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對啊?!北题忺c頭,回答得理所當(dāng)然,“你呢?這次散后,你要去做什么。” 赤赪一愣,沒想到她會突然這么問,唇角勾起:“去等一個人。” “等一個人?”碧鈴驚奇地瞪大了眼,乖乖,沒想到這狐貍平時看起來假不正經(jīng),居然還有此等柔情,不禁好奇起來,“為什么要等她?” 不知為何,她莫名覺得,赤赪要等的人,定然是一位讓他牽腸掛肚的女子。 “因為她不聽話,喜歡亂跑,我也只能一直等著她?!彼瓜骂^,看起來頗為誠懇的樣子。 “那你不怕永遠(yuǎn)都等不到她嗎?” “不會。”聞言,赤赪自信地笑起來,仿佛在聽什么荒唐的事,“她與我同為妖類,那些凡人都是過眼云煙,不過百年將成為一抔黃土,而我等得起?!?/br> 言之有理,碧鈴信服地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不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br> 又心里有些酸溜溜起來,托腮嘆一口氣,想不到赤赪這樣的花狐貍,都能有一份值得埋在心中的情感,襯托起來,她的人生更是黯淡無光。 半丈寬的大石頭,剛好容得下人半倚著,赤赪懶洋洋躺在上面,手疊加著枕在腦后,對著明亮卻不耀眼的陽光,微微瞇起眼來。 微風(fēng)拂過,帶來蓮葉荷花的清香。 這一幅恬靜的場面,落在旁人眼里,就沒那么賞心悅目了,甚至可以用刺眼來形容。 門外的柳樹下,景弈淵掌心狠狠抓著她方才塞給自己的一手帕瓜子,任其灑落一地,冷凝的眸中無限陰郁翻滾,目眥欲裂地盯向依靠著石頭的二人,一坐一臥,多么悠然自得。 呵,她真是待誰都那么親熱。 那他又算什么,自己視門規(guī)為無物,只為來看著她守著她,想不到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她怎么可以對那個一看就心懷不軌的人笑。 作者有話要說: 碧玲:沒想到連赤赪都能有心心念著的人,啊…我這種只知道吃吃喝喝廢柴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 景弈淵:為了被我喜歡。 第62章 妒意 目睹碧鈴與赤赪如此親密的景弈淵眸中一片暗沉, 隱隱有山雨欲來之勢, 隱而不發(fā)。 到了眾人圍成一桌吃飯的時候,碧鈴還是感受到了坐在身旁的他的不悅,又見對面的凌賦白也是面色不虞,還以為二人又發(fā)生了什么爭執(zhí)。 只悶頭不言, 將眼前盤中的一塊魚rou夾到自己碗里,剔干凈刺,再放入他的碗中。 景弈淵持筷的手不覺握緊,夾起那塊細(xì)白鮮嫩的魚rou,細(xì)嚼慢咽起來。 碧鈴先前在鎮(zhèn)上早已吃飽了,只管托著腮心滿意足的地看著他吃,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昔日文弱的小殿下如今變成英挺的少年, 讓她頗有成就感。 非要依偎在她身邊玩鬧的兩個小團子停下了翻花線的動作, 眨巴著眼滿是疑問:“仙女jiejie,這個哥哥是你的道侶嗎?” 桌上的幾人齊齊放緩了動作,就連村長也放下酒杯, 面上裝作若無其事,耳朵不自覺朝她們的方向靠攏。 “咳咳?!崩洳欢”贿@么一問,碧鈴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你們知道什么叫做道侶?” “知道?!碧覂盒判臐M滿地點頭, “先前村子里就請過道長,那位道長說道侶就是夫妻的意思,就像桃兒的爹和娘一樣。” 有板有眼, 叫碧鈴欲辯無詞。 一旁的景弈淵雖然嘴上不說什么,面上的冰霜卻如春風(fēng)拂過,融化了不少,緊抿的唇線分明多了幾分柔和的弧度。 “身為修士,不當(dāng)被人誤會了清白,師弟不解釋什么嗎?”凌賦白骨節(jié)分明的手放下筷子,定定看向?qū)γ娴娜恕?/br> 二人隔桌相視,眸中皆是一片冰涼,倒是景弈淵似乎毫不在意地開口:“想必師兄應(yīng)當(dāng)明白,清者自清,濁者自濁?!?/br> 只不過這后四字,他說得極為緩慢,不像是在解釋,反倒更像是在暗示。 倒是老村長察覺到氣氛不對,急忙出聲解圍:“幾位一會兒還急著上路,不如趁著飯菜正熱多吃些,話說回來,本想各位多住一段時間的,以報答你們的恩情。” 又對著兩個小孫女招招手:“老纏著外人說些胡話,快過來,休要打擾了人家?!?/br> 兩個小姑娘一向被驕縱壞了,好不委屈地不肯走,還是赤赪涼涼看了二人一眼:“真是七八歲狗都嫌的年紀(jì),老人家當(dāng)好好管教才是?!?/br> 碧鈴沖著他翻了個白眼,哪有在做長輩的面前這樣說他晚輩的。 偏二人就是怕赤赪這銀發(fā)紅瞳還會變火的妖怪,他一出聲,就縮著脖子竄到自己祖父身邊去了,如同小雞仔般躲在大雞的羽翼之下。 碧鈴不禁莞爾一笑。 這一笑,又叫景弈淵怒從心生,長長的睫毛垂下,掩住眸中狂躁的情緒。 他究竟有什么本事,總是能輕易奪走她在自己這里的心思。 果真是天下的狐貍都同讓人生厭,不管是重華宮的那只還是成精的這一只。 真叫人恨不得一劍殺掉。 吃過飯,縱然再是不舍,村長也知留不住幾人,送了溪外,久久凝視著幾人:“多謝幾位道長相助,不然,咱們村也不知要幾時才能寧靜下來。” 說著,不覺紅了眼眶,旁邊的老婆子也拿衣袖擦了擦眼角。 “為道者,匡扶正義,降妖除魔,理所引導(dǎo),村長不必如此,還是請回吧?!绷栀x白回答得一絲不茍,面帶莊重,烏發(fā)搭在肩上,宛如仙人施教布道般虔誠,玉雕的面上不帶一絲多余的情感。 碧鈴看得微微一愣神,這樣的大師兄,跟初見時月下林中清冷的少年一點點重合起來,細(xì)細(xì)想起來,他似乎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讓她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見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凌賦白,景弈淵心頭不快,握緊了劍柄,看了前方的大師兄一眼,轉(zhuǎn)而深深望向毫無察覺的碧鈴。 她到底背著他拈了多少花惹了多少草? 被村長一大家子目送著越走越遠(yuǎn),碧鈴回頭,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看不見手里拿著荷花枝被大人牽著的的兩個小姑娘,倒有點悵然所失,呆呆埋著頭,只管提步向前。 突然感覺走在前方的大師兄腳步一頓,碧鈴緊跟著停下來,不解抬頭看去。 原是赤赪懶洋洋半倚著前面的一顆歪脖子柳樹,嘴里叼著截柳枝,也不知等了多久,見到他們,才站直了身子,目光不經(jīng)意間從碧鈴跟前劃過,又落到景弈淵身上:“來了,不知這位小兄弟可否過來,我有點私事想跟你談?wù)劇!?/br> 他渾身上下都寫著來者不善四個大字,碧鈴哪里愿意讓景弈淵過去,卻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見他徑直走上前:“有什么便說吧?!?/br> 寬大的道服衣襟翩翩,襯得少年面冷如玉,薄唇輕啟之間,更是帶著淡淡的無畏,讓碧鈴猛然意識到,他在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長高了不少,看起來能夠獨當(dāng)一面。 這種發(fā)現(xiàn)讓她心里五味陳雜,不知是喜是憂,只眼下無暇多想,頗為好奇地想要知道赤赪要對他說什么。 只可惜赤赪故意帶著他走遠(yuǎn)幾步,又揮手布下了結(jié)界,與外界相隔絕,才不懷好意地與景弈淵對視起來:“沒想到當(dāng)年的小殿下,如今也長得這么大了?!?/br> “你是誰?”景弈淵墨畫的眉頭蹙起,他雖覺得赤赪熟悉,但確信自己從未見過此人,那他又是如何知道他身份的。 赤赪勾了勾嘴角:“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br> 說著,懶散地繞著景弈淵一步步極為悠閑的走起來:“你是皇子,更是太子,以后還會是天子,可終究,你只是一個凡人?!?/br> 語氣中無盡的嘲弄,仿佛在對一只螻蟻說話。 “那又如何?!本稗臏Y絲毫不把他的話放心上,目光堅定,薄唇抿成一條線。 “如何?赤赪冷笑,“你可別說,你跟她在一起這么久,還會不知道她是妖類?!?/br> 所謂的她,自然是指碧鈴了 。 從他口中聽到關(guān)于碧鈴的事,景弈淵怒意微動,鳳眼稍瞇,霎時拔劍出鞘,鋒利的劍端對準(zhǔn)了赤赪:“這與你無關(guān)?!?/br> “為什么與我無關(guān)?!背嘹W狡黠眨眼,視長劍為無物,“你會生老病死,我與她卻不會?!?/br> 景弈淵看似不為所動,逐漸捏緊的左拳卻泄露出他的不安:“你休想!” “我怎么就不能想了?”赤赪滿是不解地歪歪頭,躲過他的劍端,“更何況,你的心思她知道嗎,就算是知道,也未必會答應(yīng),恐怕只會覺得惡心,一個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居然不知何時起對自己懷著異樣的心思,你覺得她會不會厭惡你… “住嘴?!本稗臏Y一時怒意襲來,猛然出劍刺中他的左肩,霎時間鮮血從不深不淺的傷口中流了出來,沾濕了身上大紅的薄紗。 赤赪卻不急也不惱,氣定神閑,下了最后一劑猛藥:“再者,她為什么會一直在你身邊,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隱情?!?/br> 說著是也許,目光卻極其肯定。 他說的話,景弈淵一個字都不愿相信,腦海中卻不斷重復(fù)著方才他的嘲弄。 他會生老病死,她會厭棄自己,會覺得他惡心... 強行想壓下心頭的陣陣刺痛,景弈淵手卻顫抖著不自覺將劍再次舉起,原本清澈的雙眸布滿血絲,充斥著殺意,鋪天蓋地的劍氣席卷而來,對著赤赪狠狠揮了過去。 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要讓他去死。 “這個瘋子?!睕]有想到他會突然出手,赤赪防備不及,硬生生受了幾道劍傷,狐貍眸不悅地瞇起,掌心聚起靈力,本想與他交戰(zhàn)一番,卻突然又感受到結(jié)界外有人的攻擊,想來是凌賦白的動作,料到自己不會是二人的對手,瞬時化作原形飛快溜走。 結(jié)界之外,聽到動靜碧鈴和凌賦白齊心協(xié)力,終于破開了它,急忙朝滿身白衣浸血的景弈淵跑去:“師弟?!?/br> 見到她來,景弈淵急忙收起自己渾身的殺意,壓下漫天的劍氣,卻不料遭到反噬,猛吐出一口鮮血,身形搖晃,幾欲墜地。 碧鈴忙上前將他攬入自己懷中:“你沒事吧?” 又摸了摸他身上的血,才發(fā)現(xiàn)都是赤赪的,卻來不及擔(dān)憂那狐貍到底怎么樣了,就被景弈淵雙臂死死抱住,被禁錮得快要呼吸不過來,聽見他在自己耳畔聲音微弱一遍遍重復(fù)著:“碧鈴...碧鈴… “我在。”搞不懂他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碧鈴只好安撫答道。 他將下巴搭在她瘦弱的肩上,帶著孩童般的委屈,含糊不清道:“你說過的,不會拋棄我。” 碧鈴一愣,想了好半天才想起這是她在他八歲時說過的話,沒想到他竟然記得這么熟,還沒來得及回答,肩膀傳來一陣刺痛,麻麻癢癢,原是他半天等不到答案,竟然不忿地咬了一口,像是個滿心歡喜卻沒有等到糖果的孩童:“你說過的?!?/br> 搞不懂他怎么變得跟個小狗似的,碧鈴急忙答道:“我說過的,就不會騙你?!?/br> 心頭卻涌上nongnong的愧疚感,她真的沒有騙他嗎。 終于等到讓自己滿意的答案,景弈淵再也支撐不住,緊摟著的腰,昏睡過去,溫?zé)岬谋窍⒀刂驴p鉆進碧鈴的肌膚內(nèi),叫她渾身忍不住戰(zhàn)栗。 一直隱忍不發(fā)的凌賦白終于開口說話了:“他走火入魔了,你還要這樣抱著多久?” 碧鈴不忍心推開,也沒有力氣推開,曾經(jīng)那個瘦弱的小皇子,不知何時早已成為了一個高大的少年,讓她有一絲心慌意亂。 最終還是凌賦白上前搭手,探了探景弈淵的鼻息:“他雖然劍法精湛超人,卻根基未穩(wěn),一時間用功過度,又心性不穩(wěn),估計要等回了門派,才能醒過來?!?/br> 碧鈴細(xì)細(xì)看了一眼少年泛著如同病弱般蒼白的面容,唇上也失了血色,只有墨畫的長眉和濃密的睫毛依舊,如淺淡的山水畫中的濃墨。 白紙般純凈的少年,何以會變成這樣。 “別愣著了?!绷栀x白淡然道,面上看不出來分毫情緒,“還是先將他帶回去吧?!?/br> 碧鈴定了定心神,點點頭嗯了一聲,凌賦白將他背到背上,正欲御劍,卻突然似想起什么:“你到萬星門來,是不是與他有關(guān)?” 沒有想到他突然會有此一問,碧鈴身形一頓,老老實實道:“是。” 事已至此,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了。 “原來如此?!绷栀x白似早已料到般,并未半分驚詫,她雖然嘴上不說,他又何嘗看不出來,一個天性自由的妖怪,怎么會自愿到清心寡欲的門派修行。 作者有話要說: 碧玲:那個…我好像當(dāng)時是騙你的。 景弈淵仔細(xì)擦劍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