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就在此時(shí),幾人忽然聽到一道聲音。 “你們退下吧,新郎官來了?!?/br> 隔著披紗,沈蘭池隱約瞧見花廳門口跨進(jìn)來個頎長人影,玉冠華服、身姿修庭,似一桿畫中竹。 嬤嬤一拍腦袋,急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新郎官這就來拉?!咱們快去前頭,去晚了,就討不到喜錢了!再去叫兩個丫鬟來,扶咱們小姐出門去?!?/br> 說罷,三個嬤嬤就急匆匆地出去了,刮起一陣旋風(fēng)般的酒氣。 待那三個嬤嬤走后,那男子輕笑道:“你堂姐家的規(guī)矩可真是不像話,主子大喜的日子,下仆卻醉得東倒西歪,還將新娘認(rèn)錯了人?!?/br> 沈蘭池眉間一動,立刻聽出了這聲音是陸麒陽的。 “你怎么跑來我堂姐家……” “你是禮娘子,我則是我堂兄那兒的送陪郎。我提前一個時(shí)辰出了朱雀門,就為了來鬧新娘子?!彼馈?/br> “那你去鬧新娘子啊。” “新娘子不在這么?”陸麒陽笑道。 “……你!” 沈蘭池氣結(jié)一下,便想要掀開頭上那莫名其妙的披紗。誰料到,下一刻,她的手就被陸麒陽按住了。 他握著沈蘭池的手指,修長瓷白,半卷的薄紅袖口下,掩著一道細(xì)長疤痕。 “哪有新娘自己掀蓋頭的道理?”他笑道,“自然是由我來。” 第60章 大婚兵變 年輕的世子爺掀了披紗, 朝著披紗下的女子燦然一笑。 “雖還沒有娶到你, 但是先過把癮, 還是行的?!彼?。 “哪有正經(jīng)人家的蓋頭是這副模樣的?”沈蘭池道,“你這算不得揭蓋頭。” “我不認(rèn)。我這就是揭蓋頭了?!标戺桕枂枴?/br> “……”沈蘭池?zé)o法,答道,“依你依你依你, 年紀(jì)一大把,還這么厚臉皮?!?/br> 迎親隊(duì)吹吹打打, 一路披紅,到了沈家門前。 沈蘭池與陸麒陽站在沈家門前,跟著團(tuán)簇眾人,遠(yuǎn)遠(yuǎn)眺望了一眼騎在馬上的陸兆業(yè)。 太子身著大紅喜服,面色冷峻, 絲毫未被周遭喜意融化。仿佛今日大婚的并非是他,而是他身后任何的哪一位, 他不過是個來作陪的。 “新郎官來啦!” “討喜錢!” 幾個禮娘子擁了上去,爭先拋出了事先備下的問題, 只等著陸兆業(yè)答出。只是陸兆業(yè)半字未吐, 徑直下了馬,朝被人扶出的沈桐映伸出了手。 半藏在大紅衣袖的手掌…… 沈蘭池望見這一幕,隱隱約約覺得熟悉。 好半晌,她才想起, 那是前世她嫁給陸兆業(yè)時(shí), 從大紅蓋頭下瞥見的驚鴻一目。 而如今, 一切都已改變了。 嫁入的東宮的人不是她,她也不再是安國公府的小姐了。 “新娘子閨名作何?” “新娘子愛杏色還是鵝黃?” 禮娘子?jì)汕蔚穆曇舨唤^,陸兆業(yè)卻一言不發(fā),沉默牽了沈桐映的手,便向外走去。臨送沈桐映上花轎前,他回眸一望,恰好與沈蘭池看了個對眼。 這一眼,恍惚令她又回到了前世,永嘉三年冬的風(fēng)雪都撲面而來。她陡然低垂目光,不再與之對視。 此時(shí),她的手掌忽然被人握住了。 陸麒陽反扣著她的掌心,在她耳畔低聲道:“別怕,我在。” 沈蘭池覺得掌心微暖,那場永嘉三年的風(fēng)雪似乎已褪去了。 滿目盡是紅色,人群喧鬧不已,恭喜與夸贊之聲不絕于耳。 陸麒陽忽然低聲道:“后來我闖入東宮的時(shí)候,只瞧見你已去了。我知道是陸兆業(yè)逼迫你喝了毒酒,所以我亦不會輕饒過他。前世如此,今生亦然?!?/br> 這聲音輕飄飄的,落在喧鬧人群里,轉(zhuǎn)瞬被哄堂歡笑淹沒不見,可沈蘭池卻聽見了。 她倏忽僵住,被世子反扣的手輕顫了起來。 “你……你說什么?”她覺得眼眶里有熱燙的淚水在打轉(zhuǎn),聲音都有些哽咽了,“太吵了,我聽不清?!?/br> “你哥哥后來逃出來了,只是宋瑜榮被娘家接走,不愿跟著他過苦日子了。他去了涇南,再沒了音訊,興許是過上了他一直想要的日子。你的爹娘……我立了碑,在青湖。流放地太遠(yuǎn),回不來。” 沈蘭池聽得耳旁聲音,眼淚已潸然不絕,滿面皆是。 可偏偏,身旁人還在繼續(xù)說話—— “可我卻搶不回你來……陸兆業(yè)將你葬在了帝陵里。” ——追封皇后,與帝同寢。青史工筆有載,帝后恩愛情深,鴛鴦伉儷。 明明周遭一片熱鬧喜氣,沈蘭池卻在人群里無聲地流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