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景泰公主似乎哭笑不得,嗔道,“殿下!” 太孫有些發(fā)窘,接過了秦處安適時遞過來的茶碗,輕輕地抿了一口,“表哥煎茶的手藝越發(fā)精妙了。” 秦處安笑,“我一個閑云野鶴的讀書人,平日里,閑來無事,也就忙些這個。” 太孫很是羨慕,“還是表哥逍遙自在?!?/br> 秦處安云淡風輕地一笑,并不接話。 景泰公主接著道,“其實殿下也不必驚慌,如今歐陽將軍和魏閣老一起站在東宮這邊,陳夙畢竟已經(jīng)年紀老邁,他也只能在這些不疼不癢的地方,給殿下難受。他若是折騰出大麻煩來,陛下絕饒不了他。” “可是他已經(jīng)跟萬貴妃走到了一起,那個女人,……”太孫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在萬貴妃手中吃過的虧,簡直不寒而栗。 景泰公主點頭,“殿下?lián)牡臉O是,如今,即便是有魏閣老和歐陽將軍站在殿下這邊,殿下手中的人仍然是太少了些。殿下確實應該在朝中多找些幫手了?!?/br> 太孫發(fā)愁,“這一個一個的找,得到何日才能成了氣候?” 秦處安在一旁發(fā)笑。 太孫奇怪,“表哥笑什么?” 秦處安道,“殿下難道就沒想過,為什么陳夙這么迫不及待地要把孫女塞進東宮?” 太孫臉色一沉,“自然是他貪心不足,想要的更多?!?/br> 景泰公主微微嘆氣,“殿下說的很對,但是婚姻之約,也是兩方結(jié)盟的最有力的保證。您假設要是娶了另一位權臣之女,不光是他的父母兄弟,他的族人,他家的朋友同盟,都會堅定不移地站到了殿下這邊。這就是聯(lián)姻之策的力量。陳夙想要的,也是殿下的保證……” 太孫恍然大悟,興沖沖地打斷了景泰公主的話,“對啊,聯(lián)姻之策,聯(lián)姻之策,孤怎么沒想到呢?” 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景泰公主和秦處安對望一眼,母子微微一笑,不再說話了。 太孫仿佛找到了注意抗衡陳夙和萬貴妃的良策,高興地跳了起來,在水榭里走了兩圈,不過他很快又回來坐下,“姑母,可是孤應該選誰呢?” 景泰公主笑了,“我可不敢替殿下做主,要是殿下不喜歡,到時候怨了我,可怎么辦?” 太孫像小時候一樣去扯景泰公主的袖子,“姑母,如今長輩里,也只有你肯真心替我著想,你幫我想想?!?/br> 秦處安在一旁插嘴,“母親,如今都七月底了,離中秋之日也不遠了,不如我們府上辦一場中秋宴,將那些合適的人家都請來,屆時殿下也來,悄悄過目。若是殿下喜歡,殿下便直接去向陛下請旨就是了?!?/br> “?。俊碧珜O巴不得下午就娶人,明日就讓太孫妃的娘家跟陳夙干上,立刻扭轉(zhuǎn)乾坤才好,“這還要大半個月呢!” 景泰公主拿手中的宮扇拍了拍太孫的手背,“殿下,這人選也要細細思量的,人長得如何,品性如何,接人待物如何,管事御下如何,要是萬一給殿下挑了個漂亮的草包,那可怎么辦呢?其實中秋我都覺得太趕了,要不然重陽再辦如何?” “不,就中秋,就中秋?!碧珜O迫不及待的拍板。 秦處安沖著太孫眨了眨眼,“只是苦了殿下還要多忍耐些日子了?!?/br> 景泰公主瞪他,“還說,再說,讓你進宮去陪著殿下一起受苦。” 秦處安低低地笑,“孩兒不說了?!?/br> 太孫卻聽得眼睛一亮,是啊,要說找?guī)褪?,誰還能比秦處安更可靠?他既是自己的表兄,而且又這么出色,來到自己身邊,豈不是如虎添翼?“姑母,就讓表兄來幫我吧,如今我真的缺人啊,魏閣老顧不上我,歐陽將軍遠在外地,東宮那些個學士,讀書都讀傻了,就知道一套一套的大道理,遇上事情,什么都解決不了。就讓表兄到我身邊來幫幫我吧?!?/br> “這?”景泰公主猶豫不決地摩挲著手中的宮扇,“這不合適吧?!?/br> “合適,合適,再合適不過了。姑母,就幫幫我吧。不然,我如今連個信的過的人都沒有?!碧珜O哀求著。 景泰公主似乎推脫不過,“好吧,那便讓你表兄陪你一段日子,要是不合適,殿下就讓他回來?!?/br> “多謝姑母?!碧珜O高興地連連道謝,“那,表兄就跟著孤回去吧。” 秦處安哭笑不得,“殿下,等明日吧,我總得收拾一下。” 太孫生怕他跑了,“那可說好了,明日你就來,一早就來。” “行,殿下放心,明日一早我必到?!鼻靥幇补ЧЬ淳吹厮妥吡颂珜O。 景泰公主站在水榭邊上,輕搖著宮扇,和秦處安目送太孫離去。 秦處安失笑,“這個太孫……” 景泰公主也笑了,然后忽而一嘆,“可惜我不是個男兒身,否則我兒……”她說了一半,便不再說了。 秦處安扶著她的手臂往回走,“母親,您金尊玉貴,更大的福氣還在后面呢?!?/br> 景泰公主心滿意足地笑看著秦處安,“我兒就是我最大的福氣?!?/br> 母慈子孝,其樂融融。 第147章 窺視 陸瑯瑯這些日子略略改頭換面,以小六爺?shù)纳矸莞诹宋悍忌氐纳磉叄粋€又一個的刁鉆點子層出不窮,魏芳韶嘆為觀止之余,很是感念戴德,多謝她以前對自己手下留情。 陸瑯瑯動腦動口又動手,簡直渾身暢快,終于對京城這地兒有了些好感,懲jian除惡,還不用擔心誤傷無辜,真是太好玩了。每天都早出晚歸,惹得家中兩大侍女素奈和杏儀頗有怨言。 “夫人,您不能天天往外跑了,這門房上接的帖子都拿筐裝了?,F(xiàn)在全京城都知道您到處燒香拜佛祈禱將軍平安,可是您也不能總是不露面啊。而且,瞧瞧您的脖子,貼這個假喉結(jié)貼得都起紅疹子了,您可不能再出去了,好歹在家里歇兩天,得脖子好了再說?!?/br> “嗯嗯?!标懍槵樠雒嫣稍谫F妃榻上,任由杏儀給她脖子敷藥。沒辦法,如今正是天熱的時候,那喉結(jié)做得再精致,也得用藥水粘在脖子上,一連帶了半個月,陸瑯瑯的脖子終于忍受不了,開始冒了一片奇癢無比的小疹子。陸瑯瑯只好消停了。 “都什么人家送來的帖子?”陸瑯瑯突然一下子閑下來,覺得渾身都難受。 素奈已經(jīng)將那些帖子都分門別類的歸攏好,“有小娘子行及笄禮,請您去觀禮的;有嫁女娶婦,請您去喝喜酒的;有家中老人過壽,請您過去聽戲的。” 陸瑯瑯的脖子奇癢難耐,又不敢去用手撓,只好拿扇子不停地扇,希望那點涼意能把奇癢壓下去,心中很不耐煩,“那些咿咿呀呀的戲有什么好聽的,她們要是安排一場雜耍,說不定我倒是能賞臉?!?/br> 素奈知道她的性格,雖然耐得住清凈,但是骨子里卻是最好熱鬧的,“行,那婢子就安排送禮過去,讓謝順芰過去好好打個招呼。但是,有一家,您是推不得的。” “誰家?這么大的臉,連我們素奈jiejie都說推脫不得?!标懍槵槾蛉ぁ?/br> “是景泰公主府的帖子,說是中秋宴,請您過去賞月?” “什么?”陸瑯瑯吃了一驚,從榻上翹起了腦袋,“景泰公主請我去賞月?她葫蘆里賣得什么藥?她家的酒,我可不敢亂吃?!?/br> 素奈搖搖頭,畢竟她只在府中,外面的消息并不靈通。 陸瑯瑯接過景泰公主府送來的請?zhí)?,舉起來細看,一邊吩咐道,“你去看看外邊送進來的消息,這幾天可有什么最新的進展?!?/br> 南曙宮的人如今天天盯著景泰公主府,有什么消息都是盡快地遞進來。素奈將消息匣子取來給她,陸瑯瑯便在貴妃榻上支著脖子,一張一張地仔細翻看起來。 南曙宮遞來的消息很詳細,也進行了初步的分類和分析。 第一,以往三年,景泰公主府是沒有在中秋節(jié)辦過中秋宴的。 第二,在景泰公主傳出要辦中秋宴之前,太孫去過景泰公主府上,而且如今,秦處安已經(jīng)住在了在東宮陪伴太孫。 第三,陳家也接到了請?zhí)?,但是陳夙夫人直接就回絕了。 下面還列了景泰公主這次宴請的名單。 陸瑯瑯盯著這些消息,雙眉微皺,難不成,景泰公主這是要給太孫選妃?可是景泰公主跟陳夙本是一條船上的,看這個架勢,是要拆伙嗎? 有些事情,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陸瑯瑯大腿一拍,“我去。” 素奈道,“婢子也跟著夫人一起去?!?/br> 陸瑯瑯搖頭,“你這一副很不能千刀萬剮了秦處安的模樣,那對母子只怕一眼就能看出你不對勁,這次你不去,我?guī)е觾x,杏儀把新來的安欣和安悅帶上?!?/br> 那兩個新來的丫鬟安欣和安悅是婆婆許燕樓送過來的,是東海莊戶人家的女兒,自小習武,等閑三五個大漢近不了身。性格憨厚,不是太機靈的,但是有一點特別好,陸瑯瑯說什么,她們就做什么,讓她們斷人一條腿,絕不會少一處骨折的。 素奈知道不能輕舉妄動,還是提醒陸瑯瑯,“夫人千萬小心,誰知道那對母子又打什么壞主意呢?!?/br> 陸瑯瑯自然是萬分警惕,但是又有點躍躍欲試。待到中秋那日,她便帶著杏儀她們一起前去了景泰公主府。她怕熱,所以等日頭偏了才出門。但景泰公主府早已從上午就開始熱鬧了起來。 既然是為了讓太孫相看,景泰公主特地給各家的帖子上注明了時辰,排了個順序,一一進府。而太孫也一早就跟秦處安回了公主府,秦處安帶著太孫去了一處小樓。那小樓緊靠著公主府的花園,僅有一處假山相隔。 太孫跟著秦處安上了小樓,發(fā)現(xiàn)這小樓里更別處的擺設都不一樣,一張寬大的錦榻,足夠數(shù)人大被同眠,墻上的壁畫,也不是山水圖,而是些工筆精致的美人圖,衣衫半解,含羞帶怯。太孫忍不住上前,一一欣賞著。時不時望向秦處安,露出一個曖昧的微笑,“沒想到表哥也喜好這些。” 秦處安一臉坦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錯之有?!?/br> 太孫心中大呼知己,待他欣賞完那些美人圖,走到窗前眺望,才發(fā)現(xiàn)小樓上有一扇窗戶正好能看到花園里的情景。太孫有些遺憾,“這是不是遠了些?” 秦處安從一處柜子里,拿出一支黑底漆金的長管給他。 “這是簫,還是笛子,為何無孔?”太孫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 秦處安微微一笑,將那黑管拿起放在眼前,一眼閉起,另一眼透過那黑管向花園中看,“殿下這樣試試。” 太孫有學有樣,驚喜地喊道,“果然清楚,仿佛人就在眼前一般。這是何物?” 秦處安道,“幼時讀《晉書》,見其中提及管中窺豹,我便起了好奇,試了無數(shù)的管子,只覺得略清晰些,并不能望多遠。后來從一個西域胡人那里買了兩片晶石,放入其中,便清晰了許多。” 太孫喜道,“有了這個,看美人可方便多了。表哥,你真會玩?!?/br> “哎,殿下說笑了,這等奇巧玩物,也就是個一時新鮮罷了,哪里……” “嘿嘿,這個寶貝就看花園中的那條小徑最清晰,望遠望近都不行,怎么這條路就修得這么巧呢,正好從頭到尾看得都如此清晰。表哥,我們都是男人,心照不宣啊。”太孫沖著他擠眉弄眼。 秦處安豎起了一根手指頭,在唇前微點了兩下。 太孫嘿嘿低笑,“明白明白,改日有什么好玩的,表哥可別忘了我。” 日頭漸高,小樓里放了冰鑒,異常涼爽。 太孫就舉著那根黑管,偷窺著那花園中的經(jīng)過的小娘子。 “……這個不行,膚色太黑!不要?!?/br> “……這個不行,臉盤太大,簡直像一張餅戳了五個洞,不要?!?/br> “……這個勉強可以,這身段差點兒就趕上胡家姐妹……” “這個也不行,這油光滿面的,撲了粉都蓋不住……” 秦處安斜靠在那張異常寬大的錦榻上,喝著冰涼的漿酪,微微合著雙眼,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些微讓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哎,表哥,表哥,這個是誰家的小娘子,如此美艷……”太孫抱著那根黑管,恨不能自己順著那根管子爬過去才好。 秦處安瞬間就收了臉上的笑容,換了另一副瀟灑坦然的面容,“殿下看看那領路的婢女身上掛的是什么號牌?” “是……十七?!?/br> 秦處安的手指在來客名簿上一劃,“十七……這是吏部侍郎家的嫡次女?!?/br> “吏部?”太孫自言自語,“可是吏部侍郎,職位是不是低了些?” 秦處安淡淡地道,“殿下可以納她進宮先做個女官就是了?!?/br> “表哥好主意?!碧珜O喜不自勝,太孫妃的位置只有一個,可是女官的位置就多了,“表哥,你幫我記下?!?/br> “好?!鼻靥幇蔡崞鸸P來,在那名字后面打了個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