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雖說此人的修為,在太微宗也只能算小角色,但在鐵流嶺,在他面前卻可以說高深莫測了。 第14章 寒門弟子 陳海自知真要動手的話,十個他都絕非眼前這些人的對手,甚至十個他加起來,都遠不是那妖蠻巨漢的對手,但他也不怕在山門里,這些人能對他怎么樣。 他從懷里掏出代表他初級道兵弟子身份的青雀印,冷靜地說道:“那我只能持弟子印,去找監(jiān)院趙如晦真人說理去了?!?/br> 陳海作為初級道兵弟子,或許是沒有資格住進這院子里,但周鈞此前已經(jīng)安排他住進這院子,至少眼下這座院子里是屬于他的。 即便要將他從這院子里趕出去,也必然是監(jiān)院趙如晦遵照門規(guī)教法處置,輪不到這青年私自闖門強奪。 這青年明明占到理,卻沒有照常理去找監(jiān)院趙如晦申斥,而是直接找上門來搶奪院子,陳海猜想他多半還是不想與周鈞起沖突,將矛盾直接捅到監(jiān)院趙如晦那里去。 想到這里,陳海更是不怕,也是冷冷的看著這些闖上門的人,也是一步不退,心想周鈞既然都收了他的禮,這時就不要想能置身事外。 為首青年與隨從,都是沒想到陳海竟是茅廁里的石頭,又臭又硬,但都忍不住冷笑起來,心里想,真要將這不開眼的家伙直接從這院子里扔出去,看他還能怎樣? 陳海也不理會他們,直接進了屋拿出筆墨,又將一條灰白色的床單扯出來當橫幅,直接鋪到院子前的空地上,當著玄衣青年及他幾名隨從的面,就疾筆奮書起來: “弟子姚興寄身宗門、地位卑微,孤苦零丁的棲于山嶺道院潛心苦修,與人無怨、與人無仇,今日卻遭強人破門拆屋,棲身之所遭強人無理橫奪,請監(jiān)院趙真人為弟子申冤作主!” 見青袍青年面露慍色、眼睛里又帶有幾許困惑不解,陳海也毫不介意的解釋道: “監(jiān)院趙如晦真人未必真有閑工夫會見我這等身份低微的弟子,但我有冤不能不申,有苦不能不訴。諸位一定要我趕出去,我打也打不過你們,罵也罵不過你們?nèi)硕鄤荼?,我也只能扯起這橫幅,到祖師堂前去請愿,一定要從趙真人討句句公道話,我才能忍下這口氣。趙如晦真人要是都袖手不管,我就將這橫幅拉到七上峰的山門前去上訪……” 青袍青年眼睛都傻在那里,哪里想到陳海為保住這棟院子,竟會用上這種無賴手段? 陳海將破碎的木板,一塊塊收集起來,用塊大布包起來,說道:“我倒是要監(jiān)院趙真人看看,鐵流嶺到底還有沒有門規(guī)教法……” 青袍青年俊朗豐神的臉,都氣得扭曲猙獰起來,獰笑道:“你知道我是誰,我今天將你的骨頭拆了,你就篤定趙真人會替你主持公道?” 陳海瞥了青年一眼,抄起筆墨,在橫幅下又添了一句話:“強人以死相逼,弟子姚興百般無奈,只求九泉之下能看到監(jiān)院趙真人整頓門規(guī),不使強人亂我宗門……”寫罷,就將橫幅拉到院門前,要懸掛在壘石而成的院墻上。 陳海所住的院子,雖然地方偏僻,但鬧出不小的動靜,附近就有不少弟子湊過來看熱鬧,看到這一出,有人都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不過看得出這紫袍青年在鐵流嶺頗有勢力,好些人想笑,卻也是憋著,沒有讓這紫袍青年太難堪。 “好,好,好,你以為耍這些無賴手段,我就拿你沒轍了?” 青年氣得冷笑起來,伸出手就見有一團霧氣般的青芒在他掌心間凝聚,俄而又化作數(shù)十道耀眼的凌厲劍光,往陳海當面嗖嗖嗖的削斬過來。 陳海直覺眼前一片刺亮,唯有青年眼睛閃過一線殺機落在他的眼底,汗毛陡立,他知道他在紫袍青年面前,根本沒有掙扎的余地,僵硬的站在那里,瞬息過后,就見手里的橫幅皆被劍光削成無數(shù)碎片飄落…… 青年獰笑道:“我查看過你的名冊,你自入濺云崖算起,入太微宗已有一年零一月,下個月就要參加道院弟子的比煉,到時候我會在山上演武場前等著你……” 說罷這些,青年就袖手往山下走去,也不再與陳海糾纏,幾名隨扈惡狠狠的瞪了陳海一眼,唯有受青年控制的妖蠻巨漢,他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瞳離開時看陳海帶有一絲欣賞的復雜情緒。 …… 但看這滿地的橫幅碎片,陳海也一時都不知道說什么。 雖然說他將對方擋了回去,但這種被強者踩踏在腳底的感覺,令他心底極不好受。 “柴榮這些宗閥出身的弟子,心胸狹窄,有仇必報,而道院低級道兵弟子的爭名比試,柴榮他又是執(zhí)事之一,可能會在姚師弟的比試人選安排上暗中動手腳,姚師弟要是能有門道,最好還是及早疏通,莫要等到正式比試時,吃了暗虧?!?/br> 圍觀的人群里有個中年人,也是身穿紫衣袍衫,大概看不慣柴榮仗勢欺人,這時候提醒陳海道。 中年人好意提醒陳海,旁邊卻有人伸手拉了他一下衣襟,好像是覺得他為聲名狼籍的“姚興”得罪柴榮很是不值。 陳海心神稍定,上前施禮道:“還未請教這位師兄的名號,姚興失禮了?!?/br> “我叫葛同,修道多年,卻無成就,或許不需多久,只能無顏離開宗門,不敢再擔師兄之名?!敝心耆烁鹜€禮道,但也沒有說什么話,就被同伴拉走了,好像他們都不愿意與陳海產(chǎn)生什么交集。 陳海心里苦笑,但看葛同意態(tài)蕭瑟的樣子,心想他極可能是寒門出身的弟子。 太微宗諸多弟子,表面上真?zhèn)?、?nèi)門及道兵弟子劃定階層,但實際上又分為宗閥出身與寒門出身兩系。 眼前這葛同雖然與柴榮都是道院的紫衣道兵弟子,但看得出兩人在鐵流嶺地位迥然不同。 葛同年歲不小,大約已經(jīng)過了四十歲,他要是出身宗閥的弟子,就算今生都無望開辟靈海,但想在鐵流嶺謀個執(zhí)事的差遣,不是什么難事;唯有寒門出身的弟子,在宗門內(nèi)沒有宗閥長輩的照顧,要是修為遲遲不能突破,最終就只能黯然離開宗門。 而葛同即便之后選擇繼續(xù)到武威軍中任職,也只能擔任低級武官,難有升遷的通道。 …… 圍觀的人陸續(xù)走后,陳海先回屋取了一把柴刀,上門砍了雜木,簡單編扎了一扇柴門,不至于使門庭太難看。 陳海表面看是平靜,但經(jīng)過此事,他此時的心里,則涌動起更強烈的修行欲望。 左耳與巨殿已經(jīng)沉入地底,沒人跟他解釋羅剎鬼物到底是怎么回事,血云荒地有可能很快就會失陷。 傀儡分身看似頗為強大,但七具武卒級傀儡身真要是有用,左耳在沉入地底也不會那么一副沮喪的口氣,陳海想到他很快可能連傀儡分身都要失去,還是要想辦法在太微宗立足,在太微宗門內(nèi)找到解決他神魂隱疾的辦法。 而此時,他覺得僅僅是保住性命已經(jīng)遠遠不夠,他不想成為別人隨意踐踏的螻蟻,就需要自己足夠強。 然而看院子里空蕩蕩的藥田,他想要繼續(xù)修煉風云腿,促進魂魄與rou身融合,還需要想辦法獲得更多滋補精氣的靈藥回來。 不然僅靠普通的一日三餐,修煉強度就只能維持前期的十分之一,這個修煉速度就太慢了;濺云崖那邊也一時指望不上,陳海心里想,是不是找些什么事做,就算是積累宗門功績,也能換取低級靈丹以益修行啊。 “姚師弟……” 聽到有人叫喚,陳海隔著柴門的縫隙,看到遲遲不露面的周鈞終于出現(xiàn),趕忙打開柴門,讓周鈞進來。 “柴榮師兄今日過來想要強占院子,還虧得周師兄面子大,令他們不敢胡作非為,我總算是將他們應付過去。這事不給師兄惹來什么麻煩吧?要是有麻煩,我還是讓出去得了。” 陳海故作誠惶誠恐的問道,但他心里清楚,要是周鈞對他今天的表現(xiàn)不滿意,就絕不會這時候就出現(xiàn)在這里,只是他此時也沒有資格對周鈞剛才的袖手旁觀說什么。 說到底還是他實力不夠強,陳青又四處散播他的惡名,不然的話,他仗著陳烈外甥的身份,何需看這些人的臉色? “柴榮所住的院子,要比這里寬敞,他只是找借口胡攪蠻纏而已,莫要理他;又沒有哪條門規(guī)說過,一定不能讓初級道兵弟子獨居一院,但下個月的爭名比試,我就插不上手了。” 周鈞揮了揮手,又蹙起眉頭說道。 “柴榮是柴閥子弟,他身邊編入鐵流嶺諸院的隨扈就有十多人,更不要說柴家的其他子弟了。鐵流嶺諸多事務,現(xiàn)在柴家都想要插一手,甚是讓人厭惡,而柴榮真要在爭名比試上動手腳,就有些頭痛了……” 陳海知道太微宗弟子有寒門、宗閥之別,但具體涉及到誰是寒門弟子、誰是宗閥出身的弟子,他就不清楚了。 聽周鈞提及柴榮及柴閥四處插手鐵流嶺諸院事務的厭恨口氣,他心里一動,暗想,莫非周鈞也是寒門出身? 而對周鈞照顧頗多的監(jiān)院趙如晦,會不會同樣也是寒門出身? 趙如晦、周鈞是寒門出身,照理來說,不會對陳海更有利,畢竟陳海頂替姚興的身份,即便沒有幾人知道他是姚族子弟,但在太微宗他是歸屬到陳閥出身的,怎么可能會讓寒門出身的趙如晦、周鈞偏袒他? 周鈞此前照顧他,或許真是心藏叵測。 陳海心里暗自琢磨,猜想監(jiān)院趙如晦或許也已經(jīng)知道此間發(fā)生的事情,那周鈞這么快就跑過來,就有可能是監(jiān)院趙如晦的授意? 那趙如晦的用意又是什么? 趙如晦是將他這個陳烈的外甥當成棋子利用,又或者是想坐看柴、陳兩閥的子弟在鐵流嶺內(nèi)斗,方便他漁翁得利? 第15章 異世也有古玩 陳海倒不介意被當成棋子利用,陳烈短期或許不會關(guān)注到他的處境,而陳青又下定決心要給他教訓,他在鐵流嶺有用處總比沒用處要好,關(guān)鍵他要將柴氏、柴榮以及宗閥弟子、寒門弟子在鐵流嶺錯宗復雜的關(guān)系先理順了…… 想透這些,陳海故作無所謂的朝周鈞攤手說道: “柴師兄那這真要是針對我動什么手腳,我大不了上陣就認輸,他們能奈我何?” 聽陳海這副光棍的口氣,周鈞都禁不住拍手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姚師弟能這么想,我就沒有什么好擔心的了?!?/br> 陳海心里冷笑,他奪別人rou身,神魂留有暗疾,是先要加緊修行保住小命,但也不會甘心輕易就認輸,他此前那么說,也只是試探周鈞的真實意圖。 看周鈞如此神色,陳海知道他的猜測沒有偏遠,就順著周鈞的口氣又問道: “我見識粗淺,即便柴氏是蒙邑的大族,族中有多人在鐵流大營擔任要職,但道院畢竟不受鐵流大營的節(jié)制,道院到底是誰給他撐腰,才叫柴榮膽敢如此妄為?” “鐵流嶺傳功長老張懷玉,是柴家的女婿……”周鈞壓低聲音說道。 陳海心想難怪說弟子比試周鈞插不上手,就是監(jiān)院趙如晦也插不上手啊,也難怪葛同好意站出來提醒他一句,他的同伴都一副惶恐怕事的樣子,監(jiān)管鐵流嶺所有道兵弟子修行的傳功長老,原來也是柴閥的人啊。 鐵流嶺道院平時的大小事務,都以監(jiān)院、傳功、天刑、典兵四大執(zhí)事長老為尊,其中典兵長老,又是武威軍在道院的代表,確保道院的弟子培養(yǎng),是為武威軍輸送基層武官,實際上由鐵流大營在附近城池的屯駐校尉兼任…… 陳海又拉周鈞聊了一會天,才知道鐵流嶺四百多修入通玄境的玄衣、紫衣道兵弟子,柴氏以及與柴氏家將出身的,就將近百人,多年來與周鈞這些寒門出身的弟子明爭暗斗得厲害。 雖說陳氏一族在太微宗及河西諸郡的影響力,還要強過柴氏一頭,但子弟都主要集中在太微山脈北麓的微江大營及翠清峰道院,而且這些年來陳氏與柴氏又有宿怨,多年一直都不和睦。 如今陳族突然將一名子弟,安排到鐵流嶺大院來,難免會引起柴氏一些人的緊張。 陳海這時候想明白過了,陳青將他趕到鐵流嶺,用意就是要借柴閥子弟收拾他。 搞清楚這些,陳海心里倒吸一口涼氣,暗感他以前還是看輕了陳青。 但陳海轉(zhuǎn)念又想,陳青的心思,或許沒有那么復雜、惡毒,也有可能是蘇紫菱這婢女暗中唆使,至少蘇紫菱更令他擔心,暗暗猜測蘇紫菱定是知道以姚興的暴戾脾氣,到了鐵流嶺后不會忍氣吞聲,一旦跟柴閥子弟起激烈沖突,處境就不僅會變得艱難,甚至還會變得危險。 陳海肚子里也是破口大罵,別人穿越到異世,吃香喝辣的,想到前世又是被蘇倩利用而死,穿越到異世卻還是要被兩個惡毒的女子玩弄到股掌之間…… …… 送走周鈞,陳海也沒有心情修煉,也就隨手關(guān)上院門,拿塊布包起螭龍鎮(zhèn)紙,第一次往山下走去。 雖然道院沒有在山下刻意建造城池,但道兵弟子有兩千多,都集中居住在東麓主峰與蒙邑城之間的山谷里,大小院落上千座,實際上在蒙邑城外形成一座規(guī)模不小的集鎮(zhèn)。 弟子互市,在諸多院落的中心區(qū)域,沿著一條石街,漸漸形成一座頗具規(guī)模的坊市。 陳海就想著拿螭龍鎮(zhèn)紙多換些丹藥修煉,即便以后不能在道院立足,但也希望在被趕出去之前,能打下一個基礎。 微雨初歇,石街浸潤,天色如黛,兩側(cè)木樓青磚黑瓦,建造頗為整飭,有七八家鋪子頗為熱鬧。 陳??吹竭@些鋪子里,掌柜伙計多為凡民,也頗為訝異,他之前還以為道院真是獨立于蒙邑城及鐵流大營管理呢。 經(jīng)過一間門臉很小的鋪子門口,陳海意外看到葛同正站在里面的柜臺前,正看掌柜擺放出來的兩件銅器;柜臺后的掌柜,大約三十多歲的樣子,穿著尋常綢衫,但腰間系一根繡有玄雁圖紋的黑色腰帶,竟也是鐵流嶺的弟子,還是具備候補武官身份的玄衣弟子。 陳海走進鋪子里,跟葛同招呼道:“葛師兄也在這里??!” 葛同神情頗為冷淡,并露出沒有此前出聲提醒時的古道熱腸跟熱情,只是微微頷首示意。 葛同在鐵流大營執(zhí)役五年,才剛剛返回道院繼續(xù)修行,就遇上陳海受柴榮欺負;他看不慣柴榮的為人,才出聲提醒陳海,此前并不知道“姚興”也是一個聲名狼籍的宗閥弟子。 葛同這時候已經(jīng)聽同門說過“姚興”的種種劣跡,再看到“姚興”,態(tài)度自然就冷淡下來了,不愿與他有什么交集。 陳海見微識著,從葛同前后不一的反應,也能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他此時在道院孤立無援,此時絕不能知難而退。 陳海假裝看不出葛同的冷淡跟疏遠,笑容洋溢的走進鋪子里,擠到柜臺前,笑道: “我在鐵流嶺只能說是初來乍到,周鈞師兄是頗為照顧,但平日連一面都難。我平時都找不到一個能指點修行的人,以后對葛師兄若有叨擾的地方,還請葛師兄莫要為意……” 葛同也是尷尬之極,畢竟他剛剛才好意提醒人家小心柴榮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