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作者有話要說:【前方小boss皇后已經(jīng)被打成殘血,請各位玩家再接再厲!】 第124章 同生共死 小齊后被幽禁坤寧宮,皇后之位名存實亡,二公主被勒令在宮中繡嫁妝,而潞王被褫奪封號,降為郡王。他原來的封地洛陽被朝廷收回,另外換了一個貧瘠之地,等京師情況穩(wěn)定后便立刻就藩。但是這次,三皇子名為就藩,實際上等同軟禁。 鎮(zhèn)北侯府因為秦沂的緣故沒有被清算,但是鎮(zhèn)北侯自請卸職,齊家的子侄也丟官的丟官,降職的降職,這幾天鎮(zhèn)北侯府更是閉門不出,生怕惹禍上身。整個京城都充斥在一種蕭條和凄惶中,幾乎每戶人家都有在混戰(zhàn)中死去的親人,而現(xiàn)在,他們甚至都來不及替親人悲痛,便要面對另一個更可怕的問題。 處理劉公公的同黨,更甚者小齊后一系也被牽連,無非是為了平息眾怒??墒乔逅氵@些人并不是結束,相反,問題才剛剛開始。 “太子殿下,居庸關外瓦剌調兵甚繁,恐不日將進攻各邊關?!?/br> 京師精銳都已經(jīng)隨著皇帝失陷在關外,剩下的老弱病殘不到十萬,僅憑這十萬人,如何守住京城? 如今大燕朝外交內政出奇嚴峻,前幾日已經(jīng)出了一個妄圖發(fā)國難財?shù)撵鑼④姡羰墙酉聛沓⒃儆幸粋€處理不當,恐怕大燕亡國之危,就在眼前。 宣府失陷,天子被俘,相比于外部的危難,其實這樁事對朝廷內部秩序的沖擊更大。秦沂拒絕了臨危登基后,僅剩的半個朝堂都陷入一種難言的寂靜,狀似平靜的局面下,人心早已潰散。 可是這種時候,秦沂根本沒時間關注底下這些臣子到底在想什么。整個國家的生死存亡就放在秦沂眼前,敵人趾高氣揚,虎視眈眈,而朝廷內部又是什么樣子呢?高階文臣全部死在混戰(zhàn)中,大部分有領軍經(jīng)驗的武將隨軍出征,戰(zhàn)死關外,就連勛貴家族中有出息的后備子弟也全跟著大軍鍍金去了,結果皇帝一無軍事素養(yǎng)二無識人之明,竟然任由太監(jiān)和寵臣爭權奪利,軍中朝令夕改,進退失序,行軍路線說改就改,就這樣被瓦剌騎兵趁機沖了個措手不及,全軍覆沒。 內外交困,青黃不接,這就是秦沂要面對的局勢。 秦沂看著面前的布兵圖,沉默良久,再出聲時堅定果決,擲地有聲:“調兩京、河南備cao軍入京,山東備倭軍從河間、保定到京師待命,江浙沿海備倭軍亦從水路立即進京。江北和京師各府運糧軍馳援,開通州倉,調糧草入京?!彪S后,秦沂用手指了指地圖上幾個軍府,說道,“即刻下詔,另各省總兵進京勤王?!?/br> 因為高階文臣在這場變故中消耗殆盡,所以六部許多人都是秦沂臨時提拔起來的。這個臨時組建起來的班子都知道這次的危難不同以往,于是他們收了輕慢之心,各種繁文縟節(jié)也是能減則減,聽到秦沂的吩咐,被叫到的人應諾了一聲后就趕緊跑下去處理。文華閣人人步履匆匆,一天之內不知有多少文書從這里發(fā)出,曾經(jīng)的權力中樞也從內閣所在文淵閣移到文華殿,放眼望去,整個宮廷都呈現(xiàn)出一種亂中有序的繁忙來。 秦沂一整天都停留在外廷,調兵,糧草,軍備,新將領的任命,他需要考慮的太多了。楚錦瑤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看到秦沂,她如今有孕嗜睡,往往秦沂回來時她已經(jīng)睡著,她醒來時秦沂已經(jīng)在外廷。楚錦瑤原來只以為是秦沂太忙了,可是連著幾天這樣,楚錦瑤慢慢感覺出不對勁來。 她怎么覺得秦沂在故意躲著她? 所以今日,楚錦瑤硬撐著精神,玲瓏幾次勸她去睡覺她都堅持,最后等的哈欠連連,眼中含淚,總算等到秦沂回來。 秦沂進門時動靜并不大,他進屋看到楚錦瑤,眼中驚訝一閃而逝:“你怎么還沒睡?” 說完他自然而然地去看伺候的宮人,楚錦瑤站起身,及時解救身后臉已經(jīng)拉成苦瓜的小林子:“和他們無關,是我執(zhí)意要等你?!?/br> 秦沂看著楚錦瑤,最后只得嘆了口氣,說:“你們都下去吧?!?/br> 站在四周的宮人不約而同松了口氣,低著頭退下。然而即使屋里不再有外人,秦沂離楚錦瑤的距離依舊很遠,并不像往常一樣,自然而然走到她身邊。 楚錦瑤心里的猜測越來越明確,他們兩人之間確實隔著一道無形的坎。今日不把這個心結說開,秦沂指不定還要自己和自己別扭多久。 “殿下,今日宮人稟報,二公主又去坤寧宮想見皇后一面,被人攔下了?!?/br> 秦沂無所謂地應了一聲:“攔下便攔下了,她被寵的無法無天,早該管管了?!?/br> 二公主這幾天很不安分,又摔又打的,然而她不過是一個公主,連潞王都被降爵位,她哪里能拗得過宮廷強權。楚錦瑤說起二公主,不過起一個話頭罷了。 “殿下,我有時候看到宮里的女子,總是難免感到悲哀。二公主貴為嫡出公主尚且如此,其他女子又該如何呢?皇后身為一國之后,入宮十來年盛寵不衰,恩寵、子女她都有,可是如今,她的鳳印說被剝奪就被剝奪,身為皇后卻不能再接受外命婦朝拜,甚至連自己的女兒都見不到。我知道殿下大概不喜歡聽這些,但是我身在其中,總是不免物傷其類。這大概就是宮里女人的命運,無論看著多么光鮮榮耀,實際上都也不過是空中樓閣,全幅身家都系于外物,宮里真正的貴人說讓你死,就得死?!背\瑤看向秦沂,慢慢說道,“曾經(jīng)這個人是皇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殿下了?!?/br> 秦沂眼中的光不由冷肅起來:“誰來和你說了這些?” “沒有人。何況,這種話,還需要別人說嗎?!背\瑤靜靜看著秦沂,說,“現(xiàn)在倒臺的是皇后,日后未必就不能是我。說起來,我和皇后的狀況還頗為相似,都是甫入宮便非常得寵,靠著寵愛和色相,這才引得后宮眾人敬畏巴結罷了。” 秦沂終于敗給楚錦瑤,他心里嘆了口氣,走上前小心攬住楚錦瑤的肩膀,扶著她坐到一邊的榻上:“你在瞎想些什么。你和她們不一樣,我和皇帝也不一樣,這種事情不會發(fā)生的?!?/br> “我嫁給你不過一年,現(xiàn)在肚子里還有孩子,這種事情當然不會發(fā)生??墒且院竽??”楚錦瑤掙開秦沂的手,轉過身目光湛湛地盯著他,“殿下,我家世比不上別人,才學、計謀亦不過爾爾,我所仰仗的,無非就是殿下而已。你愿意信我,和我開誠布公的談話,我便能在后宮這薄薄一層冰上走下去,如果你有一天不愿意和我說了,那我和皇后,又有什么差別?” 秦沂長這么大,頭一次被問得啞口無言。他這幾日不知道該如何來面對楚錦瑤,再加上外廷確實事多,所以他便等楚錦瑤入睡后再回來,盡量避開兩人的見面。秦沂每日回來后都長久地注視著楚錦瑤的睡顏,這是他最想保護的人,他卻讓她遭受這種事情。秦沂突然質疑他當初強行從林熙遠手里把楚錦瑤搶過來,讓她做太子妃是不是真的對她好。他做這個決定時完全沒有詢問楚錦瑤的意思,直到現(xiàn)在他都不知道,楚錦瑤愿不愿意接受賜婚圣旨。 他想等他想明白后,再來見楚錦瑤??墒菦]想到,楚錦瑤竟然也有這樣咄咄逼人的時候,幾乎逼問的秦沂說不出話來。秦沂沒有辦法,只能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這是聽誰挑撥的,我怎么可能這樣想?我只是覺得,我或許太自以為是了?!?/br> 楚錦瑤從沒想到能從秦沂口中聽到這種話。秦沂這個人確實有些獨斷強勢,但是,以他這種倨傲的性子,他竟然會承認? 楚錦瑤深深覺得這件事不一般,沒有人是鐵打的,秦沂能說出這種話來,恐怕是這幾天的壓力實在太大了。楚錦瑤輕聲問:“為什么?” 秦沂頓了頓,看著楚錦瑤的眼神深遠又復雜,其中仿佛包裹著某種熱烈到荼蘼的情緒,可是等楚錦瑤細看時,已經(jīng)杳無蹤跡。秦沂說:“我下令堅守京師,若有臣子偷偷送家眷出京,一概射殺?!?/br> 楚錦瑤覺得這沒錯:“戰(zhàn)時自然要嚴苛一點,此風若是一開,那人心動蕩,再沒人肯死守京城了?!?/br> 秦沂摸著楚錦瑤的頭發(fā)不說話,楚錦瑤靈光一閃,突然明白了秦沂的意思:“殿下,你莫非在擔心,我和孩子?” 秦沂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你不會怪我嗎?” 楚錦瑤愣了愣,隨即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殿下,你若是送我出去,我才要和你惱呢!我既然是太子妃,不敢說為民為國,但是至少,我總要和你同進同出,你若是棄城而走,我陪你一起南下,你若是堅守京師到最后一刻,那我就無論生死,在宮里等你歸來。不管是生是死,我和你,還有我們的孩子,我們一家人都要在一起?!?/br> 秦沂眼中光芒明滅,說不出話來。他握住楚錦瑤的手,力氣之大,幾乎把楚錦瑤握疼了:“當初我聽說林家欲立你作側妃,那是我既驚又怒,覺得不能任由你蠢下去,所以就寫信回京城。我一直沒有問你,愿不愿意?” 楚錦瑤愣了愣,突然沒忍住噗嗤笑了。楚錦瑤眼看自己越笑,秦沂的眼神就越危險,她趕緊克制住自己,說:“殿下,你看著你自己這張臉,哪有女人會不愿意呢?” 秦沂依舊臉色不悅,但眼中卻閃過一絲笑意:“胡鬧?!?/br> 何止是胡鬧,秦沂最煩別人用那種惡心的目光看著他,無論男女。但是說來奇怪,同樣的話從楚錦瑤嘴里說出來,似乎就沒那么討厭了。 “好,那就不胡鬧?!背\瑤說著當真認真起來,問,“殿下,你記得我們剛認識那段時間嗎?” “當然。”秦沂眼神揶揄,“那時候的你態(tài)度可蠻橫的不得了。尤其是楚家那么多人,你只敢對著我橫。” 說起這個楚錦瑤不免有些尷尬,但是這些話她想說許多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說。可是后來在暢和園她才想明白,有些感謝和感情,不說出來,他永遠不會知道。 “殿下,這或許對你來說不算什么,但對我無異于井底之蛙突然瞥見天光,我那時真的很依賴,也很感謝齊澤。后來你走了,我還消沉過好長一段時間,那段時間我一直在遺憾,你是我閨閣生涯中的驚鴻一見,而我于你不過一個打發(fā)時光的過客。后來我就議親了,我本以為這一生大概就是如此,可是我又遇到了你,你當初愿意將我從做妾的難堪局面中拉出來,我真的很感激你,我當時甚至想,你娶我回去做傀儡太子妃也沒關系,你喜歡什么人我就給你納什么人。可是,那天晚上你告訴我你叫秦沂……” 年少驚艷是你,英雄救美是你,細水流長也是你。 楚錦瑤說著眼睛中涌上淚光,秦沂默默將她擁入懷中,楚錦瑤揪著黑色的太子常服,鼻音濃重:“你愿意娶我,我真的很開心,無論是從太子還是從齊澤的角度上。我養(yǎng)父養(yǎng)母從來沒把我當人看,親生父母也和我不親,所以,我只有你了……” “好了,不哭了。”秦沂心都被哭成碎片的,心疼不已。他沒想到竟然能從楚錦瑤嘴里聽到這樣一番話,你對我越來越重要的同時,我對你也很重要。 楚錦瑤哭著哭著,怒氣頓生:“可是你故意回避我,你甚至還想把我送走!” “沒有,是我亂說的,我現(xiàn)在改變主意了?!?/br> “那你以后會不會故意回來這么晚,還故意不見我?” “不會了。”秦沂心里默默想著,其實他也忍得很辛苦。就像養(yǎng)了一朵嬌弱的蘭花,想給她天底下最好的,卻又怕有一樣不是最好的,委屈了她。他就這樣糾結來糾結去,沒想到在這朵蘭花心里,養(yǎng)花的那個人才是最重要的。 “錦瑤,我也會害怕。害怕如果這次我不能處理好一切,我會親手害死你?!?/br> 楚錦瑤被箍在懷里,悶悶地說:“這又沒什么,我也害怕你變心。從生到死一直和你在一起,你也只有我一個人,說不定我求之不得呢?!?/br> 秦沂低低笑了下,胸腔輕輕震動:“好?!?/br> 這個“好”是在答應什么,除了秦沂,沒有人知道。 京城緊急調兵,關外瓦剌人爭討了很久,還是覺得上天送來的便宜不要白不要,他們帶著皇帝到居庸關外,以送皇帝回京為名,要求各邊關開城門。 八百里加急軍報送到秦沂桌案前,秦沂對著這封折子沉默良久,緩緩寫了“拒之”。 明知前面是深淵,但是還是要踏出去。就像前幾日廢小齊后,明明知道出頭鳥必死,可是他要穩(wěn)定時局,平息人心,秦沂根本沒有選擇。 拒絕瓦剌入關后的第三天,瓦剌進攻居庸關、大同府,因為有皇帝在,燕朝守將束手束腳,五天后,白羊口、紫荊關、居庸關全面淪陷,直逼京師,京城告危。 秦沂親自領兵,列陣于永定、德勝、安定等九門外,身后便是京城的城墻,過了他們的尸身,京城再無屏障。 亡國還是雪恥,生還是死,今日走出慈慶宮大門時,楚錦瑤給他整理鎧甲是不是此生最后一面,概系于此。 史書上赫赫有名的京城守衛(wèi)戰(zhàn),就此打響。 第125章 欽徽二宗 京城守衛(wèi)戰(zhàn)打得艱難,曾經(jīng)橫掃草原的五軍營、三千營、神機營全軍覆沒,秦沂即使緊急調軍,如今能趕到京城的也不過一少部分備倭軍。正式的軍隊還沒趕來,秦沂只能從京城里征集民兵,各家各戶的青壯年在城墻外打仗,普通百姓便在城里遞石塊、送食物。眾人都知道一旦城破,誰都沒有退路,所以都抹去了僥幸之心,全民皆戰(zhàn)。 紫禁城里,內廷無法參與到外面的實戰(zhàn)中,但是也并不是干站著等結果。楚錦瑤連續(xù)下令縮減后宮開支,這幾日更是集結全部宮人,全力給外面的軍士做寒衣。習慣了享福的妃嬪們當然不愿意,可是戰(zhàn)時話語權高度集中,小齊后現(xiàn)在都在坤寧宮里乖乖待著呢,這些妃嬪們即使不滿,也不過是私下里碎碎嘴,根本沒人敢來楚錦瑤面前說。 城外的戰(zhàn)況雪片般飛回皇城,瓦剌氣焰囂張,放話要在兩個時辰內攻破德勝門,德勝門在京城最北邊,如今瓦剌南下,這里也是守衛(wèi)壓力最大的地方,所以秦沂親自在德勝門領兵列陣。瓦剌久攻德勝門未果,損失人馬五千,瓦剌首領帖木兒的兩個弟弟也被燕軍殺死。這兩個戰(zhàn)亡的首領放在漢人秩序里大概算是親王,帖木兒心痛不已,在德勝門損失慘重,所以轉而去進攻西直門,又大敗。燕軍兩戰(zhàn)大捷,軍民信心大震,在隨后的章儀門大戰(zhàn)中許多百姓自發(fā)投石相助,再次勝利。 于此同時,居庸關的守將不再投鼠忌器,死戰(zhàn)戍邊,和后續(xù)的瓦剌援軍大戰(zhàn)七天七夜,最終還是將瓦剌人攔在關外。帖木兒帶著五萬人馬深入中原腹地,攻城時損失不少人馬,后續(xù)援軍也被居庸關守將攔在關外,此刻各地勤王的部隊也要陸陸續(xù)續(xù)到達,帖木兒見勢不對,終于承認,前朝草原民族的輝煌,他大概還得再過幾年才能復現(xiàn)。 十一月十五,深夜,瓦剌趁夜拔營而走,隱蔽在城墻上的守兵馬上發(fā)現(xiàn)不對,急報給上級,秦沂當機立斷,讓守兵推出火炮追擊瓦剌逃兵。此刻攻守陣營翻轉,燕軍一鼓作氣,又有先進的火器助陣,將妄圖撤退的瓦剌大軍擊殺一萬有余。帖木兒向北方大本營逃去,十七日出紫荊關,又和燕軍打了一仗后,終于逃回草原。 至于中原王朝引以為傲的長城邊關為什么讓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那就得去問夾在敵軍中的皇帝了。 其實瓦剌本來只是想趁冬天南下?lián)屝〇|西,本來也沒打算怎么著,可是誰能知道燕軍三十萬精銳,來來回回陣營大亂,帖木兒趁機進攻,非但大敗燕軍不說,還生擒了他們家皇帝。帖木兒抓到皇帝覺得棘手至極,后來聽一個漢人軍師獻策,帖木兒才知道原來還可以要挾著他們皇帝進關,如果不是運氣差,說不定他們都能進漢人的都城掃蕩一圈。 漢人的都城,那得有多少糧草和錦緞。 可是現(xiàn)在,帖木兒看著自己元氣大傷的部隊,真是越想越不甘心,他沉著臉,喝道:“把那個漢人jian細給我押過來!” 方濮存被一群鐵塔一樣的騎兵推搡著進入帳營,他一身青色長衫,就和無數(shù)趕考的讀書人一樣,看著骨骼纖細,弱不禁風。他一個文弱書生被人押到瓦剌首領帳營里,周圍任何一個士兵胳膊都比他的腿粗,可以想象對方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取方濮存的性命于瞬息。狀況這樣不利,方濮存看著卻并沒有多少害怕,只是因為被推搡著過來,形容不免有些狼狽罷了。 “你個jian詐的漢人!”帖木兒用力地一拍桌子,蠻力之大,幾乎讓人懷疑他要將桌子拍折,“說,你是不是那個太子派過來的jian細,要不然,為何會伙同他們一同謀害本汗,折損我瓦剌的勇士?” 方濮存聽到這話搖頭笑了笑,他輕輕彈了彈青衫上的灰塵,其他騎兵見這個漢人竟敢這樣怠慢,頓時眼睛瞪得比牛鈴還大,幾乎就要控制不住動粗了。 方濮存眼角瞅到那個騎兵的動作,冷冷說道:“大汗,你若是還想東山再起,謀取大業(yè),那就最好讓你的屬下規(guī)矩一點?!?/br> 帳篷里的騎兵一聽這話越發(fā)激動,帖木兒高吼一聲,把這幾個人喝退,然后才沉著臉看向方濮存:“你說什么?” “我若真是燕朝太子的內jian,現(xiàn)在我要做的,便是把皇帝殺死,讓他有名正言順的理由繼位登基,追擊爾等,而不是站著這里和你浪費時間。” 帖木兒聽不懂這句話里的圈圈繞繞,但是本能覺得這句話很重要:“你什么意思?” 方濮存心里不屑地哼了一聲,這群四肢發(fā)達有勇無謀的莽夫,然而心里這樣想,為了他的小命,方濮存到底沒有表現(xiàn)出來。他換了種表述方式,慢慢對帖木兒說:“大汗,你此去幾乎帶上了瓦剌所有的騎兵力量,連十四五的孩子也征用了,但是折兵少將不說,還什么東西都沒搶到。大汗,你真的甘心嗎?” 帖木兒冷哼一聲:“本汗當然不甘心,你這是在諷刺本汗嗎?” “在下豈敢?!狈藉Т姹种粋€讀書人的謙遜有禮,對面前這個異族首領行了一個儒家禮節(jié),“大汗,漢人和瓦剌不同,講究三綱五常、君臣父子,您手里握著燕朝的皇帝,還怕什么呢?” 之前扣押皇帝,以送皇帝回京之名要挾邊關各城開城門,包括后來和燕朝的許多項互動,都是出于方濮存的指導。帖木兒看不起漢人jian詐狡猾,但是對這個前來投奔自己的神秘漢人軍師卻很是信服,帖木兒放棄了剛剛想殺了方濮存的念頭,誠心問:“那你說要怎么辦?” 只能說,漢人最懂漢人。漢家推崇兵法和謀略,羅織經(jīng)、權謀術層出不絕,這種高深的權術心計在外族看起來簡直無恥,可是如果被投奔外族的漢人利用,這種心術,對于中原王朝一樣是毀滅性的。 帖木兒自從全須全尾地捉到皇帝后,他對面前這位帝王也為難起來。大燕朝是宗主國,多年來萬國來朝,赫赫積威早已印刻在周圍屬國心中。帖木兒是經(jīng)常跟燕朝搶糧食,但也僅限于搶了就跑,下次再去,真讓他再做些什么,帖木兒也不敢。 所以他對皇帝也很為難,只能繼續(xù)不少吃不少穿地關著,至于以后要怎么辦……再說吧,燕朝肯定不可能放任本朝君王在外做“做客”太久的。 在帖木兒看來他對皇帝遠遠晾著,有吃也有穿,比他的大部分臣民過得都好,已經(jīng)夠意思了??墒窃诨实劭磥?,這就是虐待了。 方濮存整了整衣冠,走入前方的帳營后,神色表情一下子變得懇切:“陛下,您受苦了!” 皇帝被俘虜了半個多月,這半個月經(jīng)歷的一切比他前四十年加起來還可怕。身邊的臣子死的差不多了,信任非常的劉公公也早被憤怒的軍士當場打死,他一個人流落異族,待遇一落千丈,身邊也沒有服侍他起居的貼心人,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F(xiàn)在突然看到一個漢族面孔,皇帝立刻對方濮存生出親近之心:“你是何人,怎么會在這里?” 方濮存恭敬地行了一個跪拜禮:“臣是來救陛下的。” 皇帝顛簸這么久,心驚膽戰(zhàn),再度看到熟悉的跪拜禮真是感慨萬千,親切無比?;实塾H自把方濮存扶起來:“你真乃是大賢臣!等朕回朝,絕不虧待于你?!?/br> “臣謝陛下。陛下,臣如今埋伏在帖木兒身邊,說服他送您回朝,陛下您只需耐心等待,想必不久,禮部就會派儀仗隊來接您回京?!?/br> 皇帝擔驚受怕了這么久,聽到這句話真是順耳極了,他撫掌稱贊,說道:“這再好不過!你可不要讓朕等太久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