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胤俄終于分了一個眼神給他,驚訝道:“你是十四弟的人,辦的什么差事?” 朱五空不敢直言,一時語塞。 胤禟冷笑:“不說?不說就待著吧,老十,我們走?!?/br> 朱五空這才慌了,哭道:“兩位爺容稟,奴才這就說......” 他胡謅了一通瞎話想要躲過去。然而胤禟也不是好哄的,前腳不動聲色地打發(fā)他走了,后腳立馬打發(fā)個小太監(jiān)去十四院子里。打聽來的消息,他只聽到一半就氣得扔了手上的竹竿:“四哥太過分了!都是兄弟,他憑什么好端端的又打人?” 胤俄猶豫道:“他們總歸是一個額娘生的......” “那又怎樣?十四就該由著他欺負嗎?”胤禟想了半日,突然雄赳赳氣昂昂地一甩辮子,“走,咱們見皇阿瑪去!” 此刻的凝春堂里,眾妃打了個卡陸續(xù)都散了?;侍髥瘟袅死C瑜說話,嘆道:“皇帝要去多倫草原上會見漠南蒙古的臺吉們,還是你跟著照顧吧。” 皇太后口中的漠南蒙古,就是之前噶爾丹肆虐的喀爾喀蒙古。這幾年清廷受天災影響,布置在北疆的兵力有所減弱。而準噶爾的殘部游走在草原上,受到沙皇俄國援助,漸漸地在恢復元氣。 此消彼長,北疆局勢又漸漸惡化??滴蹩丛谘劾?,急在心里。然而國庫現(xiàn)有的錢糧,連一場“預防性戰(zhàn)爭”都支撐不了,他只好先去聯(lián)絡喀爾喀本土的一些勢力。比如上次繡瑜見過的土謝圖汗、車臣汗,希望他們能夠消除由來已久的領地、水源之爭,團結一心遏制準噶爾的壯大,為清廷做戰(zhàn)爭準備,爭取時間。 皇太后拉著她的手囑咐道:“旁人也就罷了,這回六格格跟著去,你......一路上多照顧她些吧?!?/br> 皇帝去跟蒙古王公們會盟,帶著個適齡的公主,意義不言而喻??柨γ晒胚h離京師,又久經戰(zhàn)亂,不少首領名為汗王,實際上族人少而窮困,跟科爾沁的繁榮穩(wěn)定截然不同,跟京師更是沒得比。六格格要是注定嫁到那里......是得趁現(xiàn)在好好照顧。 繡瑜心情沉重地應了是,才告退出來,就見小桂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行禮打千的時候差點一頭撞在她身上:“皇上生了大氣了,讓您馬上去討源書屋?!?/br> “喜怒無定,殘暴不仁!你年少無知上房揭瓦的時候,朕和德妃就是這么教導你的嗎?”十四背上被木尺抽打出的瘀痕腫起一指高,貼身的小衣上血跡斑斑??滴蹩吹貌淮笈?,一杯guntang的茶水掀到胤禛身上。 胤祚看得心里一緊,然而這情卻不好求,難道他要和胤祥一起揭發(fā)同母幼弟對兄長不敬嗎?這左手打右手,傷的都是永和宮的人。他只得上前一步,跟哥哥并肩跪了,拱手道:“皇阿瑪息怒,四哥也只是愛之深責之切而已?!?/br> 胤禛也迅速冷靜下來,低頭道:“都是兒子的不是,當務之急還請皇阿瑪派太醫(yī)為十四弟診治,不要落下病來才好?!?/br> 床上的十四心里一顫,嚇得連疼都忘了,扯扯康熙的衣角喊道:“皇阿瑪,叫額娘回來吧,我想額娘了。” 康熙只當他嚇壞了,咽下嘴邊繼續(xù)責罵的話,一疊聲地吩咐人去請德妃。話音剛落,就見繡瑜提著裙角,匆匆邁過門檻。 不待她行禮,康熙就揮手叫起:“快瞧瞧吧。” 繡瑜上前在床頭坐了,摟了小兒子在懷里,立刻發(fā)現(xiàn)他渾身抖得厲害,眼神亂飄,心跳如鼓點般密集。繡瑜目光一冷,原本抽疼的心頓時被怒火占據。依十四的性子,無風都要攪三尺浪。要是胤禛果然冤枉了他,受這么大委屈,他早就變著法兒地撒嬌告狀了,哪會這樣一副心虛的樣子? 當著康熙的面,繡瑜不得不忍下胸中怒火安撫了他幾句,又搶在康熙前頭出言責罵胤禛:“娶了福晉的人,做事還這么毛毛躁躁的,將來你做了阿瑪也是這樣教訓兒子不成?可離本宮的孫子遠遠的吧!” 胤祚聽了七上八下的心當即落回肚子里,差點笑出聲來。額娘就是不一樣,皇阿瑪“殘暴不仁”的話落到她嘴里就成毛毛躁躁了,有她在,今天這事鬧不出多大風浪。 胤禛趕緊配合她,乖乖低頭背鍋:“額娘別氣壞了身子,兒子甘愿領罰。” 說到領罰,康熙本想好好給他個教訓,免了他的差事叫他閉門思過的。誰料繡瑜又搶在前頭說:“你皇阿瑪怎么罰你我不管。十四傷成這樣,討源書屋離延爽樓太遠,額娘照顧不過來。他傷好之前就住在你屋里了,你要好好照顧弟弟,少根頭發(fā)絲兒都要養(yǎng)回來,不然我可不依?!?/br> 胤禛忙拱手應了。 繡瑜這才笑著轉向康熙:“皇上看呢?” 胤祚終于繃不住了,悶聲一笑。 康熙亦是無語至極,沒好氣地說:“朕看?話都被你說完了,朕還看什么?朕看,你就護著他吧,如今這個樣子都是你慣出來的!不省心的東西!” 不過他也意識到繡瑜立場尷尬。都是兒子,罰重了心疼,也叫他們兄弟日后生隙,還是和稀泥的好。他便正襟危坐,嚴厲注視胤禛:“你額娘怎么待你的,你都看著眼里。你若有半點良心,看在她的面子上,也該善待十四才對。好好反省吧,起駕,回清溪書屋?!?/br> 第100章 “嘶——”十四趴在床上由額娘給擦著膏藥, 有額娘在的時候他忍耐疼痛的能力瞬間跌穿地心,挨打的時候一聲沒吭, 現(xiàn)在卻疼得直冒淚花。 這小子簡直是天生的演技派, 故意氣人的時候跟想裝乖巧的時候判如兩人。胤禛原本愧疚不已的心里又被勾起一絲火氣, 恰好繡瑜問“說吧,發(fā)生了什么”, 他便起身拱手道:“兒子......” “誰問你了?跪回去!”繡瑜瞪他一眼,“老六, 你說?!?/br> 鬧出這么大動靜,胤祚不敢隱瞞,將當時場景一一道來。這一說不要緊,他細細回想十四那幾句話, 確實是放肆得過分以致于十分蹊蹺了, 尤其是最后一句,簡直就是討打嘛。 繡瑜氣得臉色發(fā)白。故意激怒哥哥,拼著挨一頓打也要拉人下水, 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還真是十四做得出來的。但是一個六歲的孩子,拿自己的面子、身體甚至是性命做賭注,在皇阿瑪面前陷害同母兄長, 這樣眥睚必報、歇斯底里又六親不認的個性,想來怎么能叫人不心驚膽戰(zhàn)? 繡瑜心寒難忍, 顫抖著聲音說:“老十四,你有什么想說的?” 早在康熙來的時候, 十四就已經慌了神,如今只含了眼淚辯解道:“那,那道題我真的只是抄錯了一個數(shù)字,四哥不信還兇我。我,我只是想讓您罵他......” 繡瑜這才想起那道罪魁禍首的數(shù)學題。胤祥趕緊過去翻出十四的功課,捧到她面前。 繡瑜只一看十四畫的輔助線就明白。這本該是一道分割法求不規(guī)則圖形面積的題,十四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他用的不是分割法,而是補形法。把那塊不規(guī)則的田地補成一個梯形,再減去多余三部分的面積,這樣下來所用的步驟,當然要比上書房老師教的分割成五個規(guī)則圖形用的步驟,要少得多得多。 要是他只用四步就求出正確答案了吧,康熙肯定高看他一眼。但偏偏這小子求梯形面積的時候直接把邊長“一十八丈”抄成了“八十一丈”,最后求出來的數(shù)字比正確答案多了整整一位數(shù)。 康熙只一看這簡略的步驟和最終的答案,就勃然大怒,認為他瞎蒙呢。 這都是什么烏龍?。±C瑜忍氣把功課遞給胤禛:“你也瞧瞧吧。”說著又轉向十四:“哥哥誤會你了,但你是沒長嘴嗎?或者你要實在覺得哥哥不講道理,也可以來告訴額娘啊。為什么要拿自己的身體開這種玩笑?” “我,”十四急得眼淚直掉,“我以為四哥不敢打重了,也沒有想過皇阿瑪會來。我只想讓您罵他一下,真的?!彼彩菍m里長大的孩子,又聰明早慧,自然知道額娘出面管,四哥只是吃個啞巴虧??婶[到皇阿瑪跟前,就是真的妨礙到四哥前程,連額娘也跟著沒臉面了。 聽他親口承認,地上并排跪著的三兄弟都是心里一涼。胤禛當時滿心擔憂,全在怎么掰掰他這強極則辱、過剛易折的性子。誰能想到最小弟弟早就摸準了他的脾氣,故意設下這么一個圈套呢? 繡瑜也想到了這一點,冷笑道:“你四哥是有錯,他最大的錯就錯在多管閑事,放著自己戶部的差事不做,要來輔導你的功課!大人管你一管,稍有差錯就要吃算計,十四阿哥好大的威風,本宮可得罪不起,日后你不必來延爽樓請安了!” “嗚嗚嗚......” 胤祚和衣在書房榻上瞇了一會兒,晚上醒來,卻聽內間里傳來隱隱的哭聲。他不由披衣起身,進了內間的八步床,卻見帳子里頭燃著蠟燭,胤禛半靠在床頭一邊看書,一邊分出只手來在十四背上輕輕拍著。 胤祚目瞪口呆:“他還在哭?一直沒停過嗎?” 額娘那話雖然說得絕情,實際上誰都知道不可能就這么不管十四了。胤禛只得接了這個燙手山芋,不論為何,小十四總是挨了他一頓竹板炒rou。何況他是長子,額娘不管,就只有他頂上了。 然而這小子真是他平生僅見的磨人了。從額娘走了他就一直在傷傷心心地哭,仿佛整個人是水做的,有掉不完的眼淚,也不知道哪來這么大委屈? 胤禛瞥了一眼外頭的西洋自鳴鐘,恍然驚道:“一個多時辰了?!彼K于擱了手上的書,把像個小烏龜一樣趴在枕頭上的弟弟翻過來,不甚熟練地摟著他,耐著性子哄著:“好了,再哭下去,你這眼睛就別想要了!你想做瞎子嗎?” 胤祚起身倒了水進來,喂到他嘴邊。十四哭得半張臉全是水跡,哽咽著略一抬眼,低頭就著他的手慢慢喝了。 胤祚忍不住笑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白白挨了一頓打,又哭成這樣,最后還要四哥來哄你,真不明白你到底圖個什么?” 眼見十四抽泣著又有山洪暴發(fā)的趨勢,胤禛不由頭疼:“你少說兩句吧?!?/br> 這時外頭有人敲了敲門,敏珠擔憂的聲音各種門傳來:“爺,六弟,十四弟,你們還沒睡嗎?我準備了宵夜,你們用些點心再睡吧?!?/br> 胤祚忙起身開門,讓了她進來:“多謝四嫂,這可真是及時雨啊。” 說是點心,其實光粥就有三四樣,全是敏珠連夜找了補身子的藥膳方子,加了清肝明目的決明草熬出來的。今天四爺已經惹惱了皇阿瑪,要是十四再哭出個好歹,他們就更吃不了兜著走了。 十四享受了一把貴賓待遇,被四哥抱在膝上,由四嫂親自喂了一小碗蝦仁蔬菜粥,終于精疲力盡地睡去了。 胤禛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轉轉脖子,好像渾身上下都輕了二兩似的。胤祚見了很不厚道地笑起來,這大約就是額娘的用意吧,對急性子的人來說,最可怕的懲罰就是讓他帶孩子。 尤其是十四這個磨人精,晚上他又醒了兩次,咳嗽不已。他先前哭傷了嗓子,咳出來的痰里帶著血絲。胤禛聽見嚇了一跳,生怕是自己下手太重真打出個好歹,半夜又起身吩咐人去內務府記檔,拿腰牌請?zhí)t(yī)。診脈熬藥哄著他喝了,又折騰了半個多時辰。 好容易折騰完,天色已經微微發(fā)白了。天邊一輪殘月,幾粒疏星,微寒甘冽的曉風從窗子里灌進來,吹得人精神一振。胤禛走了困,左右睡不著,索性在書案前立了,也不叫點香,只從案前供著的南果子里取了個柑橘握在手里,聞著那清苦的香味醒了醒神。 蘇培勝拿手指挑了薄荷腦油,輕輕地替他揉著太陽xue。 胤禛靠坐在椅子上,神經放松,任由思緒涌上來。 皇阿瑪評價他的話看似刻薄無情,實則一針見血。他揍十四,除了覺得弟弟行為可惡,還因為他不服管教。 這么多年來,額娘和他都盼著永和宮的孩子擰成一股繩。額娘嘴上不說,但是心里其實對他寄予厚望,每每拿來舉例子的都是唐宗漢武、明成宋祖這樣的人物。他也很樂于扮演長子的角色,享受這種弟弟meimei都依賴他服從他托庇于他的成就感與責任感。 前十年,他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直到出了小十四這個愣種。胤禛恍然驚覺,其實真論天資他在兄弟們中間不過只是中人之姿罷了:論文章,有太子三哥珠玉在前;論武藝,有太子大哥遙遙領先;就是一母同胞的胤祚也比他交際廣闊,上到皇阿瑪太后,下到宗室里的裕親王、簡親王這些皇親重臣他都能說上話。 他只不過是運氣好罷了:恰好托生成額娘的長子,恰好是后宮里頭一個在皇阿瑪跟前長大的孩子,恰好跟他年紀相差不大的老六性子隨和、服他管教,恰好后頭幾年額娘連生了兩個meimei,這才形成了永和宮人人依賴他歸他管的錯覺。 十四小小年紀多智近妖,換了是他,也不服這樣一個長兄吧。 帳子里十四又咳了幾聲,聲音沙啞聽著好像極為痛苦的樣子。胤禛忽的睜眼,起身查看。卻是他抱著枕頭,被上面的流蘇結子掃到了臉,有點癢癢罷了。胤禛換了個素凈的白緞子枕頭給他抱著,他又翻個身睡著了。 胤祚也醒了,揉著腦袋過來,苦笑道:“這個小十四,我永和宮第一小麻煩精的名號該讓人了?!庇终f:“別折騰了,就在床上躺會吧,省得待會再起來。” 兄弟倆往床上躺了,把十四夾在中間,虧得胤禛婚后屋子里換了大床,否則還真躺不下三個阿哥。 胤祚早已察覺到他情緒不高,故意說了“麻煩精”的話也沒讓他略微展顏,便拿手肘搗搗他:“不會是為著皇阿瑪今天的話吧?那都是氣話,做不得真?!?/br> “并非......只是,突然會覺得自己年歲漸長,一事無成罷了......” 胤祚聽了他的心事,難以置信地“啊”了一聲:“你怎么會突然這么想?驚才艷艷的人物從古到今能有幾個?多的是中庸之道,楚霸王還敗在劉邦手里呢......” “呸!比誰不好,自比劉邦?” 胤祚哈哈一笑,雙手枕頭悠閑地說:“那就說說咱們二哥。二哥兩歲被立為太子,兩歲的時候他又有什么過人才智?不也是恰好嗎?恰好托生在孝誠皇后肚子里,恰好元后因為生他賠上了性命,恰好皇阿瑪跟三番開戰(zhàn)需要一個儲君穩(wěn)定人心。” “順時而生,順勢而為??此破胀?,又有幾個人能做到?” “好一個‘順時而生,順勢而為’,”若非中間隔著個小十四,胤禛簡直想跟弟弟擊掌而慶了,“若非你喝光了我的酒,當為此句浮一大白?!?/br> 胤禛側頭看著兩個弟弟稚嫩的臉龐,明明面貌不同,卻從五官眼神笑容和某些小動作中透露出照鏡子一般的熟悉感覺,時刻提醒著他,這是跟他骨rou相連的親兄弟。 或者在額娘身體里的時候,他們本來就是同一塊rou同一塊骨頭,只是現(xiàn)在分做三個人罷了。 劉邦拋妻棄子,舍了父母兄弟才換來六百年大漢江山。朱元璋做了皇帝才想到派人去鄉(xiāng)下接回老母,以致母親鉆進灶臺不敢相見。 這些人雖然也是順時而生,生的卻是禽獸之心;順勢而為,為的確實畜生之道。 太子驕縱,大阿哥急躁,都不是好相與的主兒。他既然占了這長子的運道,就算拼得一世辛苦,也該回報這父母精血,外加護得幾個弟妹平安才是。 第101章 討源書屋里鬧的這一場當然瞞不過宮里那些大大小小的人精兒。 對于那些暗中看笑話的目光, 繡瑜一律不以為意:“舌頭和牙齒還有磕磕絆絆的時候呢,阿哥們小時候哪有不打架的?”在皇太后、裕王福晉等人面前也隱瞞了十四存心陷害之念, 只說:“小的也太倔了些, 大的也太急躁些?!?/br> 她話說得滴水不漏, 十四這段時間又一直跟胤禛住著,看不出來有什么矛盾。圍觀群眾看了半天的戲, 遲遲沒有瓜吃;又恰好碰上康熙要去蒙古,哪些皇子妃子隨駕, 這才是眾妃迫切需要關注的問題。 隨行的皇子很快就敲定下來。太子和大阿哥的任務還是同樣的配方:太子留守京城,大阿哥領兵護衛(wèi)康熙出行。其余阿哥,康熙帶得不多,因為三四五阿哥都已經入部學習, 原本只想帶年紀大些的六七八。 一來因為塞外條件艱苦、路途遙遠, 康熙怕兒子太小帶出去出了岔子;二來也是因為此次會盟事關重大,帶著一群猴小子,沒的淘氣。 隨駕的宮妃則以上回去過跟各部王妃們有些交情的德妃, 和打算順路去看看嫁到草原上的二公主的榮妃為首,除了這兩位就是各宮的低階宮妃了。 本來宜妃宮里的貴人王氏是個熱門人選,可她承寵兩年,終于有了身子。自德妃生了十四阿哥之后, 宮里已經有整整五年沒有阿哥出生了。而王貴人懷胎數(shù)月,肚子尖尖, 喜光怕酸,臉上生了斑痕, 原本九分的長相跌到了五六分。 可是不僅康熙不嫌棄,連一向對她淡淡的皇太后見了,都忍不住露出笑容,破天荒地拉著她說了好一陣子的話,依著嬪位的份例賞了東西。 宜妃更是忙前忙后,給她布置屋子、妥善安排飲食,派了自己慣用的嬤嬤伺候生產。王貴人這樣的身份,有位份的妃嬪犯不著對付她;那些正經滿蒙八旗出身、卻在宮中苦熬歲月的貴人答應們雖然酸,卻又不敢得罪了宜妃。 故而王貴人這胎懷得順利無比,伺候的太醫(yī)拿了脈都喜氣洋腮。 宜妃肯花資源庇護,王貴人當然也要投桃報李。沒多久,康熙去蕊珠院看她的時候,就見她榻上安了一個白玉枕,玉質細膩溫和可以安神,正是早年宜妃懷五阿哥的時候他賞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