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她僵在那兒,不敢抬頭看身邊的人一眼。她一想像到他此時臉上的森冷,身子便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坐在他的大腿上,簡直如坐針氈。 “潮洲舞姬?”謝正卿臉上怔了怔:“你是說在潮洲被我杖斃的那個?” 可是剛剛才在潮洲發(fā)生的事情她又如何會知道?除非是有人故意將消息透給她。其實以蘇妁這點兒三角貓的臥底本事,出現(xiàn)在王府的那一刻,他就該想到是有人刻意在安排。 不過不管這個自作聰明的人是誰,他都不會討厭。獻美也要懂得投其所好。 蘇妁未答,臉色煞白,早已七魂嚇走了五魄! 杖斃?不是邀寵后成功救了全家嗎?這怎么跟她在學士府偷聽來的不一樣!可她茫然的轉(zhuǎn)頭看了看謝正卿,他絕不至于在這種小事的扯謊。 那個邀寵的舞姬是真的被杖斃了。 這個消息如同一盆冰水,將蘇妁從頭澆至腳!本就萬分艱難做出的選擇,如今竟也行不通了,她是‘解脫’了,可爹娘呢? 見她心思不知跑到哪兒去了,謝正卿攬在她肩膀上的手突然緊了緊,蘇妁一疼立馬便回過神兒來。 連忙回道:“民女姿色平庸,不敢無端肖想!還請首輔大人切莫誤解了民女的意思……” 好在謝正卿無意計較下去,未再說什么。只是攬著她肩膀的手卻不曾放松分毫,特別碰上車身晃動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會在她肩頭的細rou上掐一小把。雖不疼,卻令她一次次心驚膽戰(zhàn)。 ‘解脫’?呵呵,怕是這條船好上不好下!保不齊最終救不了爹娘,還白白將自己搭進去。 接下來的一段路便不怎么太平了,饒是馬夫已盡量將鞭策放緩,可輿廂內(nèi)還是顛簸的厲害。蘇妁只覺自己的屁股軟彈彈的在謝正卿大腿上一撞一撞…… 每一下都能讓她的臉更紅上一分,她不得不更謹慎的抓好謝正卿的胳膊,若是稍松了,自己便在他腿上顛晃的愈加厲害。 一路上幾次她想請求坐回自己的位置,可每每抬頭欲張口,謝正卿那冷厲的目光便對過來,她的嘴立馬就跟瓢了似的,半個字兒也說不出來。 終于忍到馬車駐停下來。 上車前,岑指揮使除了個“請”字什么也沒多說,是以蘇妁并不知這是要去哪兒。一路上她雖好奇,可人坐在謝正卿的懷里也不敢掀開車窗簾看看外面。本以為會是褚玉苑,可下了車她才愕??! 紫禁城。 明明她上回來時有禁衛(wèi)層層把關(guān),光是馬車駛到筒子河就過了三道城外查檢,而這回卻如此順暢的直接駛進了宮里。 她側(cè)目偷瞄謝正卿一眼,心道車都停了,他怎么還不放手?他不松開她的肩膀,要她如何下車。 “大人,好像是到了?!碧K妁小心的提醒道。 謝正卿就這么冷冷的凝著她,冷不丁問出一句:“期待了很久?” 蘇妁迎著他咄咄逼人的眸光,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他的問題總是如把雙刃劍般架在她的心口上,怎么答都是自尋死路。 她期待了很久么?那她便是承認與他一路相處的備受煎熬。 她并不期待么?可眼前是他的寢宮,她何德何能被當朝首輔親自‘請’來做客,敢說不期待,那是多么的不識抬舉! “大人,民女只是怕自己身份卑微,不配踏足皇極殿。”最終,她也只能如此作答。 可她聽到的,卻是眼前人的一聲冷嗤:“配不配的你也早已踏過了,還睡過了龍榻,洗過了御池??v是再卑微的靈魂也該升華了。” 說罷,謝正卿手上勁兒一松,讓她下了自己的身子,既而下了馬車大步往皇極殿走去。 蘇妁則懵懵懂懂的跟在他后面,回味著他先前的話,想起上回乞巧節(jié)的種種,不禁又是一頭冷汗。 再想想接下來要面對的更覺心中彷徨,眼下所走的每一步都仿佛邁入了更深的深淵! *** 被封了七日的蘇府,自晡時來過一批錦衣衛(wèi)后,封條便被撕了下去。 如今府門外留守著四名通政司的衙役,而他們除了不許里面的人出來之外,府內(nèi)的事情并不會干涉。 蘇明堂和夫人桐氏,蘇明山和夫人楊氏,連帶著一眾下人皆已回到了蘇府中?;馗蟾髯韵然胤肯戳讼瓷碜铀闶切牱x,接著又備了一大桌子菜,準備好好慶祝一番。 眼下雖被軟禁著,但總算是解了牢獄,除了不能辦公不能訪友外,其它倒也與平日里無甚不同。該吃吃該喝喝的,這么大的禍事惹到身上,能有此般禮遇已是不易。 這會兒一家四口正圍桌而坐,見兩位老爺沉默,大嫂楊氏率先端起杯子。身為婦道人家若是平時這樣倒是不妥,但眼下沒外人在,一家人又是這番遭遇,也就不將虛禮看得那般重了。 楊氏將杯子繞著桌子走了圈兒,感慨道:“原本聽那些獄卒說今晚謝首輔要回來,咱們還只當是人頭要落地了,卻想不道首輔大人竟將咱們釋放回府!允咱們在府中等候傳喚?!?/br> 蘇明山也笑著端起杯子附和道:“這可真是想不到吶!世人皆說當朝首輔暴戾成性殺人如麻,可這次看來倒是個明斷是非的好官!” 桐氏苦笑道:“今日咱們還在獄中說了那么些生死離別的話……”如今想起來那些親情間直白的表露,倒覺有幾分不好意思。但也得虧著這回她才看懂了大哥大嫂,原來此前的嫌隙當真只是誤會。 蘇明堂是為官的,對這位首輔的看法自然與家人不同,他對謝正卿是又懼又恨,還帶著那么點兒佩服。 懼的是他的雷霆手段,恨的是他不顧正統(tǒng),佩服的是他的確有著治世之才。 可不管怎么說,身為大齊的臣子,正本溯源,撥亂反正才是自己應(yīng)做的!他無法憑著謝首輔的這些恩惠,就昧著良心說他好。 “老爺,”桐氏見只有自家老爺未摻言,知他定是嫌他們這些局外人眼界短,便幫他端起酒杯遞入手中,打圓場道:“不管怎么說,今日能毫發(fā)無損的回來,總該高興?!?/br> 蘇明堂點頭表示認可此言,將杯子往前敬了圈兒,眉間終是釋了那抹凝重:“來,今日的確是個好日子,咱們同飲此杯!” 此杯入腹后,桐氏放下杯子,面容上顯露出幾分惆悵:“也不知妁兒和博清如今在哪兒?!?/br> “哎,博清倒是好說,主要是妁兒!可咱們眼下又出不去,也不知她何時才能收到蘇府業(yè)已解封的消息……”楊氏皺了皺眉。 蘇博清雖是她的親兒,但好歹是個男子,又是被一片癡心的汪家小姐救出去的,故而蘇明山與楊氏倒真不怎么擔憂他的安危,唯一的心結(jié)便是對不住老家的兒媳。 可蘇妁就不同了,正值如花妙齡,偏又生的那般容貌,走時還又帶了傷,故而縱有霜梅陪著,一家人還是難以放心。 蘇明堂放下本就未動幾下的竹筷,悵然的往大門處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