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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禎娘傳在線閱讀 - 第37節(jié)

第37節(jié)

    掌柜聽了養(yǎng)立刻殷勤請禎娘入內(nèi)間,吩咐伙計道:“沒得眼力見的,還不快快沏壺好茶來,拿我上回帶來的陳年普洱,用我放在柜子里頭的十二花神茶具。”

    小伙計是新來的并不認(rèn)得禎娘,只是曉得自家掌柜的如何寶貝自己茶葉和茶具,這些東西只有招待頂頂重要的貴客的時候才用上。心里不由得忖度這位顧小姐是哪家出身,才這個年紀(jì)就能作古董消遣了。

    要知道從來‘亂世黃金,太平古董’,這時節(jié)正當(dāng)太平,古董可不是便宜東西。最是一般的也要幾十兩之多,至于到了寶貝那一類,真是沒得價兒了。這一般都是有金石之好的老爺少爺們才能玩的,至于這般年紀(jì)的小姐,家里就是再有錢,能讓她這樣花銷?

    禎娘帶著丫鬟婆子進(jìn)去坐下,伙計送上茶水。掌柜的則是親自帶人開鎖拿東西——做古董生意的,外頭擺的都不是最好的貨色。最好的東西都是深深藏起來,或者自己賞玩,或者只給貴客相看。

    東西起出來,端端正正擺在桌上,禎娘這才伸手拿起——這也是行當(dāng)里的規(guī)矩了,古董大多金貴,特別是瓷器之類可是容易破碎。因此有了這個規(guī)矩,不能從人家手里接?xùn)|西,不然中間一個沒拿穩(wěn)沒接住,這算是誰的?

    桌上頗有幾樣?xùn)|西,大概是知道禎娘的喜好,多是古籍善本、書畫等,其余的都是一些文房用具,譬如筆筒、硯臺之類。只是邊上幾樣剔紅首飾盒胭脂盒格外打眼,大概是因為禎娘到底是個小姑娘,這才拿來的吧。

    禎娘這些東西自己不知道有了多少,雖說真正的珍奇少,但是也很了不得了。只是這些東西她只覺得再多也不厭煩——這倒是與顧周氏與她打首飾做衣服是一樣的了。因此細(xì)細(xì)看過后挑中了兩幅畫、一本唐時手抄本以及那些元朝剔紅首飾盒胭脂盒。

    挑中這幾樣,禎娘又道:“還有什么別的東西?也不拘于我平常喜歡的,都拿來瞧一瞧。”

    禎娘這一回買古董可是格外大方了——以往雖然大方,其實有限,她一般也不愿讓外頭上家里勾賬,一般都是自己出錢。她自己雖然比一般閨閣小姐可花銷的銀錢多,但到底是有數(shù)的。如今因為火柴生意做的好,有一筆利潤是直接與她花用的,因此越發(fā)大手大腳了。

    掌柜的只要多賺錢,自然是更加高興的,于是又與禎娘看各色好東西。最后禎娘又挑了一對白玉鎮(zhèn)紙、一只宋代歲寒三友臂擱、兩面唐時銅鏡、和一把宋代小靶鏡。

    禎娘對那幾面鏡子真是格外喜歡,先不要說那兩面唐代銅鏡盡得漢唐銅鏡厚重。就只說那面小靶鏡,芭蕉形,窄平素鏡邊,紋飾精致,在宋鏡里十分難得了。

    如今因著玻璃鏡的使用,大戶人家都不再使用了。只有古時候的銅鏡,當(dāng)作一種古董,放在家中裝飾。只是這樣的銅鏡也沒得高價,似乎古鏡也一直不容易有高價,并不是受人追捧的古董種類。

    最終也就是這些東西了,掌柜的打著算盤算賬,笑著道:“總共是一千二百四十三兩銀子,您是店里老顧客了,算做一千二百兩。再給您送一套秦州漆雕盒子,雖然不是古董,但秦州漆雕也是有名的好東西了,精工細(xì)作,還是名家手筆,顧小姐拿回家裝首飾、裝小玩意兒使得著。”

    禎娘點(diǎn)頭,旁邊自然有人拿出一疊銀票會賬——知道今日是出來逛古董店的,禎娘倒是帶了足夠的銀票。

    這一店逛完,禎娘就不再進(jìn)大店去看了。她并不是一個無度的,要知道金石這些東西,真?zhèn)€沒度量,再大的家財也供不起。她帶來分到的火柴作坊的一點(diǎn)利潤,也有兩千兩,只是再不夠去大店再來一回了,這自然就要鳴金收兵。

    第67章

    禎娘四處閑逛, 可是找了幾樣可心的東西出來。這時候心滿意足,再看看懷表上的辰光, 這一下竟到了吃晚飯的時候。禎娘覺得今日到這兒就差不多了, 因此道:“今日就在這兒了, 咱們?nèi)フ乙患倚∈车瓿孕〇|西, 嘗一嘗外頭的口味?!?/br>
    紅豆幾個自然是樂意的,雖然顧家廚房很有功夫,菜自然是做的好吃的, 但是日日吃總想換換外頭的口味么。

    這一段市場自然有這樣多的人做生意,自然也就免不了有做吃食買賣的。不然里頭人餓了還要出了市場找吃的, 未免不美。因此禎娘要找個吃東西的小食店著實不難——只是這兒的小食店大都打著茶館的招牌,大概是為了顯得雅致一些, 襯得起這書市的書香罷。

    外頭的車夫挑了一家生意不錯整潔干凈的停了車,兩個婆子就提著攢盒下了車。這小食店的小食放在攢盒里是十分合適的,倒是不用杯盤碟碗這些。禎娘見兩個mama提回來的攢盒里琳瑯滿目是各樣小食, 一時倒是覺得食指大動。

    見其他人還沒吃的樣子, 便道:“你們自去鋪子里用飯吧, 我這里不要人伺候了?!?/br>
    雖然她是這樣說, 但是在場的丫鬟婆子哪個會真放小姐一人在車上用晚飯。因此商議一番, 分作了兩班,輪著去吃飯了。

    禎娘在車上用飯,也透過車窗簾子看些外面的市井百態(tài)。倒是看到有一家席子攤子正在賣席子。攤主正夸口自家席子多好, 自家生意多誠懇。只是禎娘在一側(cè)看的真真的,買主才挑好的席子, 攤主立刻就給換成了別的——這自然是次一些的貨色了。

    這時候那買主已經(jīng)在付銀子了,攤主則是拿出了戥子稱量,還連向客人道:“添一些才夠,再多多添一些?!?/br>
    禎娘雖知道這可不是什么好事,這攤主并不是一個老實做生意的。平常她當(dāng)然是不喜的,但是這情景她卻不覺得厭惡,這倒是像看一些市井圖畫一樣,生機(jī)勃勃,最多的就是這樣生活。

    用過晚飯,禎娘一行人這才往多喜巷子趕回去。等到到家,已經(jīng)是點(diǎn)亮門口大紅燈籠的時候了,禎娘一回來就先去見了顧周氏。

    顧周氏看了禎娘買的幾樣古董,倒是十分贊同,還道:“這倒是不錯,這些古董積攢起來,將來放在嫁妝里也是十分好看的。你原來也有不少了,倒是省得咱們臨時湊出,我也知道這些東西著急難得好東西?!?/br>
    又道:“不然我再每月多與你二百兩銀子的零用,你常常逛逛這些古董店,這些東西倒是越多越好。若是碰上真不錯的,錢不夠,也可以讓到家里勾賬。”

    禎娘雖然喜歡這些東西,但是是給自己設(shè)了限度的,她總是不愿讓自己的喜好超過一個謹(jǐn)慎的限度。凡是一樣?xùn)|西,無論好壞,只要愛的過了,總歸不是什么好事兒的。

    因此道:“不用了,我就是有閑心的時候去逛一逛,錢也是夠的——娘親難道不記得我還每月拿著火柴作坊一些利潤?真有不夠的時候再到家里勾賬,這不是一樣,做什么又給添零用。”

    禎娘并沒有只說什么越過限度了,這樣的話或許有道理,但是不是用來與母親說話的。那樣說話,顧周氏也只會讓禎娘且放下心來只管花用,還不如這樣說能夠達(dá)成禎娘目的——顧周氏自己是個明白人,但是事情到了禎娘身上就不一定了,那可真是現(xiàn)實一出‘慈母多敗兒’。

    顧周氏果然不再說這個,隨意就點(diǎn)到了最近看了一些蘇州那邊新出的料子,十分不錯。只道:“我看了倒是不比往年進(jìn)上的差,我想著也要百八十匹的,添到你嫁妝里,你說怎樣?”

    顧周氏最近都在給禎娘列嫁妝單子,看什么好都想收進(jìn)去。仿佛是說三句話就能牽扯到嫁妝上頭的樣子,上一回是家用錫器、上上回是各色藥材,這一回又是布料這些。

    實在是布料已經(jīng)定下來了,大江南北的料子,從棉麻到綢緞又到裘皮,總共挑出了四十八種。這個數(shù)字已經(jīng)足夠大了——若是加上這一種,想也知道,顧周氏又會繼續(xù)添,畢竟四十九并不是一個響亮的數(shù)字。

    禎娘真的不想那樣,雖然布料這些東西只要保存得當(dāng)不會隨意霉壞了。但是這樣多的料子禎娘——禎娘一家?guī)资甓际怯貌煌甑陌桑恢皇亲约掖┯?,還有仆人使用和賞人。就是這樣白白放著,實在無話可說。

    禎娘斟酌著語言:“這也不錯,只是原來四十八種料子里哪一樣要撤出來呢?”

    顧周氏可沒想過這個,只道:“原來四十八種料子都是好的,做什么不要了,喜歡這個就添進(jìn)去了就是?!?/br>
    禎娘無奈道:“成親還有兩年,可不知道母親還能見多少好東西,這樣一樣樣添進(jìn)去,什么時候是個頭兒呢?原來的料子就已經(jīng)很夠了,這時候再多,怎么用得完?”

    顧周氏卻是很無謂:“這有什么,你當(dāng)人家十里紅妝是怎么來的?就是從小攢將起來,然后每逢遇到什么好東西就添上。這樣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的,才成了十里紅妝。至于怎么用得完,這有什么好發(fā)愁的,自家用不完了,賞人也夠了,那么送禮也不錯。做送禮動輒就是十來匹的,還怕用不完?”

    禎娘并不贊同,甚至覺得有些好笑了。顧周氏做生意打理家務(wù)都是十分精明的,也不知道說這個是真的一時沒想到,還是故意這樣說。于是嘆氣道:“母親只怕一時忘了,譬如如今家里送禮的布匹是如何來的了,大都是別人送了禮然后轉(zhuǎn)送的,大家送禮可不都是這樣,哪里用得著動用嫁妝?!?/br>
    “說到這個,既然是家里送禮,那更不應(yīng)該動用嫁妝了。母親可忘了,這是要從公中出的,哪里用得著女人的私財?”

    顧周氏如今的私財和公中是不分的,因此這一樣是真的忘記了,這時候聽女兒說才覺得的確是這樣,一時弱了聲氣,不再和禎娘提起買料子的事兒了。不過她都記在心里了,打算以后這些不怎么花錢的‘小東西’就不用和禎娘提起了,不然十次有八次里禎娘是不要的。

    兩人都自以為自己算是贏了,于是便各自歇息。這幾日禎娘又是別處玩耍,也包括了之前打算的城郊踏青。正是玩性起來了,就收到了玉潤的帖兒,原來是請眾姊妹來開詩會。這也是玩樂,況且也有些日子不見了,禎娘自然是當(dāng)即回信應(yīng)下。

    等到約定那日,禎娘便帶著幾個丫鬟坐一輛華蓋大車去了盛國公府。門口的小廝婆子一見是常來家里的顧家車馬,況且得了主子叮囑,自然曉得這是客人。于是連忙開了側(cè)門,給引進(jìn)二門。

    這樣殷勤不是沒有緣由的,小丫鬟立刻拿了銀子與其中打頭的道:“倒是辛苦mama和小哥們了,這是我家小姐給的茶錢,也是謝謝?!?/br>
    禎娘和禎娘身邊的人出手大方是整個盛國公府下人都知道的,就是原來有看不上禎娘出身,覺得從顧周氏身份來看,禎娘與他們不是一樣奴才秧子?不過僥幸翻身做了主子罷了,只是依舊算半個奴才,奴才給奴才放賞,誰要?就是窮死也不要的。

    只是這樣有‘志氣’的也沒有多少,就是有,也很快被白花花的銀子打倒了。更何況如今新聽說顧家發(fā)了一筆洋財,正是財大氣粗,雖然他們都不知道是什么生意,到底有多少,但是不妨礙他們是越發(fā)巴結(jié)上來了。

    那其實就是珍珠生意,盛國公府里知道的也只有有限的幾個罷了。除開王夫人,也都是曉得要緊守嘴巴的機(jī)靈人物,因此外頭有些影兒,可具體如何也是沒人摸得著邊的。

    等到禎娘下了馬車進(jìn)了園子,立刻就有小丫鬟接住她,帶著她往玉潤準(zhǔn)備開詩會的‘杏園’里去。里頭早就是歡聲笑語,不只是玉浣這些人,還有禎娘不認(rèn)得的,應(yīng)該是哪家與盛國公府交好人家的女孩子吧。

    雖不見得是人人都人的,但都是不俗女子,大家憑本心相交,也十分融洽。在作詩之前也是三五個一群,最是交好的算一伙兒,或者釣魚、摘花、撲蝶,或者下圍棋、彈琴,或者吃吃喝喝,真是好不歡樂。

    等到玩到一處,大家又說杏園里新扎的兩架秋千好,都說要打秋千。玉潤這個做東的自然無不可,立時叫了了幾個力壯的媳婦婆子來幫忙推送。

    先時是玉潤先上,與玉浣道:“三jiejie,咱們兩個一起打秋千?!?/br>
    這打秋千自然也能分一個人的兩個人的,玉浣自然答應(yīng)下來。另一架秋千就是玉涓帶著許嘉言上去——許嘉言并不會這個,玉涓卻是和精通的。

    四個人挽住了彩繩站定在秋千上頭,一起一落打了一回秋千。等到下來,這才又有人上去,一般是會些的帶著一個不大會的。玉滟就帶著孫家jiejie,道:“你只管站住了就是,最忌諱的笑,一笑起來就易站不穩(wěn),自這畫板上滑落,若是高處跌落,可不是好玩的。”

    于是大家都紛紛打起秋千來,只有禎娘站的遠(yuǎn)些,玉浣以為她是不會這個。于是挽著她的手臂要帶她。禎娘卻是搖了搖頭,提起裙子讓玉浣來看:“我今日穿了一雙高底鞋兒,是木頭刻的底兒,最容易打滑,不敢做這個消遣。”

    玉浣見了,笑著道:“這算什么,給你找一雙鞋子來就是了?!?/br>
    大家都是差不多年紀(jì)的小娘,找到差不多合適的鞋子倒是容易,最終是玉淑的鞋子合腳,讓下頭送了一雙過來。只小聲與禎娘道:“這是今年開春新作的,我還沒上腳,你可別嫌棄。”

    自然沒得這樣的事情,禎娘只管謝她,然后就帶著一個丫鬟去內(nèi)房換鞋子。等到出來打秋千,她也不用和人一起打,只雙手挽彩繩,身子站的直直的,腳牢牢釘住畫板,并不用人推送,隨著秋千上上下下,自己也是起起落落,于是秋千便能一直忽上忽下了。

    禎娘此時身處其中,真?zhèn)€是仙子一般。底下的女孩子見了都說齊聲喝彩的,玉浣還說:“我原以為禎娘是個不會打的,還想帶她,原來人家才是真正行家,我倒是想她帶我一帶了?!?/br>
    打秋千完畢,大家都齊齊去了內(nèi)室——原來可是玩出一身汗來了。這還是春日里,可不敢大意,一個不小心傷寒了,可不是好玩的。

    等到休息片刻,玉潤來說今日詩會題目、限韻之類。大家各展才情,事后又是評定狀元、榜眼、探花等,都不再提。

    大約在日西時分眾人散了,禎娘也自上車回家。本來是一日下來十分疲乏了,禎娘是在車上閉目養(yǎng)神的。卻聽到兩個大丫頭紅豆微雨在外頭隔間里頭說小話,聲兒并不大,只是禎娘偏生聽見了,還是斷斷續(xù)續(xù)的,就越發(fā)不能不在意了,于是輕輕咳了一聲。

    紅豆和微雨只以為自己擾著小姐了,便立刻收聲。禎娘見此也不多說話,只到了家下車回寶瓶軒才問道:“你們方才在車上說些什么,倒是那樣起興?”

    要知道服侍禎娘她們一向小心盡心,禎娘正休息時候,不管是真睡著了,還是閉目養(yǎng)神,她們都是安安靜靜的。這一回卻是說起話來了,必定是有什么格外起興的事兒,不然就不能等到私底下再說。

    兩人自然不會瞞著禎娘,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把這個新聞要讓禎娘知道的樣子。紅豆立刻道:“是一同去的mama說給咱們聽的,原來咱們進(jìn)了園子,她們就在外頭一些mama的門房里吃茶,倒是聽到一些事兒。”

    禎娘正在拿熱毛巾燙臉,她就繼續(xù)道:“是和原來那個何姑娘——不是,是何姨娘有關(guān)的。原來那些日子咱們聽了多少這何姨娘的新聞啊,不是說生了個兒子后就在后宅里得意起來了么?!?/br>
    盛國公府后宅有好多房人家,紅豆她們這些丫鬟也不是每個都會當(dāng)新聞來說的。只是這位何姨娘十分不同,不說當(dāng)初禎娘親眼見過她,她也是少有的自顧家來了以后才崛起的姨娘——所以她的故事這些丫鬟是聽齊全了的。

    況且他們這一房也是大房里的人,正是顧家最熟,認(rèn)得人最多的一房,因此什么消息都沒漏下。

    這位何姨娘說起來也算是一個人物了,雖然在小王氏那里依舊只能夾著尾巴做人,但是卻是壓得其他妾室透不過氣來。除非小王氏偶爾勸一勸安二爺,不然真是有些獨(dú)寵的架勢。

    微雨卻是面露嘲諷,道:“只是到底是個妾室呢,文mama說過四兩棉花彈不上的東西——做了人家妾室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了,還想著能得意?就是一時得意了又如何,不過是夫主暫且喜歡了個物件罷了,只是一個物件又算什么?”

    文mama當(dāng)時做人妾室不是自己所愿,正是被強(qiáng)送的。有這一條,后頭又受了那許多搓磨,自然是極其瞧不上妾室的。對那些自愿做妾室的女孩子簡直就是放到泥地里了——她當(dāng)年是想擺脫而不得,卻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己趕著趟兒上,也是不甘心了。

    當(dāng)初她在禎娘身邊教導(dǎo)讀書,禎娘身邊的小丫鬟自然也是她一起教養(yǎng)。紅豆微雨她們受她的教導(dǎo)長大自然看不上這些,于是便是這樣的聲口了。

    原來這何姨娘是得寵了一些日子,卻沒想到安二爺新有了一個在書房服侍的丫鬟——倒是和她當(dāng)初一樣,也是紅袖添香呢。也不曉得是如何,這位何姨娘就折騰了這丫鬟一通。

    這也是尋常的事情了,這丫鬟還一個通房沒混上呢,何姨娘卻是有兒子的姨娘。在后宅里討生活的女人互相欺負(fù)算是欺負(fù)么,不過是位高的凌駕位卑的罷了。

    卻沒想到安二爺知道這件事確實認(rèn)真了,卻不像是要輕輕放過的樣子。不管當(dāng)初是如何寵愛何姨娘,幾乎力壓后院的樣子。當(dāng)即就到了姨娘們的院子,也不知是如何料理的,聽說是踢了何姨娘一腳,又讓小王氏‘好生管教’。

    自此何姨娘就沒了寵愛,人也臥病在床,聽說已經(jīng)有三兩日不見人了。也不知是病得重了,還是裝病乞求夫主憐愛。只是安二爺卻是個鐵石心腸的,再是不管的了。如今滿院子的人誰不知何姨娘的境況,因為瞧不上她生兒子后的張狂樣子,于是都是嘲笑著說她的。

    都是當(dāng)新聞一樣落井下石,卻沒有一個關(guān)心她的好歹,也是凄涼。

    禎娘頓了頓——其實這兩年她已經(jīng)長進(jìn)了許多了。她原來就是一個不懂后宅情形的女孩子,不要說不懂了,應(yīng)當(dāng)說根本就沒見過。直到進(jìn)了盛國公府園子讀書,時常耳聞目睹一些事情,才模模糊糊明白妻妾之爭、妾妾之爭何等慘烈。

    女人們的手腕也曾經(jīng)讓她覺得不解甚至震驚過——要做到這樣才可以?但是隨著時間過去,了解越多,她才能自我解答,做到怎樣才可以根本由不得自己。這是由著別人來決定的,這個別人是后宅里其他女人,也是自家夫主。

    這一回禎娘見識的就是變化無常人心冷淡了,禎娘或者臉面冷,心里也不容易動情。但是實際她是個心軟的,只能說她沒經(jīng)過什么險惡,因此才能這樣吧。

    她這時候忽然想到了周世澤——他家里的后宅又是什么情形?聽說通房妾室一個也無,就連貼身伺候親近的丫頭也沒有。她是信這話的,因為她只覺得周世澤的性子,若是有自然就說出來了,不是平白來假的人。

    只是她將來嫁他了又是如何?人心易變呢,會不會就像這禎娘親眼所見的后宅一樣,一下又天翻地覆了?她不知道,她又要去想自己若真的遇到又該如何打理——她當(dāng)然是做正室太太去的,似乎糟糕處境輪不著自己。

    但若真有倒霉妾室,她似乎覺得自己也是不樂的。不是因為憐憫別的女子什么的,只是覺得這像是周世澤——是他與自己想的不同了。她只覺得一個這樣的丈夫不是自己喜歡的。

    禎娘等了一會兒才道:“其實這樣的事情如何說我也不知,似乎這是個應(yīng)該的事情,但是我也覺得不好?;蛘吆我棠镎娌皇呛玫?,但是若是從頭就沒有這件事就好了?!?/br>
    禎娘也不知自己在說什么,她自己只覺得后宅事情里,妾室沒得好下場似乎比有好下場要好。但是無論是好下場還是壞下場,最好是一開始就沒有這件事,那么就是最好的。

    只是這也就她如今淺薄的所看能想到的,簡直顯得格外少女天真,都不像是她了?;蛟S等到以后,她自己也是一個男子后宅的一人后,自己才能說的清清楚楚斬釘截鐵,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首鼠兩端吧。

    禎娘自己說完也是啞然失笑,這些事情光是想想就覺得不好,最好應(yīng)該是一輩子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樣的。只是這樣可以嗎?做得到么——想到周世澤,她忽然覺得是能夠的。但是又覺得奇怪,她并不算與他有多少相處,但卻覺得他就該是自己想的樣子,這算什么?

    拋開怪念頭,這時候有丫頭捧著茶盤一樣樣上菜,這時候也是用晚飯的時候了。禎娘用過飯就同將離道:“你去準(zhǔn)備一些紙筆,待會兒我要用來寫一些帖兒。讓劉mama去告知母親,過幾日我想在家招待客人,叫人來玩?!?/br>
    本來最近就有玩性,這時候又受了玉潤的邀約,自然立刻就想到了還席。玩什么也好定下來的很,也不用什么詩會,這時候正是花草樹木蔥茸的時候,隨便立一個名目的賞花會就行了。這些名頭向來不打緊,只要安排一些好游戲,又有好吃的好喝的招待,這樣朋友一起玩不就是人生美事了。

    至于玩什么游戲這也不用懂什么腦子,如今的人可會替人著想了。還有人寫了一本筆記小說,只把天底下游戲都收錄了進(jìn)去,不會玩的也就是照著書里就是了。

    第68章

    如今正是陽春三月末, 園子里玉蘭花開的正好。禎娘想起第一回邀請朋友來家里園子的時候,還嘆息時候不對——自家玉蘭種植的多, 一起開花的時候, 那景觀就叫做‘香雪?!H缃駞s是能看了, 也是一種緣分。

    于是寫著玉蘭花會的帖兒就送到各處小姐手上了, 最是好玩的陽春三月,沒有一個不來的。得了回應(yīng)禎娘就一樣樣準(zhǔn)備起來,這樣的宴請可大可小, 也算是女子從小鍛煉出的一種本事了。

    有關(guān)這個,在女孩子備嫁的時候還是一樣要學(xué)的。只是禎娘并不用臨時抱佛腳了, 畢竟她是家里大小姐,請朋友來耍, 或者幫忙顧周氏準(zhǔn)備一些宴飲,已經(jīng)是十分清楚了。

    等到了玉蘭花會那一日,盛國公府里的女孩子又是聯(lián)袂而來。這倒是便宜禎娘, 只要迎客一次就夠了, 在二門出等到這些jiejiemeimei, 就一起往里走。這不是第一回, 但大家難得來一次哪里還記得如何入內(nèi), 自然要有人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