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 馥蘭院里,沈蘭池散著半干的頭發(fā),正聽碧玉說著外頭的事情。 “聽少爺那邊的人說,太子殿下真的撞見了阮姑娘。兩人拉拉扯扯的,也不知做了些什么……”碧玉小聲道,“小姐,這樣真的好么?” “有何不好?”沈蘭池不以為意。 正在此時,她聽到一陣噼啪輕響,是小石子兒越過墻頭落到院里的聲音。她起了身,推開房門,朝院中走去。 安國公府與鎮(zhèn)南王府毗鄰,馥蘭院恰好挨著鎮(zhèn)南王府的小園子。蘭池還小時,陸麒陽經(jīng)常從墻對頭扔幾塊小石頭過來,以此借問她院中可有旁人。接著,他會翻過墻來,兩個小屁孩一道疊疊紙青蛙或者過個家家。 要不是有陸麒陽陪著玩兒,只怕在被禁足院中的那些時間里,她已經(jīng)無聊得看破紅塵了。 因為有陸麒陽陪著,蘭池也就不再求自己的兄長偷偷帶自己溜出門去玩耍了。為此,沈庭遠(yuǎn)還落寞了好一陣子,直說“meimei長大了”。 此刻,蘭池望著那堵墻,只等著墻頭翻上來一個清朗俊秀的世子爺。 只是這回,她等了好久,都不見陸麒陽熟手熟腳地翻過墻來。 她看著那堵墻,記憶便不由回到了幼時—— 七歲那年,她落水了。將她救起來的人是陸麒陽。 那時的陸麒陽也不過是個半大孩子,渾身冰冷冷、濕漉漉地背著她跑。一邊跑,他還一邊安慰她:“沒事兒,馬上就暖和了,馬上就暖和了。” 話雖如此,可他自己也凍得打哆嗦。 沈蘭池年歲尚幼,落了水又受了驚,在他背上就昏了過去。再醒轉(zhuǎn)時,已是一天一夜后了。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蘭池只看到母親在榻前哭腫了眼睛。 隔了一天,隔壁的陸麒陽被鎮(zhèn)南王壓著親自來跪下請罪。可憐他一個半大孩子,臉上青青腫腫的,顯然是挨了好一頓打。也不知道他渾身有多少傷,跪下時疼的齜牙咧嘴,叫沈大夫人看了都有點心疼。 雖面有憤憤色,陸麒陽卻跪著認(rèn)了罪,說是自己一時貪玩,將蘭池推下水去,還望蘭池原諒。 可蘭池知道,推她的人并非陸麒陽,而是沈桐映。 她的大堂姐倒也不是壞心,只是不小心而為之。那時的沈桐映也不過是一個幼稚兒童,早被嚇傻了,只顧著藏起來好不讓人找著,哪會管是誰替她背了這罪? 聽丫鬟說,鎮(zhèn)南王下手打得狠,要是陸麒陽說一句“不是”,鎮(zhèn)南王就再加一棍子,力道和從前在軍營里抽人一個勁頭,一點也不曾手下留情。打到后來,陸麒陽便乖乖認(rèn)了,只說是自己推的,這才讓鎮(zhèn)南王放過了他,改叫他自己來請罪。 這事兒便這樣過去了。 年歲漸長,蘭池也問過他,為什么他不在后來對旁人說清這件事? 那時,少年陸麒陽躺在午后的草叢里,翹著條腿,聲音懶洋洋地答道:“何必與女子過不去?我不過是受了頓打,過去也就過去了,懶得再提。” “白白挨一頓打也無所謂?” “小事罷了?!鄙倌觋戺桕栒f,“你知道不是我推的,那就成了。其他人怎么說,我管不著。” 那時沈蘭池十三四歲,抱著膝蓋,心底有點惱,嘴上也有了幾分不客氣:“你不在乎別人怎么看你,我在乎。你替那沈桐映頂了罪,我心里生氣。你信不信我以后見著你,都要先罵你一句‘傻子’?” “說的好像你現(xiàn)在見到我,就有好臉色似的!”少年陸麒陽答。 沈蘭池的思緒從回憶中抽出,她望向面前這堵墻,見那人依舊沒出現(xiàn)在墻頭上,看來依舊是縮著膽子不敢來見她了。 她挑了挑眉,輕聲對墻那頭道:“真是個傻子?!?/br> 第16章 怒斥肖氏 既陸麒陽畏畏縮縮的,不肯爬上墻頭來見沈蘭池,那她只能主動些了。 沈蘭池撩了袖子,從地上撿起那小石子兒,往墻頭扔去。待石子在對頭落了地,她就卷了裙角,踩著院里的湖石假山,向上爬去。 她這副樣子,要是讓旁人瞧見了,準(zhǔn)會大驚失色——從未有哪一位名門閨秀,膽敢做出這樣毫無儀態(tài)的模樣來。 且看她的手勢,早不是第一回翻墻了。 “大小姐……!”碧玉一陣心急,道,“今日可是國公爺?shù)膲鄢剑羌t雀jiejie一會兒又折回來,讓夫人知道了您這副樣子,那可如何是好……” “沒事兒,娘現(xiàn)在忙得很呢?!鄙蛱m池不以為意,半只腳已跨到了墻上,她一撩肩頭黑發(fā),甚是爽快地朝墻那頭笑道,“陸麒陽,你不敢過來,那我便過去了。” 目光一掃,她便堪堪看到鎮(zhèn)南王府的小花園里,陸麒陽這廝正頂著一身仍舊濕漉漉的衣裳,安靜地杵在墻角;他雖一身狼狽,可這狼狽未曾減損他的清俊。 猝不及防聽見了墻頭的聲音,陸麒陽微詫著抬起頭來。仲夏日光微炎,恰好照得四下一片清明。那坐在墻頭的女子微晃著雙腳,未挽發(fā)髻,微亂的烏發(fā)下卻有一雙亮似寶珠的笑眸,正如那新嫁娘鞋履上難尋第二顆的明珠。 “你怎么還不曾換掉衣裳?”沈蘭池盯著他那一身濕衣,蹙眉道,“小心你傷了寒,你娘要怪我害了你?!?/br> “我母妃哪舍得怪你?”下意識的,陸麒陽駁了回去,語氣是拖長了的抱怨,“她待你比待我還真心實意,也不知誰才是她的親生兒女?” “我說你這個膽小鬼,這就不敢來見我了,不就是抱了我一下……呀——” 沈蘭池正想嘲他,可她身下的磚瓦卻在此時一動,她的身子登時便有了幾分不穩(wěn)。伴著一陣短促尖叫,她立時從墻頭跌了下來。 “蘭蘭!” 陸麒陽微驚,立刻伸出雙臂,接住了自墻頭跌落的她。 肩臂一沉,那女子便落入了他的懷中。墜地時掀起的風(fēng),引得四下的草桿一片搖曳。 “這么笨手笨腳,也不知道是誰教的?”他將沈蘭池放下,口中如此道。 懷中的女子雖雙腳著了地,卻一直不肯離去,依舊匐在他的胸膛里。她的手指緊緊揪著他的衣領(lǐng),像是在用指尖反復(fù)描摹其上滾了金邊的云紋。 陸麒陽抬了手,將掌心探向她的發(fā)旋。只是他的手掌在中道顫了顫,很快改為將她推離了自己的身體。 “貼著我,小心又傷了風(fēng),回頭被打的又是我?!彼豢蜌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