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婷？

    安允詩下意識搜尋艾婷的身影，她正拿著姨丈給她的酒敬梁仲棋，梁仲棋客氣輕笑，啜飲兩口回敬她。

    「如果他們倆順利做成朋友的話，順其自然還不錯。」她目前倒也看不出來，兩人有無來電。

    她跟艾婷長大后，也只在家庭聚會時見面聊聊，可從她臉書上訊息來看，她談戀愛后是相當(dāng)依賴另一半，喜歡浪漫型的男人，常常發(fā)布男友對她說的情話，放閃無極限。

    如果要說浪漫……梁仲棋也只對到其中一個「浪」字，浪子。

    「哎咿，妳有空時就幫他們約一約一起出去玩什么的，妳跟艾婷小時候很常玩在一起呀！」阿姨催促著。

    「阿姨妳別急，依艾婷的異性緣，再有對象也不難，她不是才分手沒多久嗎？」

    「分手一個月，哭了一個月，肝腸寸斷的，我看了心疼、聽了心痛?！?/br>
    「……」安允詩這下確定，艾婷喜歡男人甜言蜜語，多半是阿姨說話像徐志摩的緣故。

    「我會試探試探兩人有沒有興趣?！拱苍试娊又趾唵翁氯麕拙洹?/br>
    牽紅線，當(dāng)媒人……

    又不是談合作案，她行嗎？

    附近街巷集體傳出讓人直流口水的烤rou香氣，不時聽見這戶喊熟了，那戶喊焦了，聽見更多人興奮喊的是「蛤蠣開了」！

    安允詩他們正烤著培根，要嘗試網(wǎng)絡(luò)提供的創(chuàng)意吃法，培根菠蘿卷。

    「飲料沒了?！苟髁x舉起麥茶的空瓶。

    「我去買?！拱苍试娦⌒囊硪砜邕^小椅凳，梁仲棋走來扶著她手臂。

    她回望他。

    「我陪妳去，想走走，吹風(fēng)一下?！沽褐倨迮づげ弊?，臉因為酒精有點泛紅。

    安允詩暗笑，看樣子棋哥被長輩們灌了不少酒啊。

    微黃的路燈打在地面上，梁仲棋提著飲料袋，輕闔眼，靜靜感受涼風(fēng)吹拂。

    他們走在平整的淺灰色方磚上，左手邊種植一排茄苳，地磚上的落葉被風(fēng)吹的翻滾到他們腳邊。

    「好多了嗎？」安允詩問。

    「嗯，看不出來妳爸是醉后大丈夫……」

    「他有跟妳說什么嗎？」

    「有，他說……」梁仲棋壓低嗓模仿著醉醺的安爸說話：「允詩今年也二十六歲了，再這樣下去不知道嫁不嫁得出去，我的養(yǎng)老金夠不夠養(yǎng)她一輩子?。俊?/br>
    安允詩聽得狠拍梁仲棋的背。

    「屁啦，我爸怎么可能會這樣說，我又怎么可能嫁不出去?！?/br>
    「唉，我為了安慰妳爸，只好跟他說，如果養(yǎng)不起的話，我可以資助你們，以勞換金，我挺想請家傭的?！?/br>
    「還以勞換金，你就不能直接養(yǎng)嗎？」

    「我討厭廢物?！顾喍趟俅?。

    瞧他真一臉鄙視，最后一句，完全實話啊……

    「安允詩，妳還記得上次在機場時，答應(yīng)我的事嗎？」

    「什么事？一起吃飯？」她低下一邊的柳眉。

    「是跟霍陳玖有關(guān)，妳答應(yīng)我，妳跟他有什么變動會跟我說。」梁仲棋的夜黑尖銳的眸鎖住她，又迅速的移開。

    「啊……我忘了，因為發(fā)生太多事，但事實上我也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箯幕絷惥岭x開后，她不曉得要怎么解釋自己的狀況，她難過、她苦悶，更多的是害怕。

    她打電話，霍陳玖沒接；她傳訊息，霍陳玖沒回。

    她的期望一次次轉(zhuǎn)成失望，她放下了主動，選擇等待，并且為霍陳玖找盡各種解釋，或許他很忙，或許霍奧內(nèi)部發(fā)生危機，或許她踩到他地雷，所有理由用盡，等待到最后，就算只是楊平辛來傳訊也好，她想捕捉到一點關(guān)于這些日子她不知道的消息。

    「你們玩完了？」

    安允詩斜眼瞪他?！肝腋皇峭?，但也完了?！?/br>
    梁仲棋沉沉吐一口氣。

    「別去傷心，離開霍陳家的人也好，他們家族體系與規(guī)矩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br>
    「商場之間的爾虞我詐是避免不了，但我跟霍陳玖的關(guān)系，跟你們在商場上見的情況不同?！?/br>
    「是不同，如果在商場，是老鼠碰到貓，談?wù)摰剿麄兗易?，是碰上虎?！?/br>
    「我知道他們家族與常人有些不同，但你也形容的太可怕了?！拱苍试娙滩蛔⌒Τ鰜?。

    「他們的可怕，以我們的身份是無緣見到。」梁仲棋默然想起在安允詩家見到霍陳玖跟跟隨在他身邊的楊平辛。

    「你不喜歡的是霍陳家、霍奧還是霍陳玖？」

    「都不喜歡?！购唵蚊髁擞种卑?。

    這什么廢話？本來他是欣賞霍奧的，現(xiàn)在是連著與霍陳玖有關(guān)的，他都不、喜、歡。

    「霍陳玖他雖然看起來很嚴厲不好相處，但實際上他很好的?！?/br>
    「很好？等妳了解過他再說吧?！挂嘈呕絷惥羾谰哪樋紫拢瑢嶋H上很好，他這輩子都不信！

    「你從上次一直說我不了解霍陳玖，不理解霍陳家，那你也跟我說明白啊?！?/br>
    「妳看他──」梁仲棋正要啟唇說明，話才開幾字，又突然轉(zhuǎn)舵。

    「算了，我不想談?wù)摪素?，免得成了外人造謠?！?/br>
    安允詩倒抽口氣，忍住伸手掐他頸。

    「賣什么關(guān)子！梁仲棋你會下地獄的?！拱苍试姵端氖直?，梁仲棋無謂的任她摧殘。

    他難道不曉得聽別人話說到一半的痛苦好比上廁所時被外人打擾一樣難受嘛！

    「雖然也不是什么秘密，要打聽也打聽的到，但最準確的是妳可以問問霍陳玖，或是他身邊那位?！?/br>
    「身邊那位？」

    「姓石或姓楊的?！?/br>
    安允詩微微蹙眉。

    為什么梁仲棋會說姓石或姓楊的？楊平辛……或者石勤戊？她沒遇過姓石的人，要她唯一能說出來的，也只有石勤戊了。

    難道梁仲棋也認識霍陳昂嗎？

    「霍陳玖沒跟妳聯(lián)絡(luò)了，妳現(xiàn)在怎么想？想繼續(xù)喜歡他？」梁仲棋語氣強硬，明明冷酷的感覺事不關(guān)己，卻讓她感到咄咄逼人。

    安允詩稍稍低下頭，臉微微發(fā)熱。

    在自己的好朋友面前，還是異性好友──范不算，承認自己喜歡著某個男人，怎么特別教人害羞。

    尤其對方還是跩臉暴躁的梁仲棋，承認起來特別別扭！

    「感覺，這種事又不是海浪，每天漲潮又退潮的，順其自然啦?！?/br>
    梁仲棋撇過頭，不語。

    兩人走到往小區(qū)的階梯，梁仲棋轉(zhuǎn)身要踏上階時，被安允詩伸手攔住。

    「欸，梁仲棋你等、等等。」

    「干嘛？」

    安允詩站在階梯中央欄桿的左邊，手推著梁仲棋，調(diào)適他的位置，讓他站在右邊。

    中央欄桿將兩人分至一左一右，如同界線般，區(qū)分不同世界的人。

    「猜拳走樓梯?！拱苍试娢掌鹦∪瓝u轉(zhuǎn)。

    猜拳走樓梯？這不是小時候在玩的嗎？

    梁仲棋看往樓梯長度，大約三十階左右。

    「勉強陪妳一玩吧?！沽褐倨迳斐鋈^，他伸出拳頭通常只有三件事，打人、搥桌、猜拳。

    「剪刀石頭布──」

    安允詩秀目一亮，唇畔喜悅地上翹，她爬上第一個階梯。

    梁仲棋輕輕笑嘆，再繼續(xù)與她猜拳。

    石頭、剪刀。

    布、石頭。

    以前他們也在大學(xué)玩過一次，起初都是梁仲棋先贏，安允詩差了他一大截，看她在下面碎碎念的模樣，他難得笑得陽光迷人，最后決定放水，讓著她，幫她一步一步的超越自己的位置。

    這么多年來，他讓了好多。

    她喜歡哥，他不動聲色，給予祝福。

    她喜歡霍陳玖，他視若無睹，心卻又空了。

    驀然，安允詩已經(jīng)超越他所熟悉的范圍，一步步遠了。

    梁仲棋又出了剪刀，故意輸給安允詩，他看出她猜拳的節(jié)奏，輕易知道她下一步要出什么。

    他舉頭，看向離他十多階的安允詩，她在上頭得意的笑著，每當(dāng)她笑時，秀眸彎彎，里頭橫劃的流星，教人迷醺。

    不知不覺，讓著讓著，她就走遠了。

    「欸，梁仲棋你居然出布！」安允詩驚叫，瞠目看著自己的拳頭。

    梁仲棋唇角邪邪一笑。

    沒多久，幾輪的猜拳下，梁仲棋追上她的步伐，在階梯上的倒數(shù)第二階，兩人終于站在平等的位置。

    「決勝負啰。」安允詩斜著腦袋瓜子，微瞇眼道。

    「妳真以為我會永遠讓妳？」

    「我也不是只靠你讓，比運氣我可是很好的！」安允詩不服輸?shù)卣f。

    晚風(fēng)徐徐，兩人默契出拳。

    梁仲棋薄唇淺淺揚起，安允詩玩鬧得出拳打在他手臂上。

    他走上最后一階。

    「我說了，我不會再讓?！?/br>
    也許，時機不對，但他該犯規(guī)前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