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兩年以來睡得最安穩(wěn)的一場覺，做得唯一讓她留戀的一場夢。夢里有陽光青草，圖書館和學(xué)校，有意氣風(fēng)發(fā)的莫麗婭，有和朋友閑話家常的自己。

    人類真是矛盾的生物。

    她跟索斯亞在一塊時又有害怕又有想逃，但現(xiàn)在分開了她又總在想他。也許是因為他是唯一能讓她從莫麗婭、費羅、“破曉”、DARK、斯坎丁……這些事里轉(zhuǎn)移出注意力的人。

    她太需要這樣一個人了，只是需要他……需要這樣一個人讓她可以稍微安靜一會兒。也只能如此。但也許她并不應(yīng)該再接近他了，他應(yīng)當(dāng)是個有多迷人就有多危險的人——盡管能隱約感覺到這一點，切茜婭仍舊在受他吸引——她有多清楚這一點就有多無法抗拒。

    切茜婭站在窗簾被緊緊拉上的房間里，四肢有點發(fā)冷。這是費羅的一個秘密據(jù)點，在一間棋牌室的樓上。

    他從中東回來了，只向她發(fā)了一條約在此見面的消息。

    費羅姍姍來遲，他瘦了很多，也曬黑了很多，人好像更沉穩(wěn)了。

    她在看到只有他一個人過來時就應(yīng)該明白，他沒有找到莫麗婭。

    但她還是眼巴巴地問了句：“她人呢？”

    費羅搖搖頭，“沒有找到，你確定你沒有聽錯嗎？”

    “你確定你所有地方你都找過來一遍了？”切茜婭指甲陷入rou里。在那種環(huán)境下，即使她聽錯也不是沒有可能，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打草驚蛇莫麗婭被轉(zhuǎn)移了。

    費羅點點頭，很快轉(zhuǎn)移話題，“你見過Mr.J了吧？”

    他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

    “圣誕老人？”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我是說……有圣誕老人白胡子的那個？”

    “嗯，他應(yīng)該都告訴你了吧？”

    “差不多?！鼻熊鐙I眼簾微垂，“你——”

    白胡子說他們的計劃中她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海格里斯酒店，因為那個時間“伊娜”的消息還沒有在這邊擴(kuò)散開來。沒有人知道有“伊娜”這個人，她乍然出現(xiàn)是很危險的——天知道如果不是索斯亞，她真的會死在那的。

    白胡子說他也不清楚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那里。

    雖然沒有明說，但話里話外想表達(dá)的意思都是費羅這邊出了問題。

    她有心想問兩句，又覺得問了也沒有什么意義。她從海格里斯回到風(fēng)息城那天，在電話里費羅對她的恨意和厭惡都是真實的。不過其實……只要能滿足她的所需，這個人怎么樣、對她怎么樣……也不重要的吧。重要的是jiejie，只有她，她不能失去。

    但費羅主動提起了，他緊緊皺著眉，“那群人也不能太相信，他們之前告訴我海格里斯的宴會之時，所有人都會接到‘伊娜’的相關(guān)消息。但不知道他們哪里出了紕漏，導(dǎo)致‘伊娜’的消息延遲了幾天?！?/br>
    是這樣嗎？那為何當(dāng)時她也一無所知？

    切茜婭略過這個問題，“我最大的疑問是，他們許諾了斯坎丁伯爵什么？能讓他們編造這樣一個謊言?！?/br>
    “我也不太清楚，Mr.J似乎抓到了他們的什么把柄，通過威逼加利誘的方式讓他們配合做了這個局。反正，這邊亂起來對斯坎丁家族也是百利無害?！?/br>
    似乎能夠解釋。

    但那種涉黑的龐大家族會有什么把柄呢？

    費羅呼出一口氣，“‘破曉’現(xiàn)在才真正開始。接下來，你要萬事小心?！?/br>
    他過來擁抱了下她——切茜婭曾經(jīng)想要，在無數(shù)次因為噩夢無法入睡的時候，在抱著莫麗婭的照片哭到昏厥的時候，她真的想要依賴他，想要把他當(dāng)成重要的人。

    “為了莫麗婭?！?/br>
    “為了莫麗婭。”切茜婭低低地跟了一句。

    費羅把她那個手機留了下來，之后，知道切茜婭的人，再不能直接聯(lián)系她了。這是一個結(jié)束，也是一個開始。

    切茜婭回到風(fēng)息城。第一階段，她只需要以伊娜的身份融入到那個無秩序的黑暗世界。聽起來沒什么困難的，實際上，已經(jīng)有幾個她不太清楚是誰的人通過風(fēng)息城的服務(wù)生，向她發(fā)來了問候。

    所以在次日清晨，一個服務(wù)生敲開她的門時，切茜婭并沒有感到太多意外。當(dāng)服務(wù)生把一個裝飾精美的盒子和一束新鮮的紫羅蘭花遞向她時，她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心情，只覺得這個人應(yīng)該是見過她的——她昨天收到了兩束玫瑰。

    但這個花束上夾著一張別致的卡片。

    卡片上只有四個字母。

    中間一個單詞Cat.

    右下一個字母S.

    切茜婭不由自主心跳加速了一下。

    會喊她貓的人只有索斯亞。

    但是那天他把她送回來時，說他有事要出去一段時間，近期都不在天之城，等他回來——切茜婭不太想回憶。那天她窩在索斯亞懷里睡了大概五六個小時，而后在索斯亞跟人通話的聲音中醒來，那邊人似乎是有什么事需要他過去。

    之后他把她抱上車，又把她抱下車，再抱著她到她在風(fēng)息城的房間。被放到床上時，切茜婭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樣好像個廢物。

    再然后，可能因為難得睡飽了她有點意識不清，他想走時她還勾了下他的脖子。切茜婭記得索斯亞當(dāng)時難得地沉默了會兒，接著用非常平靜也非?？膳碌恼Z氣說等他回來要收拾她。

    不知何故，那個畫面，切茜婭一回想起來就非常想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是一部紫灰色外殼的手機，還有一個金屬小球，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有很濃郁的一股藥香。

    手機上有一張長方形卡片，只有一句話。

    「有反追蹤設(shè)置，可以放心使用?！?/br>
    落筆照舊是那個有幾分狂氣的S。

    切茜婭想起來他有問她聯(lián)系方式，她說怕“養(yǎng)父”找到她所以都是用一次性手機。所以給了她一個反追蹤的？他真是體貼的讓人無法抗拒。

    手機里兩個聯(lián)系人。

    一個備注是Rain，她不知道是誰。

    但另一個沒有備注的，她認(rèn)出來是索斯亞的號碼。

    她編輯了一條消息過去。

    謝謝。

    大概過了兩分鐘，他電話撥了過來。

    “我可愛的小貓。”他聲音有一點慵懶的啞意，不知為何切茜婭有點想屏住呼吸。

    “索斯亞?！鼻熊鐙I低聲喊他。

    他低低地笑起來，好像心情很好，“這兩天睡得好嗎？”

    “嗯……”

    切茜婭看了看床上有些皺的他的外套，感覺臉上有一點發(fā)燙。

    她也不愿意，但是旁邊有他的氣息的確能讓她睡得稍微安穩(wěn)一點，切茜婭忍不住懷疑他身上的草木香是不是有什么安眠的成分。

    “看到那個小球了嗎？讓人特制的安眠香，你可以試試。有沒有用都跟我說一聲。”

    他真是……冷漠起來讓人怕得要命，溫柔起來讓人心臟發(fā)軟。她想要逃開時總會不得不甘心被釘死在原地。

    “嗯……”切茜婭捂住眼睛。

    “哭了？我現(xiàn)在可沒辦法抱抱你?！?/br>
    “沒有……”切茜婭深深呼吸一口氣，平靜下來問：“手機上另一個人是？”

    “Rain，也可以喊他雨，那個酒吧的老板。我不在時有事可以找他?！?/br>
    “我記得他讓我離你遠(yuǎn)點?！鼻熊鐙I拉開窗簾，看著從黑夜里蘇醒的城市，眼睛里有些笑意。

    索斯亞笑了一聲，“他這么說自然有其道理，不過選擇權(quán)在你?！?/br>
    “如果我聽他的呢？”

    “嗯……”他想了會兒，“想聽真話嗎？”

    “嗯?！鼻熊鐙I有點不好的預(yù)感。

    “當(dāng)然是要把你綁回來?！?/br>
    “……你認(rèn)真的？”

    “我可愛的小貓，這么招惹我，還想要我放過你？如果你足夠聰明，要么就逃到我找不到的地方，要么就乖乖聽話學(xué)會怎么討我開心，知道嗎？”

    “嗯。”

    他真的只需要她的乖巧嗎？她乖乖的，他會一直這樣待她嗎？

    切茜婭額頭抵住冰涼的窗，有些怔神。

    “你還準(zhǔn)備了假話嗎？”她在一些鳥語聲里輕聲說著，像在閑聊。

    “自然啊——比如什么尊重你的決定啊，你想做什么不用顧忌我啊，我會永遠(yuǎn)在這里等你啊……”索斯亞笑著，聲音也很輕，“然后——偷偷堵你、強你、殺你，讓你眾叛親離，讓你流離失所，讓你無人可依，直到你乖乖回來求我救你?！?/br>
    “喜歡哪一種？”他低聲問。

    “……真?！彼粦?yīng)該問出來的。為什么他根本懶得跟她偽裝呢？是覺得他露出真面目她也不會逃嗎？為什么會有人不怕自己的險惡為人所知呢？

    “乖孩子?！彼α?。

    切茜婭突然又想到個問題。

    “這樣的話，Rain勸我離開你……我可以理解為他在害我嗎？”

    “……哈哈哈哈……”索斯亞很開心地笑了一會兒，才道：“你也太可愛了?！?/br>
    “我認(rèn)真的。”她似乎真的在糾結(jié)這件事。

    “嗯……那我告訴你，除了我不要相信任何人，我認(rèn)真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