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每次開新文都會忘記霸王票……我下章整理一下…… ☆、第十一章 譚可貞的血字,在白色的地板上,留下了觸目驚心的一排嘆號,像是嚴厲的警示。 血跡倒映出窗外此起彼伏的火光。 他死后,陸初辰趕去了中科院上海分部,他很小心,打碎了車子里的ai駕駛系統(tǒng),一路上掠過機器人,果然沒有被它們追殺。 事發(fā)時,譚薇正藏在中科院“仿太陽粒子流項目”的控制室里,控制室有合金大門,室內(nèi)有超級計算機和精密儀器,她焦急破解粒子束發(fā)射器的權限口令,本子上寫滿了公式又不斷劃掉。 ——這是中科院與軍方合作的項目,發(fā)射塔臺在南沙群島,以干擾南海不明身份的外國船艦和偵察機,阻止其闖入中國領海領空。 項目原本的思路,以南沙塔臺為中心,借核電超大功率,發(fā)射帶電粒子束,再根據(jù)布拉格方程原理造出的反射鏡塔,制造區(qū)域性的電磁場脈沖熱,干擾大范圍的電子設備,使其失效。 后來有一次,項目組無意中發(fā)現(xiàn),在特定情況下,以大氣層某種稀有元素為媒介,粒子流所釋放的射線干擾,能夠短暫影響全球范圍,只是達不到致命破壞。于是,研究改變了新的方向,而這個秘密武器,必須有特殊權限才能啟動。 連譚薇的導師,中科院院士,都沒有這個啟動權限。 更何況,在人工智能叛亂爆發(fā)的最初,譚薇趕到控制室,就發(fā)現(xiàn)這個發(fā)射系統(tǒng)被病毒鎖定了——它被植入了勒索病毒。超級計算機則被ai控制,無法使用。 后來,陸初辰將譚薇從險境中帶了出來,她還帶著她珍貴的筆記本,上面是沒有破解完的草稿。 “我一定要把它破解出來。我會再回來?!彪x開時,她說。 . 此刻,陸初辰站在陽臺上,看著楊奕遠去的背影。 在紅色如火的天空下,厚厚的云也變成了深藍灰色,云層邊緣的夕陽光像金線勾勒一樣。他聽見譚薇問,為什么要騙他? 他靠著玻璃扶欄,風吹動天上的云,也吹起了他的衣擺。他說:“因為那個人……很油?!?/br> 他很少在第一面就給人下評論,尤其是不好的評論。但楊奕的工作性質(zhì)或許影響了他的氣質(zhì)和性格,導致看上去不是那么可靠。 “卻又很直白,他想要什么,并不會掩飾?!睂τ谶@一點,陸初辰似乎很欣賞,細長手指無意識地在玻璃扶欄上點動:“我推測他學歷不高,在ares難以得到重用,末世后被派出來收集物資。所以他積極給我們牽線,是因為他覺得,這是一個在組織內(nèi)得到重用的契機?!?/br> “這樣的人,合作起來反而很省心。” 陸初辰想要利用ares的武力,來反抗人工智能,但是混跡暗網(wǎng)的人,并不見得會提供道義上的支持。所以,他必須有ares沒有的優(yōu)勢才行。楊奕渴望的芯片移植手術、ares動心的服務器指令……都是足以讓對方坐回談判桌的優(yōu)勢。 譚薇很聰明,不用他說透,就全明白了。 陸初辰是個能夠看穿別人心理的,很有預見性的人。 譚薇還記得見到他時,她正躲在中科院的控制室里,坐在地上,在黑暗中打著手電,筆在紙上寫算,思路不斷走到絕境,再重新尋找起點,不知道還要計算多久,不知道到死的那一刻能不能完成。 當陸初辰打開控制室的門,黑暗忽然被外面的光破開了,她瞇起眼睛看去,他拿著手電筒問道:“譚薇是嗎?你父親讓我來接你?!?/br> 兩束手電的光在夜中交匯,劈開黑暗的荊棘。 譚薇放下筆,從沒有一刻這樣驚喜,她從地上踉蹌站起來:“我爸爸呢?” 陸初辰?jīng)]有回答。 黑暗中十分安靜,這沉默彌漫開來,像一場無聲的洪水。 過了一會兒,譚薇無聲的眼淚流了出來。她努力使聲音平靜:“他……說過什么嗎?” “他說……好好活著。盡一切努力。” 好好活著。盡一切努力。 安靜了很久,在壓抑的黑暗中,譚薇點點頭:“我知道了?!?/br> 他們從中科院逃出來,陸初辰開車,路上又救了一對夫婦——丈夫開了家超市,妻子是個醫(yī)生。他們將超市的所有食物搬了回來,以陸初辰的家作為幸存基地。 為了隔絕熱紅外,譚薇計算了溶液配比,陸初辰去化工廠搜集原料,其他人配置涂料,刷到門窗上。 眾人分工有序地守護住了這個臨時基地。 此時是2100年4月17日,末世爆發(fā)第四天,全球各國均已淪陷。 涂料酸酸的味道,發(fā)酵在空氣中,夾在風里不時飄向遠方。 陸初辰站在陽臺上,夕陽漸漸沉沒下去了,星辰的輪廓清晰起來。他雙肘撐在扶欄上,抵著額頭思考。 亞太研究院淪陷得太徹底了,那里有根服務器,無數(shù)機器人守衛(wèi),人類根本靠近不了。 所以,炸毀服務器的風險非常大,甚至可能是有去無回。 ares會愿意合作嗎? 譚薇倚著窗戶,從陽臺俯瞰這片廢墟之城,目光跨過高低起伏的殘破樓宇。它們的上空,漂浮著一層爆炸后留下的灰蒙蒙的粉塵。 四月的上海本該回暖起來,她卻還是覺得寒冷:“僅憑我們,炸毀服務器幾乎不可能……這并不比尋找量子密鑰更容易?!?/br> “可你父親警告過,不要去找密鑰?!?/br> “……我也不明白?!弊T薇嘆了口氣,一貫的冷靜,卻被這個疑團深深困擾:“他和詹姆斯·陳,各自持有一半權限,就是為了防備這一天。” 陸初辰正要說話,忽然神色冷峻下來。 來自根服務器的指令。 數(shù)據(jù)在視網(wǎng)膜上稍縱即逝,譚薇趕緊遞上了紙筆,陸初辰深吸一口氣,在紙上將指令寫了下來。 指令后附有衛(wèi)星地圖,要求機器人撤離被標記的地方。譚薇破譯完后,神色也變得凝重。 “看來,是要炸毀這些資料和文物……” 想要徹底毀滅一個種族,則要毀掉他們的文明,讓他們引以為傲的追憶成為真正的廢墟。 從此,智人這個物種,創(chuàng)造的價值,幾十萬年的演變,都不復存在。 譚薇握著楊奕留下的視訊機,市面最流行的藍銀色、最流行的橢圓狀,可以彎曲戴在手腕上。 “要告訴ares,請他們幫助嗎?” 陸初辰的目光落在視訊機上,搖了搖頭,分析道:“從楊奕的態(tài)度上看,就知道他們不好合作。提出這種注定被拒絕的請求,會透支未來的合作信任?!?/br> ares并不在意人類文明的存續(xù),他們更在意活命。 責任感要建立在自己的能力之上。守護文明的火種,對于ares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太陽終于全部沒入了黑暗中,對于地球而言,這是數(shù)十億年里,再普通不過的一個自轉(zhuǎn)。 可是對人類世界而言,這卻是光明和希望的沉沒。 上海的夜晚,巴黎正是午后,蓬皮杜中心的爆炸,帶起巨大火光,使得塞納河兩側(cè)地面都震動了起來。 河風一陣陣吹來,夾帶著河對岸盧浮宮塌陷的粉塵——它已成為一座廢墟,早在第一輪導彈清洗時,就被點對點轟炸了。誰讓導彈會定位人口密度高的地方呢。 硝煙的灰燼隨風彌漫,融寒抬起頭伸出手,白皙的掌心落了一層黑塵——它們也許是布面油畫被燒焦后的塵埃——這樣的想法哪怕只冒出了一刻,都令人感受到心臟被碾過的窒息。 對這個時代——人類的生存空間被ai擠壓到藝術、科研、心理學的卑微時代——而言,藝術,已經(jīng)不僅僅是人們提升情趣的審美集合了。 它幾乎是當今人類僅剩的尊嚴——這就像逐漸沙化的繁華古國樓蘭,剩下了最后一片可憐的湖泊,滋潤著樓蘭人僅有的生機,可當這湖泊也被抽干時,歷史的蒼風吹過荒漠,就只能看到埋葬在歲月中的尸骸了。 在人工智能面前,人類自卑著,人類驕傲著。 可這驕傲,不堪一擊。 斯年正與什么在交流,臉上什么端倪也看不出。他靠著橋上的護欄,身后是寂靜無聲的長河,融寒靠近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斯年的目光總是有遠山般的重量,讓她一時有些僵硬。 可心底的撕扯又讓她毫不猶豫向他走去—— “我……我又來談判了之前還沒說完。”她一鼓作氣,快得不及斷句。 斯年側(cè)過頭仔細打量:“你以為是辯論賽,上癮了?” 融寒手心微汗,風的蒸發(fā)讓她感到陣陣涼意?!安弧绻阌X得我的話有道理,這次能不能答應我?停止轟炸博物館?” 這一回她有預感—— 她能說服他。 不是一定能行,而是必須說服。這是人類尊嚴最后的陣地,若她后退一步,綠洲就會消失在荒蕪中。 斯年哂道:“那要是我覺得沒有道理呢,又該怎么懲罰你?” “……”融寒怔了怔,沒料到他這樣問。 他曲起食指支著下巴:“正面開槍,射擊你的腦干,怎么樣?” “……”融寒沉默了一會兒:“……我沒想過失敗?!?/br> 空氣寂靜了片刻,然后斯年被逗笑了。 微笑像高山冰湖中映出的新月,眼睛難得包容了陽光,他頭一次短促地笑出了聲。 這笑聲好像叩開了遙遠記憶的門,從深處浮出一個溫柔磁性又驕傲的嗓音。融寒想起五光十色的酒吧彩燈,地下?lián)u滾樂隊如碳酸汽水一樣爆發(fā)出激情,顧念帶她去看最喜歡的地下歌手——那個叫斯凱嵐的少年戴著耳釘,用ai偶像永遠也沒有的張揚不羈,對臺下“呵”地笑了一聲,那確實是她聽過的最動聽的聲音,引發(fā)了酒吧全場尖叫。雖然少年早就死于綁架,但他的歌聲依然難以忘懷,一如此刻。 她后退兩步,想要更清晰地回憶并記住眼前。斯年卻誤會了,目光順著看過去,微微挑眉。 “你是有多怕我?” “不是怕……”她在這張揚的驚艷下,覺得什么都比不過實話:“是你過于美好?!?/br> “……”斯年靠在石欄上,風吹得路旁的梧桐樹沙沙作響,一片樹葉打著旋,以贊美死亡的寧靜落下。 那一瞬間,融寒回憶起e.e.肯明斯的《l(a leaf falls)oneliness》。而斯年站在一地落葉中,似乎更加深了詩里的隱喻。每個人都如落葉、獨自走向死亡的孤寂。 但陽光于此刻穿云而出,在他眸底留下一點暖的痕跡。 “多事,是要付出代價的?!彼馕渡铋L,頗具警告:“如果你說的沒有道理,就必須接受懲罰。我會讓你……” 融寒的喉嚨上下動了動,緊緊盯著他。 但斯年忽然停住,在她忐忑等待下文的時候,卻如水墨點筆,輕描淡寫地跳過了:“那么,給你十分鐘?!?/br> 作者有話要說: 擦汗,我也蠻想寫的快點,但你們知道,這個文對我來說最難的地方是什么嗎…… ☆、第十二章