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分艱難才抑制住涌上心頭的劇烈情緒，他是在欺騙嗎？他什么時候?qū)欉^她了？可他的確救過她，還不止一次。

    不，她不能受到迷惑。

    塔奇抿了口茶，“你父親似乎更偏愛弗勒斯?！?/br>
    “這話說的——好像你們回到了中世紀(jì)，面臨爭奪王位的王子，只能二擇其一。”索斯亞撫摸著她的頭發(fā)，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卡安洛可不是什么帝王，你們應(yīng)該都在等能夠把伊斯契那蠶食掉的機(jī)會吧?！?/br>
    “屆時你當(dāng)如何呢？”塔奇聲調(diào)不變。

    “總不會落得跟你一個下場。”索斯亞端起茶幾上的另一杯茶，遞到切茜婭嘴邊，“嘗嘗看。”

    切茜婭跟著他動作小口啜飲，茶水清淡，有股花香。

    “喜歡嗎？”索斯亞在她耳邊問。

    切茜婭點(diǎn)點(diǎn)頭，余光瞥到對面的塔奇，面上忍不住有些泛紅。他們不是在談事情嗎，他跟她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她暗暗戳了下索斯亞的胳膊，眼神詢問地望向他，他怎么能這么不知道看場合。這種時候喂她喝茶做什么，萬一對面人覺得受輕視了甩臉就走呢。

    塔奇默然地打量了會兒，覺得自己很不愿出聲打破這樣賞心悅目又脈脈含情的畫面。他不得不相信索斯亞所言，奴隸不會得到這么溫柔的對待，奴隸對主人的信賴不會多于恐懼，奴隸不可能像人一樣以平等的態(tài)度對待主人。

    “既然她不是你的奴隸——你讓斯坎丁家族的人聽到了，沒關(guān)系嗎？”塔奇又抿了口茶，這應(yīng)當(dāng)是某種特制的花茶，并不名貴但很特別，看得出來有用心安排。但并非是特意為他準(zhǔn)備，他喜歡玫瑰花茶眾所周知，索斯亞不喜歡茶也是眾所周知，是為他懷里的少女特意準(zhǔn)備？

    “至多再樹一敵罷了。”索斯亞不以為意。

    “真難想象?！眰餮圆环?，索斯亞并非什么天性兇殘之人，那種人不可能會愛上什么人。但塔奇看得到他看著懷中人時罔顧其他一切的眼神，果然還只是個輕狂少年。他松了口氣，“我以為你不是為情所困的人。”

    索斯亞挑了下眉。情嗎？情或是欲……索斯亞下巴擱在她腦袋上，他人很難分清啊。但既然塔奇他想要這么認(rèn)為，她也想要這么認(rèn)為？他垂眸看了看懷中有些身體僵硬的人。

    他想要她，為她著迷，渴望著她，掠奪著她。他想要她為他痛苦，為他沉淪，想要她的快樂只能由他給予，想要她心甘情愿地將自己的所有都任他奪取。他清楚地知道他對她的所有欲望，卻無法為之冠名。愛是什么？他知道人愛上一個人時會有的模樣，那種讓人小心翼翼甘心奉獻(xiàn)的感情。用來形容他對她的欲望不是太可笑了嗎？

    但她會希望他愛著她嗎？她是怎么解釋他對她的所作所為的？這樣讓她以為的話會不會讓她更乖一些，甚至自己欺騙自己？索斯亞權(quán)衡了下。

    他沒有否認(rèn)。沒有否認(rèn)？怎么可能，他這種人——切茜婭試圖分析。

    “以朋友的角度而言，你的確要比弗勒斯有趣得多?！彼鎳@了口氣，決定下來。他無法脫離這個泥潭，但如有可能，他希望他不得不接觸的人都是些稍微有點(diǎn)人性的人。

    索斯亞瞇了瞇眼，“我以為是因?yàn)槲易屇阆肫鹆四阕约海俊?/br>
    塔奇想要在這種污黑的地方找到一點(diǎn)溫情暖意，喜歡充滿希望和美好的畫面，即使只能遠(yuǎn)觀——也許他自己并沒有意識到他身上這種屬于奴隸的印記——寄希望于他人。

    攻心為上，人人皆可利用。

    “別讓我期待你跌落云顛?！彼媛曇衾湎聛?。

    “你不會這么期待的?！彼魉箒啌u搖頭。

    ***

    他們回到二樓的房間。

    “我不會跟你為敵的。”切茜婭鼓起勇氣。

    索斯亞笑了下，摟著她的腰跟她耳鬢廝磨，“我不會給你與我為敵的機(jī)會的。”

    她咬唇，她不愿和他不許，這怎么能一樣。

    這個人好像完全不顧別人在想什么，只是一定要別人達(dá)成他的要求?？赡芩星槿笔?，完全體會不到別人的心情。他對她呢？她不愿意去想，也不能去想。如果他的愛就是這樣殘忍地要將她剝皮抽骨，摧毀靈魂的東西？她要怎么辦才好？

    無論答案是哪種她都不會想要，她已經(jīng)是他的奴隸了，如他所愿。

    不會再有別的了。

    切茜婭深呼吸了一口氣，踮起腳尖向他索吻。

    他們從門前輾轉(zhuǎn)到沙發(fā)上，他又把她帶到陽臺的躺椅上。陽光從海上掠風(fēng)而至，攜裹著海水的咸濕氣息，將人描摹。她沉溺于他將她窒息的親吻中，如他所愿。

    她衣衫不整地趴在他身上喘息，紫羅蘭色的眼睛含著水意望他，卻見他皺了下眉，把她拉了起來，看了看自己。

    “傷？”她反應(yīng)過來，伸手很輕地摸了摸他胸口，眼神很乖地看著他，“疼不疼？”

    索斯亞看了她兩眼沒說話，起身拿了胃藥和一杯水回來。

    “什么藥……”切茜婭跪坐在躺椅上，看著他掌中藥片蹙了下眉，有些不安。

    索斯亞微微一愣，面無表情地盯住她。

    “對不起?！彼狼福焓职褞讉€藥片抓過來放進(jìn)嘴里，又拿了水灌下去。

    索斯亞皺了下眉。

    他記得他們第一次之后他給她打針，她問起他隨口說是毒品，她驚了一下但還是很乖地由他抱去浴室，還會心疼得主動給他按肩，一副根本不相信他會害她的模樣。即使發(fā)燒了哭著說不要藥時也很纏他，比起不信他，那會兒她倒更像是缺乏安全感地不敢相信他不會害她。

    ——其實(shí)是給她打了避孕針，這小東西就沒意識到這種事嗎？

    她喝了幾次水，有些艱難地咽下去幾個藥片——他想起她發(fā)燒時跟他撒嬌，伸著小舌頭舔他掌心藥片說要一個一個吃的模樣。他還想她怎么這么嬌氣，連藥都不會吃。

    她吞得急反而沒能一次吞下去，嘴巴里滿是藥片化開的苦味，切茜婭不由蹙了下眉。但抬起頭，紫羅蘭色的眼睛又很溫順地望著他。

    一如從前。

    她很怕他。

    這無可厚非。

    但她并不相信他了？人潛意識的反應(yīng)無法隱藏，她在戒備他。

    “主人……”在去地下室的路上，切茜婭走得很慢，她又做錯了什么？他不是很喜歡她主動靠近他嗎？

    “乖？”他跟她十指相扣，跟著她的腳步放慢了速度。

    “我不想……”切茜婭聲音漸消，又帶著哭腔而起，“能不能不要綁起來。”

    “你知道，你上次自殺嚇到我了?！彼魉箒唶@了一聲，在她耳后吻了下，“如果不能接受，就當(dāng)作懲罰好了?！?/br>
    “我……對不起……”她低著頭跟他道歉，又央求他，“那你能不能早些過來?！?/br>
    “主人很快過來。”索斯亞摸了摸她的頭發(fā)。

    當(dāng)真很快，大概一根煙的功夫。不知道為了什么要綁她這么一會兒，是要她習(xí)慣隨時被關(guān)起來的生活？索斯亞在她不解的視線下好心解釋：“主人不開心了，小貓要乖乖承受。”

    切茜婭覺得自己又想得太簡單了，她是什么？在他這種不把她當(dāng)人的馴養(yǎng)之下，她能保護(hù)自我多久？

    索斯亞又帶她見了一個人，一個又很難形容的人，大概不到三十歲，留著及肩的卷發(fā)，面容清秀，聲音也很溫柔，感覺上像個畫家。但索斯亞說他是個毒梟，還坐過牢。

    他說塔奇原先的主人也是個販毒的，但是塔奇不喜歡做這種事，他奪權(quán)后把生意重心逐漸轉(zhuǎn)移到了軍火上，和她“養(yǎng)父”還有些利益上的爭執(zhí)。

    切茜婭感覺有點(diǎn)奇怪，不知道為什么他會突然告訴她這種事。他讓她知道這么多，總覺得他下一秒就要?dú)⑷藴缈?，或者永遠(yuǎn)囚禁她。

    索斯亞欣賞了會兒她忐忑不安的模樣，而后逼問她在想什么。

    她只好說出來，索斯亞不答反問，問她她“養(yǎng)父”要她來天之城做什么。

    離家出走、不諳世事的大小姐……這種人設(shè)憑她千方百計地要進(jìn)入花宴這一事實(shí)，就沒辦法站住腳了。

    切茜婭看了看他，決定把所有事情推到奧蘭身上，“我父親他，要我調(diào)查DARK。”

    索斯亞“嘖”了聲，“害人不淺?！?/br>
    “你根本不知道你們家族的人脈關(guān)系，也不能動用你們家族的力量是嗎？”

    她遲疑了下，點(diǎn)點(diǎn)頭。

    “空有一個名字啊?！?/br>
    這句話讓切茜婭震顫了下，她面對他得更小心才行。

    “小可憐?！彼嗣^發(fā)，“應(yīng)該只是找個借口把你送過來吧，他應(yīng)該只想……用你賺上一筆錢。小貓不知道自己有多吸引人，尤其是在這種地方……會有很多人愿意出錢的。”

    切茜婭愣了愣，奧蘭也許真的是想如此。如果鶻鷹那場私人宴會是奧蘭想要賣掉她，就完全說得通了。白胡子他們知道嗎？他們這什么合作？說好的斯坎丁家族不會出問題呢？

    她回過神無助地望向索斯亞。

    “你是我的人?！彼α诵?，把她攬到懷里，“別怕?！?/br>
    “我?guī)阋娺^的跟我合作的人，必要時你可以向他們求援?！?/br>
    索斯亞在星空下吻她，微涼的風(fēng)稍微降低了下沙灘的溫度，月亮在海水里起伏波瀾。她赤腳踩在細(xì)沙里，聽著他輕語。

    他說他會帶她領(lǐng)略一場絕無僅有的風(fēng)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