” 趙墨沉默不語,兩侍衛(wèi)見之便將芙蓉拖出營帳,剛到帳口他突然開口道:“帶她過來?!?/br> 第115章 榮歸 病魔纏身的日子格外難熬,不知道疼了多少個日夜卿卿才能勉強起身,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人血她才能站直走上幾步。弒父之事猶如夢魘纏她多年, 一碰到血就惡心連連, 這讓她厭惡的玩意如今卻必不可少, 她不想碰可又不得不碰。 今年雪下得特別早,剛過十月就已天寒地凍, 安夏王怕卿卿不適應(yīng)便將她搬到秀水樓。聽說秀水樓曾是德妃進宮前住的地方,她也是南方人所以受不了北方的冷。樓內(nèi)擺設(shè)雅致秀氣, 柱是金絲楠, 地是紫檀木, 一到冬日,地內(nèi)隔層的暖氣伴雜著檀香鋪滿了整座秀閣, 一件薄紗足以御寒。 安夏王對她無微不至, 卿卿受寵若驚, 青洛卻說這有什么稀罕,這是他欠你的??磥韼煾覆坏幌矚g哥哥, 對安夏王也沒什么好感,但看二人平日言談舉止像是舊相識, 安夏王一來青洛就會冷嘲熱諷,盡他損人之能,不過安夏王聽了也不動怒, 每日晌午照常過來探望。既有師父相助又得安夏王照顧,上天似乎把她所受的苦全都補償了,只可惜她仍然會夢到那年冬天、那個午后以及那段裝瘋賣傻的日子。卿卿不知道人應(yīng)該有多堅強才能擺脫過去, 她真希望自己沒心沒肺,情淡,苦也就淡了。 難得見到天晴,卿卿很想出去走走,但青洛囑咐過下人們只能讓她在窗邊看看。不得已,卿卿就在侍女?dāng)v扶下挪到樓臺邊的貴妃榻上小坐。塞外風(fēng)光勝在磅礴大氣,白雪如氈一望無際,卿卿念著趙墨,心想若他能陪在身邊也就知足了,然而事與愿違,自從她來到此處再也沒聽到過哥哥的消息。難道他不想我嗎?卿卿有些難過,她以為哥哥會來書信,可過了這么久什么都沒收到。正當(dāng)她失落之時,忽然身后有聲,卿卿轉(zhuǎn)頭看去,一只黑乎乎濕噠噠的大圓鼻子已經(jīng)貼到她跟前。“呼~呼~”大圓鼻對著卿卿猛嗅,一團團熱氣就噴在她上。 “吉旺,過來?!?/br> 一聲輕斥,巨狼十分興奮地一路蹦跳,卿卿順著它的身影望去,就見簾后站著一抹熟悉身影。 “阿朔?!鼻淝浜苁且馔?,她左右看去都沒見到侍女身影。拓跋朔莞爾而笑,拄著手杖走了過來,吉旺屁顛屁顛地跟在他身后東嗅西嗅的,像在找東西吃。 “我讓她們別出聲的,本想嚇你來著?!蓖匕纤啡允且桓遍L不大的老模樣,炯炯有神的琥珀眸子總帶著俏皮勁兒。今天天冷,他穿著立領(lǐng)寶藍彩珠旗裝,脖子上圍了灰白狐毛裘,走到卿卿面前他便解下圍脖,然后拉過織墊席地坐下,隨意地倚上吉旺把它當(dāng)靠枕使了。 “聽說你身子不好,所以特來看看?!蓖匕纤愤呎f邊拿來矮幾上的熱茶給自己倒了杯,接著又掰了小塊酥餅塞給吉旺。吉旺也不嫌棄,不是rou照樣嚼得蹦兒歡。 故人來訪,卿卿自然開心,她想起身行禮,可身子不爭氣,只好無奈笑道:“多謝殿下,容我不能起身?!?/br> “我們都是老相識了,你還這么見外?!蓖匕纤粪狡鹱?,似乎有些不悅。卿卿笑而不語,看到吉旺吃得高興,她又掰下一塊酥餅給了它?!斑@小家伙長這么大了?!闭f著,她抬頭看向拓跋朔,眼眸一彎笑得可人?!澳阋查L高了不少?!?/br> 聽她有氣無力地說完這話,拓跋朔不由皺起眉頭,看得出她身子差了許多,連喘氣都很費力,脖子上那道紅疤格外醒目,就像是用紅線細(xì)細(xì)縫上去般。 “呵呵,你還是老模樣?!蓖匕纤沸χ溃幌胝f喪氣話卻扯了個誰都不信的大謊話。卿卿知道自己瘦了許多,而且連日病疼折騰得她四腳無力,連茶盞都握不住,哪來他說的老模樣。 拓跋朔見她不說話,暗罵自己嘴太笨,然后又笑了笑說:“我聽說你很勇猛呢,大敵當(dāng)前臨危不懼,擊鼓助威嚇退了敵兵,人人都稱贊你是巾幗英雄?!?/br> “巾幗英雄?”卿卿喃喃自語,垂眸深思片刻又搖頭苦笑。“太抬舉我了,若說英雄我還真擔(dān)不起,我不過盡了綿薄之力?!痹捖?,她捂嘴輕咳,薄袖沿小臂滑下,無意間露出幾道深淺不一的疤痕。 “這是怎么回事?”拓跋朔吃了一驚,忽然坐直身子一把抓過她的手臂細(xì)看。白得泛青的嫩臂上點點紅記猶如紅梅,不知道被什么玩意燙的,再往上看去……卿卿突然收回手,倉惶地用寬袖遮住,隨后又拿薄毯將自己裹了個嚴(yán)實。 “我不記得了。”她說得輕描淡寫,看來是真不記得了。拓跋朔知道她為了救王姐而落入敵手,這中間自然是受了不少委屈,他真想個清楚,可想來想去欲言又止。 屋內(nèi)一下子靜了下來,就聽到窗外寒風(fēng)烈烈。拓跋朔覺得有些尷尬,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卿卿反而無事般先開口問他:“你的腿好些了嗎?不用手杖能走嗎?” 拓跋朔連連點頭,道:“好了,不用手杖能走,只是不太利索?!?/br> “正巧我?guī)煾冈谶@兒,待他回來讓他幫你看看?!?/br> “別!我可是偷跑出來的!”情急之下,拓跋朔說漏了嘴,他見卿卿直勾勾地盯著不由吐下舌頭,不好意思地?fù)掀鸷竽X勺?!捌鋵嵨沂强吹侥銕煾覆辉诓胚^來的,若是他在定會告訴我父王,那我以后想來就不方便了。嘿嘿嘿嘿……” 拓跋朔瞇起雙眼笑得像只狐貍,模樣可愛得讓人想掐,卿卿輕笑幾聲,無可奈何地?fù)u搖頭,正想開口說他幾句,吉旺突然豎起耳朵坐直身子。 “哎呀,有人來了,我得走了?!蓖匕纤废癖蛔?jian似的頓時緊張起來?!霸懔?,別和你師父說我來過,明天我再來看你!”話還沒說完,他就開了窗急急地跳了出去,吉旺連忙跟在他身后,就聽到“卟嗵”一聲,卿卿嚇了跳連忙探頭看去,拓跋朔揉著屁股正一瘸一拐地逃之夭夭,吉旺也是摔得滿身白雪。走到后院口時,他特意回過頭咧開嘴朝她招招手,曾經(jīng)陰郁少年如今已不見蹤影,卿卿不由笑出了聲,不但為他也為自己高興。 自那天起,拓跋朔總會偷偷跑來探望,時不時帶些新鮮好玩的東西給她。青洛知道有個家伙常來做客,不過見徒兒心情開朗也就睜只眼閉只眼過去了。沒過多日,卿卿終于收到了哥哥的第一封信,信內(nèi)情深款款,道不盡相思之意,她看后鼻子發(fā)酸,差點沒流出淚來,她將書信放在枕下臨睡前總會細(xì)讀一番。由于趙墨身有要職,不能頻繁去信,卿卿想他時便會疊只小燈籠,然后掛在窗邊。拓跋朔見之知道她是在想某個人便酸溜溜地硬要討一只過去,還說要給吉旺一只,吉旺怎么會懂這玩意,鼻子上前嗅幾下就一口咬到嘴里吞了。 這般日子過得還算愜意,只是說要來探望她的和碩公主一直不見蹤影,其實和碩公主對于卿卿很是愧疚,覺得沒臉過來見她,她想若不是當(dāng)初膽小縮回手,卿卿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說起此事時她也忍不住在安夏王面前痛哭流涕。手心手背都是rou,安夏王心疼和碩擺在臉上,心疼卿卿則放在心里,不過他仍是沒勇氣還給卿卿名分,只說十分喜歡這個姑娘,要認(rèn)她為義女,更何況卿卿治了王子腳疾又立下軍功,公主封號也是當(dāng)之無愧。 這禮著實有些大了,卿卿不好意思收,青洛倒不停相勸,說是“他給你就要,不要白不要?!彪m然這么說,但卿卿終究沒有應(yīng)下,她只希望病好后能快些回去,好早日與哥哥團聚。她與趙墨間的事安夏王也有所耳聞,說實話起初他沒法接受,但轉(zhuǎn)念一想若他們二人兩情相悅卻不能相守,這也是自己的罪過。到底是成全他倆,毀自己清譽;還是繼續(xù)瞞住世人,讓他們做對苦命鴛鴦,兩者之間他始終搖擺不定。 過了三月余,卿卿的血癥終于有所好轉(zhuǎn),青洛和安夏王為她的頑疾費了不少心血,對此卿卿萬分感激,不知道該怎么謝這兩位救命恩人。青洛自然是不要回報,安夏王也大大方方地說是舉手之勞。話落又引得青洛一陣嗤鼻。到了天暖,卿卿終于能回去和哥哥團聚,雖然青洛百般相勸,說是再修養(yǎng)段時日為佳,但她早已歸心似箭,提早寫了書信寄過去。青洛頗為無奈,徒兒要走他也沒辦法,只好打點行裝準(zhǔn)備上路。 臨行之前安夏王送來藍鳳騎裝一件、松石瑪瑙飛燕冠一個,縷花金鐲兩副以及王族令牌一枚。這些全是按公主品級而制,他還特意撥了支兵馬專伺其用。卿卿感激涕零,離別時不禁有些不舍,或許安夏王知道給不了她許多,所以想著法子償還,他親自護送她出城又千叮萬囑她小心,這讓躲在旁邊偷看的和碩和拓跋朔都不是滋味。和碩是被阿朔硬拉過來的,拓跋朔希望她能上前致謝道歉,但和碩還是退縮了,她偷偷地塞了封在卿卿車內(nèi),接著就跑回宮去??吹揭婚W而過的身影,卿卿心知肚明,不由莞爾而笑。 懸有四角金鈴的墨車在眾兵護衛(wèi)下出了王城,卿卿透過簾隙看著車外,有人羨艷;有人崇敬;有人嫉妒,她就像飛上枝頭鳳凰享盡無比榮耀,不過能有今日實屬不易,她慶幸自己有個好師父,也慶幸遇到個好王爺,然而最最讓她掂記的人還是哥哥。 第116章 我要娶你 從西夏到秦州不算太遠,不過這不算遠的路走起來仍顯漫長, 卿卿時不時地伸手挑起一角錦簾, 看看車外飛雪的大漠。青洛就坐在其對座, 一把折扇永不離手, 時而輕搖幾下,時而伸到背后撓撓癢, 不雅之舉止到他身上反而多了幾分灑脫不羈。一本醫(yī)書讀得差不多了,青洛便抬頭認(rèn)真問起:“此疾用何方?”卿卿看眼他手指著的一行小字, 沒有多想就答了上來。青洛滿意點頭, 接著合起手中醫(yī)書放到一旁。 “還好沒荒廢, 要不然看我怎么罰你?!鼻嗦逭f得煞有介事,卿卿哭笑不得地皺眉回道:“師父您也別太狠心, 要罰也待我好些了再罰?!痹捖? 她忍不住輕咳起來。 看這模樣就像是裝的, 不過青洛還是擔(dān)心她會受凍便關(guān)起窗拉上羊絨簾子,再往旁邊暖爐里加了幾塊炭。沒過多久他已是滿頭大汗, 卿卿仍緊裹著銀狐裘,手里捧著熱乎乎的紫銅袖爐。 “師父我不冷。您還是開窗吧。”卿卿笑著, 暖暖的甜都能將窗外冰雪化去。 青洛搖頭戲謔道:“如今你就是個燈籠,風(fēng)一吹就要滅了,怎能隨便讓你受涼?不過這些天你精神好些了, 我再改個方子試試。這方子有些苦,你就閉著眼服吧。”話說得很輕松,連他都說苦的方子定是難吃得要命, 為了能早日痊愈,卿卿也不怕這個,只是想到這一路來師父對她的照顧,不免心生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