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十四驚訝地說:“準噶爾部雖然驍勇善戰(zhàn),但是全族上下,不過四十余萬人口,除卻老弱婦孺,其壯年男丁不過五六萬人,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精兵更是只有四萬人上下。除夕一戰(zhàn),我軍斬敵兩萬余人,四萬精兵已去大半,猶如折去敵軍一臂,為何不是大捷?” “這,這……”一眾文臣目瞪口呆。郭琇反駁道:“我軍亦傷亡兩萬人,論戰(zhàn)損,半點兒好處都沒占到。十四爺難道聽不見滿京的哭聲嗎?” “郭大人,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軍入藏的最大阻礙,在于糧草;而準噶爾統(tǒng)治西藏的最大阻礙,卻是人口。今年夏麥一收,我們又可組織十萬大軍入藏??墒菧矢翣柲??區(qū)區(qū)一年的時間,他們?nèi)绾紊鲆槐兜木珘涯卸?,來與我軍對抗?用我們多余的資源,消耗掉敵人稀缺的資源,為何不是大捷?” 郭琇吹胡子瞪眼:“人命豈能等同于資源?你,你,你殘暴不仁!” 十四不再理會他,轉(zhuǎn)而對康熙拱手道:“如果僅僅是攻取拉薩,策旺阿拉布坦還可以隱藏在山野之間據(jù)險而守,圖謀反攻。而今他手中僅余一萬多兵馬,西藏曠野千里,這么點兵馬散布在雪原上,就像往大海里撒了一把沙子一樣微不足道,沿途的關(guān)隘,他根本就守不住。我們大可以步步蠶食,往西北駐軍、移民、建城、修路,只需五年的經(jīng)營,準噶爾人將再無立錐之地?!?/br> “兒子恭喜皇阿瑪,這一仗我們已經(jīng)贏了,只需要派人稍加掃尾即可。” 眾人目瞪口呆,南書房一時之間安靜得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康熙卻露出今天議事以來的第一個笑容,揚聲問:“你們都聽見了?” “是?!?/br> 馬齊等參與過三征準噶爾的人也都反應(yīng)過來。草原部落來去如風(fēng),跟他們打仗,不能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盡可能消滅人口,才是治本之法。只要能在茫茫雪原上捉住策旺阿拉布坦這只狡猾的狐貍,哪怕?lián)p失大些,也是值得的。 不少人都在心里暗呼失策,卻見皇帝一擺手:“這仗勝得慘啊,到底如何處置,你們吏部擬個條陳上來,擇日再議。今天就到這里,你們跪安吧。對了,老十四留下?!?/br> 十四頓時感覺到身后刺來嫉妒的目光,幾乎要將人扎透了。 愛瞪就瞪唄,反正舅舅沒事了。他暗自在心里得意了一秒鐘,就被皇帝一盆冷水潑下來:“你的《孝經(jīng)》抄得怎么樣了?” “?。俊笔囊汇?,“抄,抄完了?;拾斂梢^目?” 康熙深深地瞧他一眼:“那你可有什么話要跟朕說?” 十四茫然地眨眼睛,看著皇帝逐漸變黑的臉色,心下大急:“什,什么話,您好歹給個提示……” 康熙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憋氣半晌,忽然猛地一拍桌子:“跪到奉先殿里去,再抄二百遍!” 第202章 清晨,永和宮。瑚圖玲阿一大早地來請安,說起返程的事宜。繡瑜不贊同地說:“如今剛進正月,天冷難行。橫豎你們已經(jīng)在京城待了大半年,不如等過了二月初一你皇阿瑪御極五十周年的大慶再走?!?/br> 瑚圖玲阿笑道:“原是為皇祖母七十大壽來的,又挨過了年。正月初九是十四弟生辰,十五是元宵節(jié),二月初一大慶,四天后又是六哥的生日,三月里又有皇阿瑪圣壽……一年到頭,月月有喜事,不是節(jié)日就是壽日,再待下去竟不用走了!” 眾人都跟著笑了一回。瑚圖玲阿又從宮女手上搶過梳子,親手替她梳頭,輕輕抖開糾纏的發(fā)絲,松松綰起來,笑道:“額娘頭發(fā)好,可惜我跟九姐都沒隨您。倒是哥哥們打小頭發(fā)又濃又密,但他們又用不上,還要多費功夫剃頭?!?/br> “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了?!崩C瑜不由笑了,又轉(zhuǎn)頭吩咐,“老十四這幾日歇在宮里。派個人去武英殿那邊瞧瞧,讓他派個妥帖的人送他jiejie出古北口?!?/br> 小桂子應(yīng)聲而去。繡瑜梳妝用膳完畢,拉著女兒閑話半晌,又去小廚房做了幾樣點心,才見他一臉古怪地回來:“武英殿、乾清宮那邊都說沒見過十四爺,白日里也不見他到養(yǎng)心殿、南書房議事,連御門聽政的時候都不見人影?!?/br> 這就奇了。宗親大臣因故留宮小住,一般都是歇在武英殿后頭的三所小院里,十四卻不在??滴鹾枚硕说匕讶肆粼趯m里,又不叫議事,為的什么? “倒是前兒酉末時分,有人瞧見十四阿哥出了景運門,往東邊兒去了?!?/br> 繡瑜跟瑚圖玲阿面面相覷,皆是不解:“出了景運門就是毓慶宮,再往東就是寧壽宮和南三所——現(xiàn)今這三處房子都空著,他去那兒做什么?” 小桂子說:“要不奴才再往東華門的值班處問問?” 繡瑜剛要答應(yīng),互聽外頭宮人通報:“娘娘,白嬤嬤求見?!?/br> “哦?”繡瑜略感不詳。白嬤嬤管著永和宮的往來回話事宜,只是她年紀大了,這幾年已經(jīng)很少當上差,繡瑜早吩咐了一般的消息使個小宮女傳過來即可,不必她親自勞動。如今她親自走一趟,肯定是有大事發(fā)生。 果然,她剛說了個“請”字,就見白嬤嬤一臉肅容地進來:“娘娘,皇上皇上命人去前線召回二爺,讓副將暫代撫遠將軍一職?!?/br> “什么?”瑚圖玲阿驚呼,“四哥不是說,前兒十四弟在御前那番陳奏十分出彩,皇阿瑪龍心大悅嗎?” 白嬤嬤說:“罪名是任人唯親,因私廢公?!?/br> 繡瑜心頭疑惑更盛,這罪名頗有點不大不小、不尷不尬的感覺。如果康熙真要治罪,大可以下個戰(zhàn)敗的定論,損兵折將、丟失拉薩的罪名,就是殺頭流放都夠了。 雖然岳鐘琪不到而立的年紀就做了游擊前鋒,的確是晉安和十四“任人唯親”的結(jié)果,但是臨陣換將乃兵家大忌??滴趺斑@么大風(fēng)險把晉安撤下來,就因為看不慣大將軍提拔女婿? 繡瑜百思不得其解,只道:“告訴四阿哥去?!?/br> 白嬤嬤正要領(lǐng)命而去,繡瑜腦中忽然又靈光一閃:“且慢!” 她喊了一聲,就定定地坐著出神,一副若有所悟的樣子。半晌,瑚圖玲阿忍不住疑惑地問:“額娘?” 繡瑜猶豫許久,艱難地說:“傳本宮的話到雍親王府,只有四個字:功高震主。” 白嬤嬤頓時露出了悟的神色,躬身退去。 瑚圖玲阿大驚:“額娘,您是說,皇阿瑪召舅舅回來是因為……” 康熙朝的武將雖然能人輩出,但基本上是一茬一茬地冒頭的。有平定三藩時期的趙良棟、圖海、周培公,有平定臺灣的施瑯,有三征準噶爾時期的費揚古、馬斯哈、薩布素。 晉安經(jīng)歷三次平準戰(zhàn)爭,再平西南,如今又打下大半個西藏,軍事生涯的長度已經(jīng)冠絕整個康熙朝。如果再讓他收復(fù)拉薩、誅殺策旺阿拉布坦甚至結(jié)束整個清淮戰(zhàn)爭,那功勞就要直追當年的多爾袞了。 繡瑜艱難地點頭說:“其實,他辛苦了這么多年,回來休息也是保全之道?!?/br> 可是為什么要以論罪解職的方式呢?瑚圖玲阿面露不忿之色,礙于她臉色不佳,也不好再提,只疑惑道:“額娘,您……只告訴四哥一個人嗎?” 繡瑜忽的閉目長嘆:“額娘這輩子,還有一件大事未完?!倍颊f人心不經(jīng)試,可她努力這么多年,總要嘗試一下,才知道是該放心讓他們兄弟自己去平衡,還是果斷介入強行立下規(guī)矩。 “將軍真的把格格許給了岳鐘琪?” 早朝上無數(shù)人彈劾晉安違背祖制,不尊禮法。胤祥前往雍王府的時候恰好遇上胤祚,向他一打聽,頓時一臉驚訝:“我還當他們以訛傳訛?zāi)兀M京里這些八旗子弟,為什么選中一個漢將?” 胤祚說:“一來,舅舅許婚是六七年前的事。二來,漢將身份低微,朝堂斗爭、八旗內(nèi)斗、皇子奪嫡他們都說不上話,只能埋頭做事,倒省卻很多麻煩?!?/br> 胤祥頓時了悟。六七年太子仍在,奪嫡的形式不明朗,晉安尚未立下平定西南之功,蓁蓁的身份遠不如現(xiàn)在尊貴顯眼,正一品將軍的女兒與正二品提督的兒子,倒也相配。下嫁相熟的漢軍旗人家,又可免去萬一永和宮一系奪嫡失敗,她被婆家嫌棄的擔(dān)憂。 難得的是,太子和八阿哥相繼倒臺后,皇位繼承人的角逐已經(jīng)明顯是在胤禛和十四之間展開。不論誰上位,晉安都將貴為國舅。他卻沒有反口悔婚,將唯一的愛女改嫁高門;反而把岳鐘琪帶在身邊培養(yǎng),視如幾出。 胤祥想著不由肅然起敬,由衷嘆道:“難怪十四弟這樣的人,卻對他心服口服,做小伏低?!?/br> 胤祚難得一見地語帶譏諷:“可惜,世上自以為是的蠢人永遠那么多!” 康熙降罪的圣旨一下,與前些天烏雅家岳家婚訊對應(yīng)起來,眾人立刻明白這個“任人唯親”指的是姻親的親。積蓄的憤怒頓時有了宣泄的渠道。 不同于乾隆朝漢軍包衣所出之子可以被立為太子,現(xiàn)在滿漢融合的程度還不高,保守一些的八旗貴族看待漢人,就像后世白種人看黑奴。晉安許婚之舉,就像英國公爵把女兒嫁給了印度人一樣驚世駭俗。 戰(zhàn)場上死了親人的大臣自然對主將生怨,家中無人出征的勛貴因為這樁婚事,也生出一種自己的血統(tǒng)被玷污了的厭惡感。二者相加,各種指責(zé)晉安不尊舊俗、無視禮法、違背祖訓(xùn)的折子像雪花一樣飛至康熙案前。 兩人一面說一面進了雍王府,眼見外書房近在咫尺,守門的人迎上來請了安說:“沈先生在里面?!?/br> 雍王府養(yǎng)的門人謀士不少,能被稱作先生的卻不多,沈竹就是其中之一。但是這些謀士都是些心計深沉之人,胤祚素來不太喜歡這些人,聞言微微皺眉,揮揮手叫他別通報。 胤禛治家極嚴,外書房更是三步一崗,非傳不得入,唯有胤祚來去自如。一眾侍衛(wèi)為難地攔了一下,被他一瞪,就乖乖閉嘴讓路。 胤祥漲紅了臉,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六哥……”他跟胤禛雖好,卻沒有好到全無隔閡、隨便偷聽的地步。 胤祚理解地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在院外等候,便輕手輕腳進了院里,剛立在窗下,便聽胤禛說:“額娘是否過慮了?皇阿瑪御下寬宏,立下戰(zhàn)功的大將,即便是要防他,也犯不著安個這么牽強的罪名吧?” 關(guān)鍵是他和十四,不管康熙看中哪一個,都是該抬舉他們的母族才是。貿(mào)然打壓晉安在軍中的勢力,胤禛總懷疑是老八從中作梗。 沈竹亦是嘆道:“娘娘這話的確是洞察圣心,草民佩服。的確,皇上明明是欣賞將軍的,若要防他再立大功,只需下一道密旨,讓他自己告病請辭即可,為什么非要扣個罪名給他呢?” 是啊,皇阿瑪豈是朱元璋那種鳥盡弓藏的人?胤祚不由豎起了耳朵。 卻聽沈竹冷笑道:“欲揚先抑。若是昭告天下,除夕之戰(zhàn)是個大勝仗,將軍一個人打殘了大半個準噶爾部,那繼任者還有何功勞可言呢?只有第一仗不勝,平定西藏的功勞才會全部落到下一任撫遠將軍頭上。而這個接任之人,如果臣沒有猜錯,必定是十四阿哥!” “皇上這是拿親舅舅的名聲,在給他鋪路呢!” 胤祚頓時大驚失色,又聽得屋里哐鐺一聲,胤禛不知砸了什么東西,聲音完全冷了下來,竟然有幾分咬牙切齒:“今天之亡我,非戰(zhàn)之罪也。” 他以項王自比,沈竹聽了竟然哈哈大笑:“四爺豈不聞‘置之死地而后生’?項王渡江,未必不能卷土重來。他是敗在了自己不合時宜的傲骨之下。如今兩子之中,娘娘單單傳信給您,這就是我們的‘江東之地’??!” “此話何解?” “十四爺此人直率坦蕩,至情至性,其實有他在前頭幫您頂住八爺,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西藏山高路遠幅員遼闊,他出征在外不是一兩年的功夫,我們只需要握緊兩樣?xùn)|西,不怕他不服?!?/br> “頭一樣,就是娘娘的心意。圣壽今年五十有八,娘娘的千秋比皇上小了九歲,如無意外的話,將來……”沈竹說著頓了一下,壓低的聲音顯得詭秘異常,“十四爺出征在外,旁人宣讀的遺詔不管是真是假,他都可以一概不認??赡锬镎f的,卻由不得他不認!否則一個’孝‘字就可以壓得他抬不起頭來?!?/br> 這是暗示胤禛可以哄得母親為他說話,一母同胞的兄弟倆,母親的站位太關(guān)鍵了。即便是篡改的傳位詔書,只要繡瑜認了,就猶如鍍了一層金,孝道和親情的壓力就全部轉(zhuǎn)嫁到十四頭上了。 屋里屋外的兄弟倆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第一件事已經(jīng)夠驚世駭俗的了,沈竹居然猶豫了一下才說:“第二件事……主子請恕奴才殺頭之罪?!?/br> 胤禛反應(yīng)過來,連連冷笑:“第一件事就夠你掉一百回腦袋了,還恕什么罪?” “是?!鄙蛑窈币姷靥ь^直視他,咬牙道,“十四爺跟舅家情分非比尋常,主子可以向娘娘請旨,納烏雅晉安之女為側(cè)福晉?!?/br> 這話好比一顆炮彈在院子里炸開,饒是胤禛的心計涵養(yǎng)也驚得好半天說不出話,屋子里的溫度陡然下降,仿佛連風(fēng)都停滯了。 十四不比胤禛積累多年,他驟然得勢,除了康熙的圣寵,其余軍中的人脈、聲望、勢力都握在晉安手上,頗有點像當初皇太子年幼時,索額圖出面替他掌控朝局。 這招釜底抽薪之狠辣,要是真成了,十四絕無還手之力。 胤祥在院子外頭無所事事大半天,忽然見胤祚游魂似的扶著柱子挪步出來,連忙上去扶了他:“六哥?你偷聽挨罵了?” “沒,沒事?!必缝衩銖姵冻鲆粋€微笑,下臺階的時候卻腳下一軟,扶也扶不住地跌坐在地上。他抱著膝蓋在正屋臺階上坐下來,正午的暖陽照在身上,卻猶如墜落冰窖一般遍體生寒。 作話:人人都說四爺一登基就殺謀臣,是鳥盡弓藏。但是讀讀野史里那些謀士給他出的點子,有時候真覺得他們死得不冤。 第203章 “好好的婚事, 不知是哪個天殺的泄漏出去, 引得這些麻煩……” 烏雅家的丫鬟青鋒一面利索地收拾包袱,一面翻著嘴皮子抱怨連連:“要我說咱們早該走了,回自己家住著多好!格格,恕奴婢多嘴, 董鄂老夫人待您再好, 那也是外叔祖母, 隔了好幾層了。老爺才剛出事,今兒幾個舅夫人就換了副臉孔,也不想想以往我們家都是怎么待她們的!” 蓁蓁撫著晉安留下的一柄短匕, 不以為然道:“隨她們?nèi)グ桑覀兗乙@些墻頭草來做什么?早一日看清,早一日撂開不管?!睆?fù)又嘆道:“也不知阿瑪走到哪里了, 路上可還順利……” 幾個丫鬟聽著動作一滯,都忍不住紅了眼圈。都說行路難,從青海到京城三千多里,一路上天寒地凍、山窮水惡, 就是尋常旅行也得脫層皮。更何況晉安是解職待罪隨欽差趕路回京, 還不知是怎樣的煎熬呢。 蓁蓁合上匕首,想了想說:“叫聽差處挑幾樣禮物, 并帖子一同送到五公主府上,說正月十九我請jiejie到法源寺吃素齋。讓她想辦法,多少照應(yīng)著些?!?/br> 紅纓疑惑道:“格格,五公主夫婦倆都是過神仙日子, 凡事不管的。何不直接找十四爺?” 蓁蓁無語道:“傻丫頭,我們避嫌還來不及呢,還上趕著進宮求人,戳萬歲爺?shù)难??正是因為五公主不管事,才讓她幫忙遞話的?!?/br> 紅纓仍是一知半解,旁邊青鋒拿肩膀撞了她一下:“格格什么時候錯過?就你腦子笨,還多嘴?!闭f完打起簾子出來,正準備去傳話,抬頭卻見董鄂賽琿站在門邊,似有張望之意。 青鋒輕聲驚呼,趕緊放下簾子,帶怒掃視對方:“表少爺?您怎么到內(nèi)院來了?我們格格正在歇晌?!庇至R守門的粗使婆子:“都是死的不成?表少爺來了,也不通報一聲,把主子撂在風(fēng)口上干站著!看我不回了老太太,打發(fā)你們出去!” 明著是罵婆子,實際上卻是暗諷賽琿不守規(guī)矩。屋里蓁蓁跟紅纓對視一眼,都覺得解氣。 賽琿不由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說:“我……我不過是恰好路過,來瞧大meimei一眼。既然她睡著,我這就走了?!?/br> 他說完瞄了一眼門內(nèi),才抬腳一步三回頭地往前蹭,終于聽得屋里蓁蓁的聲音:“青鋒,怎么跟表少爺說話呢?沒規(guī)矩的,還不快請表哥屋里坐。” 賽琿大喜過望,低頭進了屋,往內(nèi)間一瞥,但見薄紗畫屏上投著一個窈窕的影子,整個人便酥了大半:“meimei好,前兒送進來的東西,meimei可喜歡?聽聞meimei要回家去了,可是有人怠慢了你?” 蓁蓁讓紅纓站在屏風(fēng)前,捏帕拭淚故作柔弱狀,自己躲在帳子里捏著嗓子配音:“唉,難為表哥還惦記著我。如今我阿瑪落難,外面落井下石的人不知凡幾,也就你還把我放在心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