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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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太后的心痛又豈是小太子拍一拍吹一吹就能飛走的?然而在這種時候,孫兒能體察她的痛苦,予以安慰,這本身就是一種讓她覺得即使辛苦勞累,也有所值的溫暖。雖然于大勢無補,卻讓她心悅,忍不住摸摸小太子的頭頂,道:“濬兒真乖,皇祖母不痛了!” 小太子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想確定她有沒有說謊的模樣,直到她又點了點頭,才松了口氣,小聲問:“那……皇祖母可以不生母妃的氣,讓母妃起來嗎?” 孫太后看看孫子,又看看周貴妃,長嘆一聲道:“濬兒,你的母妃……她還當(dāng)現(xiàn)在跟以前一樣,可以任性妄為呢!殊不知你父皇失陷,再不謹(jǐn)慎些,不僅害了她自己,也要帶累你呀!” 小太子哪里能理解什么叫帶累,只是感覺到祖母的怒意已經(jīng)沒了,就再接再厲的撒嬌:“讓母妃起來嘛!皇祖母……” 周貴妃是太子生母,讓她跪在地上,掃的是太子的臉面。何況孫太后也有意給太子立名聲,他開口求情,便松了口,哼道:“你生了個孝順仁厚的好兒子,這么小一點就知道保護母親!你要懂惜福,別口無遮攔的什么話都說!” 周貴妃今天真被嚇得不輕,老老實實地低頭應(yīng)諾:“奴知道了!以后一定好生照看太子,修德積福?!?/br> 孫太后道:“太子為國本,豈能長于深宮婦人之手?哀家和代皇帝會將東宮收拾出來,送他過去拜師讀書,不用你照看。你只要遇事少一點就著,勤修口德,就算你扶助太子了!” 這是失望透頂,對周貴妃全不指望了。 周貴妃委屈得眼淚刷刷下落,卻不敢做聲。孫太后也不睬她,牽著小太子就進了坤寧宮,在鳳椅上坐定了,才來問萬貞今天朝堂上發(fā)生的事。 她派金英協(xié)助代皇帝,其實也是為了消息方便,省得自己在內(nèi)宮中做了聾子瞎子。但金英經(jīng)歷四朝,深知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太子確立,代皇帝的位置穩(wěn)固,名分無差,孫太后與朝臣間做的交換就算完成了。剩下的事都應(yīng)該由代皇帝和朝臣處理,內(nèi)宮再出令干涉朝政,便犯忌諱。于是他給后宮的消息也就不再詳盡,而且也僅是傳遞消息而已。 孫太后的權(quán)欲雖然不重,但兒子失陷,帝位旁移,太子新立,又怎么可能不急?金英的信息少了,她自然要重新找人問仔細(xì)些。萬貞臨危不亂,懂得取舍決斷,比起錢皇后、周貴妃等人,處事能力要強一大截,讓她倚重,這時候自然是她問話的第一人選。 可萬貞深知自己對于朝堂的規(guī)則不了解,孫太后垂問,她想了想,道:“娘娘,奴雖然也辦過外務(wù),畢竟沒有讀過書。監(jiān)國和諸公說話,白話太少,奴聽不太懂,若是解錯了,只怕會誤了娘娘的判斷?!?/br> 孫太后愣了一下,苦笑起來。朝堂上的大臣們說話,大多數(shù)時候都半含半露,引經(jīng)據(jù)典,有時候彼此之間都要靠揣測。莫說一般的女子聽不懂,就連同是翰林學(xué)士教出來的內(nèi)書堂宦官,也不見得所有人都有這天分,能夠像金英那樣明白群臣奏對說的是什么。 萬貞見孫太后面色作難,趕緊又接了一句:“不過奴見梁伴伴在旁邊聽得入神,應(yīng)該是聽懂了的。” 梁芳連忙上前回道:“娘娘,老奴曾在內(nèi)書堂入學(xué),在皇爺面前奉過駕,朝堂諸公說的話,大致能聽懂?!?/br> 他是錢皇后選出來服侍太子的人,可錢皇后當(dāng)不得重任,一遇大難就慌了手腳。孫太后明顯信任萬貞和仁壽宮那邊的人,對中宮這邊的人都看不上,他也怕自己沒了用處會被孫太后踢開,一有機會就趕緊上來獻殷勤。 孫太后聽說他在內(nèi)書堂讀過書,在正統(tǒng)皇帝駕前曾經(jīng)侍候過,倒高看了他一眼,便命梁芳細(xì)細(xì)稟報,萬貞只領(lǐng)著小太子在旁邊玩耍。 但孫太后此時對她的信任,幾乎于服侍幾十年的王嬋、胡云等人相當(dāng),問完梁芳后又問萬貞:“代皇帝果真說過,讓太子分駐南京,他駐北京的話?” 萬貞點頭道:“監(jiān)國親口所言,讓小殿下求您帶他南下。” 孫太后招手示意小太子過來,憐愛的撫摸他的小臉,喃喃地道:“濬兒,皇祖母心疼你?。】墒俏胰魩е闳チ四暇?,你父皇怎么辦呢?他……再不爭氣,也是我的兒子,你的父親?。〕宋覀兞粼诒本?,朝堂上上下下,誰會真正想要營救他,讓他回來呢?” 小太子哪知道祖母心中的煎熬,他的反應(yīng)要比別人慢些,梁芳的話已經(jīng)停了好一會兒了,他才想起里面的一件事,笑嘻嘻的說:“皇祖母,剛才皇叔選的那個于謙,貞兒會讀他的詩啊!” 萬貞嚇了一大跳,連忙道:“娘娘,這個于謙,是寫《石灰吟》的,市井間廣有傳誦?!?/br> 孫太后凝神想了會兒,道:“哀家記得他是誰,當(dāng)初宣廟親征漢王叛亂時,于謙隨駕罵賊,漢王為人桀驁不馴,卻被他罵得萎地謝罪……他升部堂大員時好像才三十左右,是當(dāng)時最年輕的侍郎。” 她嘴里說著于謙,心思卻不在這上面,思索良久,忽然問:“貞兒,你覺得……南京……去還是不去呢?” 萬貞膽子再大,也不敢在這種事上亂放厥詞,猶豫片刻,道:“娘娘,奴不怕現(xiàn)在,只為太子殿下的將來擔(dān)心?!?/br> 她說得再含糊,孫太后也能懂其中的意思——太子不守北京,又哪來的威望坐儲君之位?她用相似的言語逼得朱祁鈺立太子,如今朱祁鈺算是反過來逼她了。 第七十五章 近重陽霜花發(fā) 萬貞至今對政治人物的復(fù)雜性沒有認(rèn)知,還保持著相對簡單的利益觀念。卻不知道商業(yè)追求的利益,在復(fù)雜性上比政治遠(yuǎn)遠(yuǎn)不如,商業(yè)上最高的利益是共贏。而政治上的最高利益永遠(yuǎn)只有一方獨占,甚至所有人都受損害,但只要敵人無法獲取,便也算贏了。 朱祁鈺讓她帶著小太子陪著在奉天殿外走一圈,又讓太子求孫太后南下,遠(yuǎn)不止與故人敘舊,和侄子說話那么簡單,而會產(chǎn)生方方面面的影響。 不過萬貞著眼于利益最終歸屬的直觀思維,要說完全無用也不算——那就是不管這件事以后會產(chǎn)生什么效果,但就像她說的那樣,不是現(xiàn)在,而在將來。 而小太子的將來,正是孫太后不敢想,也不愿意想的事。本來她問萬貞南下與否,未必沒有試探萬貞有沒有被朱祁鈺帶歪心思的意思,但萬貞的回答直擊核心,卻讓她頹然靠在鳳椅上,久久無法說話。 就像她雖然信任金英,但卻知道金英必然會隨著代皇帝的位置穩(wěn)固,逐漸將忠心轉(zhuǎn)移到朱祁鈺身上去——無它,站在政治層面來說,忠君,乃是大勢所趨! 而正統(tǒng)皇帝失陷被俘,喪盡民心,其勢已盡。 她對萬貞的試探,毫無意義,但若被人察覺到這種試探,卻是推著人心往朱祁鈺那邊再偏幾分。 小太子還記得萬貞說的不要提南下,會受罰,坐在孫太后懷里眼珠子骨碌碌的轉(zhuǎn),忍不住了好久才小聲問:“皇祖母,孫兒餓了,可以傳膳嗎?” 孫太后醒悟過來,強顏笑道:“濬兒餓了,那就傳膳吧!” 小太子用膳,本來由乳母和伴當(dāng)服侍,但原來的乳母臨變時膽怯逃避,被孫太后厭惡遣出宮去了,現(xiàn)在就變成了萬貞的事。 雖說萬貞對小太子關(guān)心愛護,但讓她一天到晚陪小孩,沒有半點自由時間,那也不行。因此吃過飯后她便低頭和小太子商量:“小殿下,等一下貞兒要去吃飯辦事,下午您由梁伴伴陪著,跟娘娘一起午睡好不好?” 小太子怔了好一會兒,才仰臉問:“貞兒會很快回來嗎?” 萬貞點頭:“嗯,貞兒快去快回,辦完事就回來?!?/br> 小太子咬著嘴唇點頭嗯了一聲,牽著萬貞的手一直走到臺階口才停下來。萬貞心里有事,幾步下了臺階,但心里卻又有些放不下,轉(zhuǎn)頭一看,小太子站在臺階上咬著嘴唇看著她,眼淚在眶里直打轉(zhuǎn),卻沒哭出聲來,看到她回頭,竟還沖她揮手,似乎想做個笑模樣出來。 但這么小的孩子克制情緒本就極難,他不笑眼淚還能忍住,一動淚水就滾了下來。 皇家的孩子雖然金尊玉貴,但父母都很難有時間陪伴。而身邊的侍從,包括乳母在內(nèi),都很容易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隔段時間就換了人。小太子看到萬貞離開從不哭鬧,其實不過是因為身邊的人總不能長相伴隨,哭鬧也無法如意而已。 以前她哄小太子,能守著規(guī)矩進退,是因為她對小太子沒有現(xiàn)在這么在意;且受孫太后之命探視,也沒有違規(guī)的勇氣。但現(xiàn)在再讓她坐視小太子委屈,她卻實在有些不忍,不由得又轉(zhuǎn)身過來抱住他,去找孫太后。 孫太后見孫兒臉上還帶著淚痕,大吃一驚,連忙問:“濬兒怎么了?” 萬貞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當(dāng)下直言道:“娘娘,這幾日宮里驚慌忙亂,小殿下只怕也被嚇得不輕。這不是孩子成長的正常環(huán)境,奴想無事的時候,便帶小殿下回仁壽宮那邊去,到處走走玩玩散散心?!?/br> 孫太后這幾天全部精神都放在了邊疆的戰(zhàn)報、兒子的安危、朝政的處理上面,偶爾還要與朝臣、代皇帝、皇室宗親博弈,心力交瘁,確實沒有多余精力去考慮孫兒的心情。萬貞提出來后,她才注意小太子幾天功夫臉上的活潑神色就收斂了許多,看似懂事,其實全是一副時刻打量別人臉色的膽怯感。 時刻被緊張氣氛籠罩,心生恐懼憂慮的孩子,如何能有健康強壯的體魄,平安成長? 代皇帝的“勢”在于帝位穩(wěn)固;而小太子的“勢”,則在于他能平安長成。 即使貴為太后,除了廢立大義這種名分之事外,也是無法直接處理朝政。必須要人代為出面,才能執(zhí)掌權(quán)柄。 也只有太子平安長大,孫太后目前所cao心的一切,才有意義。否則,都不過是鏡花水月而已。孫太后心一緊,又強令自己放松心情,微笑道:“好??!濬兒,跟著貞兒出去玩罷!” 小太子大喜歡呼,但又有些小心的問了一句:“真的?” 孫太后笑道:“當(dāng)然是真的!你不是就喜歡催著貞兒去掏鳥爬樹逮蟈蟈嗎?這幾天花園子都讓給你玩,只要別把祖母養(yǎng)的丹頂鶴弄死就行了?!?/br> 小太子高興的啪啪兩聲親在孫太后臉上。孫太后滿懷憂慮,此時也不禁解頤,問了一遍萬貞對太子身邊人事的安排,又親自點選了兩名出身會昌侯府的親軍侍衛(wèi)跟著,這才揮手放小太子跟著萬貞走。 萬貞不敢讓小太子離開自己的視線,回尚食局辦事也帶著他一起去。但現(xiàn)在國朝前程不明,北京風(fēng)雨飄搖,小太子地位雖然比以前高了,尚食局以往那些前來迎奉的舊同僚卻反而少了。除了小秋和秀秀,只有舒彩彩聽到外面的聲音,就急忙沖了出來。 幾天功夫舒彩彩從原來的豐潤美人,變得形銷骨立,發(fā)鬢旁邊竟然出現(xiàn)了點點銀絲。萬貞連忙挽住她道:“彩姐,你別著急,我打聽過了,土木堡那邊屬于潰敗。很多人都逃了,這兩天陸續(xù)有逃出來的軍士回京,雖說皇爺?shù)慕踢€沒有消息。但近侍中官體力不如軍漢,落后些也是常理?!?/br> 舒彩彩含著淚雙手合什連念“阿彌陀佛”,又向萬貞道謝。萬貞明知劉寶應(yīng)兇多吉少,告訴她這消息,不過是讓她保有希望而已,哪敢當(dāng)她道謝? “彩姐好好保重自身,現(xiàn)在外面兵荒馬亂,舒姐夫即使真逃出來了,也不一定能夠及時趕回京城。別到時候他回來了,你卻病倒了?!?/br> 勸說完舒彩彩,秀秀也領(lǐng)著小福小跑著回來了。 小福跟著萬貞辦事的時間久了,知道她最看重什么,行過禮后立即回報:“貞jiejie,我打聽好了。杜秀才七夕那天就已經(jīng)南下,并沒有滯留北京。據(jù)守靜道長說,他留了些東西在他那里,但沒有你吩咐,我不敢接收?!?/br> 萬貞聽到杜箴言已經(jīng)離京,長長的舒了口氣,這才有空問外面的事。她這幾年在外面已經(jīng)組成了一個雖然各單位財務(wù)獨立,但業(yè)務(wù)卻來往互補的小型商業(yè)集團。她能自由出入宮門時,不怕集團脫離掌握。但她現(xiàn)在為太子內(nèi)務(wù)侍長,一年到頭能出宮的時間只怕十個手指頭都數(shù)不過來,這商業(yè)集團就只能分拆,各自由目前的總管掌柜。 小??粗粡堃粡埿形膶懫鹾炚?,都忍不住替她心疼:“貞jiejie,這得平白添多少成本?。恳?,您還把它們留著,往后我替你進出宮門,多跑幾趟?” 萬貞搖頭:“不行啊!商業(yè)集團這種體量,僅靠你送消息進來是不足以判斷形勢及時做出裁決的。本來我倒是想讓你試試能不能處理一些日常,大事再跟我商量??涩F(xiàn)在王振誤國,滿朝文武對中官都反感至極,肯定要進行整治……咱們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br> 萬貞還以為王振引發(fā)的整治,是朝臣從制度上扼制中官之勢,卻沒想到,大明朝的文臣們用一場發(fā)生在朝堂上的斗毆,讓她見識到了活生生的“手撕”——八月二十三日,都察院右都御史陳鎰彈劾王振,群臣應(yīng)各,紛紛要求代皇帝朱祁鈺“殺其同黨,滅其全族?!?/br> 代皇帝朱祁鈺本想拖上一拖,但這時候王振的干兒子,錦衣衛(wèi)指揮馬順不合時宜的出現(xiàn)了。群臣激憤之下,一擁而上,當(dāng)場將馬順打死。金英見勢不妙,連忙派人將王振的同黨毛貴和王長隨扔出去給群臣泄憤,想帶著代皇帝離開。 若不是于謙反應(yīng)及時,排眾而出,拉住朱祁鈺,請求他當(dāng)場判定馬順等人死罪,動手的百官無罪。這一場起自諍諫,亂自斗毆的群體事件勢必要以群臣越權(quán)私刑打死朝臣,代皇帝被眾臣犯駕而終,清算起來群臣個個都是大逆之罪。 眾臣在朝堂上當(dāng)眾斗毆,打死馬順、毛貴、王長隨三人的消息傳到后宮,別說萬貞目瞪口呆,就連孫太后也半晌說不出話來,許久才嘆道:“不意我朝,竟出如此千古未有之奇觀!” 但王振的余黨被清算,在激勵士氣上面,也算起了積極作用。北京的防務(wù)與代皇帝的登基大典,都在群臣同心協(xié)力的運作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正統(tǒng)十四年,九月六日。代皇帝朱祁鈺正式登基為帝,同日詔告天下,廢太上皇朱祁鎮(zhèn)一切權(quán)柄。凡太上皇之令與新君相沖者,以新君之令為準(zhǔn);立太上皇長子朱見濬為太子,移居清寧宮,除了奉親之外,日常在文華殿讀書。 第七十六章 風(fēng)緊云低將雪 新君帝位確立,政令上下一統(tǒng),受詔進京勤王的地方衛(wèi)軍也聚集在了北京城內(nèi),布防九門。北京城的人心開始穩(wěn)定下來,呈現(xiàn)出了軍民一體同心,只等也先來戰(zhàn)的局面。 也先派人來了,但不是下戰(zhàn)書,而是要贖金。 從知道太上皇落在也先之手的那天起,群臣就知道必然會有這么一天,但當(dāng)這一天真正來了,滿朝文武卻仍舊不免嘩然心驚。 也先率眾南下,雖然在四鎮(zhèn)連戰(zhàn)連捷,但認(rèn)真說來,邊境四鎮(zhèn)本就不是什么繁華之地。而得自大明軍隊的繳獲,又未必能夠合蒙古騎兵之用。未入紫荊關(guān),也先所得的錢財,對比起勞師遠(yuǎn)戰(zhàn)的來說,遠(yuǎn)沒有達(dá)到參戰(zhàn)諸部的心理預(yù)期。 所以他開出的贖金要求,是沒有限制的,直沖著搬空大明朝國庫的目標(biāo)而去。 大明朝的國庫先支撐了一次太上皇親征的大事件,連戶部尚書、侍郎都生死不知,如今連防衛(wèi)北京城的二十萬大軍的供給都很艱難,群臣怎么可能答應(yīng)付這樣的贖金? 何況無論從常理還是從政治層面來說,他們都知道付贖金這種事,有一就有二,人財兩空才是最有可能的結(jié)果。 前朝不付贖金,后宮的錢皇后卻瘋了般的把包括她和太上皇的私庫在內(nèi)的所有金銀財寶全部收攏,不顧勸阻執(zhí)意派人送出宮去,交給也先派來的使者,請求也先放人。 孫太后已經(jīng)回了仁壽宮,正把萬貞帶在身邊,將她在東宮任內(nèi)侍長,該怎么用人、怎么管理、怎么與東宮詹事等屬臣配合、怎么為太子立名等東西一點一點的掰開了來教她。猛然聽到王嬋回報說錢皇后搜刮后宮,擅自向也先交付贖金,氣得險些仰倒。 萬貞連忙扶著她上轎,隨駕一路西行,直奔坤寧宮。 坤寧宮自永樂朝建造,就是皇后的正寢宮殿,代表著一國之母的煌煌威嚴(yán),鎏金綴玉,懸珠垂錦,實為當(dāng)世第一奢華之地,連太后的正寢也有不如。 但今天他們一進坤寧宮,卻都嚇了一跳,坤寧宮空蕩蕩的,不說金銀細(xì)軟,擺件奇珍,珠簾玉璧,錦幔紗帷,連鳳座旁邊兩盞金燭臺都不見了。想來若非牙床、鳳椅等物沉重,上面的金玉往下?lián)赣痔M功夫,錢皇后怕誤了時間,連這些東西也未必能保住。 看到孫太后駕到,錢皇后默不作聲的就跪下了。現(xiàn)在還幫著她做這荒唐事的,都是親信臣屬,這時候也沒有喊冤的,跟著她一并跪了一地。 孫太后看看四周,再看看錢皇后破口大罵:“我家錢財,如今撫慰勤王之師尚有不足,如何能夠再去贖買這水中花?你這是、割已資敵,助長也先南侵的yin威?。 ?/br> 錢皇后回答:“奴不知道什么政治大局,但卻知道,也先若是毫錢不得,皇爺對他也便沒了用處,有性命之憂!” 她膝行幾步,抱著孫太后的腿放聲大哭:“母后!別人看皇爺是失位之君,是敗國之主,可他是奴的夫君,是奴的命?。≈皇清X財而已!奴愿意拿錢買命!母后!求您救救皇爺!救奴一命!皇爺也是您的兒子啊!” 孫太后氣得捶了她兩拳,卻又忍不住淚流滿面,邊哭邊罵:“蠢貨!蠢貨!若真有拿錢就能買命這種事,我哪里不肯?可拿錢是買不到命的!買不到??!” 新君方立,戰(zhàn)事又緊,封后之典暫時顧不上,連吳賢太妃這新君生母都只是私下被人稱為太后,郕王妃也住在王府里,還只是王妃。這坤寧宮和東西六宮,仍在太上皇的后妃掌握中,這些本都是將來移宮可以作為籌碼交換的東西。 但錢皇后這一弄,孫太后理虧,卻只能立即帶了錢皇后和太上皇諸妃移住仁壽宮,并從私庫里將自己當(dāng)年為后時的妝設(shè)找出來,重新將坤寧宮布置一新。又令錢皇后上本謝罪,請郕王妃入主中宮。無論從國禮還是家禮上,都確立了朱祁鈺一系的當(dāng)家地位。 不出意料,也先收到贖金后,不止沒有放人,反而又一次提出了要求。 錢皇后已經(jīng)被孫太后扣在了仁壽宮,朝中重臣誰也不傻,也先的如意算盤落空。便勒逼著太上皇朱祁鎮(zhèn)叩關(guān),希望沖破大同、宣府的防線。雖然兩鎮(zhèn)總兵都沒敢開門,但這舉動明白無誤傳遞出了一個消息:也先已經(jīng)率兵南下,戰(zhàn)事真的來了! 北京現(xiàn)有的勤王之師奉于謙之命由通州攜糧入京,糧食雖然緊缺,但省省問題不大。但衛(wèi)軍北上勤王,不能沒有犒勞吧?如今已經(jīng)十月了,天氣一天冷似一天,軍士不能沒有寒衣,沒有熱食吧?就算逼不得已節(jié)衣縮食了,女墻上隔段地方能有個火堆讓戍衛(wèi)的軍士暖和一下,那也好??! 然而國庫空虛,全靠內(nèi)庫支撐,錢皇后把后宮搜刮一空,內(nèi)庫立即不僅要支撐戰(zhàn)事,還要供應(yīng)整個后宮,一到緊急運轉(zhuǎn)的時候,當(dāng)真是捉襟見肘,困窘無比。 孫太后在仁壽宮正殿呆坐良久,突然苦笑:“罷了!兒女都是債,還吧!” 她還是皇后的時候,就替宣廟皇帝掌握私庫。等到當(dāng)了太后,為了避免與輔政的張?zhí)侍笃饹_突,便將精力放在積蓄錢財上面,甚至為此開了座仁壽宮皇莊,幾十年下來私庫里的錢財積余實在不少。只是到了孫太后這種身份,積蓄更多的轉(zhuǎn)化為各類奇珍異寶,現(xiàn)成的金銀錢財不過百萬之?dāng)?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