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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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瑜一見便知,雖然是小事,但是烏拉那拉氏進門第一天,要是以為孩子們對她有什么意見就不好了。思及此處,她笑著攬了兩個女兒的肩膀,往妝臺上去:“大過年的,讓額娘打扮打扮你們?!?/br> 繡瑜先把九兒按在圓凳上。九兒像她,臉型纖秀,五官精致,但是眼睛的形狀稍微扁平了一點,額頭稍長,無精打采的時候就容易顯得臉色蒼白、面帶苦相。繡瑜遂用自制的茶色和檀色的粉末輕輕替她掃了眼尾,黛青墨筆勾了眼線,額前撥下兩縷頭發(fā)剪短,用銅斗一燙;最后再調(diào)了胭脂,深者抹在唇上,淺者化開涂于兩頰。 瑚圖玲阿則更像康熙,三庭五眼的比例極好,缺點是五官失之精致。繡瑜先替她修剪了亂糟糟的眉毛,邊角留出鋒銳的弧度;鼻子兩邊暈開一抹陰影,稍作修飾;眼角稍稍加圓,又把頭發(fā)打散,沾了桂花油梳通了,分成三股,用墜著白絨球的五色絲線混在里頭,重新編成辮子。 兩個女孩爭先恐后地擠在水銀鏡前面,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地欣賞自己的新造型,時不時拿手撥弄一下劉海,十分歡喜。九兒抿嘴一笑,又說:“額娘,我們也給您挑衣裳。”瑚圖玲阿也在一旁拍手叫好。 眾宮女樂得討幾位主子開心,遂引著她們進了繡瑜平日里放衣裳的暗間,開了黑漆包金檀木立柜的六扇大門,露出里頭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亩聛怼?/br> 姐妹倆踩著凳子上前翻找,不一會兒就滿滿當(dāng)當(dāng)擺了一炕的衣裳。不是燦金就是大紅,圖案若非鳳穿牡丹便是霞光騰龍,又從妝匣里拖了厚重的赤金大拉翅出來,看得人眼睛都花了。 “不成不成,今兒你們四嫂才是新娘子,額娘穿這么隆重做什么?”繡瑜擺手吩咐身后梳頭的劉太監(jiān),“梳一字頭,戴嵌紅寶的那個丹鳳吐珠碧璽鈿子就行了?!?/br> 九兒扭在她身上,不高興地嘟嘴:“一件衣裳而已,您穿了又能怎樣?” “傻丫頭,一件衣裳而已,額娘不穿又能怎樣?” 繡瑜順手從匣子里摸出個墜著金剛石流蘇的迎春花鈿子別在她辮子上,語重心長:“吃點小醋無妨,可別叫你四哥為難。你與敏珠尚未說過一句話,萬一投契就當(dāng)多了一個人疼你;就算不好,有額娘在,她也與你并不相干?!?/br> 九兒這才點頭不語。 不多時,胤祚帶著兩個弟弟也來了。十三也到了上學(xué)的年紀(jì),已經(jīng)于半年前搬到阿哥所去住了。他一走,十四哪里還坐得住,吵著鬧著也要挪宮。繡瑜點著他的額頭罵“小沒良心的”,也沒能阻攔他追隨哥哥的腳步,終于于月前搬了過去。 學(xué)還沒正經(jīng)上兩日呢,先趕上四哥的婚禮。繡瑜從前天就聽他們私下嘀咕說要去鬧洞房,也不知成了沒,忙叫傳。 胤祚滿面笑容地進來,馬馬虎虎打了個千兒,解了斗篷,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昨天婚禮上他如何幫四哥擋酒,如何勇挫五阿哥和康親王三阿哥一幫人的銳氣,粉碎他們鉆床底、聽墻角、嚇唬新娘子的陰謀,說著說著就開始眉飛色舞,以“爺”自稱:“不是說嘴,爺跟著皇伯父他們一塊鬧大哥的時候,他們還在玩泥巴呢!敢在四哥的婚禮上動手腳,哼哼。” “瞧把你能耐的,我若是大阿哥,奈何不了裕親王恭親王也就罷了,你們這群小子的屁股早開花了。”繡瑜擰了他的臉笑罵,略一偏頭就見十三十四腳步虛浮,睡眼惺忪地上前來。行禮的時候十四頭一點,腿一顫,險些滾倒在地上。 繡瑜順手撈了他,放在膝蓋上,笑問:“那你們倆昨天又做了什么,困成這樣?” 十三甩甩腦袋想讓自己清醒點,可眼睛里還是盤著蚊香圈,呆呆地說:“兒子,兒子好像什么也沒做。” 繡瑜又伸手摘了十四頭上的灰鼠帽子,撥弄頭毛:“你呢?” 十四仰頭思索半晌,眼神空洞:“兒子好像睡過頭了......” 胤祚大笑:“他們倆想跟著去鬧洞房來著,結(jié)果一人嘗了一杯黃酒,不倒一盞茶的功夫,就都倒了。我把他們安置在我房里睡了一晚?!?/br> “還好意思?”繡瑜豎眉瞪他,“讓你看著弟弟們不許喝酒呢?” 小孩子飲酒過量,容易導(dǎo)致酒精中毒,偏偏滿族人都是大口吃rou大碗喝酒的性格,那些個王叔王伯們就喜歡逗小阿哥們抿兩口,奴才們又不好攔著。 胤祚訕訕地不說話,他忙著逞英雄,兩個小豆丁瞬間淹沒在人群里,再回頭的時候,桌上已經(jīng)只剩兩只醉貓了。 十三十四不停地揉眼睛,看來是撐不到巳時見面了。繡瑜就叫宮女抱了引枕和被褥來,除了他們外頭的褂子,放下簾子,兩個孩子很快蜷縮在一起睡著了。 直到巳時三刻,胤禛跟敏珠才結(jié)伴來到永和宮門外。路上風(fēng)雪交加,雖然時近正午,但是天色昏昏沉沉,北風(fēng)揚起雪沫子,空氣中結(jié)著一層灰蒙蒙的雪霧,三五米遠的東西就晦暗難辨。 胤禛先下了轎,整整衣冠抬腳就要往殿里去,卻突然想起了什么,腳步一頓,轉(zhuǎn)身朝轎子里伸出了手。 敏珠心里一喜,扶了他的手下轎。凜冽的北風(fēng)吹得她下意識裹緊了斗篷,再抬眼時卻忍不住輕聲驚呼。 永和宮前院燈火通明。 游廊里密密麻麻地掛著各式各樣的玻璃燈、青銅燈、羊角宮燈,在混沌的天地中開辟出一條璀璨而清晰的明光大道,直直地通往正殿。 敏珠下意識低聲問:“這是?” “這......必定是額娘的意思。”胤禛略一錯愕,便輕笑出聲,“走吧?!?/br> 敏珠低頭跟在他身后,卻見一路上大紅的彩綢低垂,喜慶祥和。綢子上綴了金箔紙做的宮花和彩紙折的各色蝴蝶。大紅的事事如意結(jié)、永結(jié)同心結(jié)、百子千孫結(jié),迎風(fēng)飄搖,形態(tài)各異,煞是喜人。廊下穿著蔥綠裙子、銀紅比甲的宮女列成兩排,恭敬又喜氣地喊:“四爺吉祥,福晉吉祥?!?/br> 頭一次被人以福晉相稱,敏珠心里一顫,生出些畏懼歡喜又震驚的情緒來。 她出生于內(nèi)大臣之家,熟知宮廷禮儀?;首映苫榈膬x式都是在前朝進行,從來沒有在后宮張燈結(jié)彩的規(guī)矩。作為生母的妃子們,既不能出席婚禮,也不能比別人多受幾個頭、多跟正經(jīng)的兒子兒媳說上幾句話。 像他們現(xiàn)在,剛從敬嬪的延禧宮出來,馬上又要去佟妃的承乾宮,在永和宮頂多能待兩刻鐘罷了。沒想到為了這短短的兩刻鐘,她這婆婆愣是在永和宮張燈結(jié)彩,營造出這樣一副流光溢彩、不壓于婚禮當(dāng)天喜慶場景。 別的妃子要么沒這份特立獨行的本事。有本事的人,又忙著自怨自艾,咒罵這不近人情的規(guī)矩,聽說前朝還有妃子抱著兒子痛哭,把兒媳晾在一邊的呢!唯有她,雖然不是皇后,也無力改變這樣的規(guī)矩,但是卻竭盡所能給自己創(chuàng)造了一番天地。 敏珠悄悄打量胤禛的臉色,見他雖然驚訝,卻仍是一副情理之中的樣子,便知這樣的事并非頭一次。她心里驟然涌上些熱潮,陰差陽錯入了這富貴天家,雖非原本之愿,但德妃可以做到的事情,她烏拉那拉敏珠也一樣可以做到。 第96章 新婚頭一天見過了各宮母妃之后, 胤禛夫婦又在自家小院里設(shè)宴招待兄弟們。 宴開兩桌,胤禛陪著老十以上的阿哥們在外間喝酒;敏珠陪著大福晉、三福晉和最小的四個阿哥在內(nèi)間用膳。 十三十四昨兒睡著錯過了認親, 今天才頭一回見到這位四嫂, 只見她中等個子, 眉目端方,因為尚在新婚期間, 身著大紅團龍吉服,頭戴金黃流蘇的大拉翅, 神色和婉地在跟大福晉說話,見了他們,款款起身迎上來,未語先笑:“這是十三弟, 十四弟吧。” 胤祚一手一個攬著兩個小的, 笑道:“正是了。這兩個都是猴兒托生的,湊在一塊兒房頂都能掀翻了去,辛苦四嫂照看他們一會兒?!闭f著又看向兩個小的:“還不叫人?” 看在昨兒收的禮物的份上, 十三十四對視一眼,仰頭齊聲喊了四嫂。十四認真地補充道:“你忘了給猴子穿衣裳了,下次記得做個小馬甲給他穿上?!?/br> 敏珠一愣,隨即想到他是在說自己送的猴子玩偶, 當(dāng)即抿嘴一笑:“原是我的不是,凍著十四阿哥的小猴子了, 明兒就做起來,先入席吧。”說著從胤祚手里牽過兩個小阿哥。 胤祚又向兩位嫂嫂問了好。三福晉董鄂氏磕著瓜子笑道:“老六, 你昨兒可把兄弟們得罪慘了。你三哥回來嚷嚷著要教訓(xùn)你呢!” 大福晉進門早,看著弟弟們長大,說話也格外親昵些:“這田埂上的老鼠洞子怎么鉆出來的,只有老鼠自個兒知道。有人當(dāng)年鬧我們鬧得起勁,聽墻角把窗戶都撞破了。如今輪到他四哥,他倒好,提前把門一關(guān),氣得大爺鼻子都歪了。你自個兒成親的時候,可當(dāng)心著點兒!” 胤祚不由哈哈大笑:“大嫂放心,反正我是厚臉皮慣了的。哥哥們要樂意,在新房里頭唱堂會都成!” “好個沒羞沒臊的?!?/br> 大福晉三福晉又笑了一回。胤祚才拱手道:“嫂嫂們慢用,我出去了。” 敏珠既驚訝于嫂嫂們對他的親昵態(tài)度,又感激昨夜的出手相助,趕緊笑著沖他點點頭。 滿人有“新婚三日無大小”的規(guī)矩。胤禛躲過了初一,到底躲不過十五,被大阿哥領(lǐng)著一眾弟弟排著隊上來敬酒,最后連屋里的小阿哥們也拿著酒杯盛了蜂蜜水上來跟著湊熱鬧。 胤禛大醉一場,夜里醒來發(fā)現(xiàn)烏拉那拉氏背對著他,合衣躺在床邊,似乎是睡熟了。胤禛不想叫醒她,輕輕掀了被子起身倒水喝。 敏珠半夜迷迷糊糊睜眼,卻見屋內(nèi)立著一個黑影,嚇得驚坐而起,捂嘴驚呼。 “福晉!” “四爺!” 蘇培勝和敏珠的陪嫁侍女芳兒幾乎同時推門而入。蘇培勝點起蠟燭,才發(fā)現(xiàn)是一場烏龍,不由有些訕訕的。 敏珠捂著胸口,臉色爆紅。胤禛也愣住了,握著壺柄不知該提該放。侍女太監(jiān)二人組也不敢隨便開口。 氣氛無言尷尬,最后敏珠定了定神,弱弱地抬眼看他:“那,那水是涼的。叫,叫人重新倒茶來喝吧?!?/br> 胤禛側(cè)過臉去點點頭。蘇培勝忙提了茶壺出去。芳兒上前取了架子上的外裳,敏珠接了抖開,鼓起勇氣過去替他披在肩上。兩人心里都砰砰直跳,一個除了額娘少有女子近身,一個養(yǎng)在深閨連男子的面都少見。 胤禛只覺得一陣陌生的熱度貼上來,脊背僵直。敏珠沒做過這等伺候人的活,衣裳剛搭上去,就嗖的滑落。她趕緊拾了再披,還是滑了,看得芳兒目瞪口呆。重復(fù)第三次的時候,小夫妻二人都情不自禁地肩膀微抖,笑出聲來。 “給我吧?!必范G接了衣裳利索地套在身上。 敏珠不由懊惱道:“我,哦不,妾身愚笨,讓您見笑了?!?/br> 胤禛不以為意:“這本來就是下人做的事?!庇謫枺骸澳闫饺绽锵矚g看什么書?可喜歡聽?wèi)?、養(yǎng)花?” 敏珠紅著臉一一答了。胤禛有感興趣的,亦有不感興趣的,略聊了幾句,又囑咐她:“咱們屋里事不多,若有不能決定的,只管去永和宮請教額娘。她肯指教一二,足夠你受益終身了。兩個meimei都是好的,你閑了只管找她們說說話。” “是?!泵糁閼?yīng)了,又回憶這兩日所感,“太子妃端莊,按著規(guī)矩來就是了。大嫂為人還算公平熱心,三嫂似乎有些喜歡掐尖兒,我讓著她就是了。額娘自然是向著咱們的,眾位妃母中貴額娘......” 她入宮時日尚短,于眾人脾性尚在摸索之中,說得也有對的,也有不對的。胤禛仔細聽著,時不時出言點撥。 月色空明如水,積在庭下。謝嬤嬤聽正屋半夜叫人,忙過來看看,卻遠遠就見芳兒和蘇培勝站在屋外一個勁兒地抿嘴笑,死命沖她做噤聲的手勢。 謝嬤嬤躡手躡腳地上前,湊近窗戶邊緣一瞧,便見夫妻二人在桌前對坐,有商有量地說著如何安置下人,如何回禮等等事務(wù)。她不由欣慰地長出口氣,捏著帕子走了。 胤禛成婚得了三日的婚假,當(dāng)然有空夫妻夜話。然而跟著湊熱鬧的小阿哥們可就沒這樣的待遇了。 鑲黃旗課讀顧八代頭疼地看著兩張交到面前的白卷,放下功課,眼前是十三十四兩位阿哥毫無羞赫的臉,他不由頭疼地按了按額角。 宮里有兩大背鍋職業(yè),頭一個是太醫(yī),第二個就是皇子們的老師。自打康熙二十六年,皇太子的老師徐夢元被康熙當(dāng)眾脫衣責(zé)打,將其父母流放寧古塔之后,課讀們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仿佛落了水的鵪鶉,責(zé)罰皇子的事情就此絕跡,連伴讀都少挨許多打。 顧八代好容易把三阿哥、四阿哥教畢業(yè)了,授課水平得到了康熙的高度認可,又讓他負責(zé)帶新一茬的孩子。所謂龍生九子,這排行前頭加了個十的老兒子們,可就跟兩位哥哥截然不同了。 尤其是十四阿哥,都是一個娘生的,連名字都跟哥哥同音。可這位要論天資聰穎,那是顧八代教書生涯中僅見的;可若皮起來,那真是連九阿哥、十阿哥都要甘拜下風(fēng),半點沒有兄長克己守禮的優(yōu)秀品質(zhì)。 顧八代只得長嘆一聲:“此次情有可原,也就罷了。日后若再犯,奴才只好將此事稟報皇上了?!?/br> 十三有些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十四把手背在背后,頗有架勢地點點頭:“知道了,你告退吧?!?/br> 顧八代面皮抽搐,沉默著躬身退出。外頭突然響起一陣sao動,卻是康熙來無逸齋視察了。 這些年康熙年紀(jì)漸長,也沒有精力像以往那樣日日過問兒子們的功課,篇篇功課都有御筆批紅。 隨著胤祚也開始時不時被叫去辦點差事,無逸齋現(xiàn)在領(lǐng)頭的阿哥換成了胤祐胤禩??善甙⒏缋蠈崳税⒏鐪睾?,都不是喜歡約束人的。 于是底下的老九老十就翻了天,無逸齋里好學(xué)勤奮的氣息一變。兩邊夾道上的花兒也種起來了,廊檐下的鳥籠也掛上了,課教們除了要跪著聽學(xué)生背書,好不容易能坐坐,還要擔(dān)心屁股底下冒出大蜘蛛、癩蛤蟆。 康熙偶然一來,檢查了老七老八的文章,抽背了老九老十的《資治通鑒》,問了十一十二的四書。誰在認真學(xué)習(xí),誰在渾水摸魚,立刻現(xiàn)了原形。 胤祐胤禩念書向來讓人省心,康熙看得拈須微笑。十一十二天資一般,但也勤勤懇懇,恪守規(guī)矩,算是差強人意。康熙的目光放在胤禟身上,逐漸染上怒火:“朕聽說你病了,如今看來倒是精神得很吶?!?/br> 不知怎的,胤禟素來天不怕地不怕,但一見了康熙就渾身不自在。他聞言低了頭,渾身顫抖,連話都說不出。 十阿哥見狀挺身而出:“皇阿瑪明察,九哥前兒是病了來著?!卑税⒏缫哺蛳聛恚骸盎拾斎舨恍?,可以查閱太醫(yī)院的脈案?!?/br> 康熙瞪了一眼十阿哥:“你的《資治通鑒》背得比他還不如!哪有資格為他人講情?” 誰料胤俄用困惑地目光跟他對視,老老實實地說:“兒子是不會背這勞什子通鑒,可九哥的確是病了?。【褪乔疤焱砩系氖?,這兒子總不會記錯?!?/br> 康熙看著十阿哥純潔的眼神,一時語塞。對這個兒子他是有愧的——那年溫僖懟太子的事發(fā)生之后,他就有意放縱老十的脾氣,不像其他阿哥那樣嚴加教導(dǎo),反而盼望著他平庸一些,日后做個富貴王爺也就罷了。 思及此處,他連訓(xùn)斥胤禟的話都忘了,最終只化為一聲嘆息:“起來吧,你們都回去給朕好好溫書,三日之后朕再來檢查,若還是不能,仔細你們的皮?!?/br> 三人俱是一喜,趕緊退到后面遠遠地站著。這下康熙的目光順理成章地放到明顯又矮了一頭的胤祥身上:“先背一段《千字文》來聽聽。” 敏嬪就胤祥一個兒子,焉能不重視?她雖然識字不多,但還是三歲就給他開了蒙,“三百千”外加《聲韻啟蒙》是早就熟記了的。胤祥背著小手,隨口道來,一字不落。 康熙的表情總算緩和許多,又問:“《孝經(jīng)》天子章第二篇?!?/br> 胤祥答道:“愛親者不敢惡于人,敬親者不敢慢于人。” “此句何解?” 胤祥一愣。他才剛剛開始學(xué)《孝經(jīng)》?;首觽冏x書首先是讀一百二十遍,頌一百二十遍,默一百二十遍,才開始講解。康熙此問對他來說,卻是超綱了。 好在他素來有些快才,這句話句式又十分簡單,胤祥略一思索便答道:“是說由己及人,孝敬父母的人總歸不會輕易厭惡怠慢他人罷?” 康熙不由輕笑出聲:“你倒會取巧。也罷,解得還算貼切,老十三是個腦子靈光的?!贝藭r梁九功躬身上前在他耳邊輕聲說:“皇上,禮部尚書已經(jīng)在南書房等候了?!?/br> 康熙遂點頭道:“今天就到這兒吧,擺駕南書房。”他說著正要起身,卻聽身后一個清亮的童音不滿地說:“皇阿瑪,還有我!還有我!” 康熙轉(zhuǎn)頭,目光先在半空中巡視了一圈,然后突然下沉,才看到地上嘟嘴擰眉、正跳著腳求關(guān)注的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