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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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尋思了一會便渾不在意地道:“好女不穿嫁時衣,好男不吃分家飯。裴青如今才二十四歲就是正五品的千戶,依他的心性手段頗有章法又向來簡在帝心。更何況他這趟回來,差事辦得尤其漂亮,日后前程自然坦蕩,根本勿須人擔(dān)心?!?/br> 魏指揮使伸著蘿卜條粗的指頭小心地碰觸了一下兒子的嫩臉,心滿意足地道:“眼見這些孩子都婚嫁了,琪兒還沒看過她弟弟呢,托人寄了好大箱禮物過來,說是給弟弟尋摸的玩具。你說要是她要是也生個兒子,兩舅甥站在一起象兄弟一樣多好玩兒!” 曾姑姑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琪兒跟她姑爺?shù)劫F州任上有一年多了吧,也不知道她習(xí)慣不?她弟弟滿月都不能趕回來,回頭你跟兵部的熟人打聲招呼,讓姑爺回來述個職好歹回家看看。恰巧珍哥也回來了,她們在閨中是頂好的姐妹,若是知道珍哥和她裴師哥終于定親肯定得高興壞了!” 魏指揮使摸著下巴道:“我老早就跟人家打好招呼了,是大哥說年輕人要在外面多歷練一番,我就是打一萬個招呼也沒用!話說到這里,你不如勸勸傅家人,讓裴青和珍哥兩個定親后盡快選個日子成親算了,兩個人都是老大不小的了?!?/br> 這話倒是說得實在,裴青今年已經(jīng)二十四,珍哥也將近十七了,別的男女像這么個歲數(shù),膝下的孩子都成行了。曾姑姑想了也是這個理兒,遂點點頭道:“這兩孩子咱們知根知底,早一天晚一天也沒什么。傅家上下也不是矯情的人,回頭我就去跟珍哥她娘商量,只怕她又要埋怨我這個當(dāng)媒人的趕期了!” 八月十六,一早起來便陽光湛湛,遙遠(yuǎn)的天際是一種肅穆的瓦藍(lán)。 裴青和傅百善的定親儀式?jīng)]有驚動太多旁人,魏指揮使和曾姑姑作為男方的媒人送來了聘禮。其實都是些尋常的金銀首飾禮餅糕點,并些彩緞布匹豬羊酒果。雖不十分貴重,但盛在色~色齊全。最難得的是聘禮當(dāng)中有對活雁,聽說是裴青頭天親自到效外所獵。 傅家人在廣州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這些嫁娶之事就帶了一些潮汕之地的風(fēng)俗。其中女方的回禮便依了那邊的古禮,先把聘禮中的餅食部分退還,并回贈鴛鴦蕉、桔子、豬心等。鴛鴦蕉即兩個并生的香蕉,象征百年偕老。桔諧音吉,象征大吉。豬心象征同心,一半留在女方,一般返回男方。 陳溪和蓮霧兩口子穿了上下一身新,站在傅家大門口幫著迎賓送客。聽到里面動靜后,忙把丈長的大紅鞭炮掛在竹竿上,噼里啪啦地一陣亂響。又讓仆婦們把竹簍里的糖果餅食散發(fā)給親朋鄰里,引得一串六七歲的孩子跟前扭后的,一時間倒是熱鬧無比。 接下來兩邊就要商量正式成親的日期,包括通知女方什么時候剪裁大衣裳,什么時候挽面,什么時辰沐浴,什么時辰迎娶等。宋知春和曾姑姑忙得腳尖不沾地,領(lǐng)著幾個丫頭仆婦拿著筆本子細(xì)細(xì)的盤點嫁妝。 傅家二房的內(nèi)院里,幾個族里的女孩子推推搡搡的,爭相送著自己的添妝禮,或是一根簪子,或是一座自家繡的插屏,雖不貴重但勝在心意。族長的幼女傅幼梅從前給傅百善及笄時做過贊者,這回送了一對剔紅牡丹紋的賞瓶,大小只得半尺高,約略是擱置在炕幾案頭上的擺件,看起來倒是極為精致。 傅蘭香站在人群后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端坐在榻上的堂妹,心里有些苦澀。 今日傅百善臉上勻了一層淡妝,更襯得她眉似遠(yuǎn)山眼若春水顧盼神飛,整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從容氣派。身上是海棠紅緞繡鳳凰花卉紋對襟褂,下著米白云蝠紋暗花皺綢繡蓮紋百褶裙。一頭黑鴉的烏發(fā)梳了桃心髻,髻后連綿交疊微微傾側(cè),讓平日里英氣十足的女郎多了一份嬌妍。 傅蘭香先前在外面偷偷覷了一眼堂妹的未婚夫婿,生得身材頎長英挺健碩,濃眉俊秀雙目湛然。場中的大姑娘小媳婦不時拿眼偷望,由衷艷羨這對小夫妻相貌是如何的般配登對!更重要的是這位郎君年紀(jì)輕輕就已經(jīng)是五品的千戶,前途簡直是一片光明燦爛。 傅蘭香忍不住拿自家丈夫和這人相比,心里就不禁有些氣餒。 常柏雖算得上是相貌斯文,但是和今天的準(zhǔn)新郎相比就差了不止一星半點。更遑論人家是正經(jīng)的正五品朝廷命官,常柏不過是今年才出爐的新科舉人。想是久居上位執(zhí)掌實權(quán)之人,那人進(jìn)退之間更有一種讓人心折的殺伐氣度。 傅蘭香心想,這樣品貌出眾的人物是如何看中堂妹的?難道他不知道傅百善行事最是霸道,表面看溫良謙恭,其實骨子里最是桀驁不馴。這樣的女子怎能宜室宜家,怎能孝敬公婆友愛姑嫂,怎能做好一府主母安撫好丈夫的一干妾室和眾多的庶子庶女? 回想起家里那團(tuán)糟心事,傅蘭香更是忍不住磋嘆。公爹常知縣不知何時得罪了登州的鎮(zhèn)守太監(jiān),被人家使跘子免了官職。雖然說得好聽是入京選職,但是誰不曉得這便是變相的一擼到底,何時起復(fù)都不知道呢! 前幾日,常知縣帶著常柏到登州府徐太監(jiān)府上去拜訪,可誰知人家連照面都不打,連禮單都讓門口的小廝全須全尾地退了出來。常知縣一回來就病倒了,可還是不敢耽誤日子,帶病趕往京城,就是想看看事情還有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傅蘭香借口要參加堂妹的定親,這才勉強留了下來。等這場事完結(jié)之后,說不得還要跟著杜夫人回直隸老家去住呢!她抬頭看了坐在一邊在飯桌上挑挑揀揀的母親,心里不無惡意地想,母親失去了自己這支依仗,這下在二房面前又要夾起尾巴做人了! 198.第一九八章 繾婘 夜已經(jīng)深了, 待屋子里的人都散去后, 傅百善卸了白日的妝容盤腿坐在床榻上, 細(xì)細(xì)翻檢曾姑姑臨走前悄悄送進(jìn)來的東西。 這是一只尺高的黑漆素面楠木銅包角長方形官箱, 扯開面葉扭頭吊牌后, 里面是一些地契房契, 還有幾張日昇昌開出的兌付立等可取的大面額銀票。最里頭還有一只小匣子, 大紅絲絨緞面上紅藍(lán)寶石、青金石、金剛石、綠松瑪瑙, 林林總總的怕不有上百顆, 品相有好有壞就這樣胡亂堆放在一起。 傅百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大概是裴青的全副身家,就這樣大大咧咧地托付曾姑姑送過來,也不怕人見了笑話! 正在自得其樂時, 雕了如意云蝠紋的窗子被人小心地敲了兩下,過了一會又敲擊了兩下。傅百善一下子就知曉那是何人,不由忍了笑意, 故意挨了會工夫才去撥開插栓。剛剛掀開一條小縫, 窗子就被大力拉開, 一個矯健的身影立刻翻了進(jìn)來。燈火閃映處, 正是今日定親宴上的主角裴青。 不知為什么, 傅百善便感到一陣綿綿羞意,退了一步側(cè)著頭拿手把玩匣子里那些細(xì)碎的珠石。 裴青也是第一次在半夜里摸上女子的閨房里干這偷香竊玉的勾當(dāng), 心里難免有些惴惴。卻在抬起頭的一霎那, 一眼就望見背對著自己的女郎一對耳尖殷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心里立時又熱又燙, 一時無師自通地從后面將女郎纖細(xì)的腰身一把抱住。 正是夏末, 又是即將就寢的時候,傅百善身上只穿了一件水紅色的寢衣,顏色菲薄綺麗,隱約看得到里面柔軟的身形,讓人看了不免起了遐思。裴青在她頸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聞著淡淡的女兒馨香,嗓子便有些暗啞,“珍哥……” 傅百善本想一巴掌把這輕薄子拍開,忽地一想到這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自己鐵板釘釘?shù)奈椿榉蛐隽?,不好叫嚷起來給他沒臉。便含著羞意瞪他一眼后,微微咬唇將頭側(cè)在了一邊。裴青便如同得到了默許一般,壯著膽子越發(fā)癡纏膩歪了起來。 他本就生得極俊朗,此時面龐上眼睛半睜如同微醺,鼻尖嘴唇在女郎那雙生得極秀巧的耳珠上反復(fù)廝磨。直到將耳尖舔舐得通紅了,才意猶未盡地順著那條柔韌的線條一路攀援。心里卻在不住贊嘆,一隔數(shù)日珍哥好似又長大了一些,腰肢更細(xì)更柔,身形也似乎更加起伏有度了 他今日一早就跟著魏指揮使和曾姑姑過來,忙前忙后半天卻連佳人的一片衣角都沒有看到,心里就不免有些氣悶。想起在船上時兩人偶爾還可以拉拉手說說話,運氣好了還可以偷一點香解解饞。 沒成想一上岸后,傅氏夫妻便像監(jiān)牢頭子一樣,把珍哥看顧得緊緊的,走到哪里都帶著。一連一個多月四十多天,可把他想壞了。裴青將女郎半抱在懷里,擠進(jìn)了松軟的軟塌上,溫存問道:“好珍哥,這些日子有沒有想我? 傅百善以為那日在船上的親密就已經(jīng)是極限,沒想到這人如今膽子越發(fā)大了,想要怒斥他幾句,就看見男人一雙平日里冷肅持重的細(xì)長雙眼,此時卻蘊蘊藉藉滿含溫情,這罵人的字語到了嘴邊就蹦不出來了。 好在裴青也不指望答案,含笑望了懷中面若紅霞的女郎一眼,心里愛煞她這股難得一見的溫順婉約。雙手一掐女郎細(xì)細(xì)的腰身,女郎便密密實實地嵌入自己的臂膀之間,又一把將女郎形狀生得極為誘人的薄唇吞進(jìn)了嘴里。 裴青如同面對一桌饕鬄盛宴,珍而重之地反反復(fù)復(fù)地開始吮吸起來。他本是一個寡言含蓄之人,此時卻一反常態(tài),一雙手臂如同鐵鉗一般牢牢桎梏住懷中人。親吻如春夜的雨點一樣輾轉(zhuǎn)綿密時緩時急,卻容不得女郎有半點抗拒。 于是傅百善更加昏頭漲腦了,一雙手推也不是抱也不是。生得極好的一雙杏仁大眼含煙藏霧,面目緋紅地依在男人矯健的懷中,被男人留連不已地細(xì)密親吻著鼻翼咽喉。濃情蜜意之下,便不知什么時候,男人用指尖撥開了水紅寢衣的絆鈕,大片的雪白肌膚便在燈燭下堂而皇之地露了出來。 這一個多月來,傅百善在母親的威逼下用了無數(shù)的香膏子,偏偏面上手上的肌膚還是恢復(fù)不了往日的白皙。此時這塊蜜色與她脖頸處的雪白便形成了一種涇渭分明,落在男人的眼里竟奇異地勾動了他心底潛藏的火熱。 裴青本來只想跟小未婚妻說幾句貼心的話,誰知見了女郎便把持不住了。這也難怪,珍哥是他心心念念了好幾年的人兒。這幾年若非這樣那樣的事情,兩人早已成親,說不得連孩兒都有了,哪里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說個話都要偷偷摸摸的。 鴨青色的帳幔里慢慢地就開始熱氣蒸騰,裴青額頭上汗珠子都要下來了,一手撐在床榻上,一手在傅百善耳后微微凹陷處躑躅游移。 相隔不過掌寬的地方,被一領(lǐng)鵝黃緞繡五彩牡丹肚兜遮著,香氣馥郁要露不露的實在是招人??墒茄巯聦嵲诓皇呛脮r機,兩人終究只是定親還不是正式成親呢,所以那雙摩挲著繩扣的手張開復(fù)又張開,就是不敢下最后的決心。 在他猶疑的當(dāng)口,渾身酥軟的傅百善逐漸清醒過來,面上一紅雙腳猛地一錯,裴青的身子便象秤砣一樣重重地碰在床沿上。今日在外間值守的是烏梅,聽到了動靜被驚醒了,輕聲問道:“姑娘怎么了,是不是要茶?” 傅百善一時面紅如血,連忙高聲應(yīng)道:“不是,我剛才不當(dāng)心把東西打翻了,你快點去睡吧,已經(jīng)很晚了!” 烏梅模糊應(yīng)了一聲,趿著鞋踏踏地回去安睡了。今天姑娘定親,她們這些丫頭忙前忙都累得不行。加上她畢竟是才提起來的大丫鬟,面子淺薄不敢隨意行事。要是換了荔枝在這里,肯定要進(jìn)來瞧一眼才放心的。 傅百善恨恨地盯了那人一眼,就見他歪拄著手掌靠在枕上,含笑看著她張嘴扯謊。一身裁剪得極合身地玄青色八團(tuán)如意紋的長衫,半敞著露出他勁健的肌理,幾顆碩大的汗珠子要掉未掉的掛在他胸前,端的是……誘人至極! 傅百善卻不知道自己的模樣落在男人眼里,也是秀色可餐。烏發(fā)半挽眉目如畫,眼角飛紅目如春波,仿佛一夜之間這女郎身上便沾染了些許柔媚之意。裴青連忙收斂心神,不敢再細(xì)看,生怕一個把持不住又被心愛之人踹上一腳。 看了一眼床榻里面的官皮箱,剛才兩人胡鬧時將散放的物事弄得更亂,裴青不由牽了女郎細(xì)長的手指尖笑道:“這里是我的全部身家,以后我掙多掙少全交予你,你拿去置辦房宅鋪子還是置辦衣裳首飾都由你!” 傅百善終究面皮薄,扯了一件半舊家常綢衫披在外面,聞言撲哧一聲低聲笑道:“那豈不是你與同僚外出喝個花酒都拿不出銀子來?” 裴青一挑眉毛道:“我就說老婆管得嚴(yán)實,想來也無人這般無趣沒眼色!” 傅百善瞟了他一眼似真似假地怨道:“休要壞我的名聲,如今青州城里已經(jīng)有人說我行事霸道了。再傳出一個我妒忌容不下人的名聲,可不是讓我沒臉見外人了?” 裴青愛煞她這骨子言語里偶爾?;尩乃嵝詢海懔诵∫鉁厝岬溃骸皬膩砦倚睦镏挥幸粋€,你何苦拿話來逼我。那年我不該為了兄弟義氣,攬了那樣一攤子爛事在身上,我又哪里料得到方知節(jié)的婆娘轉(zhuǎn)眼間就把我賴上了?對了,在船上時我也沒空細(xì)問,聽說這個女人是曾閔秀的妹子,你們從前還是相識的?” 說起曾淮秀昔年在銀樓里一番唱作念打,那些層出不窮的耍賴手段,活生生地讓自己和裴青因誤會而分開,傅百善也忍不住有些頭疼。 曾閔秀和曾淮秀兩姐妹雖然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是都能把自身的優(yōu)勢條件利用得淋漓盡致,讓一個又一個的男人折服在她們膝下,并且為她們所用!曾閔秀的狠辣,曾淮秀的心機,這兩姐妹就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裴青一看她意味莫名的神情,就舉了雙手投降道:“這個女人我算是怕了,魏指揮使把他們娘仨送到直隸去了,還派了專人照看他們,說好歹給方家留個后,也不枉我們和方知節(jié)同僚一場!“ 說到這里裴青頗有些鬧心,“聽說這女人在那邊還鬧了好幾次,口口聲聲地說要見我,罵我是負(fù)心郎。天地良心我從未挨過她身子,每回過去屋里屋外都是魏指揮使親自派下的探子。要不是為了給地底下的方知節(jié)留幾分面子,給那兩個雙生孩兒存份念想,我真想好生當(dāng)面唾罵她幾句。敢情我不戳穿她的那些詭計,她倒是在我面前裝起貞潔烈女來了!” 傅百善悶頭笑了一下,終究給情郎指了條明路,“一別經(jīng)年想不到她成了這副模樣,不過若是真有人能轄制住她,只怕非魏指揮使的夫人曾姑姑莫屬。當(dāng)年曾氏兩姐妹親手所寫的賣身契都在曾姑姑的手里捏著,且還做了一件十分對不住曾姑姑的事情呢!” 裴青自然連連追問,傅百善就把昔年的舊事重提了一遍。說到兩女如何將李姓舉子殺死,怎樣卷了曾姑姑的私財一逃了之。裴青聽得連連咋舌,算起來曾閔秀手里都不知掛了幾條人命了,而曾準(zhǔn)秀私底下也絕沒有臺面上那般無辜柔弱! 兩人并頭躺在床榻上細(xì)細(xì)商量著諸般事宜,很晚之后裴青才悄無聲息地離去。 第二天早上,烏梅進(jìn)來收拾被褥時疑惑道:“昨晚上我睡得死沉,卻總感到耳朵邊有悉悉索索地聲音,別是有耗子進(jìn)來了吧?姑娘屋子里都是才置辦好的嫁妝,可不能讓耗子糟踐了。等會我跟寬叔說一聲,讓他帶點耗子藥進(jìn)來收拾一下!” 她絮絮叨叨地忙碌著,就沒有注意到傅百善臉上一時赤紅得如同擦了上好胭脂。 199.第一九九章 小選 不提主仆二人在廊下切切細(xì)語, 卻不知這個時候登州府有人得知裴青傅百善已然定親的消息,氣得一下子摔碎了手上的和田羊脂白玉鏤雕辟邪獸把件。 束手站在一邊的秦~王府總管太監(jiān)曹二格忍不住咋舌,這件玉辟邪是去年殿下生辰時收到的一件賀禮。整體呈匍匐狀, 雙目炯炯有神,頭高昂張口露齒,鼻孔翕張雙耳豎起。前腿弓支后退蹬地, 尾巴回卷有力。因其雕工細(xì)膩成色甚好, 所以殿下甚為喜愛,一直放在書案上,得空就拿過來盤頑。 燈下,秦王應(yīng)旭拿了絲巾細(xì)細(xì)地搽拭手指,站起身一腳踩在那堆半刻鐘前還價值千金的玉石碎片上, 低著頭啞聲問道:“為何從前未聽說過裴青和傅家人有什么干系, 怎就突然傳出要定親的消息?” 曹二格心頭暗暗叫苦,姑娘二八佳齡芳華恰好正是引人惦念的時候。青州府本就不大,只要有眼睛的男兒自然想要求娶。要讓他來說, 那個什么裴青不去求娶, 那才叫咄咄怪事呢! 但是這話說出來無異火上澆油,曹二格覷了一眼主子的臉色小意道:“傅家老大過來回稟說, 這裴青原是二房舊識, 兩年前他還是百戶時就提過一遭這樁婚事。媒人就是青州衛(wèi)指揮使魏勉,只是不知為什么沒成, 此事后來就不了了之。此次傅姑娘出海尋父, 正巧裴青奉命追查青州衛(wèi)內(nèi)jian謝素卿逃匿一案, 想是兩人一見如故再見傾心……” 曹二格說了兩句就不敢再往下說了。主子爺面黑如鍋底,曹大總管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錯話了。也是,自家主子降尊紆貴對傅家二姑娘數(shù)次曲意結(jié)交,竟然比不上一個小小千戶數(shù)月的同舟共濟嗎? 應(yīng)旭心里卻是又悔又恨,這些時日京城里的晉王小動作不斷,一會上書一會請托,牽制了自己大部分的心神。得知傅家姑娘回來后,他雖心喜卻沒有第一時間去求娶。不想就是這一個疏忽,竟然釀成了難以挽回的憾事。 想起自己初見裴青之時,便對這人的風(fēng)儀氣度青眼有加,還一度想把這人拉攏至麾下,幾次三番地刻意結(jié)交。這回青州衛(wèi)送來為裴青一行請功的折子,還是自己在上面批復(fù)后送往京城的,早知如此就應(yīng)該先壓下再說…… 應(yīng)旭一把折斷手中的浙江善璉狼毫筆的玉石筆桿,撩起眼皮淡道:“傅滿倉寫的條陳我看了,雖然有些閉門造車想當(dāng)然,卻也有幾分可取之處。你抄一份副件送往兵部尚書處,就說我父皇對這份條陳頗為首肯,讓他……盡快下一份調(diào)令,宣傅滿倉進(jìn)京待職入選!” 曹二格縮了脖子連忙應(yīng)是,不知為什么他忽然間就感到主子身上有股莫名戾氣。 應(yīng)旭下頷緊抿,微瞇了眼睛道:“裴青的身份若只是一個小小的千戶便也罷了,怕只怕他私底下還是父皇的人,如今卻是不好動手腳了。我聽聞宮中明年開春后有小選,你親自去跟守備太監(jiān)徐琨說句話,就說我讓他在小選名冊上添一個名字!” 宮中有慣例,每三年一次小選,斟選良家子為宗室、皇親、有勛爵位者賜婚。 前朝外戚干政禍國殃民以至于滅亡,因此本朝自建立之初后妃的遴選上,為防范朝中權(quán)臣與后宮勾結(jié),規(guī)定凡天子、親王之后、妃、宮嬪,慎選良家女為之,進(jìn)者弗受,故后妃多采之民間。偏重于選擇清貧之家的女子,試圖以此輔佐皇帝去節(jié)儉勤政。 這條規(guī)定在后來便形同虛設(shè),小門小戶的女子畢竟見識有限,做一府主母都勉強,更何況做侯府、王府、皇宮的女主人,像當(dāng)今皇帝的元后便是冀州大族張家的女兒!話雖如此,宮中采選是民間女子改換身份的唯一機會。 曹二格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凡上了小選名冊的女子,在發(fā)還原籍前不得隨意嫁娶,主子爺這是要斷了那位百善姑娘的后路??! 試想,只要這位姑娘聽令入了京,那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如今宮中是秦王殿下的親娘劉惠妃一手把持,應(yīng)選女子日后的運道還不是主子娘娘的一句話。若是傅百善聽話,乖乖應(yīng)了抬去秦~王府做個側(cè)妃那就皆大歡喜。若是不應(yīng),等待那位姑娘的就不知是什么地界了! 登州,守備太監(jiān)府。 徐玉芝百無聊賴地看著水池當(dāng)中游來游去的錦鯉,對著水面看著自己的側(cè)影。身上是一襲京中擷芳樓定制的緙絲五彩牡丹雀繡衣裙,頭上是瓔珞點翠攢珠金冠,面上是玉練和的脂粉。雖然依舊是未嫁女兒的裝飾,渾身上下卻已有了些許婦人的慵懶風(fēng)情。 徐玉芝有些自暴自棄地將銀碟里的魚餌全部拋入水中,引得肥碩的錦鯉一陣歡快的爭搶。正看得有趣時,忽然瞅見徐琨正笑意盈盈地與一人把臂同行。難得看到義父如此殷勤,徐玉芝便不免多看了兩眼。 那人一個側(cè)首,徐玉芝電光火石間立時記起他的身份。 在青州縣衙后院攬梅閣外冰涼的地上,那人用不屑的語氣譏諷道:“……怎么你想生米煮成熟飯,也想進(jìn)秦~王府去撈個妾室當(dāng)當(dāng)?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這副模樣連咱們王府里掃地的丫頭都不如……” 曹二格眼角一瞥,正見游廊上有女子的華美衣裙一閃而過,就不由勾起了然的笑意。 同居一城,他對徐琨在外宅豢養(yǎng)妾室的這點小癖好早已知曉,雖然上不了臺面,但也無傷大雅。徐琨最早在內(nèi)庭都知監(jiān)任個不起眼的典簿,整日里跟些抹布帚帕打了近十年的交道。但這人心思細(xì)膩又識文斷字,慢慢升了長隨、奉御,后來又升了監(jiān)丞。 徽正五年后更是青云直上,不知怎么入了皇帝的眼,進(jìn)了二十四衙門里任司設(shè)少監(jiān)。如今更是熾手可熱,成了登州府的守備太監(jiān)。便是在秦王這等超品的皇子面前,也是有一二分薄面的。 曹二格心有戚戚地望了一眼徐琨已然花白的頭發(fā),都是從苦水里爬出來的,如今日子好了也該享享清福了?;鹿僖彩侨耍灿衅咔榱?,身邊養(yǎng)個知冷知熱的小東西也沒什么。他也想過若是有看對眼的,好生在一起度過余生也是好的。 徐玉芝直到人走遠(yuǎn)了才敢出來,抓住門外侍候的書童問道:“剛才那人找老爺什么事?” 書童自然知曉這位是自家老爺?shù)男募鈨海桓矣兴[瞞,躬身道:“那是秦~王府的曹總管,今天過來是想讓咱家老爺在小選名冊上添個名字。想是秦王殿下看中了哪位姑娘,想抬舉她的身份故讓曹總管走上一遭!” 看守書房的書童整天迎來送往,老爺任了這個守備太監(jiān)一職后,平日里就有數(shù)不清的人來巴結(jié)送禮。自宮中傳出明年開春小選的消息后,這邊的門檻都差點讓人踩破了。 自本朝建立之初,為妨外戚坐大干政,皇室都盡量甄選民間女子為后妃。即便不能入宮為后妃,經(jīng)過小選的女子也是聲名鵲起,不等返還原籍就被賜婚給眾位王公大臣。多少自負(fù)花容月貌才情滿腹的女子為求晉身的機會,多少豪富者為改換門庭讓自家女兒雀屏中選,往往不惜一擲千金。 這些面目姣好的女子一般要經(jīng)過四道初選,才能進(jìn)入皇宮進(jìn)入最后一道甄選。 宮娥們將那些女子分別引入密室“探其乳,嗅其腋,捫其肌理,察其貞潔”,身上不能有一絲疤痕,肌膚必須細(xì)膩光澤。然后是由皇帝派遣的宦官詳細(xì)觀察留宮的美女一個月,依據(jù)她們的性情言語,判斷性格是否溫柔敦厚,是否具有智慧并且賢惠,剩下的五十人便視為嬪妃的人選。 最后一輪是“選三”,就是由皇太后或太妃從五十人中選出三個供皇帝欽定,最后由皇帝欽定一名皇后。一般“選三”后陪選的兩名美女,都會被封為貴妃,但也有被賜予金銀退回家的。 如前朝德宗當(dāng)太子時選太子妃,蔡氏與郭氏姐妹進(jìn)入最后一輪角逐,郭氏老大被選為太子妃,其妹與蔡氏落選,賜給金銀后返回家中。據(jù)載,這位蔡氏自感身價百倍,回故里后不愿再嫁凡夫俗子,做了一輩子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