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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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聽溪被他接二連三的問題問得有些懵,只覺這么捋下來,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遂再度點頭。 “那若是換個人如我這般待你,你是否也會如此回應?譬如換成你的表兄們,亦或者換成沈惟欽?更進一步,若他們也待你這般好,并向你提親,你是否也會答允?” 謝思言見她滿面迷惘之色,倏地一下收束了褡褳上的細繩:“我今晚回京,你這邊事了,不要濡滯過久,天冷,馬上入冬了。”聲音硬邦邦的。 陸聽溪覺著今日的謝思言怪怪的,索性告辭,回身欲出時,聽他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你以為我人在良鄉(xiāng)時,是如何想的?” “我說了我覺得你對我極好,在通州時,你又救過我的命,還幫我與祖父見面,”陸聽溪但覺他的問話一句更比一句奇怪,轉身望去,“你若真出了事,我如何能安心?我自來不是那等忘恩背義之人。我啟程來漷縣之前,還給你寫了封信,讓你記得天寒加衣。你平素總叮囑我,我最講情義了,我覺得我也當提醒你……” “情義?”謝思言氣極反笑,“那我們拜把子吧,你看如何?” “當真?可我若做了你meimei,就沒法照應你了,我回頭到了年紀嫁了人……” “我對你的好與恩都不必你償還,”謝思言沖口而出,“更不必你拿自己償還?!?/br> 他的聲音冷下來,須臾,又道:“最后一個問題——你發(fā)現(xiàn)我騙了你,生氣是為何?” “自是因為被誆了生氣。有一回我三姐瞞著我把我的硯臺送人了,我氣得十來天都沒理她。你騙我自是同理?!?/br> 謝思言手里的褡褳帶子被他攥成了一團。 “你近來都不要來找我了,我也不會去找你,我近來忙得很?!?/br> 他冷冷淡淡說罷,命人送陸聽溪出去。 陸聽溪覺得這人簡直莫名其妙,扯謊在前,她都還沒說什么,他竟然先自生起氣來。 不找就不找。 她一句話也沒說,回身離去。 陸聽溪出去不多時,謝思言突然揚臂甩袖,一下子掃落了滿桌的器物,叮叮咣咣,白玉麒麟望日筆山、象牙蹲螭鎮(zhèn)紙、黃楊根雕擱臂,一并摔得七零八落,另有他適才打整好的褡褳,也歪斜在地。 他一雙銳目死死盯著窗外已開始落葉的高槐,仿佛能透過這株樹望見某個仇敵的面孔。 他的耳畔又回蕩起了那個聲音,那個死人的聲音。 “她本心良善又素性仗義。不論是當年收留我還是后來為你作證,于她而言都不過是隨手善舉。她當初為你作證時,可跟你并不熟稔,那日若換作旁人,她照樣會挺身而出。她求的是一個公理,求的是一個心安,并非專沖著你去的。這一點,你自家心里也應當有數(shù)?!?/br> “但就是這樣一個她,卻從來害怕虧欠人情。她若得了誰的恩惠,總是要想方設法還回去的。若是恩惠太大而又無法償還,她就會耿耿于懷。她的性子其實格外耿直率真,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誰對她不好,她就厭惡誰,就這樣簡單。” “她既是個不會輕忘恩情的人,那我自然有法子讓她永生記得我。她將來可能會忘記我的容貌,忘記我的聲音,甚至忘記自己當初是如何與我結識的,但她永遠不會忘記有個叫沈安的人,曾施恩于她?!?/br> “我既不能得到她,那就要讓她至死都記得我?!?/br> “你的命比我好得多,對于她,你是志在必得的。你當然可以用無盡的好來感動她,甚至挾恩求報,憑著她的性子,必會從了你。但你記住,感動終究不是愛,她不過是拿自己報償你。即便她嫁了你,也不會真正與你貼心。若她有朝一日得遇真正愛慕之人,她后悔了,你又待如何?” “依附于感動的所謂兩情繾綣從來都是笑話。她而今不開竅,等開竅了,發(fā)現(xiàn)自己當初因著感動嫁了你,就會知道自己多傻。世子這等傲到骨子里的,屆時面對這等局面,應會是一場好戲。可惜啊,我看不到了?!?/br> …… 沈安的聲音輕如云煙,說出的話卻字字誅心。 眼前似乎浮現(xiàn)出沈安譏誚的笑,笑他癡心妄想。 謝思言腦海中又涌現(xiàn)出他去年歸來后與陸聽溪的諸般相處。他頭一次對她情不自禁,她可是甩了他一個耳光。但在通州救下她后,他開始對她百般示好,她逐漸對他的親昵逆來順受。再之后,大約就是她被他感動了,覺得橫豎要嫁人,跟他定下也可。 他以為她對他生了情方有的關心,原來不過是投桃報李而已。她覺得她欠他良多,該還。他其實原本瞧見她氣惱,心里是暗喜的,人總會對于更加在意的人的不坦誠倍加憤怒,卻沒想到她說她生他的氣跟生她三姐的氣是同理。 他對她的好與恩雖不求回報,但在感情上,他卻是希望得到回報的。 已經一年多了,仍是這樣。 他從未如眼下這般挫敗過。 謝思言一拳砸在書桌上,轟的一聲巨響,萬鈞重擊之下,桌面碎裂。 走至門口的寶升被這一聲巨響嚇了一跳,進來瞧見世子爺?shù)氖直成险把救巳∷巵?,又問是否要尋個大夫來。 “哪兒來這許多廢話,”謝思言冷眼看去,“你來做甚?” 寶升打了個寒顫。世子爺這眼神,比那晚面對那幫俘虜時更要陰森。 他強自穩(wěn)了心神,小心翼翼道:“您先前讓小的查的那件事……有眉目了。” 五日后,水陸法會結束。 陸聽溪當真沒再跟謝思言聯(lián)絡過,鎮(zhèn)日不過跟眾人吃喝游玩。 她這回沒將那封匿名信燒掉。她思前想后,覺得寫那封信的人大抵就是讓她去跟謝思言求證的。但本身求證也沒什么,謝思言確實瞞了她,只是沒想到謝思言后來是那樣的反應。 她什么都跟他說,他卻不知瞞了她多少事。這也倒罷了,他自己竟還氣上了。她打算留著那封信,回頭好生查查究竟這寫信之人是哪個。 難得出來一趟,她倒也沒急著回去,又隨眾人去了附近的村落附近轉了一圈。在附近的田莊游逛時,遠遠瞧著有個人眼熟,一時卻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等那人走近了,她發(fā)現(xiàn)竟是多時未見的江廓。 一年多未見,江廓倒是瞧著沉穩(wěn)了不少。他自稱是出來辦差的,不能久留,跟眾人敘禮之后,作辭離去。 陸聽溪覺得江廓就是因著先前的事,覺得在陸家人面前抬不起頭來,但碰見了卻也不好不打招呼,這才打個照面就匆匆走了。 葉懷桐并不認得江廓,瞧見陸聽溪的神色,知其中大約有什么隱情,近前低聲問了,朝江廓離去的方向飛去一記眼刀:“我早說了,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陸聽溪抿唇。 忽忽又是一月。 謝宗臨近來心氣兒頗順。兒子去了一趟漷縣,拿住了江西三司黨同伐異的把柄,適逢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一職空缺,皇帝便直接讓兒子補了缺。登科不足一年就累遷至正五品,還是考功清吏司這樣的衙署,平步青云也沒有這樣快的。 只是兒子的婚事卻要緊著辦了。世家勛門里跟他年紀相仿的少爺們家中孩子都能滿地爬了。先前跟保國公府那門親事莫名其妙就吹了,他之后也一直沒工夫仔細揀選。這等事原也不該他攬下,他鎮(zhèn)日在衙門里轉悠,哪里知道哪家女孩兒好。 于是他將此事交給了賈氏。賈氏是他的續(xù)弦。原本鐘氏去后,他是不打算再娶的,但老太太說這當家主母的位置不好空著。一則思言當時年紀尚小,他往衙門里去時,誰來照拂他;二則,長房后院的打理不可能全交給別房。畢竟再是同氣連枝,總是不同的。一個房頭內都可能還不一心,何況是隔房。 他在朝堂上是游刃有余的,對于后院之事確實甚少理會,那些雜七雜八的事,他想想就頭疼,于是索性娶了個續(xù)弦。 他本意主要是讓賈氏給他照料兒子的,但思言對這個繼母始終十分排斥,賈氏進門后,幾度試圖將思言接去她膝下教養(yǎng),但都被思言冷言拒了。落后思言不知因著什么事,越發(fā)不喜這個繼母,賈氏瞧見他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全沒個做母親的樣子。 終歸也是名義上的母子,總這么僵著也不好,賈氏若是能將這擇親的差事辦妥了,回頭思言成婚了,母子關系大抵能緩和些。 只是他這差事才交下去一天,賈氏就跑來與他說,思言知道她在幫他擇親,很是發(fā)了一通脾氣,讓她省省力氣。 他沉吟半日,讓她照常遴選,余下的事交于他。 謝思言這幾日從衙門回來后,都是徑直回鷺起居的。這日卻是被謝宗臨身邊的小廝截住,說國公爺有請。 “我曉得你遲遲不成婚是在想甚,”謝宗臨揮退左右,看向兒子,“只是你一門心思都在人家身上,人家卻未必將你放在眼里。她對你的心思,說不得都抵不上你對她的十分之一。憑你的才貌家世,滿京城的姑娘盡可挑的,何必這般巴巴地湊上去?!?/br> 謝宗臨說了半日,見兒子始終不言語,實在恨鐵不成鋼。他那么個教養(yǎng)法,怎生教出個如此兒女情多的兒子來! 陰著臉在屋內來回踱了幾步,謝宗臨忽而道:“你什么德性,我總還是曉得一些的。這樣吧,你既這般心心念念,我就使人去陸家那邊探探口風,看那邊是怎么個說法?!?/br>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因著此前在父親上壽之日的那番談話, 謝思言對于父親知道自己對陸聽溪的心思并不覺驚詫。 “還是不必了,兒子的婚事, 父親不必掛心。”謝思言道。他如今心里亂得很,而且他爹先前還隱隱透出不贊成他跟陸聽溪的婚事的意思,如今還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謝宗臨眉頭緊擰:“你自己掂量掂量你這話合宜否。所謂家成業(yè)就, 先言家再言業(yè)。你若不成家, 縱懷金垂紫, 又如何克紹箕裘?” “兒子心里有數(shù)。總之父親不要插手便是。至于陸家那邊,父親還是不要派人叨擾了?!?/br> 謝宗臨冷眼盯了兒子半日, 也未多言,揮手命他退下。 謝思言一禮, 回身出了書房。 從廊上下來,迎面走來一著寶藍色直裰的少年。那少年一瞧見他,就僵了一下, 跟著快步上前施禮。 謝思言容色淡淡。 眼前這少年是他那繼母過門后生的兒子, 名喚謝思和。這名字是他父親親自定的, 用意彰明較著, 便是擔心長房因之而失和。 閥閱巨室里,面上兄友弟恭, 背地里不定揣著什么心思, 畢竟再是同宗, 總還是要分家的。尤其是有爵位的人家, 傾軋更甚。他父親大抵忖著賈氏待他不可能完全視如己出, 有了謝思和之后, 怕這女人為給自己兒子爭利,生出事端來,這是以此名敲打他們母子。 賈氏進門之后,也確實安分守己,至少明面上是這般。賈氏也的確是待他極好,好到親娘怕都做不到她那份上。 當初他去抱璞書院就學,臨行之際,賈氏哭得幾乎暈過去,一把揮開親兒子謝思和,定要去送他出城,被父親阻了。他后頭都出城二三里了,賈氏竟又攜一眾仆婦追了上來,說他冬衣帶的不多,她終究不放心,就又給他收拾了幾件親自送來。送了冬衣仍是不肯離去,依依惜別,淚水潸然,再三叮囑若是遇見什么難處定要給家中來信,又絮絮叨叨囑咐許多細枝末節(jié),若非當時他身邊還有一位業(yè)師在,他不好讓賈氏下不來臺以致令父親難堪,不要說聽她叨叨了,他連她捎帶來的衣裳都要扔掉。他早就說過,不讓她碰他的東西。 他是不信有人能待繼子勝過親子的,血濃于水,沒有血脈相連,他自小又并非在她膝下長大,哪里來的什么母子情分。賈氏越是這般不遺余力地向他示好,他就越覺得這女人虛偽。他命人查過賈氏,并沒查出這女人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端倪,她倒確似是表里如一、實心實意地待他的,甚至謝思和私底下對他稍有不敬之言,賈氏還會呵斥。但即便如此,他仍對她疑心頗重,他十分不喜這個繼母,自小便如此。 連帶著,他也很是不待見謝思和。他能瞧得出,謝思和也不喜他,并且怕極了他,平日里的恭敬不過是敢怒不敢言罷了。 謝思言只一擺手,讓謝思和平身,拂袖而去。 待到謝思言走遠,謝思和才敢全然直起身。他盯了謝思言的背影一眼,轉去后院尋賈氏。他如今也到了年紀,父親去年就在前院給他辟了個書房出來,書房不小,內有碧紗櫥,他平日里就宿在那里。 賈氏正低頭寫帖子,見兒子過來,問他何事。謝思和朝她案上望了眼,皺眉:“母親,我方才瞧見他從父親書房出來,那臉色陰得能滴水,大約又是跟父親不歡而散。就他那個脾性,母親何必為他cao持婚事?沒的好心當作驢肝肺,里外不是……” 謝思和私底下極少稱謝思言兄長,多以“他”代之。 他一句話未完,就聽“嘭”的一聲悶響,賈氏一掌拍在書桌上,橫眉冷目:“什么‘他’不‘他’的,那是你兄長!怎的如此不敬!你下回若再這般,我便稟了你父親去,搬了家法讓你長長記性!” 謝思和瞧見母親神色便知她是認真的,又驚又惱:“果然謝思言才是你親生的兒子吧!我是你買胭脂水粉時白饒的對不對!” 謝思和越說越激動:“謝思言何曾對你有過好臉色,不知你為何這般上趕著討好他!我鎮(zhèn)日里在父親面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在你面前也是恭敬孝順,你待我卻及不上待謝思言百分之一!知道的說你賢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那鐘氏的轉世呢!” “你瞧瞧你成個什么樣子!我教你養(yǎng)你,不是讓你不敬兄長、滿口狂言的!”賈氏即刻喚了兩個婆子進來,命將謝思和押去國公爺那里處置。 謝思和最懼謝宗臨,謝宗臨那樣器重謝思言,但一頓打也沒落下,何況是他。他見賈氏來真的,跪求了半晌,涕泗橫流,終于求得賈氏收回成命。 “我會著人盯著你,若你再有不遜之舉,我頭一個打斷你的腿!”賈氏命謝思和的小廝進來,將人拉走。 待屋內再度靜下,賈氏重新伏案寫帖子。國公府近來菊花開得好,紫龍臥雪、香山雛鳳、綠水秋波,這些等閑難見的品類也是一應俱全。她打算辦個賞菊宴,邀各府太太小姐過來。 謝宗臨既將這差事交給了她,她總要給個交代的。 她幾乎將京中權貴之家的女眷請了個遍,末了又檢視一遍,拿去給謝宗臨過目。謝宗臨飛快翻了翻,抽出了陸家女眷的帖子,隨即將剩余的交給她。 賈氏道:“那妾身就仔細挑揀著,回頭擇出來幾個,交于國公爺定奪。” 謝宗臨微點頭,又道:“思言那邊再跟你說什么,你都不必理會,只管將你的差事辦好,余下的事不必你理會?!?/br> 謝宗臨久居高位,說話自帶命令口吻已成了積習。 賈氏躬身應是。 因著前次將差事辦砸了,楊順被罰了三個月的工錢。謝思言回來之后,他一直卯著勁兒想戴罪立功,奈何沒尋見機會。見謝思言從國公爺那邊回來,他例行上前奏稟下頭四搜來的消息。 謝思言面上一直古井無波,直至聽到皇帝暗中搜羅杏林圣手,才撩起眼皮:“皇帝是不是還將幾個勢大的武將家的子孫宣召入宮,給太子做伴讀?” 楊順大驚:“世子果真神機妙算,料事如神!簡直智賽隋何,機強陸賈!再世諸葛也不過……” “少拍馬屁,”謝思言狠狠翻他一眼,“再這般一驚一乍的,我再罰你三個月工錢!” 楊順訕訕縮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