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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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年紀輕些的心里只怕更樂意——原本在周世澤手里大家就是跟著夏掌柜做些再穩(wěn)妥不過的生意,既然是穩(wěn)妥那利潤就算不得大了。年紀輕輕的打算做一番事業(yè),這本是人之常情么。 當時走出周家大宅后就有后生晚輩相邀著打算商議一番,其中一個便是面有喜色道:“這才像是正經(jīng)做生意的樣子!原來倒像是一些世家只是為了保本。那樣的生意哪里用得著咱們這些人,盡使喚一些家奴還好些。咱們這一回可要做的漂亮一些,好讓夫人也刮目相看,以后才有大生意等著?!?/br> 另一個也笑著道:“這還不算大生意?到時候不知道是一個多大的作坊了,但是想到夫人的身家總不會行小事——不看人家開典當鋪子還嫌做的小了不好,心里看不上!” 至于禎娘要開多大?她自然是想著只要萬事俱備,那就有多大開多大的。周家銀子可能不夠,她就自己也入股。兩邊分別投錢,只把家里公帳和她嫁妝賬分開就是了。其實老板都是一家人,至少比一般人合伙要牢靠的多。 等到眾人退去了,禎娘和周世澤兩個也坐夠了,便道園子里走一走。周世澤此前并沒有聽禎娘說過什么毛紡織的事情,倒不是禎娘瞞著他,只是她自己也忘了和他說過。至于周世澤自己,也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妥,散步時候一句話沒過問。 只是同禎娘一五一十盤起賬來:“你說要做這個生意那就隨你罷,聽起來真是不錯。我早知道你會擺弄這個,也愛這個——正好我不會更不愛,現(xiàn)在通通你打理就是了?!?/br> 禎娘見他就這樣放手了,忍不住問道:“你就這樣不管不問了?你要知道這該動用家里家底的,到時候若是賠了,怎的說?你該艱難起來了?!?/br> 周世澤正看園子里梅花——倒不是他一下能夠鑒賞這些,只是想著要不要自己親自折一枝與禎娘插瓶,討她喜歡。便只心不在焉道:“你定下來就去做就是了,難道因噎廢食。況且我既然予你管著這些,有個什么后文我自然都是認的。好壞我還領(lǐng)著如今的官身,總能養(yǎng)活你我。” 禎娘一時不知是為了他的信任心暖,還是為了他的隨意生氣。只得推了推他道:“你也要想著一些罷,這又不是小生意,我也是要投錢的。不動則已,一但動起來本錢大著?!?/br> 周世澤哪里是她推得動的,紋絲不動還一把抱住了她,摸摸禎娘的耳垂,想了想道:“你我還信不過?你自己想什么!不過說本錢大,這是要多少,你看過家里底賬的,盡拿去罷?!?/br> 之前周世澤已經(jīng)給禎娘交過賬了,除了那些產(chǎn)業(yè),這些年家里積攢的銀子也有十來萬。只留下一些應(yīng)急,按理說這生意無論如何也該夠了——哪有生意一開始就要用這許多的,就是本錢大的,也是后頭一點點來添。 但是這門生意和禎娘之前所有生意都不同——這生意的格局是前所未有的,若是做成了賺錢也是前所未有的。只要開始就不能往小了做,那是糟蹋了這門生意! 禎娘這時候才笑了:“你又不知道這門生意,我倒是與你算賬!” 第93章 這門生意若是按著開一個作坊, 與別人收些羊毛來紡織確實算不得什么了。作坊開的再大,花費也是有限的, 了不得了生意好做禎娘再開第二個第三個。但是那時候也有利潤了, 自可以一邊做著一邊做大。 但是禎娘心里可是另一個樣子, 她把她打算改進毛紡的心思說了一遍——要羊毛柔軟下來, 還要好紡織機。然后道:“不說前頭要花多少錢準備,咱們自是先當作一般的毛紡作坊經(jīng)營,再一面請能工巧匠促成這一樁就是了。但是為了將來的格局, 不只是要與人收羊毛,還要咱們自己養(yǎng)著一些專門剪羊毛的綿羊, 這些草場、綿羊、人工等哪一樣不要錢,還都不便宜?!?/br> 這就如同江南的茶園、桑田生意, 人家小門小戶地做本錢也小。但是禎娘這樣的人來做那就是一門重本錢的生意,倒是買草場該是拿了地圖一塊一塊圈著買,禎娘可是打算將來把毛紡當作棉紡絲織一樣來經(jīng)營的, 就該有這樣的規(guī)模。也不看人家棉田桑田是怎么鋪開的, 動輒就是千頃萬頃的! 周世澤聽到這時候頭都大了, 但是心里又佩服禎娘的胸襟。別人家的婦女也會做些生意, 但想到這樣前景, 有膽魄做下來簡直是鳳毛麟角?;蛘吒纱嗾f就是聞所未聞,畢竟這樣的生意從前往后數(shù)也不多見,男子做的又有幾個? 只是禎娘這樣的胸襟也不是平白得來的, 原來她自己親身經(jīng)過珍珠生意的事兒眼界比起一般人不知開闊到了哪里去。又常常看自家各類生意的流水,膽識和胸襟自然隨著眼界開闊。不然尋常女孩子常常經(jīng)營的是幾錢幾兩的營生, 突然拿個千兒八百的讓她打理也是要頭大的。 周世澤想不到這些,只是佩服之后又想起另一樣:“這樣大的生意只怕十分繁忙,我原說過只怕你為了這些勞累,那時不準的!我讓人瞧著你,要是有個不好我就讓掌柜的們自己去做,再不和你說?!?/br> 禎娘只得看著他嘆氣,不曉得是心里感動好,還是哭笑不得好。在禎娘看來這世上哪有不累的,若不做這些自家也不會有更多尊榮。若是心里沒得一個目的了,那倒是能舒舒服服懶懶散散,只是那樣不是一輩子渾渾噩噩了。 她也只得與周世澤解釋:“你這樣的在外做官就不說了,常常要去大營練兵,戰(zhàn)時還要打仗,這便是家里家主。你若只是一個浪蕩子弟,自然家里沒得這樣多的尊重。當家主母也是一樣,同樣是家里當家娘子,一個什么都不會做,另一個卻是聰明勤謹,把個家里打理的妥妥當當,誰在家里說話管用?” 禎娘本來的意思不過是自己也是一家主母就有自己的職責所在,若是為著偷懶舒服,只求清閑度日,大家就都別過日子了。但是周世澤全然和她不是想的一樣,只是干脆利落道:“管他是個甚樣主母,反正你說話最管用——我這個當家的都聽你的了!” 禎娘還待說什么來轉(zhuǎn)圜,但她很快看見了周世澤眼里一點子狡黠笑意——他不過是裝的,他自然懂她要說的意思,本來就是胡攪蠻纏。于是再不解釋,只是故意板著臉道:“這是你現(xiàn)在看我樣樣都好說的渾話!若我真是個什么都做不好的,將來你煩了厭了那就再容不下的!我還是好好做些主母的事兒,也好將來說起來沒得功勞還有苦勞?!?/br> 見禎娘這樣說周世澤也急了,趕忙就要賭咒發(fā)誓,不然他還能叫她見著他二十年后的樣子么。只是他的眼神也好——也可能是禎娘故意的。他同樣看見了禎娘眼睛里的一點點笑意,這姑娘是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一時兩個人面面相覷——話說他早知道了,明明是兩個骨子里相像的人,還不知道對方如何?總是騙不過去,互相也知道心意。相視而笑,這件事就再也不提了。 之后幾日是周世澤最后一點婚假了,這時候兩人倒是不出去耍了,只在家相依靠,一起做些極尋常的事兒——讀書寫字、練武、吃飯,晚間打些花牌。 另有周世澤不會圍棋,卻下的好象棋,于是兩個人還常常在漢河楚界上廝殺一番。周世澤棋風自然大開大合,鋒銳無比,禎娘則是心思縝密,后手無數(shù),一時倒是難分軒輊。 這一日兩人又是擺開了棋局,正待對局只見外頭有個丫頭進來說外頭是一個慣常來家的伙計上門,這人前些日子禎娘也是見過的。禎娘心里忖度是生意上的事兒,當是毛紡織的生意這就有些譜兒了,便收拾了棋局,叫人進來說話。 只是這事兒卻是出了禎娘的意料了,并不是毛紡織的事兒。那伙計只說:“絨線鋪子里有三個湖州客人,在鋪子里坐著了。有許多上等細貨好絲要科兌與管事,只要一百五十兩銀子押合同,約五月中找完銀子。管事使來與東家知會一聲?!?/br> 禎娘想了想便明白了道理,按說這些事情她家原經(jīng)營當鋪的應(yīng)該更知道一些。就是一些客商不曉得路上出什么變故了,要就地賤賣一些。這樣生意急急忙忙要找合適主家可不容易,很多就進了當鋪。 至于一百五十兩銀子押合同,這便是下定錢的意思了,至于余款只要五月時候給就行了——這就是這些人沒得辦法了。不然平白無故可以晚些給錢?要知道這銀子是能生銀子的,離著五月這些時候,拿出這筆銀子就是放貸也能賺些了。 當然,這里放貸不過是個例子,禎娘和周世澤手上都沒得放貸的生意——倒不是不準做,要知道放貸的生意也有合法的與不合法。在律例之內(nèi)的利息是準的,之外的自然就是不合法的。雖然民間多的是了,但是官眷做這些容易被人抓小尾巴。總之有這些時日,這些銀子自可以做一輪生意,有些別的生發(fā)了。 禎娘卻是問道:“我想平常你們東家是不會管這些事的,你們以前如何處置?怎么如今倒來家里問這些事了?!?/br> 一般商賈人家所有生意都該是各司其職,這樣額外的生意只要不是那樣家業(yè)大的不理會的,都是要和東家說一聲的。畢竟要動銀錢賬目,沒個聲息,以后有個不好,那可怎么說呢。 那伙計看了一眼周世澤,然后才回道:“好讓夫人得知,這些事情原來都是夏掌柜一力承擔的。只是之前夏掌柜已經(jīng)吩咐過了,原來是東家無暇理會這些事兒,如今既然是夫人當家,自然是按著規(guī)矩來。” 山西人做生意最講究的就是一個規(guī)矩了,想來因為周世澤的這一樣,之前夏來保也是費了好多神。如今禎娘來了,無論是為了恢復(fù)規(guī)矩,還是為了表明自己絕沒有同東家‘爭權(quán)’的意思,他都趕忙地把這個事情交出來了。 但禎娘卻不想接——周家雖然家業(yè)還不到那樣家業(yè)大,但顧家有的。禎娘以后哪有那許多心神分在這些事上。況且這些年夏來保都是做的極好的話,那接著做也沒什么不好的。 只是這樣的事兒怕人家多心,以為自己是試探,還是要到時候親自與人家說,這時候只能接下來。于是道:“這也是你們不曉事了!原來既然是問夏掌柜的這就還去問就是,教夏掌柜打發(fā)便了,又來請我,實在少了對大掌柜的尊重!” 又道:“我知道你們也是夾在中間,罷了,這一回我來批合同。下一次我與夏掌柜說一聲,這些事兒還去尋他——至于那幾個湖州客人,先讓掌柜的與他們說話,說東家這幾日忙碌 ,稍待些罷?!?/br> 周世澤卻是奇怪了,問道:“你是個在這上頭用心的,當買賣要緊。只是批個合同,蓋章的功夫總有。這幾日也不忙碌,怎么這樣說話?難道這里頭還有玄機?不怕客人怪罪?” 這時候人小伙計已經(jīng)去了,禎娘便教道:“比不做這些生意哪里曉得行情,管事的可比你清楚!這些絲線的行情便是行市遲,貨物沒處發(fā)兌,不然怎會上門脫與家里。若我這邊上趕著,人就張致起來了。越是這種時候貨物越難出手,就是有收貨的人家,難保比家里咬的還狠,也不怕他不來再來尋家里鋪子。” 周世澤這時候重新把之前收拾起來的棋子擺起來,只拿了一個‘卒’在哪里敲打。把個眉毛揚了起來,大聲笑道:“原來人家說商場如戰(zhàn)場,卻不想這些小處還有這樣的機巧,這也要斗心思!” 禎娘指了指棋盤,讓周世澤先走,然后道:“你也知道商場如戰(zhàn)場?你們平常也看兵書的,譬如下棋時候用些其中所得,但更多的還是在戰(zhàn)場上使用。卻不想到生意人也看兵書,之前那一招正是‘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呢!” 周世澤仔細想了想,果然是的,一時又是大笑。禎娘看他眉目舒朗,自己也不自覺高興起來。于是兩人約定日后一定一起看些兵書——這大概也是兩人為數(shù)不多能夠一起研習的書籍了。 至于禎娘曾想的‘賭書消得潑茶香’是不能夠了,就是兵書周世澤只怕也不如她純熟。禎娘真是能夠背來的,至于周世澤人家重的是使用,至于倒背如流是絕沒有的,也用不著。 但是禎娘這時候也不覺得如何遺憾,原來時間姻緣就是這樣了。一開始的百般以為和準備都是無用的,真到那個時候有了自己的姻緣才曉得會是什么樣子——既有可能照著你想的模子來卻是差了,也有與自己想的南轅北轍卻是好的。 之后這幾日周家并無大事,也不過就是那幾個個湖州客人的絲線到底歸了周家絨線鋪子,比之前的價兒還低了半成。只是即使這樣也比進當鋪要強,最后走的時候人家還千恩萬謝。 于是周世澤與禎娘兩個又得了悠閑日子,直到周世澤要往大營去的前一晚禎娘才著急起來——原來是要與周世澤打理行囊這些,禎娘自己原來不知道這些,后頭也跟著顧周氏學了。又有文mama指點,本來不該是這樣手忙腳亂的。 但世上哪有那許多按理說呢,之前幾日就準備起來了,但臨了臨了,禎娘依舊覺得萬事都不完備。心想這些東西準備出來到底是為了周世澤,鞋子合不合腳只有自己知道的。自己準備的再好,看著好花好葉,周世澤日常用著不合那也休了。 于是便在前一日晚上拖了周世澤的手,把個準備的行囊都打開與周世澤來看,問他這樣好不好,那樣行不行。周世澤只見平常禎娘似乎沒有什么做不好的,只能說是太好了,就像個九天仙女,只是什么時候下凡塵呢! 這時候一個新婚妻子,第一回給丈夫準備行囊,竟然手足無措,自己不信自己起來。周世澤看她樣子反而覺得滿心歡喜,心里暖融融的。便隨她拖住手,一樣樣零碎看過去,沒得一點不耐煩。 其中他也指點她幾句:“這紅蘿炭就不要帶了,營里又用不著手爐,就連熏籠都不用,都是燒一盆火算數(shù)。要這好木炭?只用上等的黑木炭,我自帶了去人家就該艷羨我了。這也可多裝些,你也不知,那些人每回都蹭我的炭使,若是只帶我使的分量只怕不夠!” 禎娘一面吩咐丫頭立刻去多多取些炭來,一面也有些好笑:“蹭你的炭使?這是為什么。九邊軍戶,衛(wèi)所的營生,總不至于用些炭火都沒有罷。” 那些底層小兵也不會向周世澤這樣的千戶官要炭使,而且那樣就是怎樣也帶不夠的了若是與周世澤一般的武官,禎娘實在想不到會有炭火都用不上的——周世澤之前也與禎娘算過衛(wèi)所的賬了,至少殷實是能夠的。 然而周世澤卻是搖頭道:“你那里曉得衛(wèi)所的營生是怎樣,做到千戶就算是出頭了,不要說在九邊,就是在地方也至少混到個地主老財。百戶就不成了,就是九邊也只是比地方強上一線,很多地方也很儉省——那些銀子也是要養(yǎng)一大家子和親兵?!?/br> 不過這些都不壞,至少靠著這個世襲武官的位置,不論是從朝廷也好,商會也罷,都有銀子好拿,吃穿生活是不愁的。但是有些不在軍營里的才難熬——一個武官位置只讓一人繼承,其余的兄弟可怎么算。特別是百戶人家,并沒有多少余財,兄弟再多的話,差不多就是凈身出戶了。 不說這一樣,周世澤倒是看到一些自己都不認得的物事,便指著一對毛絨絨的小小皮子問道:“這難道是護膝不成,我平常不用這些東西的,累贅的很,演武場上練兵不方便,戴不住。” 禎娘卻道:“冬日里關(guān)節(jié)冷,最容易寒氣入侵,好易得受傷,你且受用。這個是金絲猴的皮毛,我原也只有兩張這樣的皮子。前幾日翻箱籠收拾出來的,幸而這個不要多大手工,趕得及與你做出來——金絲猴的皮毛最是輕薄又暖和,沒得別的累贅,你只系緊了,再不耽擱的。” 周世澤哪里曉得這些皮子的門道,反正他是個天冷了有人準備衣裳,肚子餓了有人準備吃食的。這時候聽禎娘這樣說立刻就笑道:“我這一回就帶上,只怕到時候有同僚看了,嫌棄我講究起來!” 都是些年輕武人,很多時候不甚講究,特別是在那等離家的大營里。若是誰過得太精細了,只怕還要惹得人說呢——這正是與底下小兵拉開了。按著從古至今的說法不該與麾下士兵一樣一樣的才好么。 不過說起來這又有什么人做得到,本來就是家里不一樣。。譬如這炭火,明明家里足足的,難道就為了與士兵同甘共苦,倒是特地受起凍來,那可別是一個傻子!周世澤心里想那些人,只覺得萬里挑一個該是心懷士兵愛兵如子,至于其他都是圖著虛名,忒虛偽! 禎娘自然知道周世澤的心思,才不把這一句話當作是他真的不喜——況且就是真的不喜又如何,總歸這東西禎娘打定主意讓他用上了,只收拾在了隨身的小箱子里。 禎娘還給他準備了好幾雙靴子,這個倒是沒有圖著金貴,全是是按著實用來著。禎娘拿了又輕又軟的皮子做面子,里子則是千層底一般,真?zhèn)€暖和舒適。做靴子費工,這自然不是這些日子趕制出來的,全是在家的時候做的。 那時候沒得多少周家親戚的針線要做,別的也有繡娘和丫頭趕工,禎娘便得了周世澤的尺寸多多地給他做鞋。至于衣裳倒是做的少些,她想著的是當初相處的時候聽他隨口提了一耳朵,他們在大營里練兵時候最是費鞋。 禎娘就在他耳邊悄悄道:“這些鞋子都是我親手做的,你原先說你們兄弟有腳差不多大的還會換著鞋穿,以后不準讓人穿我做的這些——我再另外備了幾雙下頭人做的,把那些個與他們換!” 周世澤這時候聽到這樣的用心還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怕那起子人來搶他也是不愿了,立刻道:“那是自然的,老婆做的鞋腳哪有隨意讓別個穿上了——只是鞋子之類的少做些,聽說這個費力又費神?!?/br> 聽到這里禎娘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耳垂也紅了起來,越發(fā)小聲道:“這鞋子也不全是我做,那千層底的納法,還有緝鞋頭,要用錐子下大力氣,我力氣不夠做不來的。勉強做了一回手上傷了不算,做出來也不成樣子。因此是別個替我做的這個——但是其他一針一線就全是我做的,所以還是算我做的吧?” 說到最后禎娘自己也不能確定了,反而問周世澤。周世澤覺得又憐又愛:“自然算是你做的,你既然用了心那就是你做的!那費工夫的事兒可別再試了,聽說你還要拿錐子我便覺得心里顫的慌,倒是比個我自己使了兵器上戰(zhàn)場還要后怕!要是手上一個歪斜,可不就扎著你自己了!” 然后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或者等到我從大營里回來你再做鞋,到時候我與你做這些要力氣的活兒,這也就沒得旁人的工在里頭?!?/br> 禎娘自己都不曉得為什么一下心里格外快樂起來,倒好似心里住了一只小鳥。便眨著眼睛與周世澤道:“做鞋子你哪里知道該怎么做,雖說是力氣活兒,但也是要手藝的,你且罷了,別費這個神。” 周世澤覺著禎娘剛才眨了一下眼睛像是眨在了他心里,不然平平常常的,怎么立時就心里跳的那樣快。也不管這時候旁邊有沒有丫鬟這些人,只一把抱住禎娘就去親她眼睛,慌的禎娘一下把眼睛閉上。 周世澤嘴上微微起著一點皮,這會兒蹭到禎娘眼皮上,禎娘覺得癢癢的,便要去躲。周世澤哪里讓,一下抱過她,跨過滿地打開的箱子,這就往內(nèi)室去。兩人和衣倒在了暖炕上,這時候丫頭們都知趣,躲了出去。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周世澤與禎娘兩個相擁著耳鬢廝磨。 好歹還念這沒收拾完,禎娘一力抵抗來著,周世澤便似個大貓一樣,了無生趣一般一邊歪著去了——禎娘坐起身來整理衣裳,便見周世澤歪在一個大迎枕上側(cè)著身子,手上把玩一個穗子,正是禎娘心口一個荷包上綴的。 正覺得有些好笑,只覺得這就是像是自己在家養(yǎng)的白雪總愛撥弄穗兒、流蘇一般。然后就聽周世澤聲音低低道:“也無所謂會不會,到時候你教我就是了?!?/br> 禎娘開頭還不知他說的是什么,片刻才應(yīng)過來指的是之前說的做鞋子。心里忽然一陣柔軟,只點點頭道:“那便過一陣子罷,那時候我給你做鞋子再不讓被人插手了?!?/br> 這邊廂周世澤還沒出門,兩人就說起了下次回家一起做什么倒讓人有了不一樣的感觸——預(yù)約以后一起做一樣事兒,便是這樣如膠似漆能夠永永久久一般,等待也變得不壞了。 第94章 無論如何時候總是過去了, 周世澤與禎娘縱使再是新婚你儂我儂,總不能只兩個人過活。周世澤不是這性子, 禎娘也不是。于是只把周世澤各樣東西整備齊全了, 在這一日早間送了他出門, 往大營那邊去。 這出行是瞞不住人的, 在一條大街上的周世鑫家自然看得見。一個個妾室使女們沒得事做了閑磕牙也要說一回。趙五兒最拔尖,愛說道這些,早早不知從哪個門外小廝婆子那里聽來了就學給孟麗華。 倒是似乎是嘆息道:“六娘你不知, 都說周世澤他大娘子親自送出了門外,眼看周世澤上了車出了街這才回轉(zhuǎn)。所以說呀, 這嫁個有官身的男子也有不好,人家行動自然聽上頭的, 不得自由。如今還是去大營里練兵,并沒有什么好憂慮的。若是將來要往戰(zhàn)場上去,如何能不憂慮呢!” 一旁坐著的鄭素娘正捧著一杯胡桃松子茶, 嚼了嚼松子這才似笑非笑道:“人能有什么不好, 我們家那個倒是行動自由, 頭頂上沒得人命他, 但還不是依舊常常四五日不著家門, 不是在手帕巷子、茉莉巷子,就是哪家寡婦人家去了。打得火熱的時候還十幾日見不著人呢,與人家沒什么兩樣——人家還強些, 至少去了營里,家里老婆不擔憂這是去嫖了還是去傍了?!?/br> 幾人正說話的時候, 正好周世澤從外頭進來。一時見了自己幾個老婆,都是嬌滴嫩玉的樣子。趙五兒上穿綠杭絹對襟襖兒,淺黃水紬裙子,金紅鳳頭高底鞋兒。孟麗華上穿翠蘭緞子襖兒,水紅羅裙子,桃紅素羅羊皮金滾口高底鞋兒。鄭素娘上穿著大紅遍地錦襖兒,柳黃遍地金裙,粉紅羅高底鞋兒。 這般擺設(shè)在眼前,齊整鮮亮,讓人好不得意。一時心里心緒大好,又因今日的好天,外頭難等有日頭,便道:“你們怎么在屋里里頭呆著了,這樣好的日頭也難得,幾個到園子里頭吃茶,讓外頭小廝提了幾樣菜肴來,我來與你們做這個東道。” 三個婦人自然都不提方才說的什么,只是趙五兒笑道:“方才我們幾個正說隔壁世澤叔叔出門去大營了,他娘子在外頭送他。到底是新婚夫妻,一直送到了馬車出了街這才回轉(zhuǎn)了身子?!?/br> 又嬌滴滴撒嬌道:“真是好難得的時候,咱們周大爺也有主動出錢做東道的時候——上回六娘與咱們打葉子牌輸了東道,不是整治了十幾樣菜肴還有兩壇子金華酒。你見咱們吃了這個,說的什么?” 當時周世鑫只是趕忙可惜道:“家常的吃這樣酒做什么?后頭地窖里還有五十壇茉莉酒,我前幾日與酒坊張歪頭賒來的,你們就先緊著它喝。只把這茉莉酒攙著米酒一道喝,正合適你們這些婦人,何必花錢在外頭買酒!” 金華酒是浙江名酒,天底下都是有名氣的,在江南也不算便宜,何況是在山西。至于茉莉酒就便宜得多了,雖然算不上劣酒,但是遠比不上金華酒的——這就是周世鑫的吝嗇了,特別是在自家妻妾身上。 至于賒來的,倒不是他周大財主沒得買五十壇子酒的銀子。只是既然能夠賒來,為什么要付現(xiàn)銀呢?按著他的生意經(jīng),這銀子多在自己手上呆一炷香,那也是能滾出利息來的。他有一樣生意就是往外放高利貸,只恨不得什么銀子都在手頭多留一會兒,好讓他多放貸一回。 只是周世澤沒空應(yīng)對小妾一點子調(diào)笑,心神只放在了周世澤出門上。原來冷了的新一時又熱了起來,便只是板著臉應(yīng)付道:“有這樣與家主說話的?我原是說的節(jié)儉上頭的話,本來這就是咱們晉商的風俗!” 說罷便拂了袖子離開了,趙五兒如何也想不明白,這樣的調(diào)笑應(yīng)該不至于如此的,也不知自家夫主今日怎么了。卻不想周世鑫轉(zhuǎn)道去了圓大奶奶的正房,見她正在暖炕上歪著,旁邊有小丫頭捶腿。 便在一張凳兒上坐了,讓人上點心上茶。圓大奶奶見周世鑫來了,也是連忙起身。忙問道:“今日鋪子里頭事兒不多?聽底下小廝說你早間就出門遇緞子鋪里的掌柜對賬去了,回來可早!” 又是很殷勤地讓小丫頭打熱水,親自燙了條熱熱的毛巾與周世鑫擦臉。周世鑫只像是無事一般道:“今日倒也沒什么,還一拐腳去了一趟賭場那邊。那里問張四要了一回上月那些重利債的利錢,怎的遲遲不送來?!?/br> 圓大奶奶卻是道:“正是才過年,還是正月。要不說是過年難呢,人家家里要過年,難得擠出銀子來,可不是就要耽擱這營生了——銀子到底收回來了沒?該不是有人趁著年關(guān)卷鋪蓋走了罷。” 周世鑫卻是滿不在乎道:“誰管他們難不難!不然當初不借這份錢使,不然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還卷鋪蓋跑路,也不看看這是哪兒。若是沒與幾位坐地虎通過氣張四怎敢隨意把銀子放人,任他們有通天的本事也跑不出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