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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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作業(yè)嗎?”老人問。 薄熒點點頭,從書包里開始拿作業(yè),老人則熟練地從墻角拉出一張迷你的塑料小桌,薄熒把書本放在上面就開始做作業(yè)了,這是兩人一直以來的默契。 “喝飲料嗎?”老人看著埋頭做作業(yè)的薄熒。 薄熒下意識推拒,老人卻已經(jīng)打開了一罐易拉罐,“是我想喝,但是我喝不完,你幫我喝一點吧?!崩先诵Σ[瞇地把易拉罐放到小桌上。 “那您先喝吧……” “你先喝,你喝不完的我再喝!”老人摸了摸薄熒的頭,低下頭拿起織了一半的毛衣重新織了起來。 薄熒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桌上的可樂,她經(jīng)??吹綄W(xué)校里的其他孩子手里提著這個名字的黑色飲料,但是她從來沒有喝過。 小心地拿起喝了一口,味道很奇妙,但是她并不討厭。 織著毛衣的老人偷偷看著薄熒的行為,嘴角露出笑容。 十二歲的薄熒有兩個喜歡的地方,一個是學(xué)校,一個是幸福雜貨店,銀發(fā)的老人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告訴薄熒,只要堅持下去就一定能等到曙光,世界上總是好人居多,只要薄熒堅持下去,保持著一顆善良的心,其他人總會看到薄熒的好,就像她一樣,就像外來的陳厚一樣。 所以薄熒一直在堅持。她一直在反省。成績好的人總是受人尊敬一些,所以她所有時間都用在了埋頭苦讀上;影后鐘嫻寧逝去的那一年,她的最后一部電影在電視上翻來覆去的重播,一群小孩哭得稀里嘩啦,所以她偷偷模仿鐘嫻寧的言行舉止,不光鐘嫻寧,幾乎每一個被孩子們熱烈討論過的明星薄熒都模仿過,她模仿過很多人,以為只要像他們喜歡的人,就會成為他們喜歡的人—— “裝模作樣!” “笑什么笑?怪不得他們說你生下來就會勾人!” 只可惜,最后她都失敗了。 眼看時間就要到達(dá)六點,薄熒收拾好書包,就要告別老人。 “等等,你拿著這個。” 老人忽然把手伸了過來,薄熒感覺有什么東西留在了自己的耳邊。老人收回手后,薄熒伸手去摸,摸到了一個凹凸不平的發(fā)夾。 “這樣好看多啦?!崩先诵Φ?,她看薄熒要說話,立刻加了一句:“你要是不收下婆婆就生氣了!” 薄熒躊躇了一下,對老人露出了笑容:“謝謝婆婆。” “真好看。”老人看著薄熒,帶笑的臉上突然露出一抹愁緒:“可惜……太好看了?!?/br> 薄熒不解地看著老人,后者卻只是摸了摸她的頭,微微笑道:“回去吧,路上小心?!?/br> 臨走的時候,薄熒將美工課上自己裁的窗花送給了婆婆,老人很高興,直說回去就貼在臥室里。 離開雜貨店后,薄熒獨自走在回福利院的路上,道路兩旁的樹上掛著灰撲撲的紅燈籠,街邊的小店也都在門口貼上了福字,穿著嶄新的大紅色棉襖的幼童在家長的看護(hù)下?lián)u搖晃晃地在店門口跑著,這些都跟薄熒沒有一點關(guān)系。 屬于她的,只有冰冷的福利院,她伸手把頭上的發(fā)夾取了下來,是一只紫色的塑料蝴蝶,做工劣質(zhì),但是薄熒依然把它緊緊握在手心,好像這就是她的所有。 一個似乎是和家人走失的幼童站在路邊哭泣,薄熒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去輕聲問道:“小meimei,你的家人呢?” “別碰我的孩子!”一聲怒喝突然從身后傳來,一個女人匆匆忙忙走來把一瓶酸奶塞進(jìn)孩童手里:“我不是說了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嗎!拿著你的牛奶,快走!再哭我就打你了!”女人護(hù)著自己的孩子,抬起頭來嫌惡地看了怔住的薄熒一眼,那是一種露骨的嫌棄和惡心,深深地刺入薄熒毫無防備的內(nèi)心。 女人拉扯著她的孩子走后,薄熒垂下頭來,無視街邊不知是哪一家店鋪里傳來的一聲嗤笑,若無其事往福利院走去。 走過一家超市的時候,樹干下一個紙盒里發(fā)出的微弱貓叫吸引了薄熒的注意。她不由走了過去,紙盒里面是一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黑色幼貓,貓咪瘦骨嶙峋,除了白色的前腿外,身上的黑色純凈得沒有一絲雜色,它仰著頭,看見注視著它的薄熒,更加用力地叫了起來。 紙盒里除了幾張皺皺巴巴的報紙外再沒有任何能保暖的東西,薄熒看著用上全身力氣朝她鳴叫的黑貓,無法挪開腳步了。 “請問,那只貓為什么會放在那里?”薄熒轉(zhuǎn)身禮貌地詢問坐在超市門口的女人,對方像是什么都沒聽到一樣望著天空,薄熒問第二遍的時候,她十分兇惡地扭頭來吼道:“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扔在那里的!” 薄熒又低頭看向紙盒里的幼貓,貓叫的更加凄慘了。 半晌后,薄熒像是下定什么決心一樣,彎腰抱起了盒子,“如果有人來找貓,請告訴他……我放學(xué)后都會經(jīng)過這里,謝謝。” 在薄熒彎腰去抱起盒子的時候,那個女人冷笑一聲,語氣尖銳地說:“裝什么裝,這里可沒有男人。” 薄熒的動作頓了頓,隨即緊緊攥住了紙箱的邊緣,她想說什么,最后卻只是沉默地咬住了嘴唇,抱著紙箱轉(zhuǎn)身離開了。 對薄熒來說,這是一個沒有任何道理可言的世界。她無法控制他人的人心,卻要因為他人的人心而擔(dān)起后果。 薄熒看向箱中的幼貓,幼貓又喵喵叫了起來。她知道自己沒有能力飼養(yǎng)動物,但是她無法把它扔在那里不管,或許是她知道深夜來臨后迎接它的只有死亡,也或許是她從它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幫助這只貓,或許只是希望有人也可以幫助同樣的她。 當(dāng)她回到福利院的時候,正趕上分發(fā)過冬衣物,好的衣服已經(jīng)被挑走了,來得遲的幾個孩子正在那些樣式老舊或是有些污漬的舊衣服上挑挑揀揀。 看見薄熒,陳厚立刻招呼她走近:“怎么來的這么遲,你是最后一個了?!?/br> 幾個孩子帶著敵意的目光落在薄熒的身上,其中就有一個昨天在她身上砸了水球的女孩。 薄熒低聲說:“沒關(guān)系,我拿剩下的就好了。” 陳厚卻笑著從桌下里拿出了一件接近全新的粉色棉衣,“瞧我,這里還有一件剛剛忘了拿出來,大小和你正好差不多,你就拿這件吧!” 那個女孩的眼睛瞪在粉色的棉衣上,再看向薄熒的時候,嫉恨的火光都要把她的眼睛燒紅了。 盡管薄熒想要推開這件棉衣,陳厚卻依然把衣服塞到了薄熒的手里,在她推回去之前,陳厚的手就已經(jīng)背到了身后。 女孩瞪了薄熒一眼,抓緊了手里的衣服,轉(zhuǎn)身飛快跑走了。薄熒懂那一眼的含義,“你等著!”,她去找屈瑤梅了。 實際上,在陳厚來之前,薄熒在福利院的日子并沒有這么難熬。陳厚是福利院里最受歡迎的義工,親切,幽默,年輕,因為信教的緣故,陳厚永遠(yuǎn)都是那么溫和,他填補了福利院孩子們心中哥哥的那個位置,沒有人不喜歡他,薄熒是,屈瑤梅也是。而陳厚雖然對每個孩子都好,但薄熒永遠(yuǎn)是最特殊的一個。 所以福利院里孩子們針對薄熒的排擠孤立順?biāo)兄鄣厣壋杀┝ζ哿琛?/br> ☆、第 3 章 薄熒找了一個沒有其他人的時機,對陳厚提出希望他收養(yǎng)小黑貓后,意料之外的,陳厚竟然輕松答應(yīng)了。 “好啊,我?guī)湍沭B(yǎng)在教職工休息室里?!?/br> “其他人不會說什么嗎?”薄熒有些擔(dān)心。 “不會,食堂阿姨一直在抱怨有老鼠,我說是我買來捉老鼠的,他們不會不同意的?!?/br> 讓薄熒一直擔(dān)心的事就這么輕松解決了,當(dāng)天晚上,陳厚就把“自己買來的貓”介紹給了大家,這只叫白手套的貓獲得了一致的歡迎,甚至讓屈瑤梅都暫時忘記了找薄熒麻煩的事情,孩子們擠在休息室里好奇地看著這位新成員,薄熒則遠(yuǎn)遠(yuǎn)躲在門外望著熱鬧的房間,她不能靠近,因為白手套只要一看見她就會朝她走來,她要站得遠(yuǎn)遠(yuǎn)地,假裝和白手套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在這個地方,只有不和她扯上關(guān)系,才能輕松地活下去。 白手套到福利院后,薄熒很少去看它,只有偶爾在沒人的時候,她才能偷偷抱起白手套撫摸一會,白手套胖了——白手套的毛更光滑了——她好像突然多了一個孩子似的,既高興又悵然。 白手套帶來的喜悅只是暫時的,不管薄熒如何抗拒,又一個周末如期而至。 福利院里身體健康的孩子只占少數(shù),更多的則是殘疾兒童和嬰兒,小至兔唇大到肢體殘疾,有的眼口歪斜,有的智商低下,凡是周末的白天,薄熒和其他身體健康的大孩子就要頂替護(hù)工來照看這些衣服上滿身口水的殘疾小孩,看著他們?yōu)榱艘活w糖果而互相廝打,消毒水和屎尿的味道混在一起,形成了薄熒記憶里最初的恐懼。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的晚上,薄熒聽說以前來過一次的南安夫婦又來了,好像已經(jīng)確定了想要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人選。她裝作不在意地從談話的兩個孩子身邊走過,轉(zhuǎn)過走廊后卻飛奔起來,一直跑到院長辦公室前,停下讓急促的呼吸緩了一會后,薄熒敲響了辦公室的房門。 過了一會,任院長嚴(yán)肅的聲音才從里面?zhèn)鱽沓鰜恚骸斑M(jìn)來?!?/br> 薄熒小心地推開門,走進(jìn)去后看見南安來的夫婦果然站在辦公室里。和薄熒設(shè)想的不同,他們身邊已經(jīng)站了一個小孩,薄熒認(rèn)得,是福利院里一個沉默寡言的六歲女孩。 “有什么事嗎?”任院長坐在高高的辦公桌后,推了推鼻梁上的老式眼鏡,聲音平直無波地說。 “鄭天和林奇雄又在打架了?!北呻S口把來的時候看見的事情說了出來。 “去和護(hù)工說?!彼坪醪辉敢庠趦晌豢腿嗣媲罢?wù)摵⒆觽兇蚣艿脑掝},任院長略帶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好?!?/br> 薄熒轉(zhuǎn)身朝外走,走到門前的時候,終究不甘心地轉(zhuǎn)過頭來: “為什么改變主意了?” 南安來的夫婦露出了尷尬的神色,薄熒又追問道:“是我年齡大了嗎?” 兩人越發(fā)窘迫,男人愧疚地躲開了她的視線,女人則求助地看向院長。 任院長開口說話了,她用那張永遠(yuǎn)維持著嚴(yán)肅表情的臉冷硬地說:“考慮到你的父母是親兄妹,你的身上或許有未顯露癥狀的遺傳疾病,多方權(quán)衡下,我向他們推薦了更為合適的人選?!?/br> 她用一種“可以了嗎?”的表情看著薄熒。 薄熒無法置信地瞪著任院長,不敢相信她就這么輕易地在人前撕開了她心里最隱秘的傷口。猛烈的羞恥如洪水一般淹沒了薄熒的頭頂,她的神智像是繃成了一條線,耳里發(fā)出嗡嗡的耳鳴聲。 “我有必要告訴領(lǐng)養(yǎng)人每一個孩子的真實情況,這是我的職責(zé)?!比卧洪L嚴(yán)厲地看著薄熒,補充道。 薄熒咬住嘴唇,轉(zhuǎn)身沖出了門。 “薄熒——” 經(jīng)過陳厚的時候,薄熒頓了一下,更快地跑走了。 這個世界很大,但是能容納薄熒的地方很少。 陳厚毫不費力地在小樹林里找到了薄熒,她就那么無助地蹲在地上,自己抱著自己,蜷縮著,顫抖著,在陳厚的心里,薄熒就像上帝遺留在凡間的天使,她的美用上任何一個詞來形容都是玷污。她是那么可憐,失去了上帝的庇護(hù),流落凡間。塵埃染上白瓷般的皮膚,寒冬凍裂了圣潔的唇瓣,無辜遭受著愚昧眾生施與的壓迫和斗爭。 這是上帝給予她的試煉,他不能干涉,但他控制不住自己被她影響。 薄熒的存在就像他的氧氣。 如果他不去追隨,他就無法呼吸。 他信上帝。 但如果薄熒是神,那他會是這位神最初,也是最虔誠的信徒。 “別哭啦。” 陳厚蹲下身,心疼地扳開薄熒死死掐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指。她仰起臉,臉上沒有一絲淚痕,連睫毛都是干爽的,但是眼眶里卻在閃著水光,樹林里吹過的風(fēng)是冷的,但是被薄熒看著的陳厚卻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燃燒。 陳厚著迷地靠近了她的臉,“別哭了……”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是從他喉嚨里發(fā)出,倒像是地獄里某個惡魔說出的誘惑。 在吻到她的眼瞳之前,身下的人劇烈掙扎了起來,“別怕,別怕。”陳厚柔聲安慰著,一邊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她。 “呃!”陳厚突然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捂著下身松開了對薄熒的桎梏。 薄熒害怕地看著他,從她臉上陳厚并沒有看到震驚的神色,她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陳厚再一次深刻地認(rèn)識到她的敏銳,并為這個發(fā)現(xiàn)從心底深處感到興奮。 “別走……”陳厚跪在地上,□□著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下一秒,薄熒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天地之大,卻沒有一個薄熒的容身之處。無論她如何努力,沒有人向她伸出援助之手。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jīng)走到了福利院的大門口。南安來的夫婦正在牽著小女孩上一輛銀色的轎車,她的頭上已經(jīng)別了一個粉色的發(fā)箍,女人彎下腰對她說著什么,露出了溫柔的笑容,她單手扶在小女孩的肩上,小心地護(hù)著她坐上了汽車。 誰都沒有看見薄熒。 就好像這個世界從來沒有正視過薄熒一樣。 轎車在她眼前絕塵而去,塵土大得模糊了薄熒的視界。 從這一天開始,薄熒開始躲避陳厚。但是陳厚依然在看見薄熒的時候親切地招呼她,薄熒的餐盤里依然有著最豐厚的菜色,他的微笑甚至沒有一絲變化,就好像那天小樹林里的事情只是薄熒的一個狂想。 但是薄熒知道這不是幻想。小樹林里的事除了她和陳厚,還有第三個見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