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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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三年五月,帝廢太子朱見濬為沂王,立己子朱見濟(jì)為太子。 新太子入住東宮的第二天,被困居謹(jǐn)身殿多日的沂王朱見濬陛辭景泰帝,準(zhǔn)備和從人離開內(nèi)宮,就居沂王府。 從太子變成沂王,朱見濬絲毫沒有感覺什么不對,陛見的時候手里還提著一串棕子,笑嘻嘻的遞給旁邊服侍的興安,對景泰帝說:“皇叔,這是我親手包的粽子,獻(xiàn)給您嘗嘗?!?/br> 景泰帝愕然,神色莫名的看看興安接著的粽子,再看看衣服佩飾都更換一新的沂王,好一會兒才問:“濬兒,你住皇叔這里幾天,就光惦記著包粽子了?” 沂王懵懂的回答:“不是??!我還畫了幾幅畫,不過顏色沒調(diào)好,就被貓抓壞了。哎,您后殿檐下有只虎斑貓,產(chǎn)了四只小崽兒,rou呼呼的,有趣極了!可惜貞兒說這貓還太小了,得母貓帶,我不能養(yǎng);還有灶下的壁角里老聽著蛐蛐兒叫,我把它掏出來了……” 他說了一串小孩子淘氣好玩的事,景泰帝看著他說起來眉飛色舞的臉,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忍不住看了萬貞一眼。他在四歲的時候,已經(jīng)被母親逼著開始認(rèn)字學(xué)習(xí),想在父親面前露臉。而這孩子,已經(jīng)六七歲了,卻還始終保持著孩子的簡單快樂。 萬貞笑盈盈的看著沂王,并沒有留意景泰帝的臉色。 于她來說,什么權(quán)利爭斗,風(fēng)云變幻,都比不上她守護(hù)的這個孩子的身體健康,心情開朗重要。能讓他在童年的時候,盡情的享受孩童的樂趣,而不去參與世俗的權(quán)爭,才是她現(xiàn)在最大的心愿。 沂王又說又笑的嚷了會兒,才想起自己還沒有給叔父道別,趕緊又趴下去給景泰帝磕了個頭,脆聲道:“皇叔,貞兒說我以后不能住清寧宮,我去宮外的沂王府住了。王府離內(nèi)宮遠(yuǎn),我不能常來看您。以后您要好好保養(yǎng)身體,多吃飯,好好睡覺,千秋萬歲,清健長康。” 景泰帝聽著侄兒天真的祝福,有些好笑,低頭道:“好,濬兒在王府,也要乖乖吃飯,好好睡覺?!?/br> 他派禮部修整了沂王府,卻沒有給沂王指派學(xué)士啟蒙,更沒有向王府指派長史。不派學(xué)士啟蒙,沂王就沒有師長提攜,進(jìn)入士大夫階層的通道;沒有長史,沂王府與宗親來往,朝拜奏見等外務(wù)便沒有名正言順的官員對接。以后沂王去仁壽宮還有可能通暢,但與朝臣、政務(wù)卻是隔著四海之遙了。 就是皇室的家宴或者祭典,除非景泰帝有召,否則,以現(xiàn)在仁壽宮和慈寧宮的關(guān)系,沂王直接出現(xiàn)的可能性都很低。 景泰帝的話,沂王聽了猛點頭,回答:“我肯定乖乖吃飯,好好睡覺,不讓皇叔擔(dān)心。” 說完他偷偷瞟了旁邊的萬貞一眼,做了個擠眉弄眼的鬼臉,小聲說:“您不知道,我要是不乖乖吃飯,好好睡覺,貞兒兇起來的樣子,也很兇的?!?/br> 景泰帝忍俊不禁,又皺眉道:“嗯?她還敢兇你?要不要皇叔讓人把她拖下去打板子?” 沂王嚇了一跳,趕緊擺手道:“那可不行,不行!皇叔,我是和您開玩笑的啦!貞兒偶爾才兇一兇,那也是為我好……您不知道,貞兒對我可好了!” 景泰帝哈哈大笑,忽又有些心酸,撫了撫沂王的頭頂,道:“濬兒,皇室子弟,難得身邊有人完全不計較身份地位,利益得失,生死不離的保護(hù)你。貞兒對你好,你要記得,等你長大,她老了,你也要對她好,知道嗎?” 沂王連連點頭,道:“皇叔,我知道的。我長大了也會對她好……不對她好,我還能對誰好呢?” 景泰帝點了點頭,拍拍他的肩膀,溫聲道:“濬兒,不要怪皇叔!等你長大了,你就會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guān)系……有些東西,它生來就是這個模樣,誰得到了它,都不免走這一步?!?/br> 這話沂王卻還聽不懂,懵然望著他。景泰帝笑了笑,也不多解釋,只是揮手道:“去吧!” 萬貞正想牽了沂王的手退出去,景泰帝忽然又道:“你等一下?!?/br> 萬貞怔然,連忙松開沂王,快步走到景泰帝面前,躬身行禮:“陛下還有何吩咐?” 景泰帝叫住了她,卻又忽然間覺得話不知從何說起,好一會兒才問:“你是一定要隨濬兒去沂王府了?” 萬貞正色道:“蒙陛下恩典,準(zhǔn)許沂王開府辟居,奴自然追隨左右,盡心履職,以報君恩?!?/br> 景泰帝心頭澀然,又問:“去沂王府后,你準(zhǔn)備怎么安排府務(wù)呢?” 萬貞想了想,道:“奴是這樣想的,沂王殿下已經(jīng)到了啟蒙的年齡了。雖說他只想做個閑王,不必學(xué)什么文韜武略,但也不能叫人看了皇室的笑話。總還是要請個落第舉子做先生,教他認(rèn)些字才好。沂王殿下喜歡涂涂畫畫的,這個舉子最好還要筆墨精妙,繪一筆好丹青。好培養(yǎng)情cao,讓沂王殿下長大后有個寄情之學(xué)。除此之外,沂王殿下喜歡吃什么,玩什么,奴也就跟著吃喝玩樂,好好享福吧!” 京師每年都有許多落第的舉子滯留,莫說王公大臣,許多富戶都能請這些舉子給家中子弟教書。萬貞雖然提了要給沂王啟蒙,但只是請個舉子,又說了不學(xué)文韜武略,最多專精一項繪畫,倒不犯景泰帝的忌諱。 只不過想到萬貞的安排正踩在自己的容忍線上,景泰帝心里就有一種既生氣,又無力的微妙情緒,不禁冷笑:“你倒是懂享受!不光安排了濬兒,把自己后半生也安排得妥妥貼貼呢!” 萬貞連忙賠笑:“陛下,沂王殿下只是個閑王,又不需要建什么功業(yè),奴這侍長,可不就是跟著吃喝玩樂嘛?再過分些,就是走馬飛鷹,橫行市井?” 景泰帝啼笑皆非,可皇室宗親既然不許參政,能玩的事,不就這幾樣嘛? 萬貞看看他的臉色,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忽道:“再不然,呃……這個……陛下,您也知道,奴對貨殖一道頗有心得,做起來也比較高興。沂王府總不能坐吃山空吧?奴還拿些本錢出來,辦點兒事生息?到時候有盈利了,算您的干股?” 她自己想做生意了,居然還想拉他入伙?景泰帝瞬間想到少年時被她忽悠著在清風(fēng)觀外打水井,最后卻被她賣房子賺了錢的經(jīng)歷,臉色精彩無比:“朕貴為天子,富有四海,還看得上你這點蠅頭小利?要辦什么自己去辦,敢打著朕的旗號在外面招搖撞騙,朕抽死你!” 萬貞蔫頭聽訓(xùn),好一會兒,見他不說話了,才小心告辭:“陛下珍重玉體,萬歲長安!” 景泰帝哼了一聲,既不準(zhǔn)她退,又不再說話。萬貞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他不開口,她也就不敢走,乖乖地在原地等著他發(fā)話。她站著不動,景泰帝心中更煩,擺手道:“去罷!好自為之!” 第一百零六章 宮深九重難離 沂王沒有優(yōu)待,已經(jīng)失去了在宮中坐輿的資格。從謹(jǐn)身殿到五鳳樓好幾里地,只能步行。他年紀(jì)還小,又逢毒月暑升,天氣炎熱,堪堪走到太和門前,已經(jīng)滿頭大汗。 萬貞心疼,低聲道:“殿下,我抱你走?!?/br> 沂王搖頭道:“不用,我自己走?!?/br> 萬貞不忍,沂王卻笑瞇瞇的說:“貞兒,你不要這樣苦著臉嘛!不然人家還以為我欺負(fù)你了呢!” 萬貞啼笑皆非:“殿下,你這幾天功夫,哪學(xué)的這樣跟我說話的?” 沂王天真地問道:“這個還用學(xué)?” 這個年紀(jì)的孩子真的是每天都有驚喜,你永遠(yuǎn)都不知道他說的話,哪一句是他真的懂事了,還是不解其意,只是跟著大人學(xué)的舌。萬貞忍俊不禁,看看遠(yuǎn)處的宮門,道:“殿下,這里到午門坐轎,還有很遠(yuǎn)呢。你年紀(jì)還小,再走怕會傷到腳,還是讓我背你出去吧!” 沂王看著她,忽然道:“不行呢!滿朝野的人都在看著,我得自己走出去?!?/br> 萬貞一怔,喉頭有些酸硬。她一直想讓這孩子保持著童心童真,然而皇家爭斗如此,縱然她再努力,再用功。但幾經(jīng)磨難,幾度生死,幾多摧折,這多思細(xì)膩的孩子,卻仍然從四周的環(huán)境變化中,感受到了這種權(quán)利斗爭下的冷漠與殘酷。 他從太子廢為了沂王,自謹(jǐn)身殿走出來,雖然只有幾里路,但卻是真的匯聚了滿朝野的目光。 他從這里走出去的風(fēng)儀和姿態(tài),將很大程度的決定滿朝野的觀感,影響著往后的人生。 一念至此,她微笑著說:“好,那你慢慢走,不要怕。” 沂王抬頭望著她,清亮的眸子里映著她的身影,眉彎眼笑:“嗯,貞兒守在我身后,我不怕的!” 萬貞閉了閉眼睛,才在臉上擠出一朵燦爛的笑花,用力地點頭:“好!我就在你身后守著?!?/br> 太和門外,就是朝臣來往的廣場,武英、文華兩殿每日都有學(xué)士駐值。沂王從太和門出來,來往的臣工看見,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沂王被廢,雖然出自景泰帝授意,但元良更替,也必須群臣一致同意詔書下頒,才具備法統(tǒng)效力。而以于謙為首的朝臣,沒有全力勸諫,卻在奏請換太子的章表上聯(lián)署簽名。在這件事上,都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此時見到一個穿著親王服飾的孩子無轎無輿,只有一個女官陪同著從太和門步行而出,縱然有人以前沒有見過東宮太子的相貌,卻也猜得出他是誰。 一時間諸臣都有些愣怔,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見禮——滿朝文武連同景泰帝一起,合起伙來欺負(fù)這才幾歲大的孩子。不見面,那只是個位置符號;見了,這卻是個活生生的人。 并且,這個人,只是個沖齡稚子。 夏日炙烈的陽光明晃晃照下來,這孩子滿額大汗,但他走在門前的甬道上,腰背挺直,肩膀平正,明眸含笑,從容徐步,年齡雖幼,卻沒有絲毫失禮之處。 不止沒有失禮,他甚至比這世間許多人都禮儀周全,也比群臣所想象的東宮太子更堅強,也更有韌性。 就像當(dāng)年也先圍城,舉國驚恐時,太子負(fù)著與江山社稷共存亡的期望被立,但他卻并沒有害怕退縮一樣。就這樣面對著滿朝野或善或惡,或憐或愧,或敬或厭的目光,一步一步的從太和門那邊走了下來。 太和門前原本奔忙的朝臣宮人,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低頭拱手,讓在一邊,目送這一主一從慢慢地從他們身前走過,踏上金水橋,穿過五鳳樓,走出了宮廷。 景泰帝為了酬謝部堂大臣同意他易儲的功勞,給包括于謙、王直等人在內(nèi)的近百名朝廷重臣賞了雙俸,晉了官職。 此時沂王離宮,于謙和王直在遠(yuǎn)處看著,久久沒有說話。半晌,王直跺腳語意雙關(guān)的嘆道:“國本大事,竟敗于蠻酋之議,我輩豈不愧殺?” 太子廢為沂王,侍從的數(shù)目自然也隨制削減,五鳳樓外的王駕前,往日萬貞熟悉的人臉已經(jīng)少了大半。但在旁邊的一頂涼轎前,她已經(jīng)許久沒有見過的宮正王嬋卻站著沖她微笑。 錢皇后和周貴妃如今都陷在南宮,難以出入。太子位廢,沂王離宮,只有孫太后憐愛長孫,微服小轎前來接他。 看到王嬋,沂王眼睛一亮,終于放下端著的架子,拉著萬貞歡呼一聲,沖了過去,笑叫:“王奶奶,皇祖母也來了嗎?” 孫太后原來保養(yǎng)得宜,看上去不過三十來歲。但這幾年功夫,她的滿頭青絲,就幾乎盡數(shù)轉(zhuǎn)白,臉色雖然仍舊紅潤,眼角唇邊的皺紋卻明顯起來。見到孫子平平安安的從午門出來,松了一口氣,一把摟住他,在他額頭上親了親:“好孩子,你受苦了!” 沂王安慰的回手抱了抱孫太后,脆聲道:“皇祖母,孫兒不苦!皇叔那里有好多好吃的,又有貞兒陪著,我還自己包了粽子呢!” 他說著突然想起自己沒帶粽子出來給孫太后吃,趕緊道:“不過,那個粽子貞兒說吃多了積食,不許我多吃偷藏,我就沒給皇祖母帶。” 孫太后一生什么樣的山珍海味,金饈玉撰沒吃過,哪會在意一個粽子?只不過孫兒這番心意難得而已,便笑呵呵的應(yīng):“沒關(guān)系,祖母年紀(jì)大了,其實也不大吃粽子的?!?/br> 沂王趕緊安慰:“其實粽子也不好吃,孫兒就是覺得好玩兒?!?/br> 孫太后愛憐的摩挲著孫兒的臉頰,又招手示意行禮的萬貞進(jìn)轎里來,溫聲道:“好貞兒,你能將濬兒平平安安的帶出來,哀家感謝你。” 萬貞連忙道:“這是奴份內(nèi)事,不敢當(dāng)娘娘謝禮?!?/br> 孫太后微笑道:“有恩有功而不謝,天下焉有是禮?哀家謝你,你盡可當(dāng)?shù)??!?/br> 頓了頓,她又道:“如今濬兒在宮外開府,離哀家遠(yuǎn)了,庇佑更少,日后恐怕是非更多。你若仍舊任他的侍長,往后王府事務(wù)便都要煩你cao持;你若心里害怕,想離開宮廷,不去王府,也是人之常情,哀家一樣厚禮厚賞,謝你這幾年的大功?!?/br> 萬貞低頭道:“奴得娘娘和小殿下倚重信賴,知遇恩重,豈能見難背離?自當(dāng)隨殿下同進(jìn)同退?!?/br> 孫太后滿意的點頭,嘆道:“好孩子,哀家將濬兒和王府都交給你了。有為難的急事,盡可以傳信給會昌侯府傳信,請他們幫襯;不著急的,便每月節(jié)禮帶沂王進(jìn)宮請安時告訴哀家?!?/br> 萬貞點頭應(yīng)了,孫太后又道:“王府新開,論理應(yīng)有長輩護(hù)送。然而,哀家身份不便,只能派阿嬋隨你們一起走一遭了。” 沂王連忙道:“皇祖母,有貞兒和梁伴伴陪著孫兒就可以了。王奶奶要陪著您的,不用她去?!?/br> 孫太后心疼的撫了撫孫兒的鬢發(fā),溫聲道:“不讓阿嬋替祖母走這一趟,祖母不放心?。『煤⒆?,你別怪祖母不親自送你。實在是……祖母留在宮中不動,慈寧宮也就不敢輕舉妄動。祖母要是去了王府,反而要給你添出許多麻煩來?!?/br> 沂王似懂非懂的點頭:“皇祖母放心吧!孫兒會好好地!” 孫太后笑了笑,又問萬貞:“貞兒,王府如今沒有長史,你和梁芳便是管事的人。梁芳姑且不論,你去王府,準(zhǔn)備怎么辦事?” 萬貞回答:“殿下年幼,不必與人強爭朝夕。奴以為王府第一要務(wù),是警衛(wèi)安全,護(hù)持殿下平安長大。再則,殿下已到了啟蒙年齡,再怎么招忌,蒙師還是要有的。只要先生不是進(jìn)士,不出于世宦之家,想來關(guān)礙不大。另外,王府以后恐怕賞賜有限,俸祿能否及時撥付,也不好說。奴還想趁早取些本錢出來貨殖生息,防止日后用錢有為難之處?!?/br> 孫太后滿意的笑了起來,拍拍她的手道:“當(dāng)初你說自己想經(jīng)管外務(wù),學(xué)個一技之長。哀家就覺得你這孩子有見地,堪托腹心。如今看來,哀家叫阿嬋她們多帶帶你,真是一點都沒錯?!?/br> 萬貞躬身道:“都是娘娘栽培?!?/br> 孫太后依依不舍的抱了抱沂王,柔聲道:“乖孫兒,來日方長。你和貞兒、梁芳回沂王府罷!多聽他們的話,等先生請來了,要認(rèn)真讀書,不可以躲懶,知道嗎?” 沂王用力點力頭,目送孫太后的涼轎離去,這才在萬貞和梁芳的護(hù)持上登上了午門外備好的王駕,直奔新開的沂王府而去。 他從出生就長在宮廷里,除了有數(shù)的幾次外出,從來沒有離紫禁城這么遠(yuǎn)過。小小年紀(jì),就父母遠(yuǎn)離,祖母分別,縱然他從小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與侍從相處,多過于和祖母、父母親近,此時也不禁惶然抽泣。 萬貞將他抱在懷里,也不說話,只是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脊背,直到他哭得累了,靠在她肩膀上睡著了,才輕叩壁板,示意車駕慢行。 沂王卻沒有睡沉,車駕稍稍一慢,他就睜開眼睛看了萬貞一眼,用力摟緊她,喃喃的說:“貞兒,現(xiàn)在我身邊只有你啦!你可不能像別人那樣離開,要一直陪著我!” 萬貞回答:“好,我會一直陪著你。” 第一百零七章 傍桑陰學(xué)種瓜 沂王府并非新建,而是禮部和宗人府在確定景泰帝的意思后,將永樂朝時的舊漢王府修整,改建出來的。漢王謀逆被殺,這府邸幾十年被人視為兇宅,當(dāng)然不可能保養(yǎng)得有多好。而且時間又短,宗人府揣摩著景泰帝的心意,并沒有大興土木。也就是調(diào)集工匠把府門、正殿、前庭一類的門面功夫做了做。 太后點選的侍從,先前已經(jīng)用車馬送了幾趟用具過來,只是還沒有全部鋪設(shè)開。等到王駕回來時,王府的前庭還擺著許多箱籠、家私。 倒不是仁壽宮的人不當(dāng)力,而是除了院墻、門房、倒座、正殿和兩翼偏廂外,整座王府的左右跨院、后院、府庫什么的基本上都沒有修整,幾乎還是上漏下濕,不蔽風(fēng)雨的破屋。 沂王現(xiàn)在雖然不能用越制的東西,但當(dāng)了近四年太子,又有萬貞理事掌庫,每年節(jié)慶應(yīng)得而攢下的財物,也不算少。有孫太后親自出面收拾,景泰帝派去清寧宮收整殿宇的內(nèi)侍,不敢強奪,只能由著梁芳把東西全帶了出來。 如今王府后面的府庫未修,東西無法存放,左右偏廂的空房也擺不了那么多,可不是只能在前庭里堆著么? 王嬋和梁芳深感景泰帝欺人太甚,都臉色鐵青。只不過人家形勢比自家強,如今王府外面還有東廠番子、錦衣衛(wèi)監(jiān)守,他們雖然氣怒,也不敢當(dāng)面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