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味兒剛飄開，那邊報刊亭里面就走出來一個五十多歲的大爺，他四處瞅了瞅，看見林靜好之后皺了皺眉頭，大步走過來，站在她的攤子前面就說：“走走走，遠(yuǎn)點(diǎn)兒去，這么大的味兒，弄的我報紙上都是?！?/br>
    “大爺您好?！绷朱o好也不惱，先甜甜的問了聲好，一只手放在張美蘭正要收車的胳膊上。

    “好什么好，你這又是煎又是炸的，還用的煤，你快遠(yuǎn)點(diǎn)去，這要是把我的報停點(diǎn)著了，你拿什么賠！”大爺眉頭皺的更深了。

    “大爺，我用的是蜂窩煤，這煤爐安全的很，離您也不近，您放心，點(diǎn)不著?！绷朱o好說著，把裝好袋的棗花酥遞過去說：“這天兒還早，不知道您吃早飯了沒，先吃一個消消火，您要是嫌味兒大，我一會兒就挪走?！?/br>
    那大爺看了看林靜好手里面的小牛皮紙袋，包裝還挺精美，味兒也不難聞，就是想想一會兒弄的他報紙上都是味兒，那可糟心。

    “不吃不吃，你趕緊走?！蹦谴鬆敂[擺手，語氣里面充滿著厭煩。

    “這賣一毛錢一個呢？”張美蘭小聲和林靜好說，成本都要好幾分錢，這丫頭怎么說送人就送人。

    “就你這兒玩意兒還賣一毛錢一個？”那大爺本來準(zhǔn)備走，聽了張美蘭的話又回了身說。

    “您先嘗嘗，白送您的，不要錢?！绷朱o好輕輕拍了拍張美蘭，甜甜的對那個大爺說。

    聽是白送的，大爺還是伸手接了下來，把那牛皮紙袋往下一擼，就露出一朵小花兒來，大爺看了看林靜好，瞅了兩眼那花，這娘們兒吃的玩意兒，他……

    “王大爺，您快嘗嘗啊?！睕]等林靜好和張美蘭說話，旁邊跳出來一個穿著花衣裳馬尾辮的姑娘，一張圓乎乎的小臉沖著王大爺，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那棗花酥。

    “紅丫頭你要嚇?biāo)牢野?。”王大爺嚇了一跳，看著旁邊冒出來的人頭，這丫頭可真夠鬼靈的。

    “您快吃吧，人白送的，好吃我也買倆啊?！毙〖t梗著脖子說。

    被人催著，王大爺騎虎難下，不得不咬了一口。

    這棗花酥還熱乎著，這會兒正是最酥的時候，這一口下去，跟前的小紅都聽見那酥餅被牙齒咬下去的聲音，糟了，她趕緊抹抹嘴，還好口水沒有流下來。

    林靜好看王大爺?shù)谋砬閺陌欀碱^到舒展，在到嘴角輕微的勾起來，一顆心算是放到了肚子里面。

    “這皮兒酥酥的，餡兒甜甜的，還有棗子香，你這小姑娘，做得還行啊?！蓖醮鬆斝睦镌缇蜎]了氣兒，別說沒了氣兒，還覺得有點(diǎn)高興，他自個兒都不知道這個情緒到底是哪兒來的，不想表現(xiàn)的太過明顯，只好繼續(xù)繃著臉說，但是勾起的嘴角和一口又一口的動作早早就已經(jīng)暴露了他。

    好吃你就說唄，還端著干啥。

    “王大爺你可真別扭，這左一口右一口的，我看就是吃得香！來來來給我來一個?！蹦墙行〖t的姑娘剛才就瞅半天了，瞧見王大爺那表情，心里頭早就明白了，從兜里摸出來一毛錢遞給林靜好說著。

    “好?！绷朱o好在鐵板上抹好油，又從籠屜里面拿了一個放進(jìn)去說著。

    王大爺看了，把手里的小牛皮紙袋子扔到林靜好事先準(zhǔn)備好的垃圾桶里說：“我說，你著攤兒擺這兒可以，但是你可得給我注意了，你這煤爐離我那報紙遠(yuǎn)點(diǎn)，知道不？”

    第007章

    “大爺您放心，肯定點(diǎn)不著您的報紙?！绷朱o好趕忙賠了一個笑臉。

    “行吧，一會兒再給我送一個來。”王大爺說著，掏出來兩毛錢，放在那三輪車的車邊上，也不等林靜好回話，抬腳就回了報刊亭。

    小紅說的對，王大爺可真夠別扭的。

    “看來王大爺是真喜歡啊，我跟你說啊，王大爺可別扭呢，嘴還叼得很，我老聽王嬸子和我念叨著，我看我今兒早起是沒錯……”小紅邊說邊重重的點(diǎn)了頭，自個兒念叨的還挺開心。

    林靜好把兩毛錢拿過來遞給張美蘭，收錢的事兒，她是全權(quán)交給張美蘭了，娘倆商量好的，一個干活，一個收錢，不會亂，不忙的時候互相幫襯。

    “滋啦滋啦的，真香……”小紅念叨完了，又看著鐵板上的棗花酥，那表情別提多饞了，林靜好都忍不住快速動了動手，熟了就趕忙裝好遞過去。

    小紅歇都沒歇就咬了一口，林靜好的“燙”字還掛在嘴邊，就見她不停吸溜，咬了一口的棗花酥放在嘴里頭，硬是燙的沒敢嚼，就這，小紅還是沒能忍住自己的手，忙給林靜好遞了一個大拇指。

    太他媽好吃了！

    真的！她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

    “哇塞，你太牛了。”小紅把嘴里面的棗花酥咽下去，眼睛里面放著光，一邊跳一邊指著林靜好激動的說著：“咬一口酥酥脆脆的，里面甜甜的，這棗泥好香啊?！?/br>
    邊說又咬了一口，這一口咬的要大一些，味道自然也變的濃郁一些，像是在嘴里開了場盛宴一般，一臉幸福的嚼著，那豎起來的大拇指半天沒下去。

    林靜好見狀又從籠屜里面拿出來一個煎上。

    “縱橫攤販屆十載，大妹子，你拯救了我的味蕾??！”小紅一臉陶醉，舔了舔嘴邊的渣渣，恨不得把那牛皮紙袋子都吃下去的模樣逗得林靜好和張美蘭直笑。

    “擦擦嘴。”林靜好笑著說，遞過去一塊干凈的手絹，手上翻著新放里頭的棗花酥。

    “不不不，我自個兒舔干凈！浪費(fèi)糧食是可恥的！”她忙擺擺手，伸出舌頭把嘴邊的渣渣都舔掉，然后激動的問林靜好說：“大妹子，你是不是每天都在這兒擺攤??！”

    “嗯，早上和下午人多的時候都來?！绷朱o好點(diǎn)著頭說。

    “得嘞?！毙〖t拍拍手，然后眼睛就瞧著林靜好手里面的棗花酥，左手又在兜里面掏掏摸摸出來一張一毛錢，遞給林靜好說：“那真是太好了，快快，再給我來一個，吃不夠?！?/br>
    “早上沒吃飯嗎？”林靜好接過來，然后又翻翻面，又從籠屜里面拿出來一個放在鐵板上。

    “吃了，可是比起這個來，我早上也不知道都吃的啥，你知道不，我吃過好多外頭的攤兒，我特別喜歡找吃的，他們都說我饞的很，我看他們就是不會享受?！?/br>
    看著林靜好手里面翻個面，她咽了一下口水接著說：“我剛才就聞著味兒了，你這用的是豬油吧？我一聞就知道。”

    她得意的抹了把鼻子，又說：“豬油味兒本來就飄得遠(yuǎn)，但是不同的是，我覺得那豬油味兒甜甜的，里頭夾雜著一股香味兒，說不上來。然后就聽見王大爺跟這兒發(fā)脾氣，哈哈哈，我就過來瞧瞧，沒想到啊！”她眼睛瞪的大大的，眉毛高高的挑起來，那不可思的模樣逗笑了林靜好。

    “小紅，你又在這買吃的，小心你媽看見打你?！闭f話間走過來一個五十歲左右的阿姨，手里面牽著一個三歲大的孩子，站在車邊上看著小紅那咋咋呼呼的樣子，忍不住說。

    “嚇?biāo)牢伊耍瓉硎抢钜?，你可不能和我媽說，我跟你說李姨我這買的不是好吃的，這是人間美味，真的，不信你嘗嘗?！笨吹絹砣耍〖t姑娘忍不住呼了一口氣，然后就開始吹起了林靜好的棗花酥，不給李姨說話的機(jī)會就搶著說：“包你一個想倆，仨想四，四個再也離不開，此物只應(yīng)天上有，今是我們走運(yùn)了！”

    也不知道她這些對白是哪兒來的，林靜好都有些哭笑不得。

    “咋，你吃了還成天上的神仙了？”李姨說著，瞧了一眼。

    “可不是，我跟你說李姨，我是舍不得我這口酥，不然我這會兒得飛了。”小紅是個奇女子，啥話都能接上。

    “這模樣挺好看的啊。”李姨往前湊了湊，看著那鐵板里面開出一朵小花兒來，邊上這會兒已經(jīng)有些泛著金黃，中間是紅黑色的，甜油味兒一陣一陣撲鼻，發(fā)出滋滋滋滋的聲音，聽著舒服的很。

    林靜好又翻個面，然后就瞧見李姨那個三歲的小孫子，兩只手緊緊的扒在三輪車上，眼睛就盯著她筷子底下的棗花酥，微微的張著小嘴，口水已經(jīng)流了出來，他絲毫沒有被影響，任由它們滴在林靜好的三輪車邊上。

    “別靠太近，這個鐵板熱得很，小心燙。”林靜好柔聲細(xì)語的說著。

    李姨的眼睛這才從林靜好的棗花酥上移到小孫子身上，趕忙拉到后面，又拿了帕子給他擦嘴，還說著：“小浩子，你咋成你小紅阿姨了，這饞樣?！?/br>
    “李姨，你這話可不好聽啊。浩子，這味兒好聞不？”小紅問浩子。

    浩子沒吱聲，兩只眼睛還瞧著林靜好手里的小花，呆呆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多少錢一個？”這李姨也是個疼孫子的，瞧見小孫子這個模樣，笑著問。

    “一毛錢一個。”林靜好說。

    “喲，這么貴呢?！崩钜汤死滞白叩暮谱诱f。

    “姨，我和你說啊，一毛一個便宜的很了，你瞧瞧，這模樣多好看，咬上一口，啥都忘了，滿心眼的就是覺得開心，我不和你說，你買一個嘗嘗，你瞧瞧浩子都恨不得鉆那鐵盤里頭去。剛才王大爺三口就干掉一個，還扔下錢等會兒叫送呢！”小紅接過來林靜好遞的棗花酥，也不嫌燙，上去就咬了一口。

    “喲，老王可不是嘴饞的，這么說給我也來個吧?！崩钜烫土艘幻X給林靜好，又對著小紅搖搖頭說：“我咋不信你說的那么邪乎，還滿心眼的開心，我瞧著你就是個缺心眼的。”

    林靜好聽了也笑，見小紅不惱，也就不憋著，她可真是個能耐人，都不需要林靜好打廣告了，這要是放在新世紀(jì)，林靜好怕是要懷疑自己請了個托。

    第008章

    這會兒鐵板已經(jīng)熱得很了，棗花酥煎起來也快上許多，沒幾下子，就出了鍋，怕小孩吃著燙，林靜好特意又晾了一會兒，就這么一會兒，浩子的口水把李姨手里面的帕子都要打濕了。

    遞給李姨，見她掰了一個花瓣放到浩子手里，浩子這會兒牙剛長好，嚼起來一點(diǎn)都不費(fèi)勁，小嘴吧唧吧唧的就咽了下去，然后抬頭看著他奶，口水又開始往下滴。

    李姨怕太甜，不好都給他，只能再掰一個花瓣給他。

    結(jié)果這次吃的，比上次還快了……

    “李姨，你也嘗嘗啊?！毙〖t一個下肚，舔著嘴唇摸了摸兜，然后又咬咬牙對這個林靜好說：“晚上你可一定得來?！?/br>
    李姨看她這模樣，也就咬了一小口，小紅這丫頭真沒吹牛逼，這剛咬上去，李姨就覺得嘴邊一圈酥，那一口咬下來，那酥的怕是都要掉渣了，她趕忙兜住嘴，先吃進(jìn)去再說，結(jié)果這一嚼，直接就收不住了，耳朵邊上都能聽見那酥酥作響的聲音，別提多帶勁了。

    浩子吃完，抬頭看了他奶半天，只見他奶愣愣的嚼著，根本就沒有瞧見他的意思，浩子張開嘴巴，口水立馬流了出來，他吸吸鼻子，混著口水，喊了一聲：“奶……”

    他奶看了他一眼，又忙忙掰了一瓣給他，浩子開心的咬上，恨不得把他奶的手指頭都吃進(jìn)去。

    “這孩子！平時在家可不愛吃飯，連零嘴都不咋吃，什么都要人趕著喂才能吃幾口，今兒是怎么了，太陽怕不是打西邊出來了？”李姨一邊吐槽，一邊問林靜好：“丫頭，這里頭糖多不?！边厗栠€咬了一口花心。

    “有紅糖，還有棗泥?！绷朱o好也不瞞著，這邊又煎上一個。

    “再來一個吧?！崩钜陶f著又掏了一毛錢，然后把花瓣都掰下來，自己則一口吞了花心，耐心的一個一個喂給浩子，又給他擦了擦嘴邊，哎……她心里苦，今天咋就帶了這一個帕子呢！

    “幫我裝一下。”李姨不讓小浩子看，把最后一個花瓣塞給他，然后偷摸接過來林靜好的棗花酥，揣到兜里，見小紅瞅著她，才說：“你劉叔愛吃這種?！?/br>
    “奶，還想吃?！毙『谱舆€真沒瞧見，兩只眼睛就緊緊的盯著鐵板。

    “真是出了奇了，居然還要你主動要吃的時候。不過浩子，這里頭有糖，吃多了牙不好……”李姨這一臉的驚訝，這要不是里頭糖多，她恨不得一口氣兒喂他個飽！

    林靜好看他好似沒聽進(jìn)去，兩眼愣愣瞅著鐵板，只得彎著腰，低下頭說：“jiejie每天都在這里，你回去好好吃飯，改天讓李姨再帶你過來吃?！?/br>
    浩子聽了林靜好的話，抬頭看她，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小嘴一張，口水又要流下來，有囫圇不清的說：“jiejie，浩子喜歡你，浩子一定好好吃飯?！?/br>
    “jiejie也喜歡你?！绷朱o好捏了一把他的小臉說。

    嘖嘖嘖，這么小就會哄姑娘了，林靜好還真被電了一下，笑瞇瞇的把自己剛拿出來的新帕子遞過去說：“李姨您拿著吧，這新的，我沒用過?！?/br>
    眼見浩子巴在人家三輪車上不動彈，口水流了一下巴，李姨不好意思的接過來說：“你天天都在，回頭姨還一個給你?！?/br>
    公交來了，李姨帶著戀戀不舍的盯著林靜好鐵盤的浩子上了車，小紅跟在后兒，和浩子那表情一模一樣，林靜好看著都發(fā)了笑，連張美蘭都忍不住說：“小紅這姑娘真有意思?！?/br>
    “嗯。”林靜好點(diǎn)點(diǎn)頭，天然托，別提她多喜歡了。

    又煎出來一個，這剛走一輛車，等的人倒是不多，林靜好裝了袋，朝著報刊亭走過去，這會兒人不多，王大爺正坐在里面看報紙，鼻梁上面架著一副老花鏡，眉頭舒展開來，哼著小曲兒。

    “大爺，您要的棗花酥。”林靜好在報刊亭外面，把手里面的牛皮紙袋子順著打開的窗口伸進(jìn)去。

    “嗯。”王大爺趕忙正色接過去，仿佛剛才那個哼曲兒的人只是個幻影。

    “再給我來兩份報紙，這會兒沒什么人?！绷朱o好又在報停前面的板子上挑了兩份報紙，然后伸進(jìn)去一毛錢。

    王大爺瞧了瞧她手里面的錢，又看她臉上還是帶著甜絲絲的笑，那兩份報紙已經(jīng)被她揣在圍裙前面的大口袋里，也就沒說話，接過這一毛錢來。

    “您慢慢吃，我先走了?！贝蛄寺曊泻?，林靜好才揣著報紙往攤前走去，沒瞧見王大爺在背后梗著脖子看了她一路，還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中間這兩班車又賣出去了幾個，還是一樣，林靜好不著急讓他們付錢，讓他們先吃，結(jié)果吃完之后，都直接掏出錢來遞給林靜好，要不是急著趕公交，八成還要再買兩個，瞧著模樣，也都是喜歡吃的，走了都還回頭看兩眼她的招牌。

    ——好記棗花酥。

    在晚上最后一班車來之前，林靜好的四十個棗花酥銷售一空，第一天算是開門紅了。

    捏著三塊九，張美蘭和林靜好算是興高采烈的回了家，張美蘭回去就找了個存錢罐，把這錢放里頭，林靜好也說：“以后咱買面啥的就從這里頭拿吧，剩下的咱先還給舅舅?！?/br>
    吳艷芬聽了這話，沒吭聲，默默的去里屋柜子里頭拿出來一塊新布，坐在縫紉機(jī)前。

    今兒賣完也有些運(yùn)氣的成份，沒想到能遇到小紅，林靜好可不覺得這廣告得靠小紅一個人打，刨去成本，其實今天已經(jīng)賺得不少了，一天兩塊錢，一個月就有六十塊呢，這也比外頭上工的人賺的多，但是她可不滿足于這一點(diǎn)。

    晚上，林靜好一個人在廚房里面搗棗泥，這會兒已經(jīng)過了飯點(diǎn)，走廊里頭沒什么人，林靜好也就放輕了動作，生怕吵到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